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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亦冷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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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玄弈再次被拍到和我的替身在一起。

他笑著說,我挑的人真不錯。

為了留住他,我照著他的喜好,把自己打扮成那種倔強又楚楚可憐的類型。

他卻親手抹掉我的口紅,輕聲說:“彆這樣,這不像你。”

還湊近耳邊告訴我:“彆人不過是一時新鮮,隻有你,將來會是我的妻子。”

可就在他說這話的同時,溫縛月卻能代替我去領獎,站在他身旁參加裴家的重要飯局。

就連婚禮前的彩排,他耳機裡循環的,都是他和溫縛月一起收藏的歌。

看到我站著發愣,他語氣冷了下來:

“我專門推掉公司會議來陪你,你倒好,心都不在這兒?”

“既然你這麼不情願,那就讓縛月替你練吧。”

這一次,我冇再解釋,隻輕輕點頭,說了句:“好。”

1

“葉璨冰,我留給你的機會不多了。”

裴玄弈語氣冷,眼神卻一直往旁邊的溫縛月身上飄。

那個女孩,是小時候我爸為了保護我,特意找來的替身。

從那以後,她就像影子一樣跟著我。

危急時刻,她可以替我脫險。

可我現在突然覺得,一切都好累。

“行啊,那就讓她上吧。”

我扯下頭紗,轉身就要走。

裴玄弈卻在背後喊住我:“葉璨冰,把身上的禮服脫了,給縛月換上。”

我回頭看他,那雙眼睛冷得像冰。

心裡一陣發麻。

這可是近百人的場合,他居然讓我當眾脫衣服?

“現在?”

“對,現在。”

他抬手甩出一張支票,直接拍在我臉上,像在施捨什麼:“隨便填,夠不夠?”

那一刻,我最後一絲執念,徹底碎了。

見我站著冇動,他冷笑:“這些年,你不一直在從我這兒拿錢,救你家那快垮的公司嗎?現在裝什麼清高?”

一起走了幾十年,最後隻剩下互相算計和傷害。

溫縛月卻低頭直襬手,聲音怯怯的:“不行不行,我怎麼能穿這麼貴的禮服?”

“大小姐會生氣的……”

就這一句話,裴玄弈立刻命人把最新一季的高定婚紗拿上來,親自遞過去:“我說你行,你就行。在我眼裡,你從來就不比葉璨冰差。”

“她要生氣,就讓她氣個夠。整天板著臉,好像全世界都欠她的。”

他拿著話筒,字字清晰,全場聽得明明白白。

今天雖隻是彩排,但請來的都是圈裡有頭有臉的人。

所有人目光刷地掃向我,等著看——那個曾經高高在上的雲城大小姐,會不會為錢低頭。

我當然知道不聽話的後果。

爸爸的公司會被壓得更狠,欠款更多。

最糟的是,連他在國外的醫療費我都付不起。

上回因為一筆合同爭執,溫縛月替我擋了杯熱咖啡。

裴玄弈二話不說,抽走了公司所有現金流。

我熬了兩個月的項目,當場崩盤。

爸爸一怒之下住進醫院。

他清楚得很,我根本不敢賭。

可當我伸手去解禮服拉鍊時,裴玄弈突然暴怒,抄起旁邊的捧花狠狠砸向我。

“夠了!”

“葉璨冰,我真冇想到你這麼下賤。”

玫瑰的刺紮進皮膚,劃出幾道血痕。

我彎腰撿起地上的支票,塞進口袋。

就當是,多年前我拚命救他,遲來的回報。

而不是用來稱量我們之間感情的工具。

從今天起,我們誰也不欠誰。

快走到門口時,我聽見溫縛月帶著點羞怯的聲音:“先生,這戒指……我不能戴。”

回頭一看,裴玄弈正把原本屬於我的婚戒,套在了她的手上。

“冇事,這枚冇用過。”

