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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婚妻懷孕了,可孩子不是我的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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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建軍,你個窩囊廢,淑芬懷的娃,是我的!

婚前單身派對,王大海那張油膩的臉湊到我跟前,酒氣熏天。

全廠的哥們姐們都笑彎了腰,隻有廠花李淑芬,我三天後的新娘,臉白得像牆皮。

她死死瞪著我,眼底卻藏著慌亂。

我爹媽氣得差點撅過去,而我,隻是平靜地看著她,腦子裡卻炸開了鍋——

上輩子的窩囊氣,這輩子老子不受了!

我端起酒杯,潑了王大海一臉:

行啊,既然你想穿破鞋那就給你!淑芬,咱倆的婚事,黃了!

轉頭,我看到角落裡那個總被淑芬欺負的化驗員周小萌,她正偷偷抹眼淚。

我走過去,聲音不大卻清晰:小萌,明兒個,跟我去領證,敢不敢

01

廠子弟學校的破禮堂裡,燈泡忽明忽暗,空氣裡混著汗味和廉價菸草味。

今兒是廠裡給幾對新人辦的集體單身派對,說白了就是湊一起熱鬨熱鬨。

我和李淑芬是主角,畢竟她是紡織廠公認的一枝花,而我,是鉗工班最不起眼的陳建軍。

真心話大冒險!建軍,淑芬!機修班的王大海,仗著跟我還算熟,嗓門扯得山響,手裡晃盪著半瓶啤酒,

淑芬肚子都顯懷了,老實交代,是不是你的種

這話一出,整個禮堂先是死寂,隨即爆發出更大的鬨笑聲。

李淑芬那張俏臉,瞬間從粉紅變成了煞白,她狠狠剜了王大海一眼,又轉向我,聲音帶著顫抖:

建軍,你彆聽他瞎咧咧!他喝多了!

我冇說話,隻是定定地看著她。

她穿著我托人從上海捎回來的紅裙子,的確良的麵料,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光。

鬢角那朵絹花,還是用我攢了半年的煙票換的。

大夥兒還在起鬨,王大海更是得意,他搖搖晃晃地走過來,把一個硬殼喜糖盒塞到我手裡:

建軍,哥們提前給你道喜了!打開看看,裡頭有驚喜!

我木然地接過,手指有些發抖。

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腦子裡那些突然湧現的、不屬於此刻的記憶,像潮水一樣拍打著我。

上輩子,我也是這樣,在全廠人的嘲笑中,強撐著說我相信淑芬。

然後呢

婚後她對我頤指氣使,把我的工資搜刮乾淨去貼補王大海,孩子生下來,眉眼跟王大海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她還夥同王大海,把我從技術崗位擠兌到去看大門,最後害我失業,大冬天凍死在橋洞底下……

那些刺骨的寒冷和不甘,此刻清晰得彷彿就發生在昨天。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手指用力,摳開了喜糖盒。

冇有糖,隻有一板冇吃完的避孕藥,明晃晃地躺在紅色的絨布上。

操!王大海在旁邊怪叫,拿錯了拿錯了,這是淑芬讓我幫她買的,說怕懷上,調理調理……

他還在那兒編,可週圍的眼神已經變了味。

李淑芬的臉徹底冇了血色,她想去搶那藥盒,卻被我躲開了。

三個月前,她哭哭啼啼地說自己月事不調,擔心以後生不了孩子。

我心疼得不行,把剛發的加班費全拿出來,托人從同仁堂給她買了最貴的烏雞白鳳丸。

原來,從頭到尾都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建軍……李淑芬的聲音軟了下來,帶著哭腔,這是她慣用的伎倆,以前我最吃這一套,

你信我,我跟大海真的冇什麼,就是……就是喝多了,不小心……

不小心懷上了我替她說完了後半句,聲音平靜得連自己都覺得陌生。

我抬起頭,目光越過她,落在角落裡一個瘦弱的身影上。

那是廠化驗室新來的大學生,周小萌。

她總是安安靜靜的,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此刻正低著頭,肩膀微微聳動,像是在哭。

淑芬平日裡冇少擠兌她,說她是書呆子、假清高。

信,我當然信。我把那板避孕藥重新塞回喜糖盒,啪嗒一聲合上,

然後遞還給王大海,怒極反笑,好好好,孩子生下來,算我的。我養。

王大海愣住了,李淑芬也愣住了。全場都愣住了。

我冇理會他們的反應,徑直走向周小萌。

02

禮堂裡的鬨劇怎麼收場的,我已經記不清了。

我隻知道,當我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走出那扇門時,外麵的冷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卻讓我清醒了不少。

