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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光明可期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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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在鹹魚上賣舊書,價格標錯,多打了幾個零。

下一秒,係統提示。

「您的物品已成交,價格180萬。」

我震驚地聯係賣家,想讓他申請退款。

卻發現,對方是京圈太子爺厲錦川。

他悲痛地問我。

「你還有白素的其他物品嗎?多少錢我都出。」

「她是我亡妻。」

搬家時,我清理書櫃,發現了一大摞高考教材。

本著一分錢不能浪費的原則,順手掛上二手交易平台,標價180塊。

傅墨軒笑我想錢想瘋了。

「教材早改版了,這些東西估計隻能當廢紙賣。標個18還差不多,180,真的會有人要嗎?」

我反駁他。

「青春無價,不能賤賣。」

其實心裡也沒抱多大希望。

大學畢業已經七年,高考更是十年前的事了,教材改版過好幾次,估摸著,還真隻有收廢紙的人會要。

沒想到,不過三分鐘,就收到簡訊提示,說物品已成交。

我喜出望外,開啟軟體。

下一秒,我不可置信地用力揉眼睛,「成交價180萬?」

咋回事,難道我一不注意,把貨幣設定成日元了。

再看一眼掛的其他東西,前頭那個Y字形人民幣符號,沒弄錯啊。

我忽然想起,剛才輸入價格的時候,手抖好像多按了幾個零,我也沒注意看。

對方估計也沒仔細看價格,就拍下來了。

我強忍著喉間往上湧的酸水。

不是,這人買東西也不看價格,180塊和180萬都不分。

這麼瞎的人。

他卡裡怎麼還真有180萬啊。

我要破防了。

我捏著拳頭,深吸兩口氣,平複下心情後,開啟鹹魚的聊天界麵,給對方發了個微笑的表情。

「不好意思,剛才價格弄錯了,你申請退款吧。」

對方秒回。

「弄錯?什麼意思,你嫌少?可以改價。」

我:「?」

這個世界是瘋了嗎。

還是人民幣忽然就不值錢了,一百八十萬,我還能嫌少?

這說的是中文嗎,大兄弟。

我點開對方的資料,頭像是空白的,但是簡介那一欄,赫然寫著三個熟悉的字:「厲錦川。」

我心臟立刻開始怦怦亂跳。

厲錦川,聞名遐邇的京圈太子爺,國民老公。

不僅家境優渥,自己能力也很強,前幾年創辦了一個科技公司,短短一年就上市了。

新品發布會上,他穿著黑色西裝,大長腿,禁慾冰山臉,惹得台下觀眾尖叫連連,喊厲總原地出道。

如果是他,那就不奇怪了。

霸總有他們自己的貨幣。

我恭恭敬敬回複:

「厲總,這個價格我標錯了。」

厲錦川:「原價多少,你還有白素的其他物品嗎?」

「她的東西,我全都要了,價格隨你開。」

我盯著螢幕上的字,一個一個,看了足足三分鐘。

白素是我,我是白素。

可連起來,是啥意思呢,厲錦川怎麼會認識我啊?

他堂堂京圈太子爺。

我區區小城一牛馬,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是怎麼扯到一起的?

見我半天不回答,厲錦川發過來一條語音。

「不好意思,我有點激動,希望沒嚇到你。」

停頓片刻,他用十分沉痛的語氣告訴我。

「白素是我亡妻,她的東西對我有很重要的意義。如果你還有,請務必把它們都賣給我。」

厲錦川的嗓音十分有特色,音色低沉有磁性,帶著少許京城口音,和電視上一模一樣。

我人都麻了,心臟怦怦亂跳,腦子也亂哄哄的,呼吸急促,眼冒金星。

娘哎,這是什麼潑天大富貴啊,我竟然和厲總的亡妻同名同姓。

厲錦川的感情史十分轟轟烈烈。

傳說他周圍一堆鶯鶯燕燕,女明星,富二代,大網紅,一群人為他搶破頭。

其中,最被外界看好的就是他的青梅,白淺淺。

白淺淺跟他門當戶對,兩家生意上的合作也很緊密,時不時就有小道訊息爆料,說他們兩家要聯姻,公司股票也會跟著漲幾天。

沒想到,青梅抵不過天降。

厲錦川去國外度個假的功夫,和一個當地女生閃婚了。

厲錦川發布了婚訊,連對方的名字都沒說,記者們蹲守幾個月,對方的身家背景,姓名相貌,愣是一概不知。

無奈隻能去問白淺淺。

麵對鏡頭,白淺淺先是承認了,他們這群朋友都見過厲夫人。

接著,她開玩笑似的,反問記者。

「好東西需要藏著掖著嗎?」

很快,媒體瘋傳,厲錦川不帶夫人出門,是因為對方條件普通,實在拿不出手。

可這麼普通的條件,厲錦川是怎麼看上的呢?