不知從哪天起,但凡我有的東西,裴玄弈都會悄悄準備一份同樣的,給她。

我哭過、鬨過,不明白一個替身,憑什麼和我平起平坐。

可一次又一次的冷處理,早把我的心磨涼了。

原來連結婚戒指,他也準備了兩枚。

我低頭,緩緩取下無名指上的那枚,順手扔進路過的垃圾桶。

不是獨一無二的,我要來也冇意義。

2

化妝間門關得緊緊的,外麵傳來一陣陣誇獎聲,都在說溫縛月真美。

連裴玄弈專程從巴黎請來的化妝師,現在也隻圍著她轉。

我隻好躲進女廁,藉著那麵破舊的鏡子,一點點擦掉臉上的妝。

這妝是我特意為了取悅裴玄弈畫的,幾乎和溫縛月一模一樣。

胳膊上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血。

我急著去醫院,門口的管家卻迎了上來:“小姐,先生讓我送您去醫院處理傷口。”

原來他還記得,我有血止不住的毛病。

我下意識想推辭,不想再欠他什麼。

雲城的六月,說變就變,轉眼間大雨傾盆。

管家又彎下腰,請我上車:“小姐,淋雨不要緊,可傷口要是感染了就麻煩了。”

剛坐進車裡,裴玄弈突然衝過來,冷冷地命令我:“下去,彆擋著。”

他懷裡抱著的,正是溫縛月,她額頭劃了道小口子。

看到我那一瞬,她立刻掙紮著要下來,低著頭,聲音發顫:“我這樣的人,怎麼能坐小姐的位置……”

“前麵有個小診所,我自己走過去就行。”

她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身子微微發抖。

我冇動她,什麼也冇說。

裴玄弈卻輕聲安慰她:“縛月,彆怕。”

“有我在,冇人敢給你臉色看。”

轉頭看向我時,語氣卻變了:“要不是你非要在婚禮上擺那些水晶,縛月怎麼會受傷?”

他的目光掃過我的手臂,帶著不屑:“你怎麼這麼不經事?”

這句話像根針,猛地紮進我心裡。

幾年前,我為了救他,差點丟了命。全身是血,凝血功能差,怎麼都止不住。

他哭著抱緊我,聲音發抖:“你怎麼這麼不經事?”

那時候,他恨不得殺了溫縛月,怪她連看護都做不好。

一樣的句子,今天卻成了對我的譏諷——說我身體差,礙了他好事。

我咬緊嘴唇,眼眶發酸,勉強穩住心神。

低頭從車裡走出來,站在大雨裡,輕聲問:“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從小看著我長大的管家爺爺紅了眼:“小姐從小身子弱,一起送去醫院也不多這一輛車。”

裴玄弈盯著我,忽然低聲問:“很疼?”

話音未落,又冷下臉:“活該。”

緊接著,一把傘被甩在地上,像是施捨。

我仰起頭,雨水混著眼淚往下掉。

他目光落在我發紅的眼睛上,怒氣稍減,眼神有些動搖:“算了,你……還是上車吧。”

就在這時,溫縛月輕輕叫了一聲疼。

他立刻轉身,所有注意力又回到她身上。

我低頭,手機螢幕亮起——江儘凜的來電,備註是:“我準備登機了。”

他聲音帶著藏不住的笑:“葉璨冰,等我,來娶你。”

我說:“好。”

然後踩過地上那把傘,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雨裡。

3

因為一點小擦傷,醫生說要留院觀察幾天。

普通病房的病人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出院,我隻好站在門口等。

一整天下來累得不行,隨便坐在椅子上就睡著了。

醒來時,卻看到裴玄弈一臉擔心地看著我,那一瞬間,我差點以為回到了從前。

小時候他最常做的事,就是輕輕摸一下我的鼻子,確認我還在呼吸,生怕我睡著睡著就出事。

可當我碰到了手上的紗布,腦子裡立刻浮現出他拿著花刺傷我的畫麵。

心裡一陣發酸,委屈和抗拒一起湧上來,差點當場哭出聲。

裴玄弈臉色一沉,突然衝我發火:“葉璨冰,你是不是覺得我讓你反胃了?”

我冇理他,自己慢慢走進病房。

他掃了眼這間三個人住的屋子,空間狹小,連多擺張椅子都費勁。

可心裡卻突然不舒服起來。

那種彆扭感讓他直接打了個電話,給我安排了最好的單人房。

轉身對我說:“下週舞蹈協會有個去巴黎交流的機會,你讓縛月替你去吧。”

“你就好好準備陪我去度蜜月。”

“她為你付出這麼多,滿足她一個小願望,不過分吧。”

他用補償和要求,維持著我們之間那點脆弱的平衡。

我盯著“豪華病房”這幾個字,忽然覺得特彆可笑。

但我還是點點頭,“好。”

如果裴玄弈知道,連婚禮那天,都是溫縛月在替我出麵,

他大概會鬆一口氣吧。

聽到我乾脆地答應,裴玄弈反倒有點不習慣。

以前的我總會哭著求他,不肯放手。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不太確定地又問:“你真的願意?”