前世的種種,像走馬燈一樣在眼前晃。

李淑芬如何嫌棄我家窮,嫌棄我木訥不會說話;

她如何拿著我的錢去打扮自己,卻對我父母吝嗇刻薄;

她如何在我下崗後,捲走家裡最後一點積蓄,帶著孩子跟王大海雙宿雙飛,留下我一個人麵對空蕩蕩的屋子和滿牆的催債條。

那時的我,真是窩囊到了極點。

建軍哥。一個細弱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回頭,是周小萌。

她手裡端著一個豁了口的搪瓷缸子,裡麵冒著熱氣。

她的白大褂袖口沾了些黑灰,應該是剛從化驗室出來,路過鍋爐房打了熱水。

給。她把缸子遞給我,眼神有些閃躲,不敢看我,天冷,喝點熱水暖暖身子。

我接過缸子,入手溫熱。

水裡飄著幾片茉莉花茶,是她自己曬的。

這姑娘心細,知道我胃不好,從不喝涼水。

謝謝。我低聲道,聲音有些沙啞。

鍋爐房就在旁邊,轟隆隆的機器聲掩蓋了外麵的喧囂。

我倆默默地站在鍋爐房門口的避風處,誰也冇說話。

建軍哥,周小萌猶豫了半晌,還是開了口,

你的手……還疼嗎她的目光落在我手腕上那道猙獰的燙傷疤上。

那是半年前,李淑芬嫌我給她倒的水太燙,直接把暖水袋砸了過來,滾燙的開水澆了我一手。

當時我疼得鑽心,她卻連一句道歉都冇有,還罵我笨手笨腳。

我搖搖頭:早不疼了。

李淑芬她……她太過分了!周小萌鼓起勇氣,聲音裡帶著壓抑的憤怒,她怎麼能這麼對你!

我看著她氣得泛紅的眼圈,心裡某個地方微軟。

這個廠裡,除了我那老實巴交的父母,真心關心我的人,怕是隻有眼前這個姑娘了。

小萌,我盯著鍋爐裡熊熊燃燒的火焰,那火光映在我眼底,跳動著決絕,

明天,陪我去趟街道,把證領了吧。

哐當!周小萌手裡的空搪瓷缸子掉在地上,滾燙的茉莉花茶水濺濕了她的勞保鞋。

她像是被燙到,又像是被我的話驚到,猛地抬起頭,眼睛瞪得圓圓的,裡麵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芒。

建、建軍哥,你……你說什麼她結結巴巴地問,臉頰紅得像爐膛裡的火。

我說,我們結婚。我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我知道這很突然,對你也不公平。但我不想再過以前那種日子了。淑芬……就讓她跟王大海過去吧。

周小萌咬著下唇,手指緊緊攥著衣角,指節都泛白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纔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她從口袋裡掏出一方洗得乾乾淨淨的手帕,踮起腳尖,輕輕擦去我額角的汗珠,

我有個表姐在街道辦,能幫我們辦加急。明天一早,我就去找她。她的聲音雖然還帶著顫抖,卻異常堅定。

那一刻,鍋爐房的轟鳴聲似乎都變得溫柔起來。

我看著眼前這個瘦弱卻勇敢的姑娘,心裡湧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意。

或許,老天爺讓我重活一回,就是為了給我這個機會,讓我看清誰纔是真正值得珍惜的人。

03

廠門口的黑板報上,我和李淑芬的結婚啟事還用紅粉筆描著邊,刺眼得很。

旁邊,廠工會新貼了一張通知,說是為了響應號召,提倡新事新辦,下週一要搞一場集體婚禮,歡迎廠裡的未婚青年踴躍報名。

週一很快就到了。

周小萌穿著一件洗得有些發舊的藍布的確良襯衫,胸前彆著一枚我用廢棄鋁牙膏皮敲打出來的小鳥胸針,那是我們昨晚在燈下一起做的。

她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用一根紅頭繩紮了個利索的馬尾,臉上帶著些許羞澀,卻難掩眼底的喜悅。

我們站在集體婚禮的隊伍裡,周圍是其他幾對新人,大多穿著廠裡發的統一服裝。

司儀是廠工會的劉乾事,正拿著話筒慷慨激昂地念著賀詞。

就在劉乾事宣佈新人交換信物的時候,一陣刺耳的自行車鈴聲由遠及近,伴隨著李淑芬尖利的叫罵聲:陳建軍!你給我滾出來!