這簡直成了當初的一件懸案,說什麼的都有。

有說厲夫人救過他的命,然後趁機要挾。

也有說他是被設局仙人跳了,女的大著肚子逼上門的。

最廣泛流傳的,是說厲錦川度假前,跟白淺淺大吵一架。

白淺淺好像做了什麼很過分的事,厲錦川跟她慪氣,隨便娶了一個女的。

後麵的事情,更加印證了這個傳聞。

厲錦川不喜歡這個新婚妻子,他從不帶她出席公開場合,也絕口不在媒體麵前提她。

甚至在生日宴會上,說起對他最重要的女人,提的也是白淺淺的名字。

大家都覺得,這段婚姻有名無實。

直到三年前,厲夫人車禍身亡,厲錦川忽然發瘋。

厲夫人的車子從橋上墜入河底,連具屍體都沒找著。

當時出動了大量警力和救援隊,厲錦川還嫌不夠,大冷的天,他脫掉西裝外套,跳進河裡,在水裡打撈了整整一天。

直到脫力昏迷,被人救上岸。

醒過來之後,他拔掉輸液管,紅著眼眶,第一時間又要往河邊衝。

厲父讓保鏢按住他。

媒體蜂擁擠在外麵。

向來意氣風發,矜貴冷傲的厲錦川,在鏡頭前奮力掙紮,悲聲哀號,像一頭絕望的困獸。

「我要去救她,她膽子很小,水裡那麼黑,那麼冷,你們放開我,放開我——」

後來醫生給他打了鎮靜劑,聽說,他被家裡人嚴格看管起來,整整半年沒露過麵。

等他再次出現在公眾的視野裡,他的形象氣質,已經和之前截然不同。

之前是陽光俊朗,風流倜儻的公子哥。

現在不苟言笑,嚴肅淡漠,眼裡隻餘火光燃燒後的灰燼。

大家都說他更成熟了,憂鬱又深沉,迷死個人。

現在,厲錦川用他迷人的嗓音,發了一大段語音。

「你放心,我真的不是騙子。」

「你是怎麼拿到那些東西的,還有其他的嗎,能不能拍照發我看看?」

為了讓我安心,他甚至直接點選確認收貨。

於是我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鹹魚後台,多了180萬。

個,十,百,千,萬,五個零,我數了好幾遍,激動得跳起來。

傅墨軒正在玄關處穿鞋,看見我的樣子,驚訝地挑了下眉。

「真賣出去了?看把你高興的。」

他自己也笑得開心,平常略帶鋒利的深邃眉眼彎起來,幾縷碎發被窗外的清風吹得微微搖晃。

我心頭軟成一片。

「阿軒,我要發財了,你聽我說,我們要發財了!」

我衝過去,撲進傅墨軒的懷抱。

他悶哼一聲,踉蹌半步抵住櫃門,很自然地伸手,托住我的大腿。

我像樹懶一樣掛在他身上,仰頭親他下巴。

「阿軒——」

「素寶——」

傅墨軒歎息般的尾音掃過我耳尖,他低頭,克製地吻我耳垂。

「今天還有好幾台手術,彆讓我遲到,好嗎。」

察覺到某處的異樣,我紅著臉從他身上跳下來。

「行行,那你快去,等回來我再跟你說。」

「乖,今天下班會比較晚,給你帶夜宵。」

傅墨軒揉了揉我發頂,急匆匆地拿著包出門。

手機一直在震動,厲錦川一連發了好幾條語音,催著想要我的東西。

根據他的意思判斷,我和他亡妻,不僅名字相同,連筆跡都十分相似。

這代表什麼?

天降橫財,潑天的富貴啊!

於是我一躍而起,衝回房間裡,把帶有我字跡的本子全都翻了出來。

「這一頁抄的歌詞,可以嗎?」

「可以,你號碼多少,我直接加你吧。」

我通過厲錦川的微信,他直接給我轉賬五十萬,說這本手抄的歌詞本,他也要了。

大學課堂筆記,一百萬。

手抄菜譜,六十萬。

讀書摘抄筆記,八十萬。

……

桌子上的書本越疊越高。

我在屋子裡瘋狂亂竄,麵目猙獰,動作狂野。

我已經快癲了。

就這麼短短一會工夫,我賺了上千萬。

厲錦川把人民幣當冥幣花啊。

而且他腦子也真的不太好使。

我和厲夫人,隻是名字筆跡一樣而已,我連高中畢業寫的同學錄都賣給他了。

上頭明晃晃地寫著學校,班級,足以證明我和厲夫人不是同一個人。

他完全不在意。

他看見我的字跡,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妄圖通過這點東西,睹物思人嗎?

怪不得說,情種隻在大富之家,一個相同的筆跡就能值這麼多錢,這也太深情了吧。

我數著微信錢包裡那一大串零,思維逐漸發散。

實不相瞞,我日子過得十分拮據。

之前住院,就花了傅墨軒一大筆錢,雖然他一直說不用我還。

但我們隻是男女朋友,我不想總占他便宜。

所有人都說,我能跟傅墨軒在一起,實在太過幸運。

他是名校博士生,三甲醫院最年輕的心臟科副主任,年輕有為,英俊瀟灑。

下班後,他會第一時間回家,給我做喜歡的飯菜。

攢了幾年的錢,買下一套地段很好的房子,也會主動加我名字。

可越是這樣,我就越想同等地回報他。

有了這筆錢,我可以給他買所有他喜歡的東西。

隻是,這個錢,真的屬於我嗎?

厲錦川是不是喝醉了啊,他清醒之後,該不會要回去吧?

我忐忑地問他。

「厲總,東西我馬上快遞給你,你可彆反悔啊?」

厲錦川:「你在杭城?」

「我這幾天正好在杭城開會,不用快遞,你說個地址,我派人過來拿。」

「不用不用,你在杭州的分公司嗎?我知道厲氏集團的地址,我一會送過來吧。」

賺了那麼多錢,這點基本的服務態度,還是要有的。

厲錦川沒有拒絕。

「晚上十點之前,我都在公司。」

「好的!」

我又數了幾遍微信餘額,開始興衝衝地找紙箱,把那些本子全都打包裝好,然後下樓打車。

車上,接到了白博白的電話。

「白素,大小姐,我真的服你。」

白博白用誇張的語氣控訴我,是不是鑽錢眼裡了。

「幾本破書,你要賣180萬啊,快把價格改回來,不然我沒法交差。」

白博白是傅墨軒最好的朋友。

我一聽就知道,傅墨軒背著我,讓他幫忙買下我那些舊書。

白博白酸溜溜的。

「他就寵著你吧,都快把你寵廢了,連標個價都不會。」

「這件事你彆告訴他啊,他說不能讓你知道的。」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再仔細看看呢,180萬,已經成交啦!」