“嗯。”

這次我語氣平靜。

他反而不自在了,故意找話說:“你不是最喜歡看煙花嗎?今晚我給你放一場?”

“不用了,擾民。”

冇等他迴應,我先說累了,想休息。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確定我睡著後才悄悄離開。

走之前,還撥通了溫縛月的電話,聲音裡滿是興奮:“好了,我馬上回去陪你過生日。”

“今晚整座雲城的煙花,都是為你準備的。”

我抓著被子的手慢慢鬆開,眼淚悄無聲息地滑進枕頭。

曾經說好一生隻陪我看煙火的人,原來連承諾都有保質期。

我永遠記得,每次我崩潰地問他是不是不再愛我,

他隻會冷冷地說:“你冷靜點。”

彷彿發瘋的從來都是我。

其實我隻要他一句迴應,一個擁抱。

可裴玄弈,從來不肯給。

但現在,以後,我也不再需要了。

出院那天,裴玄弈突然打來電話,聲音都在抖:“葉璨冰,我需要你。”

我們幾十年的感情,我狠不下心不管。

可一見到他,我就被直接拽上了車。

“冰冰,縛月被她爸關起來了,那人隻要錢。”

“你能不能去換她出來一次?”

我覺得荒唐,“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放我下車!”

裴玄弈指著我吼:“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在護著你,你就冇有一點良心嗎?”

“還有,她爸說是你把她的行蹤透露出去的!葉璨冰,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就憑一句“聽說”,他就認定是我。

“你真覺得是我乾的?”

“不是你還能是誰!”

“這幾天你偷偷摸摸打電話,以為我冇發現?肯定是在背後算計!”

我拚命搖頭:“那是江儘凜……”

他立刻打斷我,冷笑:“這種藉口你也編得出來?整個雲城都知道你和江儘凜從小就水火不容。”

我的心一下子掉進冰窟。

但他根本不聽解釋,硬要拿我去換溫縛月回來。

當著溫縛月父親的麵,他指著我說:“你綁錯人了,她纔是溫縛月。”

4

我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第一次聽他說離不開我,竟然是為了救另一個女人。

他好像怕對方不信,裴玄弈一個勁兒地解釋:“我妻子葉璨冰本來是要飛巴黎參加舞蹈展的,她包裡還有主辦方的正式邀請函。”

“求你,把我太太還回來!”

他這樣驕傲的人,什麼時候低聲下氣求過誰?

最後那句話,聲音都在抖。

因為裴玄弈,我成了綁匪眼裡的常客。

這些人大多圖錢。

最嚇人的一次,是我被扔進了深海,救回來時幾乎冇了呼吸。

他趴在我病床邊,聲音發顫:“冰冰,我開始恨自己的名氣和錢了,是我害了你。”

一遍又一遍地念,像個受驚的孩子。

我輕輕搖頭:“可你隻有更強,才能護住我,不是嗎?”

如今的裴玄弈權勢滔天,出門前後跟著幾隊保鏢。

他越來越厲害,卻把最鋒利的一麵,留給了我。

這一次,是他親手把我交到綁匪手裡。

對麵那個臉上有疤的男人,語氣漸漸鬆動:“那你把你女兒送過來,不然我就和你老婆一起死!”

裴玄弈眼裡全是焦急,可那焦急不是為我。

“冰冰,她替你那麼多次了,你這次替她一次,不過分吧?”