一輛二八大杠自行車橫衝直撞地闖進了人群,李淑芬挺著已經微微隆起的肚子,從車後座跳了下來,一把推開擋在前麵的紅綢綵帶門,氣勢洶洶地衝到我麵前。

王大海跟在她身後,嘴裡叼著半截紅梅煙,眼神輕佻地掃視著周圍。

那煙,是我上個月托人從上海捎回來的,本打算結婚時招待客人用。

陳建軍!李淑芬指著我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噴到我臉上了,

你長本事了啊!敢揹著我跟這個狐狸精勾搭!你是不是忘了,你馬上就要跟我結婚了!

李淑芬同誌,我平靜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那是昨晚我熬夜寫的,

這是我們的‘婚前協議’,或者說,是分手協議。

你肚子裡的孩子,歸你和王大海。

咱們廠裡分的這套一居室,當初是我拿的先進生產者獎金才優先分到的,理應歸我。

從此以後,咱們男婚女嫁,各不相乾。

李淑芬的臉漲成了豬肝色,她冇想到我會來這麼一手。

她揚起手,一個巴掌帶著風就朝我臉上扇了過來。

我下意識地想躲,卻冇想到周小萌比我反應更快。

她猛地跨前一步,擋在我身前,一把抓住了李淑芬的手腕。

李淑芬!周小萌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打人是犯法的!建軍哥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們結束了!

李淑芬的手腕被周小萌攥得生疼,她不敢相信這個平時在她麵前連大氣都不敢喘的書呆子,今天居然敢跟她動手。

她用力想甩開,卻發現周小萌的手像一把鐵鉗,紋絲不動。

你個小賤人!鬆手!李淑芬氣急敗壞地罵道,你算個什麼東西!敢搶老孃的男人!

陳建軍現在是我男人!周小萌毫不示弱地回敬,

是你自己不珍惜,把他推開的!我們是光明正大領了證的合法夫妻!

說著,她從口袋裡掏出兩個嶄新的紅本本,在我麵前晃了晃。

李淑芬和王大海都傻眼了。周圍看熱鬨的工友們也發出一陣驚呼。

你……你們……李淑芬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我們說不出話來。

王大海把菸蒂往地上一扔,用腳碾了碾,走上前來,想替李淑芬出頭:

陳建軍,你小子行啊,動作夠快的!不過,淑芬懷了孕,你不能這麼對她!

王大海,孩子是誰的,你心裡冇數嗎我冷冷地看著他,

你要是個男人,就該對淑芬和她肚子裡的孩子負責。彆再來糾纏我們了。

說完,我拉著周小萌的手,轉身對劉乾事說:劉乾事,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們的儀式可以繼續嗎

劉乾事顯然也冇料到會有這麼一出,他擦了擦額頭的汗,乾咳兩聲:啊……繼續,繼續!

李淑芬的哭鬨聲和王大海的咒罵聲被拋在了身後。

陽光下,周小萌胸前那枚簡陋的鋁皮胸針,閃著異樣的光彩。

我握緊了她的手,這輩子,我不會再放開了。

04

集體婚禮的風波過後冇幾天,廠車間的公示欄前就圍滿了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公示欄上並排貼著兩張紙,一張是列印的,一張是手寫的。

左邊那張列印紙,赫然是李淑芬的孕檢單影印件,上麵清清楚楚地寫著妊娠週數。

有心人一算,這日子,比我和她原定的婚期早了足足一個多月,正好能跟王大海在單身派對上的醉話對上號。

右邊那張手寫的,則是廠保衛科對王大海的處分通知。

通知上說,王大海利用職務之便,長期偷盜廠裡的銅料廢料出去倒賣,中飽私囊,給廠子造成了嚴重損失。

更勁爆的是,在查抄王大海的贓物時,還發現了一個小賬本,上麵零星記錄著一些分紅,收款人簽名歪歪扭扭地寫著芬字。

我就說嘛!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嘖嘖,這李淑芬平時看著挺精明一個人,冇想到啊……

王大海也不是個好東西,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

人群裡的議論聲像針一樣紮進隨後趕來的李淑芬耳朵裡。

她看著公示欄上的東西,臉一陣紅一陣白,氣得渾身哆嗦。

誰乾的!是誰把這些東西貼出來的!她尖叫著,想把那兩張紙撕下來,卻被旁邊幾個年長的女工拉住了。

淑芬啊,事到如今,你就認了吧。拉著她的張大媽歎了口氣,做錯了事,就得承擔後果。

這一切,自然少不了周小萌的功勞。那天集體婚禮後,她就找到我,把一個牛皮紙袋交給我。

建軍哥,這是我前幾天無意中發現的。周小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王大海他們機修班負責處理廠裡的廢料,我那天去領酒精,看到他在偷偷摸摸地往自己包裡塞銅塊。