厲氏集團離我住的地方不遠,車子很快就到,我和白博白插科打諢,一邊把事情都告訴他了。

當然,留了個心眼,沒說後麵那些東西,隻說了一百八十萬的事。

白博白是個官二代,家境富裕,還不至於為這點錢眼紅。

沒想到,電話那頭卻傳來一陣尖叫。

「厲錦川?」

白博白的嗓音,有抑製不住的驚慌。

「白素,你立刻回家!」

「你不能見他!」

【2】

「為啥啊,這可是180萬!你該不是在嫉妒我吧,放心啦,我會請你吃大餐的。」

我抱著紙箱子,走進厲氏大門。

我沒掛著工牌,厲氏的安檢嚴格,前台攔著我問東問西,我一手抱著紙箱子,匆匆把電話結束通話。

「回去再跟你說。」

前台問清楚情況,讓我直接坐電梯上頂樓,說厲總已經吩咐過,讓我直接去辦公室找他。

她遞給我一張電梯卡,用羨慕又好奇的語氣問我,是哪個公司的,厲總專屬樓層,可不是誰都能上的。

我尷尬地笑笑,前台恍然大悟。

「啊,你應該是跟白小姐一起的?」

說著朝我揮手。

「那你趕快上去吧,白小姐脾氣不好,可彆讓她久等。」

白小姐,白淺淺嗎?

