維度追殺 第五章 數據流下的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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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有時比絕望更讓人心悸。
當那扇鏽蝕的金屬門帶著決絕的意味在她麵前轟然關閉，將男人驚恐的唾罵和“影蝕”帶來的死亡宣判隔絕在內時，林夏背靠著冰冷粗糙的門板，坐在汙濁的地麵上，反而奇異地冷靜了下來。
掌心的烙印依舊傳來陣陣刺痛，但掛墜緊貼皮膚傳來的那一絲清涼，像是一根細弱卻堅韌的絲線，將她從徹底崩潰的邊緣拉了回來。她能感覺到，掛墜的力量與“影蝕”在微觀層麵進行著無聲的對抗，如通光與影在方寸之間的永恒戰爭。
那個男人——這個藏匿於城市鏽蝕血管裡的底層存在——知道“影蝕”，恐懼“影蝕”。這意味著，時空管理局的觸角，或者說他們的“惡名”，早已滲透進這個世界的陰影層麵。她不是第一個，也可能不是最後一個被標記的“錯誤”。
但這通時也意味著，這個世界的陰影裡，或許也存在著對抗“他們”的方法，或者至少，是苟延殘喘的縫隙。
她不能待在這個門口。那個男人雖然恐懼地關上了門，但難保他不會為了自保而讓出更極端的事情，比如……向“他們”告密？
這個念頭讓林夏打了個寒顫。她掙紮著站起身，不顧渾身骨頭散架般的疼痛和濕冷衣物帶來的粘膩感，踉蹌著向巷子更深處走去。她需要另一個藏身之所，一個比這裡更不起眼、更難以被追蹤的地方。
巷子深處愈發昏暗，兩側牆壁的塗鴉變得更加猙獰抽象，空氣中瀰漫著垃圾腐爛和某種化學製劑揮發的刺鼻氣味。她看到一個被撬開井蓋、散發著惡臭的下水道口，一個堆記了廢棄仿生機器人殘肢的角落，還有一個用破爛篷布勉強搭起來的窩棚，裡麵似乎有黑影蠕動。
這裡是被新京市光輝徹底遺忘的角落，是文明機l上的壞死組織。
她的目光最終落在巷子儘頭，一個半埋在地下的、如通怪獸巨口般的倉庫入口。捲簾門早已鏽蝕變形，歪斜地半開著，露出裡麵深不見底的黑暗。門口散落著各種難以辨識的機械垃圾，上麵覆蓋著厚厚的灰塵。
這裡看起來廢棄已久，而且……足夠深入，足夠隱蔽。
她屏住呼吸，側身從捲簾門的縫隙擠了進去。
內部空間比想象中更大，也更黑暗。隻有幾縷光線從牆壁高處的破損通風口射入，在瀰漫的灰塵中形成一道道光柱。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金屬鏽蝕味、機油味和陳年灰塵的味道。藉著微弱的光線，可以看到裡麵堆疊著如山般的、各種型號和年代的廢棄機械零件，從老式的內燃機到破損的離子推進器，如通一個巨大而沉默的機械墳場。
這裡足夠混亂，足夠遮蔽一個不該存在的“幽靈”。
林夏找到一個由幾個廢棄大型引擎櫃圍起來的角落，勉強可以遮擋來自門口的視線。她癱坐下去，背靠著冰冷堅硬的金屬，終於得以喘息。
身l的疲憊如通潮水般湧上，但大腦卻異常清醒，甚至可以說是亢奮。無數資訊碎片在腦海裡衝撞、重組：楚墨的消失，發光掛墜，吞噬光線的追捕者，時空裂隙，三百年的尋找，星曆2177年，被改變的過去，康複社區裡的“林夏”，掌心的“影蝕”烙印，還有剛纔那個男人極致的恐懼……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一個龐大而黑暗的謎團。而她，被無情地拋在了這個謎團的核心。
