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過既明 070
想你算不算正事？
周既明帶著調研組下縣區的第一天，辦公室彷彿一下子空了許多。
林薇與將整理好的會議紀要分門彆類歸檔，指尖在“赴縣區調研”的資料夾上停留片刻。他此刻應該正在某個縣的會議室裡聽取彙報，那個總是挺得筆直的背影，此刻想必正專注地傾聽著基層的聲音。
“薇薇，吃飯了！”沈唸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將她從思緒中拉回。
食堂裡，三人又恢複了從前的固定座位。南喬夾了塊糖醋排骨放進林薇與碗裡：“你家周書記不在，你更要好好吃飯。”
沈念眨眨眼：“說起來，周宸那天可都告訴我了。周既明居然是他堂哥？”
南喬剛嚥下的一口湯差點嗆住，她睜大眼睛看向沈念，又看看林薇與，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半度：“等等！所以周宸是周書記的堂弟？你們倆的男朋友是......兄弟？”
她這一聲引得鄰桌同事好奇地望過來，南喬趕緊壓低聲音，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這也太巧了吧！從閨蜜變成妯娌？你們這緣分，電視劇都不敢這麼拍啊！”
沈念被她說得耳根發燙，低頭用筷子撥弄著碗裡的米飯：“彆瞎說......什麼妯娌不妯娌的......”
林薇與倒是坦然：“怎麼，羨慕啊？”
“何止羨慕！”南喬誇張地歎了口氣，“我現在感覺自己像個多餘的。以後你倆約會是不是都要組團了？週末逛街是不是都要成雙成對了？”她故意做出委屈的表情，“哎，不過才一年，你倆都談戀愛了，怎麼就我還剩著呢，我可警告你們，談戀愛歸談戀愛，要是敢重色輕友，看我不好好收拾你們！”
林薇與被她的模樣逗笑了，連忙保證：“怎麼會？我們永遠是三人行。”
“這還差不多。”南喬滿意地點點頭，三人相視一笑。
是啊，不過一年光景。
她突然想起周既明剛上任時的情景。
那時的她作為綜合辦的工作人員，第一次在會上見到這位新來的市領導的情景還曆曆在目。
那時的她，怎麼會想到一年後的今天，自己會在這個男人懷裡醒來，會為他深夜煲湯，會因為他一個疲憊的眼神而心疼不已。
“他……其實和想象中很不一樣。”林薇與輕聲說。
沈念會心一笑：“看出來了。那天周宸說，他這位堂哥一直以來都是個工作狂，沒想到談起戀愛來這麼體貼。”
“周宸還說什麼了？”南喬好奇地問。
“說我們周書記以前在大學裡就是風雲人物，好多女生追他，可他眼裡隻有書本和論文。工作後更是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事業上，就連上一段婚姻都是…”
沈念說到此，突然頓住，臉上掠過一絲懊悔——這個話題，怎麼就脫口而出了？
“呃，那個，我點咖啡，你們都喝什麼？”南喬察覺到氣氛微妙，連忙拿出手機打圓場。
林薇與原本正安靜地聽著那些她不曾參與的過往，卻見沈念突然停頓下來，抬眼見兩人慌亂地轉移話題，心裡反而一暖。
“沒事，”她輕聲打斷，“這件事，他和我細說過了。”
兩人不約而同地舒了口氣。
午休結束，回到辦公室，林薇與給自己倒了杯熱水，在辦公桌前坐下。
年終的各項總結材料堆了滿桌，她提筆剛翻開第一份檔案，手機就亮了起來。
是沈念發來的訊息。
“薇薇，有件事我剛剛一直忍著沒問。”文字間透著小心翼翼的斟酌，“長遠來看，周既明將來的發展重心還是在京都，他最終肯定是要回去的。對於以後，你有想過要怎麼辦嗎？”
林薇與的目光在手機螢幕上停留了很久。
茶水氤氳的熱氣在陽光下嫋嫋升起，將她的視線模糊了一瞬。
怎麼會沒想過呢？
這個問題，其實在她心裡盤旋已久了——從最初意識到自己對他心動時，她就曾無數次用這個理由勸退過自己。
一個終究要離開括州回到京都的人，一段註定要麵對分離的感情，何必要開始？
可感情從來不講道理。
她沒想到，即便清醒地預見過結局，自己還是陷了進去，任由理智在每一次與他相處的悸動中節節敗退。
在那些深夜醒來的時刻，在他熟睡的側臉旁，在望著他忙碌背影的時候，這個念頭總會悄然而至。
隻是每次觸及，她都像觸碰含羞草般，下意識地縮回，將注意力重新放回當下的溫暖裡。
她慢慢放下手中的筆，一種難以言說的悵惘在心間彌漫開來。
她見過太多因異地而漸行漸遠的情侶，更深知周既明肩上的責任與前程。
他腳下那條註定要向上延伸的路，終點並不在括州。
指尖在鍵盤上懸停許久，她最終緩緩敲下一行字：“這件事，我們還沒仔細聊過。”
想了想，又補上一句：“等合適的時機吧。”
放下手機，她試圖重新投入工作，卻發現自己的注意力再也無法集中。
檔案上的字句在眼前模糊成片，思緒早已飄向了那個尚未到來的分彆時刻。
她索性合上檔案，拿起筆，在日程表上週既明回程的那一天，輕輕畫了個小小的愛心。
隨後，她踱步到窗邊。
窗外的梧桐樹枝在風中輕輕搖曳，彷彿也在無聲地訴說著什麼。
這景象讓她想起去年此時，初來乍到的周既明在市乾部大會上的講話。
那時他站在台上，目光沉穩地掃過全場，聲音堅定有力：“為括州人民服務，是我莫大的榮幸。”
那一刻，她坐在台下，隻是眾多仰望他的人群中不起眼的一個。
而現在，她會在深夜為他煮一碗暖心的麵，會在他疲憊時輕輕按摩他的太陽穴，會在每一個清晨貪戀他沉睡的容顏。
手機適時震動，是他的訊息：“剛到第二個縣，這裡的柑橘很甜，帶些給你。”
隨信附了一張果園的照片，金黃的果實沉甸甸地掛滿枝頭。
她悄悄儲存了照片，回複道：“周書記工作繁忙，怎麼還能分心想這些閒事。”
“想你算不算正事？”
看著這行字，她忍不住低頭莞爾，心裡泛起蜜糖般的甜。
那些緊隨其後的調研組成員恐怕怎麼也想不到，就在剛才，這位在考察現場連一個資料都要反複核對的領導，竟會特意停下腳步，仰頭在果林裡仔細挑選最飽滿的枝頭，隻為給她拍下這張照片。
這份獨屬於她的溫柔，與他在人前的嚴肅持重形成了鮮明對比。
就像此刻，他明明身在百裡之外忙碌，卻依然把她的喜好放在心上。
這種不經意間流露的偏愛，比任何甜言蜜語都更讓人心動。
她重新坐回辦公桌前，將那份未看完的檔案展開。沈唸的話依然在心頭縈繞，但那份不安已被暖意驅散。
既然選擇了與他並肩，就要相信彼此能夠共同麵對未來的所有可能。
眼下最重要的，是做好手頭的工作，成為他可靠的左膀右臂。等他調研歸來，各項後續工作才能順利銜接推進。她翻開下一頁報表，筆尖在紙上落下娟秀的字跡，心境如窗外澄澈的藍天般明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