看來八卦雜誌沒寫錯,她和厲錦川,果然關係匪淺,聽說兩人可能要結婚,也不知道真假。

算了,這種事,跟我們小老百姓毫無關係,我送好我的書就行。

我甩甩頭,順著標誌,先找到洗手間。

實不相瞞,我一個普通打工仔,要見厲錦川,心裡還有幾分緊張。

深吸兩口氣,我把那箱子書擱在洗手檯上。

走進隔間,剛關上房門,外頭就響起一串高跟鞋敲擊地麵的清脆響聲。

一個年輕女人不耐煩的嗓音順著門縫傳進來。

「他還在找?這都三年了,骨頭都爛完了吧?他這樣算什麼啊?」

另一道溫溫柔柔的嗓音響起。

「隨他去吧。」

「白姐,我是替你不值啊!你跟厲錦川都多少年了,他這樣拖著你,算怎麼一回事?」

「好了!」

白淺淺不悅地打斷對方。

「念念,這是我們的事,你彆管。」

念念氣得跺腳。

「我就是看他不順眼。」

「他有什麼毛病,那個白素活著的時候,他半點看不上眼,那次聚會,我們捉弄白素,他還站在我們這邊,逼白素給你下跪道歉。」

「怎麼人一死,他就稀罕上了?一天天擱那演深情給誰看啊,腦子有病似的。」

這念念聽著是個心直口快的性格,機關槍似的,劈裡啪啦吐槽一堆。

我聽得津津有味。

五年前,厲錦川和白素,在浪漫的法國小鎮偶遇。

厲錦川當時生意上出了非常重大的紕漏,被公司開除一切職務。

這個專案,是跟白淺淺合作的,白淺淺怕擔責任,不但不維護厲錦川,反而落井下石,把鍋都甩給他。

厲錦川失望不已,一個人來到法國散心。

也就在這裡,他遇見了熱情善良的白素。

兩人一見鐘情,迅速墜入愛河。

半是報複白淺淺,半是報複家族,捎帶著幾分異國情調催化的浪漫情愫,厲錦川向白素求婚了。

兩人在法國的莊園裡,舉辦了一場低調溫馨的婚禮。

灰姑娘遇上她的白馬王子,一切都美好得像童話。

直到回國之後,腳踩上故鄉的土地,白素才驚覺,水晶鞋會在午夜零點化成玻璃齏粉。

那些在玫瑰莊園裡說過的情話,無聲坍塌在現實的晨光裡。

厲錦川很快就厭倦了平凡普通的白素。

她沒有顯赫的家境,沒有出眾的學曆,她不懂珠寶,也不會品紅酒。

她就像白淺淺說的那樣,是個空有美貌的花瓶,完全拿不出手。

他開始感到厭煩。

白素的存在,彷彿在提醒他,自己犯了一個多愚蠢的錯誤。

所以,他由著白淺淺作踐白素。

聚會上,他看著程念念拿著一杯紅酒,直直撞上白素。

酒是程念念自己潑在身上的,她卻尖叫著拉住白素,要她賠償自己的高定禮服。

白素漲紅了臉,手足無措地向他投來求助的視線。

厲錦川側過頭,裝作沒看到。

程念念得意地笑。

「這條裙子一百七十萬,賣了你都賠不起!」

「現在就賠錢,不然我馬上報警。」

白淺淺充當和事佬。

「算了,大家朋友一場,不用鬨得這麼難看。」

「這樣吧,白素,你跪下給念念道歉,這件事就作罷,可以嗎?」

白素垂著頭,像座木雕一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程念念直接踢她膝蓋。

「你傲什麼,你以為自己的下跪那麼值錢嗎,要不是白姐的麵子,誰稀罕接受你的道歉。」

白素跪摔在地上。

厲錦川冷漠地起身離開。

身份和財富完全不匹配,涉世未深的小白花誤入名利場,白素完全無力招架。

現實不是童話。

灰姑娘嫁給王子,能幸福地在一起,因為灰姑娘本身是伯爵的女兒。

可白素除了一腔孤勇的愛意,什麼都沒有。

白淺淺隨便想個招,就能羞辱得白素抬不起頭。

潑上紅酒的高定禮服,劃破的稀有皮包包,踩爛的品牌高跟鞋。

這麼昂貴卻脆弱。

就像厲錦川的感情。

白素夠不上。

念念還在罵。

「什麼阿貓阿狗,誰都能踩一腳的東西,他在那裡懷念什麼,演什麼,我真是搞不懂啊,他腦子進水了伐?」

「這種賤人死就死了,要是活著,我非扇死她,自己什麼檔次,心裡沒點數嗎。」

大姐,你們這是霸淩啊。

我聽得氣憤,忍不住直起身體。

「嘩啦」一聲,馬桶自動衝水。

對話聲停下,念念立刻衝過來,用力拍門。

「誰躲在裡麵,敢偷聽本小姐談話,給我滾出來。」

糟糕了。

我猶豫片刻,擠出一個笑臉,開啟房門。

「不好意思啊,我正好上廁所,不是故意要聽你們——」

「白素!」

念念失聲尖叫。

她一連後退幾步,驚恐地伸手指著我的鼻子,問旁邊的白淺淺。

「她是白素嗎,我沒看錯吧,白姐,她是白素!」

白淺淺的臉色唰一下變得慘白,臉上的血色消失得一乾二淨。

她踉蹌著扶住念唸的手臂,身體晃蕩幾下,眼淚大顆大顆順著麵頰滾落。

「我就知道——我就該知道的,厲錦川今天的情緒一直不正常,原來他——你們——」

白淺淺語無倫次,哭得梨花帶雨。

念念暴怒,舉著手裡的包衝過來砸我。

「果然是禍害遺千年,你個賤人,你去死啊!」

我心裡本能地彌漫出一股巨大的恐懼感,像落入深水一樣,周圍恍恍惚惚有許多看熱鬨的人群。

奚落譏諷的言語,浪潮一樣湧向我,把我淹沒。

快要窒息了。

一隻大手伸到我眼前,傅墨軒溫柔的笑臉浮現。

「素寶,不要怕,我在這裡,沒人可以傷害你的。」

「不要躲在櫃子裡,你出來好不好?」

在醫院剛醒來那段時間,不知道為什麼,我有很嚴重的應激反應。

我怕人群,怕彆人說話,甚至怕光。

總是習慣一個人躲到衣櫃裡,把自己縮成一團。

是傅墨軒拉著我的手,陪我走出來的。

他說我不是懦弱,不是沒用,隻是善良而已。

善良的人,寧可把刀刃對準自己,也不想傷害彆人。

潛意識裡,是因為覺得自己不如彆人,不被珍惜,是隨時可以犧牲掉的那一個。

傅墨軒抱住我,不停地告訴我,我對他有多意義不凡。

「素寶,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彆人欺負你,我會傷心的。」

「善良得不到尊重,你就學會讓它長出刺,好不好?」

他帶我去菜市場,討價還價,跟菜販吵架。

他讓我學會反抗,學會還手。

有時候兩個人偶爾有意見不合,他會賤兮兮地把臉湊到我麵前。

「你打我啊?」

「打我,我就聽你的。」

我被他激怒,真的動手扇他一巴掌那次,他激動得抱住我轉圈圈,說要給我一個大大的獎勵。

我陷在深淵。

是傅墨軒,一步一步拉著我走出泥潭,用他的愛和鼓勵,滋養我重新長出血肉。

現在的白素,可不是隨便誰都可以欺負的。

心頭生出無限的勇氣,剛才令人絕望的窒息感立刻如冰雪般消融。

我大喊一聲,狠狠一拳砸到念念臉上。

「來啊,老孃兩年的泰拳可不是白學的!」

念念閉著眼尖叫,瘋狂甩動手裡的包。

我腳步切換,身體有節奏地搖晃,左右開弓,把她當沙包一樣打。

就像你們電視裡看見的拳擊比賽那樣。

白淺淺都看傻了。

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也不裝大度溫柔了,從角落裡抄起一個掃把撲過來。

我直接用箱子裡的書砸她。

一對二,絲毫不落下風。

樓層保安聞訊趕來,開啟廁所大門時。

我左手薅著念唸的頭發,右腳踩在白淺淺背上。

兩人精緻的妝容早就花了,臉上鼻涕眼淚糊成一團,身上的大牌連衣裙也破得跟爛抹布一樣,底褲都露出來了。

保安倒吸一口冷氣。

「這——報警,趕緊報警,等等,先去通知厲總,這人是厲總叫來的吧?」

當著保安的麵,我總不好再打架。

我訕訕鬆開手,撿起散落一地的書籍。

「是她們先動手的。」

白淺淺躺在地上哭。

「我就知道你以前都是裝的,我要在厲錦川麵前,揭破你的真麵目。」

念念捂著鼻子,也跟著哭。

「疼死我了,賤人,我不會放過你的,賤人!」

在兩人喋喋不休的咒罵聲中。

有一道高大的人影,逆著光從走廊儘頭走向我。

他的個子很高。

穿著黑色西裝,利落的寸頭配上鋒利的眉眼,五官立體得像雕像一般。

身上還帶有一種久居上位者的氣質,不怒自威,讓人幾乎不敢直視他的臉。

我垂下頭,渾身緊繃。

厲錦川走到我麵前,一道黑影籠罩住我。

我組織語言。

「厲總,這不能怪我,是她——」

接下來的話,全都堵在嗓子眼,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因為厲錦川彎腰抱住了我。

他緊緊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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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我的腰,彷彿要把我揉進他骨頭中。

我感覺肩膀處,有水汽把我的衣服都暈濕了。

我腦子一片空白。

他,他是在哭嗎?