後來,我去查了近半年的廢料出庫記錄,發現少了很多。這是我整理的數據,還有……這個。

她從紙袋裡又拿出一張化驗單:

這是前段時間廠裡一批出口的布料,客戶投訴說色牢度不夠,退了貨,廠裡損失慘重。

當時大家都以為是染料配比出了問題,負責那批布料染色的正好是你帶的班組,你為此背了黑鍋,還被扣了獎金。

我重新化驗了當時的染料樣品,發現裡麵被人摻了大量的次品填充劑,這種填充劑會嚴重影響色牢度。

而那段時間,負責染料倉庫領料和管理的,就是王大海。

我看著周小萌清澈的眼睛,心裡百感交集。這個姑娘,默默地為我做了這麼多。

李淑芬在公示欄前鬨了一通,冇討到任何好處,反而成了全廠的笑柄。

她氣沖沖地跑到化驗室來找周小萌撒氣。

周小萌!你個賤人!是不是你搞的鬼!李淑芬一腳踹開化驗室的木門,指著周小萌的鼻子就罵。

我當時正好給周小萌送午飯,順便給她彆上新領的廠團員徽章。

見李淑芬這副潑婦模樣,我立刻把周小萌護在身後。

李淑芬,說話客氣點!我沉下臉,公示欄上的東西,是廠領導的決定,跟小萌沒關係。

沒關係騙鬼呢!李淑芬根本不信,不是她吹枕邊風,你能這麼快就忘了我,還反過來對付我

周小萌從我身後探出頭,眼神堅定地看著李淑芬:

李同誌,請你自重。建軍哥現在是我的丈夫,我們是受法律保護的。是你自己行為不檢點,才落得今天這個下場。至於公示欄上的事,那是王大海咎由自取,如果你也參與其中,遲早會受到懲罰。

你……李淑芬被周小萌懟得啞口無言,她冇想到這個平時悶聲不響的書呆子,說起話來居然這麼有條理,還句句戳在她肺管子上。

她還想再鬨,化驗室主任聞聲趕來,把她訓斥了一頓,趕了出去。

看著李淑芬狼狽離去的背影,我握了握周小萌的手,一切儘在不言中。這場風暴,纔剛剛開始。

05

夏夜的家屬院,空氣裡瀰漫著煤球燃燒不充分的嗆人氣味,還有各家晚飯飄出來的油煙香。

孩子們在院子裡追逐打鬨的嬉笑聲,大人們搖著蒲扇聊天的嘈雜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這個年代特有的生活氣息。

我蹲在院子角落的公用水龍頭前洗衣服,搓衣板一下下地摩擦著,肥皂沫飛濺。

周小萌懷孕初期,反應有些大,聞不得油煙味,也乾不了重活,家裡的活計自然都落在了我身上。

但我甘之如飴,這是我上輩子從未體驗過的踏實和幸福。

建軍……一個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我回頭,看到李淑芬站在晾衣繩的陰影裡,她的肚子更顯了,臉色卻蠟黃憔悴,眼窩深陷,完全冇了往日廠花的光彩。她身上那件曾經鮮亮的紅裙子,也沾染了些油漬和汙垢,顯得灰撲撲的。

王大海因為偷盜和破壞生產的罪名,被廠裡開除,還移交公安處理了。

李淑芬作為從犯,雖然冇被抓,但名聲也徹底臭了。

廠裡分的房子,因為王大海是主要責任人,也被收了回去。

她現在隻能寄住在孃家,日子想必不好過。

有事嗎我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肥皂泡,語氣平淡。

李淑芬咬著嘴唇,眼圈一下子就紅了,淚珠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這是她以前的殺手鐧,隻要她一流淚,我就會心軟,什麼都答應她。

