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過既明 032
“佈局”開始直接
最終，他們還是將車開到了那條沉寂已久的路上。
與方纔夜市的熱鬨截然不同，這裡沒有路燈，隻有車燈照亮前方一段坑窪的水泥路基。
綠化帶早已被雜草侵占，在夜風中簌簌搖動，透著幾分荒涼。
周既明推門下車時，抬手阻止了林薇與跟隨的舉動：“你在車上等。”
她隻好坐在駕駛座上，透過車窗看著他高大的身影融入夜色。
隻見他走了幾步，忽然彎下腰，隨手拔起一根長長的雜草，拿在手中撚了撚，而後就那樣站在路邊，沉默地望著前方漆黑的路基，一動不動。
新建的機場離這裡並不遠，偶爾有飛機從夜空中掠過。可這條路，卻不知為何會被時間遺忘，靜靜地橫亙在此。
回程的路上，周既明一直沉默著，直到車輛駛入市區，他才忽然開口：“有時候，最難的並不是從頭開始，而是如何收拾爛攤子。”
林薇與從後視鏡裡看了他一眼，輕聲道：“但隻要開始收拾，就總會有完成的一天。”
周既明似乎輕笑了一聲，沒再說話。
之後關於這條路的推進工作，魏鳴並沒有讓她參與。
她隻是從各處聽到些零星訊息：周書記親自跑了省裡三趟，財政、規劃、建設幾個部門連著幾周都圍著這事開會，加班，原本堅決反對的沿線居民，最終與政府達成了共識…
五一節後，這個停滯數年的專案終於重新啟動施工。挖掘機和施工隊再次進駐，荒蕪的綠化帶被清理，路燈基座開始鋪設。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自那晚回去之後，周既明對林薇與的“佈局”更加直接了。
他開始更頻繁地讓她參與非正式的小範圍座談。
有時是與開發區企業的負責人喝茶，有時是與社羣代表談心。
這些場合通常不在辦公室，而是在茶室或者安靜的咖啡館。
“你跟著記錄一下。”他總是這樣簡單交代，然後很自然地帶她外出，讓她坐在自己身側的位置。
起初林薇與還有些忐忑，後來發現周既明是真的在聽取各方意見，並且往往能在輕鬆的氛圍中解決一些在正式場合難以解決的問題。
她逐漸放鬆下來，專注地做好記錄和整理。
但有時座談結束後，周既明並不急著離開，而是會多坐一會兒，問問她的看法。
“剛才李總提到的用工問題，你怎麼看？”有一次，他們的座談內容圍繞著開發區的用工問題，在送走客人後，他忽然這樣問她。
林薇與怔了怔，謹慎地回答：“我覺得問題的關鍵可能不在於招不到人，而在於留不住人。開發區離市區遠，配套還不完善，年輕人不願意長期待在那裡。”
周既明點點頭，手指無意識地輕叩桌麵：“接著說。”
受到鼓勵，林薇與大膽了些：“如果能加快開發區生活配套的建設，比如人才公寓、商業中心、甚至是一所好學校，或許能增強吸引力。”
周既明注視著她，眼中有一絲讚賞：“你看問題的角度很實際。”然後很自然地接了一句，“下週我要去開發區調研配套建設情況，你一起去。”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周既明總會找到各種理由，讓她參與到更多工作中，接觸到更核心的事務。
週末加班的次數也莫名多了起來。有時是整理僅供他閱的材料，有時是幫他準備彙報用的PPT。
而這些工作，往往都被安排在週六的上午。
週六，當林薇與推開辦公室的門，發現整個樓層隻有她和周既明兩人時，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麼。
“這份材料週一就要用，辛苦你了。”周既明將一疊檔案放在她桌上，語氣如常。
“應該的，書記。”林薇與垂下眼簾，開始工作。
辦公室裡很安靜，隻有翻動紙張和鍵盤敲擊的聲音。
偶爾，周既明會來到她辦公室，站在她身後看她螢幕上的內容。
“這裡的資料需要更新到最新季度。”他俯身，手指點在她螢幕上方，距離恰到好處地沒有觸碰到她，但身上那股清冽的氣息卻籠罩下來。
林薇與屏住呼吸：“我馬上改。”
“不急。”他卻說，轉身去倒了杯水，很自然地也給她帶了一杯，“喝點水再繼續。”
這種若即若離的關心最讓人心亂。
她接過水杯，指尖不經意擦過他的手指，兩人都頓了一下。
“謝謝書記。”她低聲說，不敢抬頭。
還有就是接送的問題。
幾次加班結束後，周既明總是很自然地說：“正好順路，捎你一段。”
第一次她信了，第二次她有點懷疑，第三次她幾乎可以肯定——他這就是故意的。
但在隻有他們兩個人的辦公室，她無法拒絕。
車內空間密閉，有時他會和她聊工作，有時則會問一些更私人的問題。
“來秘書辦工作還適應嗎？”
“挺好的。”已經幾個月了，不適應也適應了…
“平時週末都做些什麼？”
“就……幫家裡看店，偶爾和朋友出去逛逛。”她覺得他在沒話找話。
有次等紅燈時，他忽然問：“那家夜市的鍋貼，後來還去吃過嗎？”
林薇與驚訝地轉頭，看到他唇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沒有，後來沒時間去了。”她老實回答。
“下次可以再去嘗嘗，確實不錯。”綠燈亮起，他輕踩油門，彷彿隻是隨口一提。
所有這些細碎的瞬間，編織成一張無形的網。
林薇與感到自己正被一步步拉近，卻看不清最終的方向。
她像是在霧中行走，雖看不清前路，卻又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存在和靠近。
某天下午，魏鳴來到她工位前，放下一份會議通知：“明天上午的協調會，你陪書記參加。”
林薇與接過通知，發現這是一個關於開發區配套建設的專題會，而她原本並沒有參與這個專案，隻是陪同大領導做了次調研記錄。
“這個會……”她遲疑地開口。
“書記特意點名讓你參加的。”魏鳴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專業，但眼神中似乎多了一絲難以解讀的意味，“他說你有些想法很實際，應該聽聽。”
魏鳴看的分明。
周既明一直在佈局。
以一種極其謹慎、極其耐心的方式，一步步地將她納入他的世界，讓她習慣他的存在，習慣他的靠近，直到某一天，這一切都變得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