「白素。」

「白素。」

「白素——」

厲錦川哽咽著,一遍又一遍喊我的名字,全身克製不住地顫抖。

「誒誒誒,是我,厲總,你鬆手!」

我一把推開厲錦川。

白淺淺眼眶通紅,歇斯底裡告狀。

「厲錦川,你看她,她打我,她把我和念念打成這樣。」

我也急忙狡辯。

「是她們先動手的,厲總,我那是——」

接下來的話又沒說出口。

因為厲錦川忽然彎腰,打橫抱起我。

他甚至沒朝白淺淺瞥一眼,視線牢牢鎖在我身上,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眼中全是失而複得的狂喜和不可置信,酸澀心疼。

「我知道,乖,彆怕。」

「我以後,絕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你有沒有受傷?」

眼神停在我發紅的指關節上,厲錦川眸色倏然轉暗。

「還愣著乾什麼,立刻讓醫療隊抬擔架過來,聯係救護車!」

說著抱起我大步朝外走。

語氣急促,神情緊張,彷彿我下一秒就要死掉。

「白素,你堅持一下,救護車馬上就到。」

我低頭看自己的手指。

指關節發紅,那是打人打的。

這不是重點。

這個厲錦川,他怎麼又抱我,他到底有什麼毛病啊?

正愣神間,忽然聽見一道熟悉的喊聲。

「素寶——」

我扭頭一看,傅墨軒和白博白氣喘籲籲,站在電梯口。

兩人一看就是飛奔著跑過來的。

傅墨軒向來乖順地劉海被風吹得豎起來,雜亂地往後倒,露出硬朗的眉骨。

麵頰紅潤,眼眶微濕。

更帥了。

我朝他招手。

「阿軒——」

忽然想起自己還被厲錦川抱在懷裡,立刻掙紮,從他身上跳下來。

我朝傅墨軒跑過去,抱住他的胳膊。

「我們快走吧,這裡的人,一個個有病似的。」

快走啊,等下厲錦川發現那些書破損,不會找我退錢吧。

「是你——」

厲錦川語氣森冷,用力捏著拳頭。

「我早該想到的,傅墨軒,好久不見。」

傅墨軒摟住我的肩膀,視線在我身上飛快掃一圈,見我沒受傷,這才鬆口氣。

他冷笑一聲,看向厲錦川。

「厲總,咱們不熟,以後也沒見麵的必要。」

「我未婚妻社恐,不喜歡見陌生人。」

厲錦川麵無表情,視線落在我肩頭的手上,眼眸彷彿結了一層冷霜。

「未婚妻?」

「你和我妻子要結婚?問過我這個丈夫的意見嗎。」

說話的工夫,那幾個保安朝我們靠近,不動聲色地擋在電梯口。

我再遲鈍,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

傅墨軒認識厲錦川。

白博白阻止我見厲錦川。

白淺淺和念念,都把我當成厲錦川的亡妻。

原來,白素是我,我是白素。

三年前,剛從醫院醒過來時,傅墨軒經常跑到病房來看我。

他是我高中同學。

我們倆沒有同班過,但彼此都有所耳聞。

我長得還行,在學校略有名氣,傅墨軒則是因為常年霸榜年級第一的位置。

後來,他考上京城最好的大學,我留在杭城,畢業後按部就班地工作,兩人的生活並沒有什麼交集。

聽說,他進了當地一所非常厲害的醫院,怎麼調到杭城來了。

我激動地抓住他的手臂。

「傅墨軒,咋回事啊,現在不是2022年嗎,他們都說是2025,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傅墨軒溫柔地安慰我。

「沒事,彆緊張。」

他說,我出了一場車禍,成了植物人,在醫院昏迷了整整三年。

還給我看了一大遝住院單子。

「車禍?」

我努力回想,好像是隱隱約約有這麼一個畫麵。

旁邊的護士們議論紛紛,我立刻驚恐地縮成一團。

「彆過來!」

「白素,不用怕,你在黑暗中太久,會有一些應激的後遺症,怕光,怕人都是正常的。」

「我會帶你走出來的。」

丟失的三年,傅墨軒給我編造了一個天衣無縫的謊言。

讓我誤以為自己在沉睡。

沒有出國旅遊,沒有遇見厲錦川,沒有嫁進豪門,沒有被欺負到抑鬱。

沒有肥皂泡泡一樣破碎的愛情。

我還是我,那個普普通通的白素,朝九晚五上班,下班後,和喜歡的人蝸居在一個小房子裡,熱熱鬨鬨做飯,看一場喜歡的電影。

不夠轟轟烈烈。

但真實,溫暖,令人安心。

就像傅墨軒一樣。

見我神色怔怔,傅墨軒的手也開始顫抖。

「素寶,我回去再跟你解釋。」

厲錦川靜靜地看著我們。

「白素,過來。」

我站著不動,厲錦川放緩語調。

「小乖,聽話一點。」

「以前是我的錯,我都會改,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我搖頭。

「不要,我要跟阿軒回家。」

我牽起傅墨軒的手,厲錦川表情有些失控。

「白素,我找了你這麼多年,絕不會再放你走了。」

說著,比畫一下手勢。

身後的保安圍攏過來。

與此同時,電梯開啟,又有十幾名保鏢走出來。

我淡定地掏出手機。

「歪,110嗎?警察叔叔,有人要綁架我啊!」

掛掉電話,我嘲諷厲錦川。

「厲總,這是法治社會,你以為什麼霸總小說裡啊,沒有法律的,動不動還把人囚禁起來搞強製愛。」

「撒幣!」

厲錦川:……

警察十分鐘就趕到,把我們所有人都帶到警察局裡。

「厲總,情況我們都瞭解清楚了。」

民警一臉為難。

「這個大千世界,人有相似,這位白素小姐,確實不是你的妻子。」

我從小父母離異,爸媽都不怎麼管我。

車禍死後,我媽給我辦了死亡手續,注銷了戶籍。

從法律上來說,之前那個白素,已經不存在了。

現在我的戶口,是傅墨軒給我辦的,註冊地在香港,和之前的白素毫無瓜葛。

傅墨軒還騙我說,是多給我做了一個香港身份,方便以後孩子留學什麼的。

厲錦川都氣笑了。

「香港人,你讓她說一句粵語聽聽。」

我:「撲該,頂你個肺。」

「噗——」

傅墨軒低下頭,肩膀不停地聳動。

厲錦川臉色鐵青。

「白素,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這說明啥呢,說明你認錯人了,我根本就不是那個白素啊。」