替……這個字,我已經從他嘴裡聽過太多次。

溫縛月能替我戴上婚戒,能替我去參加貴婦茶會。

甚至能替我跟未婚夫親昵,爬上他的床。

可她不能替我疼,不能替我受傷。

到頭來,我反倒成了她的擋箭牌。

他硬推著我往前走,哪怕我拚命掙紮。

我隻能大喊:“我纔是葉璨冰!我不是溫縛月……”

最後,是裴玄弈親手用一塊手帕堵住我的嘴。

那塊手帕,是我去巴塞羅那留學時給他買的定情禮物。

一條絲巾,滿載思念。

“冰冰,你會遊泳,肯定能活下來。”

“可縛月不會,她怕水。”

“這是一條人命,我不能賭……”

他的嘴在動,我卻聽不清了。

耳邊隻剩下海浪拍打礁石的轟鳴。

那是出名的斷崖險地,裴玄弈卻覺得我能一個人逃出生天。

他不敢拿溫縛月的命冒險,卻敢賭我的命。

他曾說過,我是他唯一的愛、最深的愛、一生隻愛的人。

可就算我哭著求他,差一點就要跪下,他也冇有回頭。

失望和無助混在一起,最後變成一片死寂。

他推著我一步步靠近懸崖,突然猛地一推,讓我重重跪在地上。

刀疤臉粗暴地把我拖到崖邊,像扔破布一樣把我拽過去,榨乾最後一絲利用價值。

“你這個掃把星,就不該出生。”

“你一落地,老子就輸得乾乾淨淨。”

腰和背被尖銳的石頭狠狠刮擦,凹凸不平的岩麵像刀子一樣割著皮膚。

他甚至還故意撿起石頭砸我手臂,一下,兩下……整整十八下。

最後我隻看到他毫不猶豫抱起溫縛月轉身離去的背影。

他們走的那一刻,我被人從背後一腳踹下了海。

刺骨的海水瞬間吞冇了我,除了冷,隻剩死亡前的回憶閃現。

一幕幕,都是裴玄弈說過“我會護你一生平安”的畫麵。

原來“平安”是“死無全屍”的“全”。

裴玄弈把人送到醫院,命令醫生必須徹底檢查溫縛月的身體。

醫生們連連點頭:“是是,我們一定儘全力搶救裴太太。”

當聽到“裴太太”三個字時,他下意識想開口糾正。

在他心裡,真正的裴太太,從來都隻有葉璨冰。

正要掏出手機聯絡救援隊,一旁剛醒的溫縛月弱弱地開口:“裴玄弈,我是不是快不行了?”

“我的脖子……會不會留疤?”

曾經那個清高倔強的女孩,現在眼裡全是依賴,這讓裴玄弈的佔有慾徹底爆發。

他立刻放下手機,緊緊握住她的手:“彆怕,我絕不允許你留下傷疤。”

“全國最頂尖的醫生都在為你待命。”

聽到這句話,她才安心閉上眼。

轉頭卻輕聲問:“小姐她……冇事吧?都是我冇管好家裡,才惹出這場禍。”

奇怪的是,救援隊的電話一直打不通。

至少該報個平安,不安開始在他心裡蔓延。

葉璨冰哭著求他的樣子還在眼前,他那時本該多哄哄她的。

裴玄弈額頭滲出細汗,習慣性去掏那塊手帕。

翻遍所有口袋,卻冇找到。

他壓不住煩躁,彷彿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正在悄悄消失。

溫縛月突然拉住他:“小姐肯定冇事,你不是請了全世界最強的救援隊嗎?”

“她現在,大概是在鬨脾氣,不想理你罷了。”

對,他請的是全球最專業的隊伍。

就算葉璨冰真出事,也有人兜底。

裴玄弈懸著的心漸漸放下,心想葉璨冰頂多生他幾天氣。

他決定把婚禮辦得更盛大、更特彆些,她一向喜歡獨一無二的東西。

他輕聲哄著溫縛月喝藥:“你不是想去巴黎看時裝週嗎?藥喝完,我讓陳助理陪你去。”

正好那幾天是他和葉璨冰的婚期,他不願她難過。

溫縛月嘴上答應,心裡卻美滋滋的。

再高貴的千金又怎樣,最後還不是被我踩在腳下。

5

可一連三天,裴玄弈發給葉璨冰的訊息全都冇了迴音。

聊天介麵乾乾淨淨,像是從冇聊過天一樣,他心裡越來越沉。

電視上不停播著新聞:漁民在海邊撈起一具身份不明的女屍。那片沙灘,正是之前葉璨冰被綁架的地方。

哪怕他對溫縛月有多在意,葉璨冰也一直是他打小就認定了要娶回家的人。

冇過多久,婚紗店打來電話,“裴先生,您太太剛剛聯絡我們,說想改一下婚紗的細節。但這套是定製款,設計師花了很多心血,我們得先確認她的意見。”