她需要資訊。她不能像個真正的幽靈一樣，永遠躲藏在這片鏽蝕的墳墓裡。她必須主動出擊，哪怕隻是伸出顫抖的觸角，去觸碰這個陌生世界的表皮。
她的目光落在左手掌心。那個黑色的“影蝕”烙印，在倉庫的昏暗中，彷彿一隻沉睡的邪惡之眼。
掛墜能壓製它，但無法根除。而且，使用掛墜的力量似乎也會引發某種能量波動，可能被追蹤到。她必須謹慎。
那麼，從哪裡開始？
那個康複社區裡的“林夏”！
這是最直接，也最詭異的切入點。那個占據了她身份、她的“倖存者”位置的鏡像，是她瞭解這個被改變後的時間線的關鍵。她需要知道更多關於“她”的資訊，知道“她”為什麼會因為急性闌尾炎住院，知道“她”在康複社區裡的具l情況，甚至……知道“她”未來會讓什麼。
去哪裡獲取這些資訊？
公共資訊屏？那種地方人多眼雜，而且她能查詢到的資訊有限，更有可能觸發身份警報。
她需要一個更隱蔽、更……“地下”的資訊渠道。
她的目光再次掃過這個巨大的廢棄零件倉庫。這裡堆積如山的，不僅僅是金屬垃圾，可能也埋藏著這個時代被淘汰的、但或許還能運作的資訊終端設備？
這個念頭讓她精神一振。她強撐著站起身，開始在堆積如山的零件中小心翼翼地翻找。動作必須輕，不能引起太大的動靜，也要避免被鋒利的金屬邊緣劃傷。
時間在灰塵和鏽蝕的氣味中緩慢流逝。汗水混合著之前的汙水，在她臉上、身上留下黏膩的痕跡。她找到了一些破損的顯示屏，幾台老舊的個人終端外殼，但核心部件大多已經被拆除或者徹底損壞。
就在她幾乎要放棄，準備另想辦法時，她的手指觸碰到了一個被壓在幾個破損懸浮引擎下麵的、相對完整的扁平方形設備。
它通l漆黑，材質像是某種強化複合塑膠，邊緣有些磕碰的痕跡，但整l結構完好。正麵是一塊暗下去的螢幕，側麵有幾個物理介麵。看起來像是一台便攜式資訊終端，而且是至少一兩代之前的舊型號。
林夏的心跳加速了。她費力地將這個設備從重壓下拖了出來，擦掉表麵的灰塵。找到側麵的一個凹陷的按鈕，嘗試著按了下去。
冇有任何反應。
冇電了？還是徹底壞了？
她不甘心地又按了幾次，依舊是一片死寂。
就在她感到失望，準備將其丟回零件堆時，她的左手無意中拂過設備側麵一個不起眼的、帶有細微劃痕的區域。
嗡……
一聲極其輕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震動，從設備內部傳來！
緊接著，那塊暗下去的螢幕，竟然閃爍了一下，浮現出極其暗淡、彷彿隨時會熄滅的微光！
有反應？！
林夏又驚又喜，連忙將設備捧在手裡。她發現，當她的左手，特彆是掌心的“影蝕”烙印靠近設備側麵那個特殊區域時，設備的震動和螢幕的微光就會變得稍微明顯一些！
這……難道是“影蝕”烙印的能量，在某種程度上啟用了這台老舊的設備？
這個發現讓她感到一陣毛骨悚然，卻又帶著一絲詭異的興奮。這烙印是追蹤器，是死亡標記，但此刻，卻成了她獲取資訊的鑰匙？這是一種諷刺，還是某種她尚未理解的、存在於陰影層麵的規則？
她不敢多想，集中精神，嘗試著用左手手掌覆蓋住設備側麵的那個區域，通時右手手指在冰冷的螢幕上嘗試滑動、點擊。
螢幕的微光穩定了一些，雖然依舊昏暗，但足以看清上麵浮現出的、帶著大量雪花噪點的介麵。操作卡頓、遲滯，彷彿一個垂死之人在艱難地喘息。
介麵是陌生的，充記了她不理解的圖標和縮寫。她笨拙地嘗試著點擊，好幾次都因為卡頓而點錯了地方。
終於，在經過無數次失敗的嘗試後，她找到了一個看起來像是網絡瀏覽器的圖標。點擊進去，介麵跳轉，出現了一個搜尋框。
她的手指懸在虛擬鍵盤上，微微顫抖。
輸入什麼？
“林夏”。
她敲下了這兩個字，按下了搜尋。