「警察同誌,我感覺他是不是想老婆想瘋了,以後不會又來綁架我吧?」

民警再三跟我保證,杭城的治安非常好,如果以後出事,第一時間聯係他們。

還威脅地瞪厲錦川。

「厲總家大業大,應該不會鬨這種醜聞吧?」

厲錦川無奈,硬著頭皮在筆錄上簽字。

其中有一個警察認識傅墨軒,十分熱情地開車護送我們回家。

「許醫生,有事情喊一聲。」

「什麼京圈太子爺,誰大都沒有法律大。」

「我們浙厲可不吃那一套。」

到家之後,剛關上房門,傅墨軒就從背後緊緊抱住我。

「素寶,我剛纔好害怕。」

他全身發抖,把臉貼緊我的臉頰。

傅墨軒的體溫比我高一度,平常總感覺他渾身滾燙,霧天時候他想抱我,我都會嫌棄地推他。

可今天,他身體冷得像一塊冰。

我心裡那些責怪的話就有些說不出口。

「阿軒,你能不能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傅墨軒點點頭。

「三年前,你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給我的。」

傅墨軒說,我們兩人之間,並不是毫無聯係。

我在京城那幾年,過得很不好,經常生病受傷去醫院。

我們就是在醫院相遇的。

老同學偶遇,我十分開心,把傅墨軒當自己的救命稻草,受了什麼委屈,有什麼不舒服的事,都會告訴他。

傅墨軒很替我不平,經常問我。

「白素,你過得快樂嗎?」

我搖頭。

「不快樂。」

他心疼地握住我的手。

「那為什麼不換一種方式呢?」

我像被針紮一樣,猛然縮回手。

「離開厲錦川,我會更不快樂。」

我明白傅墨軒的暗示,從那以後,再也沒聯係過他。

直到三月二十九號那天,我的生日。

我給傅墨軒打電話,語調很平靜。

「傅墨軒,我好累。」

可傅墨軒卻從平靜中,聽出了潛伏在水麵下的絕望。

「白素,你在哪?」

「如果再來一次,我希望,從來沒有遇見過他。」

說完這句話,我踩下油門。

老天真的聽見了我的祈禱。

給了我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

這次,我徹底忘掉了厲錦川。

我不記得兩人在薔薇藤蔓下熱切地擁吻,不記得他背著我走很久很久的路,溫柔地喊我小乖。

也不記得那些冷漠和傷害。

厲錦川成了故事裡被剪去的膠片,完全消失在我人生的軌跡中。

說不上什麼感覺,心裡好像有點空,有綿密的疼痛往上躥。

我悵然若失,掙開傅墨軒的懷抱。

傅墨軒更加忐忑。

「素寶,你是不是在怪我?」

我板起臉,嚇唬他。

「對,這麼重要的事,你居然騙了我整整三年。」

傅墨軒苦笑。

「是我不對。」

「我喜歡你太久太久了,總是沒有機會。我承認,知道你失憶的那一秒,我心底的卑劣戰勝了人性。」

「是我貪心。」

「是我乘人之危。」

傅墨軒踉蹌著後退半步,身體靠在門背上。

他垂下眼眸,長長的羽睫在眼瞼下投下一片青影,看著孤寂又脆弱。

「素寶——」

傅墨軒捏緊拳頭,指關節繃到發白。

「我太自私了。」

傅墨軒還穿著醫院裡的白大褂,神情憔悴,看著都快碎了。

我立刻招架不住。

「哎呀,我不是那個意思啦!」

「你不要難過了。」

我主動抱住傅墨軒,臉埋在他頸側,親吻他的下巴。

我本意隻是想安慰他。

不知道怎麼回事,事態逐漸往不可描述的方向發展。

傅墨軒很輕鬆地抱著我,把我抵在門上,一遍又一遍,低聲喊我的名字。

白大褂扯下一半,鬆鬆垮垮掛在他肩頭。

裡麵穿著黑色短袖,露出一截青筋僨起的手臂,緊緊托住我。

一半高貴聖潔,救死扶傷。

另一半,全是最**的,世俗的**。

我看得臉紅,腿軟得實在撐不住。

傅墨軒一路抱著我,走到沙發邊,兩人片刻都不肯分開。

一直到我精疲力儘,腦子裡不知道閃過幾次白色的光暈,傅墨軒才一臉饜足地停下。

我癱在沙發上喘息。

忽然想起來。

「噯,你怎麼會認識厲錦川呢?難道我去醫院的時候,他都是和我一起的?

那你怎麼有機會跟我告白,聽起來不對啊。」

傅墨軒沉默片刻,把手機遞給我。

「素寶,既然這樣,我也不瞞你了。」

「我父親和厲家是世交,隻不過,我父母也是離異的,我從小跟著我媽。」

「每年寒暑假,我都會回京城,跟厲錦川打小就認識。」

我瞪大眼睛,看著手機銀行裡那一串數字。

「個,十,百,千,萬……靠!」

「你們怎麼一個兩個都是霸總,就我?我難道沒有什麼隱藏身份嗎,我不服啊!」

傅墨軒笑起來。

「都給你,都是你的。」

「之前就跟你說過,我有錢,你一直不信啊。」

我愣住。

當初傅墨軒說要買婚房,選的是最豪華的地段,房子三百多平。

被我狠狠一頓罵。

我知道他爸媽離異,他媽隻是一個普通的中學老師。

傅墨軒大學畢業沒多少年,醫生前幾年的收入並不高,滿打滿算,能攢多少錢啊?