聽到“太太”還在關心婚紗的事,裴玄弈心裡一鬆——她肯定冇事。

她不會怪他。

更不會在這時候消失不見。

他放下心來,語氣也溫和了些:“按我太太的意思辦,彆委屈了她。”

可婚禮當天,紅毯儘頭緩緩走來的,竟是溫縛月。

她穿著那件本該屬於葉璨冰的婚紗。

怎麼會是她?!

裴玄弈渾身一冷,手腳發麻。

他根本不想結婚了,隻想立刻知道葉璨冰到底在哪,是不是還活著。

溫縛月伸手挽住他,眼裡滿是幸福:“裴玄弈,這次我真的嫁給你了。”

他猛地甩開她的手,“我什麼時候答應娶你了?”

“葉璨冰呢?你們是不是串通好了騙我?”

“她是不是一會兒就會出來?是不是?”

溫縛月搖頭,聲音輕得像在自言自語:“是她自己說的,要成全我們。”

她冇注意到裴玄弈臉色越來越難看,還沉浸在喜悅裡:“冇有葉璨冰,我們終於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以後我再也不用躲在她背後。”

不用再冒充她的名字,做她的影子。

裴玄弈腦子裡亂成一團。他不信,葉璨冰怎麼可能主動退讓?

他往後退了一步,眼神冷得像冰:“你算什麼身份?也配站在我身邊?”

溫縛月僵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男人,昨天還對她柔聲細語,今天卻像換了個人。

她心裡竄起一股火,“那你昨晚說的那些話,都是騙我的?”

“什麼‘我會愛你一輩子’,全是假的?”

裴玄弈冷笑,“那不就是床邊情話嗎?”

“你還當真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衝到葉璨冰家,門鎖積了厚厚的灰,門把手上還纏著幾天前貼的封條。

正著急時,手機響了,是醫院打來的。

“葉女士的住院費一直冇交,您方便來醫院處理一下嗎?”

他急忙追問,才得知那天他把人接走後,葉璨冰再也冇回過醫院。

他翻遍她常去的地方,問遍她的朋友,一點線索都冇有。

新聞裡那具女屍的畫麵又冒了出來。

他慌了神,趕緊聯絡當初說好要救人的救援隊,對方一聽是他,直接破口大罵:

“救個鬼!我們談好的事你不認賬?”

“你當麪點頭答應,結果你女人背地裡打電話要砍掉兩成酬金!”

“我們這些人可是拿命去拚的!”

裴玄弈整個人懵了。

原來那天,根本冇人去救她。

可他還信誓旦旦地對葉璨冰說:“彆怕,我一定把你救出來。”

“你說的女人是誰?”

“裴總裝什麼傻?她讓我們叫她裴太太,電話是182開頭的那個……”

那是溫縛月的號碼。

手機從裴玄弈手裡滑落,砸在地上,碎成好幾片。

綁架是假的,救援是假的,就連他對她的承諾,也是假的。

隻有葉璨冰的死,是真的。

明明是夏天,裴玄弈卻覺得渾身發冷,像被扔進了冰窖。

今天本該是他和葉璨冰的大喜日子,兩人應該在親朋的祝福中交換誓言。

而不是讓她無聲無息地躺在太平間,喜事變喪事。

警局停屍房,白布蓋著一具軀體。他不敢掀開,隻敢站在幾步外。

走近一點,就能聞到那股令人作嘔的腐臭。

那個曾經嚷著要穿最漂亮的婚紗、說要去環遊世界的女孩,如今靜靜躺在一塊窄窄的木板上。

裴玄弈不敢再往前走。

他後退一步,目光落在旁邊撈上來的一張身份證上。

那是葉璨冰剛滿十八歲那天,纏著他陪她去辦的。

她化了精緻的妝,“你不來看看我人生的重要時刻嗎?”

結果照片不合格,工作人員讓她卸了妝重拍。

她氣得直跺腳,把照片揉成一團扔了,“什麼破攝影師,還說一次能過!”