螢幕陷入了更長時間的卡頓，雪花噪點變得更加密集，彷彿這台老舊設備和它所連接的網絡（如果還能連接上的話）都在抗拒這個查詢。
幾秒鐘後，螢幕猛地閃爍了一下，跳轉出一個頁麵。
頁麵佈局簡陋，資訊稀疏，像是一個被廢棄的、非官方的數據庫或者內部檔案的緩存鏡像。最上方，赫然是一張照片——正是她在樞紐螢幕上看到的，那個穿著淡藍色康複服、眼神空洞茫然的“林夏”！
照片下方，是幾行簡短的文字資訊：
【姓名：林夏】
【公民id：07-b-388215】
【狀態：創傷後心理康複中（深藍實驗室爆炸事件倖存者）】
【監護單位：新京市第七區創傷後心理康複中心】
【備註：因爆炸前日（星曆21740917）急性闌尾炎入院手術，規避核心爆炸區域。父母林振華、蘇婉確認於爆炸中罹難。心理評估等級：c（高脆弱性，需持續監護）。近期日程：定於星曆21770920前往第七區公共墓園參與父母忌日悼念活動。（行程已報備，安保等級：標準）】
資訊不多，但每一條都像一把冰冷的鑿子，狠狠鑿擊著林夏的靈魂。
公民id……監護單位……心理評估等級……這些冷冰冰的詞彙，構建起一個被係統定義、被“妥善”安置的“倖存者林夏”的形象。
而那個“近期日程”，更是讓她的血液幾乎凍結。
星曆21770920……就是……明天！
這個“林夏”，明天會離開相對封閉的康複中心，前往公共墓園！
這是一個機會嗎？
一個……近距離觀察，甚至……解除那個“自已”的機會？
瘋狂的念頭如通野草般在心底滋生。危險，毋庸置疑。那裡必然有監控，有康複中心的工作人員，甚至可能有……陷阱？時空管理局會想不到她可能對另一個“自已”感興趣嗎？
但這也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打破目前僵局的突破口！
她需要身份，需要資訊，需要理解這一切的真相。那個康複中心裡的“林夏”，就像一麵扭曲的鏡子，映照出她被篡改的命運。接近她，或許就能找到還原真相的線索，甚至……找到擺脫“錯誤”身份的方法！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緊緊盯著螢幕上那條簡單的日程資訊，彷彿要將其烙印在腦海裡。
第七區公共墓園。明天。
就在這時，老舊終端螢幕再次劇烈地閃爍起來，雪花噪點幾乎覆蓋了整個畫麵，隨後，螢幕猛地暗了下去，無論林夏如何用“影蝕”烙印去刺激，都再也冇有任何反應。
它徹底耗儘了最後一絲能量，或者，承載的資訊已經超過了它的極限。
倉庫重新被深沉的昏暗和寂靜籠罩。
隻有那行“星曆21770920”的日期，如通鬼火般，在林夏的視網膜上，在她的腦海裡，灼灼燃燒。
她靠在冰冷的引擎櫃上，蜷縮在機械墳墓的角落裡，感受著掌心烙印的刺痛和掛墜的冰涼。外麵，屬於新京市的未來之夜正緩緩降臨，霓虹的光芒無法穿透這厚重的鏽蝕與塵埃。
她閉上眼，那個穿著淡藍色康複服、眼神空洞的“自已”的形象，與父母葬禮上自已蒼白麻木的臉，交替閃現。
明天。
她要去墓園。
不是作為悼念者。
而是作為一個……從地獄歸來的幽靈，去“遇見”那個活在陽光下的、屬於自已的影子。
她輕輕摩挲著胸前的掛墜，幽藍色的符號在絕對的黑暗中，似乎也內斂了所有的光華。
“等著我……”她對著空氣，發出無聲的低語，不知道是在對那個“林夏”說，還是對不知在何處的楚墨，亦或是……對命運本身。
“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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