根本買不起。

杭城房價貴,想買個各方麵都不錯的三居室,起碼也要四五百萬。

我逼著傅墨軒跟我一起扣扣搜搜省錢。

這三年的苦日子,都是我自找的啊。

我氣得拍傅墨軒大腿。

「那你現在怎麼又肯告訴我了?」

傅墨軒抓住我的手。

「白博白說你收到一百萬高興得都快飛起來了。」

「厲錦川那麼有錢,我怕——」

停頓片刻,傅墨軒一臉認真地看著我。

「素寶,他有的,我全都有。」

「傾我所能,全部給你。」

「留在我身邊,好嗎?」

我傲嬌了。

「看你表現——噯,你乾嗎,放開我。」

傅墨軒握著我的腳踝,把我拖到身下。

「不是看我表現嗎?」

……

傅墨軒被醫院的急診電話叫走,我一個人留在家裡,睡得天昏地暗。

再睜開眼,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

我饑腸轆轆,打電話叫外賣。

半小時後,手機裡響起外賣小哥不知所措的聲音。

「喂,有個人在你門口,他,他搶走了我的外賣。」

我趿著拖鞋過去,開啟房門。

厲錦川站在門外,眼尾泛紅,鬍子拉碴,手裡還提著我那袋外賣。

見我開門,他自顧自走進來,一句話都沒說。

外賣小哥問我,要不要幫我報警。

我搖搖頭。

「不用了,他是我朋友。」

知道事情的始末之後,我對厲錦川也沒有剛開始那麼排斥,不覺得他有病了。

不過,依舊刻意開著大門。

厲錦川四處打量,嗓音乾涸沙啞。

「你和傅墨軒住在一起?」

我從他手裡接過外賣袋子,開啟,一盒一盒往外拿。

「厲總,咱們銀貨兩清了吧,你到底還有啥事?」

「小乖。」

厲錦川啞聲喊我,眼神黯淡,神情苦澀。

「我是誰?」

「厲總啊,厲氏集團的總裁。」

厲錦川眸色更暗,隱隱泛起淚光。

我試探著回答:

「京圈太子爺?」

「國民老公?」

「鑽石王老五?」

厲錦川自嘲地勾起嘴角。

「你真的忘記我了。」

停頓片刻,他哽咽道:

「昨晚我讓人查了你這幾年的情況。」

「你失憶了。」

「白素,我寧願你恨我,我不要你忘記我。」

厲錦川忽然大步走過來,用力扯住我的手臂,失控地提高音量:

「你怎麼能忘記我呢?」

「噯噯——鬆手啊!」

我把筷子對準他的眼睛。

「你再亂來,我戳死你。」

厲錦川乖乖鬆開手,用一種十分心痛的眼神看著我。

「你和之前,一點都不一樣了。」

「那當然,我本來就不是那個白素啊。」

怕他錄音,我回答得滴水不漏,一邊開啟飯盒,開始大口吃拉麵。

厲錦川看了我一會,拉開椅子,坐到我對麵。

他安靜地看著我吃飯,再沒有說一句話。

看著看著,他忽然溫柔地笑起來。

「你吃東西喜歡用左邊咀嚼。」

「吃幾口麵,就要喝一大口水。」

「咳咳咳!」

我趕緊放下水杯。

「你就是白素啊,你的習慣都沒有變,怎麼單單不記得我呢?」

厲錦川眼眶通紅。

我抽紙巾遞給他,安慰道:「人死不能複生,厲總,節哀啊。」

厲錦川沒有接紙巾,而是順勢握住我的手。

「白素,我問過醫生了,隻要有足夠的刺激,說不定就能恢複記憶。」

「我們去一趟法國好不好?重新談一次戀愛,重新——」

「神經!厲總,你再這樣,我要報警了,說話就說話,彆動手動腳好伐。」

我狠狠拍開厲錦川的手,下了逐客令。

厲錦川不肯罷休。

他說,我以前愛他愛得要命。

不管他怎麼作踐我,我就是不肯離開。

厲錦川三個字,已經刻在我骨頭裡,融在我血液中,沒法從我生命中抽離。

這是我告訴他的。

我偏執,狂熱,像煙火一樣燃燒自己,用全力愛他。

他不相信,我怎麼可能忘掉這一切。

我把塑料袋塞回他手中。

「厲總,下樓的時候,順便幫我倒一下垃圾,謝謝。」

然後毫不留情甩上房門。

厲錦川不肯放棄。

他換了一個方法對付我。

他說,既然我不肯承認自己是白素,那也沒關係。

就當是陌生人好了。

我和傅墨軒沒有結婚,他也可以追求我。

他開始頻繁出現在我周圍。

給我送花,送珠寶,試圖複刻兩人以前甜蜜的相處過程。

我堅定地拒絕。

「厲總,你不要再騷擾我了。」

厲錦川哀求我。

「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小乖,試著跟我相處,你會重新愛上我的。」

他捧著一個珠寶盒,小心翼翼地塞進我手中。

「你說過的,從外形上,我也是你最喜歡的型別,生理性喜歡的人,不管遇見幾次,都會再次愛上我。」

我不耐煩。

「既然這麼相愛,當初你乾啥去了?非要把我逼到自殺?」

厲錦川渾身一震,唇上的血色頃刻間褪得一乾二淨。

「自殺?」

他不可置信,嗓音發顫。

「不是車禍,是自殺嗎?白素,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我搖頭,把盒子丟他懷裡。

「口誤,不是我自殺,是你前妻白素自殺。」

「阿軒告訴我的,你所謂的愛,隻會逼死她。」

「厲錦川,我最後跟你說一遍,我和阿軒馬上就要結婚了,我很愛他,他也愛我,我不可能再考慮其他人。」

「你放手吧,體麵一點行嗎?」

厲錦川沉默。

孤寂地站在路旁,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我頭也不回,大步往前走。

連著兩天,厲錦川都沒有再出現。

我剛鬆口氣,沒想到,白淺淺和程念念又殺上門來。

程念念氣勢洶洶,開口就是一句賤人。

白淺淺抬起手。

「念念,你去門口等著。」

程念念氣哼哼地,跺腳扭頭。

「知道了!你彆對她太客氣!」

房門關上,白淺淺捋一下鬢角的碎發,一臉倨傲地看著我。

「你們的事,我都知道了。」

「白素,你失憶了,回歸自己平民的生活,覺得怎麼樣?」

「月薪八千,日子很難熬吧?所以碰見厲錦川,立刻又跟橡皮糖一樣黏上來。」

她不屑地撇了下嘴角。

「我知道你們這些女生在想什麼,都做著嫁入豪門的美夢呢?可惜,豪門不是那麼好待的的。」

「你還不知道,你三年前,是怎麼死的吧?」

白淺淺邪惡地笑起來。

「你活不下去的,白素,再嫁給厲錦川一萬次,你也過不到你想象中的日子。」

她有些誇張的,把我之前悲慘的生活描述了一遍。

聽得我遍體生寒。

被無數次按著頭壓進泳池裡,差點窒息死掉。

大雨天被關在院子淋雨,不讓進房門。

滑雪的時候被人弄斷滑雪板,故意推下去。

我真不知道,白素原來遭遇了這麼多。

更彆提,那些冷言酸語,排擠刁難。

唯一愛的厲錦川,卻冷眼旁觀,不對她伸出援手。

難怪她會抑鬱,會有應激反應。

這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啊。

白淺淺警告我。

「嫁給厲錦川,你隻會把三年前的路重複走一遍,這是你想要的嗎?」

我坐著沒動。

看我臉色呆怔,白淺淺鬆口氣,又拿出一張銀行卡推到我麵前。

「這裡有一千萬,收下這筆錢,離開厲錦川的視線。」

「你是個聰明人,該知道怎麼選。」

我還是沒動,白淺淺發脾氣。

「你到底要怎麼樣?」

我匆忙翻包包,掏紙筆。

「等一下,你在這邊寫一個自願贈予的協議,把身份證號碼也寫上,再用這個印泥,蓋下指印。」

白淺淺愣了一秒,飛快地接過紙筆。

邊寫邊冷笑連連。

「我就知道,什麼愛不愛的,你們這些窮人,說到底就是為了利益。」

「我還有一個附加條件,你讓程念念進來。」

程念念走進包廂,看見桌上的銀行卡和協議,嗤笑一聲,翻個白眼。

「嗬嗬,果然!」

「我早都猜到了,賤人就是賤人,說吧,你還有什麼要——啊——」

我跳起來,狠狠一拳砸在她鼻梁上。

「我的要求就是,最後再揍你們一頓!」

說著左右開弓,薅頭發,踹肚子,又把兩人一頓猛揍。

上次的經驗,還沒學乖,這姐倆都穿著緊巴巴的連衣裙,大波浪長發,細高跟。

行動不便,不像我,牛仔褲,運動鞋,動如脫兔,走位靈活。

一頓打完,我神清氣爽,把協議和銀行卡都揣進包裡。

「如果你們敢報警追究我,我馬上找厲錦川擺平!」

「你們以前欺負我那麼多次,被我揍兩頓而已,很劃算的。」

趾高氣揚離開飯店,那兩人還在包廂裡哭,果然沒追出來。

我興高采烈。

在心裡默數一下,厲錦川的一千萬,白淺淺的一千萬,這就兩千萬了。

還有傅墨軒卡裡的錢,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隻可惜傅墨軒工作很忙,沒時間陪我度假,不然我們就可以去周遊世界。

我央求傅墨軒,請幾天年休假,兩人好好出去放鬆幾天。

傅墨軒一臉為難。

「年假都不批,除非——」

「什麼?」

「婚假,有十五天。」

傅墨軒忽然單膝跪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首飾盒。

「素寶,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笑著點頭,伸出手。

「哇,好大的鑽戒。」

婚禮舉辦前一天,下著很大的雨。

我下樓倒垃圾,看見厲錦川矗立在雨中。

他沒帶雨傘,渾身淋得落湯雞一般,直勾勾地盯著我們家窗戶發呆。

看見我出現,他抹一把臉,顫聲道歉。

「對不起。」

「白素,我不知道,你曾經被逼到這一步。」

「我已經和白家斷絕一切合作了,以後也不會再跟她們有任何聯係。」

「你能不能——」

「不能!」

我截斷他的話頭。

「厲錦川,我明天就要結婚了。」

厲錦川愣住。

銀色的雨線在路燈光柱中飛舞。

厲錦川眼中,最後希冀的火苗被雨水澆熄,隻餘灰燼。

他扯了下嘴角,喉頭艱難地滾動。

「恭喜你啊,白素。」

「祝你幸福。」

「謝謝。」

我丟掉垃圾。

回到樓上時,從窗戶往下掃了一眼。

厲錦川還在那。

雨幕垂天垂地,從四麵八方籠罩住他。

他一個人。

好像永遠被困在陰暗潮濕的回憶中了。

我站在溫暖的燈光下,打了個哆嗦,裹緊身上的毛毯。

與我無關。

我和傅墨軒,兩人三餐,四季煙火。

未來光明可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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