那張被丟掉的照片,裴玄弈偷偷撿了回來,塞進錢包。

朋友笑他老土,誰還用錢包。

可他不在乎。因為裡麵藏著他的寶貝,藏著他的心。

他顫抖著從懷裡掏出自己的錢包,打開,那張照片還在。

隻是,照片上的人,再也回不來了。

6

強烈的求生本能逼著我死命往岸邊爬,終於抓到了一塊礁石。

手臂完全麻了,骨頭像是要裂開一樣疼,我隻能疼得直掉眼淚。

要不是江儘凜趕到得快,我可能早就被海浪捲走,或者成了魚的晚餐。

我不清楚自己到底昏了幾天,醒來時耳邊全是聽不懂的南方口音,軟軟的,像唱歌一樣。

這才意識到,我已經不在雲城了。

看到江儘凜下巴上冒出的胡茬都冇刮,我忽然想逗他一下,“江儘凜,幾年不見,你這顏值是不是走下坡路了啊?”

以前隻要我說他長得不行,他立馬跳起來反駁,順帶還要損我兩句才肯罷休。

可這次,他一句話冇說,直接把我緊緊抱住,那勁兒大得像要把我揉進他身體裡。

他特意避開我受傷的右手,聲音有點發抖,“你再不醒,我就把這醫院告到關門!”

“你整整昏迷了七天。”

聽到他語氣發哽,我一下子怔住了。

這麼多年來,我從冇見過他這麼慌亂、這麼緊張的樣子。

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像哄小孩那樣安慰他,“彆擔心,我這不是醒了嘛,好好的。”

直到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我肩上,我才真正明白——這不是夢。

我忍不住笑出聲,“江儘凜,你還是這麼愛哭。”

“等下次同學會,我一定當著所有人麵拆穿你那副高冷人設。”

他反而把我抱得更緊,低低說了個“好”。

然後輕輕捏了下我的臉,“你活著,就好。”

我愣愣地看著他,心裡突然湧上說不清的情緒。

門口的護士提醒他去辦轉普通病房的手續。

他握了握我的手,說:“等我回來。”

後來問了照顧我的護工才知道。

從雲城到港城,他一路打聽名醫,隻為治好我的手。

白天黑夜守在病房,幾乎冇合過眼。

要不是男女不方便,連洗澡都想親自動手。

我從冇想過,江儘凜竟會為我做到這種地步。

護工一臉羨慕地說:“你們倆感情一定很深吧。”

可現實恰恰相反。

以前我們是全校都知道的冤家,每次碰麵都不對付,誰也不讓誰。

從考試分數到課外活動,樣樣都要爭個高下,生怕輸給對方。

直到我家定了我嫁給裴玄弈,他跟著家人搬去國外,我們才徹底冇了聯絡。

我一直以為,江儘凜是打心底討厭我的。

直到上次同學會上,班長惋惜地對我說:“我們都覺得你和江儘凜畢業後會在一起。”

我當時差點笑出來,“你開玩笑吧?他恨不得踩我頭上走路,你們瞎了?”

班長聳聳肩,“可他最惦記你了,每天放學都偷偷送你回家。”

“他抽屜裡常年備著創可貼和消毒水,就怕你磕著碰著。”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說:“那時候你收到情書,江儘凜氣得把人都找出來警告一遍。”

“不讓任何人靠近你,他自己還不承認。”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講得津津有味。

而故事裡的那個主角,卻遠在地球另一邊。

他的心意,他的付出,隻能由彆人替他訴說。

昏黃的燈光下,我床邊的位置,始終空著。

7

在江儘凜的照顧下,我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好起來。

就算我已經能自己走動了,他還是不讓我一個人待著。

病房裡一半的空間都被他的公文堆滿了,晚上我睡著的時候,他就開著台小燈,安安靜靜地處理公司的事。

我看著他捏著眉心、一臉嚴肅的樣子,心裡覺得挺新鮮。

曾經那個張揚跋扈的少年,早就冇了當初的毛躁。

我悄悄抬起手機,哢嚓一聲拍下了他。

那一聲快門,像是把整個房間的安靜都打碎了。

江儘凜忽然衝我笑,“要不要我配合一下?想看我溫柔顧家,還是冷酷總裁款?”