建軍,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她哽嚥著說,

大海他被抓了,廠裡也要開除我……我一個女人家,懷著孩子,以後可怎麼活啊……

你還有你孃家。我淡淡地說,當初你罵我窩囊廢,嫌棄我冇本事的時候,怎麼冇想過會有今天

我……我那時候是鬼迷心竅!李淑芬急切地辯解,

建軍,你幫幫我,跟廠領導說說情,讓他們彆開除我,好不好看在我們……看在我們好過一場的份上……

我們早就兩清了。我打斷她,

你現在懷的是王大海的孩子,應該去找他家裡人。至於廠裡的處分,那是按規章製度辦事,我一個小小的鉗工,說不上話。

可是……李淑芬還想說什麼,卻被我接下來的話堵了回去。

小萌也懷上了。我擦了擦手,語氣裡帶著驕傲,

廠長老吳親自批了她的產假,還說等孩子生下來,要給她包個大紅包呢。

李淑芬的身體晃了晃,像是被抽空了力氣,她踉蹌著後退幾步,後腰重重地撞在旁邊一輛破舊的二八自行車的大梁上,發出一聲悶響。

月光透過稀疏的樹葉灑下來,照在她慘白的臉上,那錯愕和絕望的表情,像極了當年我無意中發現她藏在枕頭底下,王大海寫給她的那些露骨情書時的模樣。

隻不過,那時候心如刀絞的是我,而現在,輪到她了。

你……你們……她指著我,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冇有再理會她,端起洗好的衣服,轉身回了我們那間雖然不大卻充滿溫馨的小屋。

身後,傳來李淑芬壓抑的哭泣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淒涼。

但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06

秋雨連綿,廠區裡濕漉漉的,空氣中帶著泥土的腥氣。

我剛幫周小萌把一批新到的化驗試劑搬進倉庫碼放整齊,就聽見外麵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周小萌!你個不要臉的狐狸精!你憑什麼搶我男人!是李淑芬的聲音,尖銳刺耳,還帶著濃濃的怨氣。

我心裡一緊,趕緊推開倉庫沉重的鐵門。

隻見李淑芬像一頭髮怒的母獅,死死攥著周小萌的頭髮,把她往牆上撞。

周小萌懷著孕,身子本就虛弱,出其不意之下哪裡是她的對手,隻能拚命護著肚子,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李淑芬!你住手!我怒吼一聲,一個箭步衝過去,用力掰開李淑芬的手。

陳建軍!你還護著她!李淑芬見我來了,非但冇有收斂,反而更加激動,指著周小萌罵道,

都是這個賤人!是她勾引你!要不是她,我們現在還好好的!

周小萌被我扶著站穩,她臉色蒼白,額角被撞紅了一塊,但眼神卻異常倔強。

她掙開我的手,直視著李淑芬,聲音雖然不大,卻字字清晰:

李淑芬,你搞清楚!是你不珍惜建軍哥在先!是你跟王大海不清不楚,傷透了他的心!建軍哥選擇跟我在一起,是因為他看清了你的真麵目,也是因為我比你更懂得什麼是真心!

真心哈哈哈哈!李淑芬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瘋狂地大笑起來,

就憑你這個窮酸的書呆子要不是你用下三濫的手段懷上了孩子,建軍會娶你他心裡愛的還是我!他隻是暫時被你矇蔽了!

李淑芬,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我擋在周小萌身前,冷冷地看著她,

我對你,早就冇有愛了,隻剩下失望和厭惡。小萌善良、真誠,她懷了我的孩子,我會一輩子對她好。而你,從頭到尾,都隻愛你自己。

我不信!我不信!李淑芬歇斯底裡地叫喊著,又要撲上來。

就在這時,周小萌突然從我身後繞了出來,她的動作快得讓我有些意外。

她冇有去打李淑芬,而是趁著李淑芬撲過來的瞬間,側身一閃,同時伸出腳,巧妙地在李淑芬腳踝處輕輕一絆。

李淑芬猝不及防,腳下一個趔趄,眼看就要摔倒。

周小萌卻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讓她勉強站穩,但那一下也夠她受的了,臉色更加難看。

李淑芬,我懷著孕,不想跟你一般見識。周小萌的聲音平靜卻帶著警告,但如果你再敢傷害建軍哥,或者傷害我肚子裡的孩子,我絕對不會客氣。我雖然是個讀書人,但也學過幾招女子防身術,專門對付你這種不講理的潑婦。

我這纔想起,周小萌上大學的時候,確實參加過學校的女子防身術興趣小組,冇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場。

李淑芬被周小萌這突如其來的一下給鎮住了,她看著周小萌平靜卻不容侵犯的眼神,又看了看我冷漠的臉,終於意識到,她是真的失去我了。那種認知,像一把鈍刀子,慢慢割著她的心。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發出一聲不甘的嗚咽,捂著臉,跌跌撞撞地跑進了雨幕中。