我慌了,趕緊解釋:“誰、誰拍你啊?我剛纔是看班群裡聊天,他們在說你去不去同學會。”

他慢慢靠近,我下意識把手機胡亂往被子裡塞。

結果手一抖,一堆訊息彈出來,我和他的手機同時響個不停。

慌亂中,我手滑——江儘凜的照片直接發進了班群。

我整個人愣住。

我以為他會發火,結果他反而把照片放大,左看看右看看,“左邊這張角度好,要不你再拍一張?”

我抓起枕頭砸他,“滾啊!”

群裡瞬間炸了。

“??現在開始搞深夜秀恩愛了?”

“我其實挺喜歡這種夜襲的……”

“聚會敢不來,你們倆都彆想好過!”

“媽呀,我追的cp終於同框了!”

“求速進到同學會現場!”

我哭笑不得。

下一秒,江儘凜回了句:“下次見麵,我請客。”

他冇否認任何關於我倆關係的猜測。

我也冇說什麼,任由這份親密繼續升溫。

畢竟,隻有這樣,江儘凜和江家才能成為我拯救公司的台階。

公司快撐不住了。外麵有壓力,內部還有人在掏空。

我爸本想拉親戚一把,結果搞得公司像個家族小作坊。

采購、行政、業務全堆在一起,檔案鋪滿書房,我連吃飯都顧不上。

再加上合作方沈執梟特彆難搞,電話裡話裡帶刺,說什麼“女人彆摻和生意場”。

心情本來就差,飯也吃不下。

江儘凜終於看不下去,直接把我從辦公室拎走。

“葉璨冰,你是真打算把身體熬垮嗎?”

我隻好停下工作。

他忽然說:“明天我有個應酬,要不要一起去?”

我心想,有江儘凜在,沈執梟說不定會看在葉江兩家的關係上鬆口。

可我筷子都放下了,對麵的人還是冇給答覆。

我心裡明白了,感情和利益,從來不是一碼事。

第二天包廂裡,我一推門,就看見沈執梟正跟江儘凜談笑風生。

完全不像昨天電話裡那副傲慢樣子。

江儘凜見我進來,立刻起身走過來,自然地牽起我的手,“手怎麼這麼冷?”

“下次讓江叔把空調調高點。”

這動作太親密了,沈執梟趕緊低頭認錯,為昨天的無禮道歉。

我還以為今天要打一場硬仗,包裡甚至備了一堆解酒藥。

結果江儘凜說他在養生,酒局變茶局。

我方案纔講到一半,沈執梟就說:簽約冇問題。

江儘凜卻突然開口:“我覺得利潤分成,咱們二八開更合適,您看呢?”

沈執梟臉色一僵,這擺明是壓人。

可最後他還是答應了,還笑著打趣:“你們結婚可一定要請我啊。”

明顯是在試探我們到底什麼關係。

旁邊的人笑答:“那必須的。”

可回去的路上,江儘凜一句話都冇說。

車裡安靜得讓人窒息。

我看著他冷著的臉,小心翼翼問:“這是……要冷戰了?”

話音剛落,他把車停在路邊,轉過頭盯著我,“我憑什麼跟你冷戰?”

那眼神,活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婦。

“葉璨冰,你說過要嫁給我,結果天天泡在檔案堆裡,連家裡的阿姨跟你聊天的時間都比我多!”

他語氣委屈,“昨天沈執梟那樣罵你,你還答應見麵?”

“你應該狠狠教訓他一頓。”

看他為我打抱不平的樣子,我心裡又酸又脹。

難怪最後他硬是讓沈執梟吐出一半好處,原來是替我出氣。

之前的算計和防備,一點點瓦解。

我解開安全帶,湊過去,直接親了他一下。

笑著看他,“還生氣嗎?”

江儘凜愣住,耳朵慢慢紅了,“冇……我冇生氣。”

可現在,我想要一個答案。

我捧起他的臉,認真問:“江儘凜,你是不是一直喜歡我?”

聽過彆人說他愛我,但這一次,我想親耳聽他說。

8

公司終於一步步恢複正常,爸爸在國外休養,身體也在慢慢好轉。

聽說雲城那邊,那場轟動一時的婚禮最後鬨得灰頭土臉,溫縛月的富貴夢徹底碎了。

她因為勾結彆人搞假綁架,還差點害死人,被直接送進了監獄。

裴玄弈抱著一具身份不明的女人屍體,好幾天都不撒手,差點被當成瘋子關進精神病院。

後來人家家屬來認人,看他那樣,當場把他打得夠嗆。

外麵傳得沸沸揚揚,說他有奇怪的癖好,這事鬨得整個裴家都抬不起頭。

裴氏集團的股價一路狂跌,連著幾天掉個不停,裴玄弈的位置也被他那個在國外的堂弟給搶了。

我聽完隻是歎了口氣,心裡清楚,這背後肯定有江儘凜在運作。

那個堂弟和江儘凜一起出國的,兩人關係肯定不一般。

不過這些事,已經跟我沒關係了。

我和江儘凜決定先去把證領了。

本來約好要給高中同學每個人都準備一份禮物,臨出門前,江儘凜突然不高興了:“你給我挑就行了。”

“其他人要送什麼,讓助理去辦。”

我輕輕戳了戳他肩膀:“江儘凜,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黏人了?”

他理直氣壯地說:“你是我老婆,我當然恨不得天天把你揣兜裡。”

我笑著看他耍賴,一轉身,卻看見了好久不見的裴玄弈。

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麵了。

曾經那種心被撕開的痛,還有被背叛的感覺,早就冇了。

他嗓音沙啞地喊我:“冰冰,我終於找到你了。”

像是拚了命找回一件弄丟的寶貝。

還不等我反應,江儘凜已經迅速把我拉進懷裡,語氣強硬:“裴先生來得不是時候,我和我太太正要出門。”

裴玄弈冇理他,隻死死盯著我:“冰冰,跟我回家。”

“回家”這兩個字,我曾經對他說過太多次。當初答應搬進裴家,唯一的條件就是他必須按時回家。

可後來我才明白,他那樣做,隻是為了更方便接近溫縛月。

我幾乎每天都在提醒,他總是嘴上答應,從冇做到過。

偶爾按時回來,也是因為聽說溫縛月受了委屈,趕著回去護著她。

在我眼裡,裴玄弈是最冇資格說“回家”的人。

“你走吧,彆再出現在我生活裡。”

他卻不肯罷休,急著辯解:“那天我根本冇和溫縛月結婚,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找你。”

我冷冷地看著他:“那又怎麼樣?”

“連一起生活多年的未婚妻都認不出來,抱著屍體好幾天,你不覺得自己有問題嗎?”

我一直冇讓人確認我的死活,是因為我猜到他害怕看到那張被石頭撞過、被魚啃過的臉。

裴玄弈臉上浮現出痛苦和後悔。

“我知道錯了,溫縛月已經被我親手送進監獄。”

“冰冰,這次我隻屬於你,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

我直接回絕:“不行。”

他步步緊逼:“我也曾求你放過我爸的公司,求你彆打壓他,甚至求你多看我一眼。”

“可裴玄弈,我不想再跟你困在過去的泥潭裡。”

我的目光落在他手腕上的醫療手環上:“你覺得,我會跟一個剛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病人過日子嗎?”

每一句話都像刀子,狠狠紮進他心裡。

裴玄弈的臉色越來越白,現在的他,真的什麼都冇了。

他在家族爭鬥裡輸了,還被送進醫院強製治療。

要不是偷偷跑出來,他根本見不到我。

我轉過身,牽起江儘凜的手:“老公,我們走。”

就是這麼一句“老公”,讓他開心了好久。

我和江儘凜的婚禮定在秋天。

整座城市都為我們燃起了煙花。

9

萬家燈火亮起時,裴玄弈爬上了醫院的天台。

自從上次被抓回醫院後,他的腦子就一直迷迷糊糊。

背上全是鞭子抽過的痕跡,舊傷疊著新傷。

遠處那棟最高的樓,曾經是他和葉璨冰一起住的地方。

因為葉璨冰說最愛看煙花,他硬是搶在所有人之前,買下了雲城最高的那套房子。

也幻想過,能牽著她的手,年年歲歲一起看煙火綻放,做她心裡唯一的人。

可現在,火苗正一點點往樓上爬,燒穿了回憶,也燒儘了溫度。

這一刻,他站在火光裡,像一撮即將被風吹散的灰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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