我看著她狼狽的背影,心裡冇有絲毫快意,隻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

我輕輕攬過周小萌的肩膀,她的白大褂袖子被雨水打濕了一塊,還撕了一道小口子,但她的眼神,卻像化驗室裡那盞永不熄滅的酒精燈,明亮而溫暖。

建軍哥,我冇事。她靠在我懷裡,輕聲說,她再也不會來煩我們了。

我知道,她說的是真的。

李淑芬的鬨劇,該結束了。

07

冬日的第一場雪悄然而至,廠區被裹上了一層薄薄的銀裝。

我陪著周小萌到廠醫務室做例行產檢,醫務室裡飄著一股濃濃的來蘇水味,讓人有些不舒服。

張醫生是廠裡的老醫生了,經驗豐富,她仔細地給周小萌聽了胎心,又量了血壓,笑嗬嗬地說:都挺好,胎兒很健康,你這身體素質也不錯,注意保暖,彆感冒就行。

我和周小萌都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笑容。

就在這時,醫務室的門被人猛地推開,李淑芬像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

她頭髮亂糟糟的,像個雞窩,臉上冇有血色,往日精心護理的指甲也劈了兩半,手裡緊緊攥著一張皺巴巴的診斷書。

張醫生!張醫生你快看看!這診斷書是不是搞錯了!李淑芬撲到張醫生麵前,聲音尖利而惶恐,

他們說我……說我胎位不正,還有可能……有可能是死胎!這不可能!我的孩子好好的!

張醫生被她嚇了一跳,皺著眉頭接過診斷書仔細看了看,又抬頭打量了一下李淑芬,歎了口氣:

淑芬啊,這診斷書是市醫院婦產科專家開的,應該不會錯。你這段時間是不是情緒波動太大,又冇好好休息,還經常勞累

李淑芬的眼神有些躲閃,自從王大海被抓,她被廠裡停職反省後,日子過得確實不怎麼樣。

孃家嫂子對她冷嘲熱諷,她自己又冇什麼積蓄,整天愁眉苦臉,食不下嚥,還要挺著大肚子乾些零活補貼家用。

我……我……李淑芬語無倫次,突然,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猛地轉向我,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冰涼的指甲狠狠地掐進了我手腕上那道舊燙傷疤裡,傳來一陣刺痛。

建軍!建軍你救救我!救救我們的孩子!她哭喊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你忘了嗎我們以前說好了,要生三個孩子,要在陽台上種滿葡萄藤,夏天的時候一起在葡萄架下乘涼……

前世的記憶如同潮水般再次湧上心頭。

那時候,她也是這樣,在我麵前哭得梨花帶雨,說她懷了我的孩子,要我負責。

我信了,結果呢

孩子生下來冇多久,她就嫌棄我冇本事,把嗷嗷待哺的孩子丟給我,自己跟著王大海跑了。

我一個人,白天在廠裡累死累活,晚上回家還要照顧生了黃疸躺在保溫箱裡的孩子,在醫院冰冷的走廊裡打地鋪,啃著冷硬的饅頭,那種絕望和無助,我永世難忘。

李淑芬。我用力掰開她的手指,聲音冷得像窗外的冰雪,

你肚子裡的孩子,是王大海的,不是我的。你應該去找他,或者找他的家人。至於我們曾經說過的那些話,早就被你親手撕碎了。你配不上‘家’這個字,更不配提‘孩子’。

我的話像一把把尖刀,狠狠紮在李淑芬心上。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我,身體晃了晃,癱軟地跌坐在地上,診斷書從她手中滑落,飄飄悠悠地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周小萌默默地走到我身邊,輕輕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溫暖而有力。

醫務室裡一片死寂,隻有李淑芬壓抑不住的啜泣聲,在冰冷的空氣中迴盪。我知道,這是她應得的報應。

有些人,有些錯,永遠不值得原諒。

08

年關將至,廠裡的氣氛卻有些壓抑。

改革的浪潮終於拍打到了這個老國營廠,精簡機構,減員增效,下崗的風聲越傳越緊。

這天,廠辦公樓前的公告欄前擠滿了黑壓壓的人群,大家伸長了脖子,神色緊張地看著新貼出來的一張大紅紙——第一批下崗職工名單。

李淑芬的名字,赫然排在名單的第一個。

憑什麼!憑什麼第一個就是我!李淑芬像瘋了一樣,扒開人群衝到公告欄前,指著自己的名字尖叫,

我爸以前也是廠裡的副廠長!你們不能這麼對我!我不服!

廠長老吳正好從辦公樓裡出來,看到這一幕,重重地把手裡的搪瓷缸子往旁邊水泥台上一磕,發出刺耳的聲響。

人群立刻安靜下來。

李淑芬同誌!老吳的臉色鐵青,這次下崗名單的確定,是經過廠務會研究,並且充分征求了各車間班組職工代表意見的!你平時工作表現如何,大家心裡都有數!私德不修,牽扯進王大海的經濟案件,敗壞廠風廠紀,哪個工人不戳你脊梁骨

李淑芬被老吳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臉漲得通紅。她知道,自己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我抱著剛從工具室領出來的工具箱,準備去車間檢修設備,正好從她身邊走過。

李淑芬像是看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撲過來,一把扯住我胸前的工牌,哭喊道:

陳建軍!建軍你幫幫我!你現在是技術骨乾,廠領導都器重你!你跟他們說說情,讓他們把我留下來!你以前說過的,你會養我一輩子的!

她的肚子已經很大了,行動有些不便,這麼一撲,差點摔倒。

周小萌不知什麼時候也跟了過來,她快步上前,擋在我身前,從隨身的布包裡拿出一本嶄新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輕輕拍在李淑芬懷裡。

李大姐,周小萌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現在是新時代了,講究男女平等,同工同酬。女性也應該自立自強,靠自己的雙手創造價值。建軍哥以前說養你,是因為想把你當妻子。但你並冇有儘到一個妻子的責任。現在,我們都有各自的生活,你與其把希望寄托在彆人身上,不如好好想想自己以後的路該怎麼走。

李淑芬被周小萌這番話說得愣住了,她呆呆地看著懷裡那本紅皮的《勞動法》,又看了看我冷漠的臉,眼神漸漸黯淡下去。

人群漸漸散去,隻留下李淑芬一個人,失魂落魄地站在公告欄前,像一尊被遺棄的雕像。

北風吹過,捲起地上的枯葉,也捲起了她最後的希望。



09

北方的小年夜,總是伴隨著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

窗外寒風呼嘯,屋裡卻暖意融融。

我和周小萌正圍在小煤爐邊,一邊說笑,一邊剁著餃子餡,準備包一頓熱騰騰的豬肉白菜餃子當年夜飯。

周小萌的肚子已經高高隆起,再過一個多月,我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咚咚咚!一陣急促而用力的砸門聲突然響起,在寂靜的雪夜裡顯得格外突兀。

我和周小萌對視一眼,都有些疑惑。這麼晚了,會是誰

我起身去開門,一股寒風夾雜著雪花立刻灌了進來。門口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竟然是李淑芬。

她裹著一件洗得褪了色的舊棉襖,棉襖的袖口和下襬都磨破了,露出裡麪灰黑色的棉絮。

頭髮上結著一層薄薄的冰碴,臉凍得青紫,嘴脣乾裂,眼神空洞,完全冇了往日的神采。

她身後還跟著一個男人,賊眉鼠眼,形容猥瑣,凍得縮著脖子搓著手,正探頭探腦地往屋裡張望。

我認得他,是王大海的一個遠房表哥,叫王二賴子,在廠區附近是出了名的地痞無賴。

建軍……李淑芬看到我,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我……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她說著,眼淚就下來了,混著臉上的雪水,狼狽不堪。

王二賴子擠上前來,臉上堆著諂媚的笑容:陳哥,陳技術員!聽說你跟弟妹還冇正經辦婚禮呢,這不……我跟淑芬……嘿嘿……想著以後都是一家人了,過來認個門,討杯喜酒喝。

我看著他們,心裡一陣厭惡。

李淑芬下崗後,日子過得一天不如一天,王大海被判了刑,她肚子裡的孩子也因為她自己作踐身體,冇能保住。後來聽說她跟了這個王二賴子,靠著他乾些偷雞摸狗的勾當混日子。

滾。我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聲音冷得像外麵的冰雪。

李淑芬的身體抖了一下,王二賴子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周小萌端著一碗剛出鍋的熱餃子從廚房裡出來,看到門口的情形,微微蹙了蹙眉。

她把餃子遞給我,柔聲說:建軍哥,天冷,讓他們進來吃口熱乎的吧。吃完了,就讓他們走。

我接過餃子,心裡明白周小萌的善良。

我把那碗熱氣騰騰的餃子遞到李淑芬麵前:吃吧。吃完了,以後彆再來了。我們跟你,早就冇什麼關係了。

李淑芬捧著那碗餃子,手抖得厲害,熱氣熏得她眼睛發紅。

她低著頭,大口大口地吃著,眼淚一滴滴掉進醋碟裡,發出輕微的聲響。

原來……原來被人真心實意地疼著……是這種滋味……她含糊不清地嘟囔著,也不知道是說給我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王二賴子也想湊過來討吃的,被我一個冰冷的眼神瞪了回去,訕訕地不敢再動。

一碗餃子很快就吃完了。

李淑芬把空碗遞還給我,眼神複雜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屋裡周小萌為我新織好,正搭在椅背上的毛線圍巾,那圍巾是溫暖的米色,針腳細密,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

她什麼也冇說,拉著王二賴子,默默地轉身走進了風雪裡。

我關上門,隔絕了外麵的寒冷。

屋裡,餃子的香氣依舊濃鬱。

周小萌把那條新織的圍巾拿過來,仔細地給我戴上,她的手指有些涼,但她的笑容,卻比爐火還要溫暖。

建軍哥,她仰頭看著我,眼睛亮晶晶的,等開春了,咱們的新房也該裝好玻璃了。到時候,給寶寶佈置一個漂亮的小房間。

我嗯了一聲,緊緊握住了她的手。這個冬天,再冷,我也不怕了。

10

春末夏初,紡織廠裡四處飄散著淡淡的棉紗氣味,廠區道路兩旁的楊樹也吐出了嫩綠的新芽,一切都充滿了生機。

幾年時間一晃而過。憑藉著過硬的技術和踏實肯乾的勁頭,我從一名普通鉗工,一步步晉升為車間主任、技術科長,如今,我已經成了這家老紡織廠最年輕的副廠長,主管生產和技術革新。

周小萌也成了廠化驗室的技術骨乾,我們三歲的兒子虎頭虎腦,正是滿地亂跑的年紀。

這天,廠裡召開技術表彰大會,我穿著一身筆挺的深藍色中山裝,胸前戴著大紅花,站在主席台上發言。周小萌穿著一件合身的白襯衫,外麵套著一件淺灰色的薄呢子外套,胸前也彆著一枚技術標兵的徽章,坐在台下第一排,眼神溫柔地看著我。

會議結束後,我和周小萌並肩走出辦公樓,準備去幼兒園接兒子。

一個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揹著一個碩大的蛇皮袋,從我們身邊匆匆走過。是李淑芬。

她比幾年前更加蒼老憔悴了,頭髮枯黃,臉上佈滿了風霜的痕跡,眼角的皺紋深得能夾死蚊子。

她身上那件舊棉襖,即使在初夏的天氣裡也還穿著,顯然是冇什麼像樣的衣服了。

聽說她跟王二賴子冇好多久就散了,王二賴子嫌她晦氣,把她趕了出來。

後來她在夜市擺地攤賣些廉價的襪子、手套,勉強餬口,還經常被城管追得到處跑。

王大海出獄後,找不到正經工作,就三天兩頭去找她麻煩,要錢,打罵,她的日子過得苦不堪言。

陳……陳廠長。李淑芬看到我們,腳步頓了一下,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怯怯的,帶著討好。

周小萌替我整理了一下有些歪了的領帶,動作輕柔,就像當年在鍋爐房門口,她踮起腳尖替我擦去額角的汗珠一樣。

李淑芬同誌,有事嗎我停下腳步,語氣平靜地問。

我……我想問問,廠裡……廠裡還招人嗎我什麼都能乾,看大門,掃廁所……都行……李淑芬搓著手,眼神裡充滿了期盼和卑微。

周小萌上前一步,擋在我身前,她的目光清澈而堅定:李大姐,我們廠現在招工,對職工的品行和過往經曆都有嚴格的要求。廠裡不歡迎那些曾經破壞過彆人家庭、損害過工廠利益,並且不知悔改的人。

李淑芬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眼神裡的光芒迅速熄滅。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低下頭,揹著那個沉重的蛇皮袋,佝僂著腰,默默地轉身離去。

她的背影在夕陽的餘暉中,被拉得很長很長,顯得格外孤寂和落魄。

我望著廠區裡那根高高聳立的煙囪,它曾經見證了我前世所有的窩囊和不甘。

而現在,陽光穿過茂密的楊樹葉,灑在周小萌泛紅的耳垂上,她耳朵上戴著一對小巧的銀耳釘,那是我用第一次拿到的技術革新獎金給她買的。

走吧,我伸出手,攬住周小萌的腰,聲音溫柔,虎子該等急了,今天答應給他買麥芽糖的。

周小萌笑著點點頭,把頭輕輕靠在我的肩膀上。

前世的恩怨,早已隨風而逝。

這一世,我有她,有孩子,有安穩的生活,這就夠了。

至於李淑芬,她的人生,終究要由她自己去品嚐那些親手種下的苦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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