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青梅,他汙衊我是殺人凶手 001
為了青梅,他汙衊我是殺人凶手
宋瑾年的青梅是沉寂多年的金牌編劇,急需一個爆款劇本重回神壇。
於是,作為我男友兼心理醫生的他,把我家那樁血案當成素材送給了黎淺初。
電影上映那天,他沒有告訴我。
但我還是去了。
大銀幕上,本該是受害者的我們一家三口,成了死有餘辜的惡人。
窮凶極惡的罪犯,卻被洗白成生活所迫的可憐人。
看著昔日的噩夢破開螢幕,我生生把自己的手掌掐出血印才忍住沒暈過去。
電影結束,黎淺初被眾星捧月請上台。
她笑著挽住宋瑾年,向所有人介紹:
“這是本市最優秀的心理醫生,也是我電影的靈感繆斯。”
全場掌聲雷動,主持人盛讚他們郎才女貌。
在宋瑾年驚愕的目光中,我緩緩舉起了手。
“我有一個問題,想問問這位繆斯先生。”
……
宋瑾年的表情明顯一僵。
顯然沒料到我會出現,眼底的慌張我哪裡還不明白。
兩天前,我們說好要一起去海島旅行。
出發前一天,他卻說公司有緊急事情需要處理。
他溫柔地道歉:“念安,等我一天,就一天。”
“你先去,我處理完馬上就來找你。”
我信了。
直到閨蜜發給我一段視訊,宋瑾年和黎淺初在電影首映會上同時出現。
姿態親昵,宛如戀人。
顧不上旅行,我匆匆趕來,卻看到電影裡我們一家三口變成了惡人。
我才恍然。
他不是有事,隻是要支開我。
宋瑾年的目光與我撞在一起,連忙撇開視線,不敢看我。
原來,他也會害怕啊。
害怕我知道,害怕麵對我的憤怒。
但他還是做了,為了黎淺初。
嘴角勾起苦澀:“宋醫生,我隻是單純好奇,您作為心理醫生提供給黎編劇的這個真實事件的創作原型,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我想知道宋瑾年的解釋。
再給他一個機會。
宋瑾年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下一秒,他淡淡地開口:“一個舊友的經曆罷了。”
我愣了幾秒,低低地笑起來。
宋瑾年,我總是心軟,幸好,你比我決絕。
我真傻。
答案早已經知道,卻還是想聽他怎麼騙我。
宋瑾年看我紅了眼,語氣裡染上擔憂:“我……”
這時,黎淺初略顯尖銳的聲音響起,打斷了他。
“這位小姐問得真好,看來您也是我們電影的深度愛好者。不如就讓我來分享一下,我和瑾年的創作故事吧。”
她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電影裡的故事因為題材過於沉重,我遲遲無法下筆。”
“直到我遇到了瑾年。”
她的目光轉向宋瑾年,眼神裡的愛慕濃得化不開。
“他作為最頂尖的心理醫生,為我剖析了創傷後應激障礙人群最真實的內心世界。我們一起探討人性的複雜,探討罪與罰的邊界。”
“他陪我熬了無數個深夜,可以說,沒有他,就沒有這部電影的靈魂。”
她說完,深情地看著宋瑾年。
宋瑾年看了我一眼,隨後像被燙到一樣立刻移開,不敢與我對視。
卻還是僵硬地點了點頭,配合著黎淺初。
台下爆發出掌聲,夾雜著豔羨的驚歎。
“天啊,這簡直是靈魂伴侶!”
我靜靜地看著那張臉,自嘲地笑了笑。
和宋瑾年相識六年,相戀四年。
如今,我卻隻是舊友。
曾經對他揭開的傷疤,也被他講給了黎淺初。
他用我的傷口來討好另一個人。
2
等掌聲稍歇,我冷靜下來。
“探討人性,剖析心理。說得真好聽。”
“可宋醫生作為一名專業的心理醫生,把病人的隱私當成素材提供給彆人——”
我頓了頓,聲音轉冷:“這,是不是有違你的職業道德?!”
話音落下,剛剛還一臉磕到了的觀眾,臉色變了變。
是啊,私自泄露病人隱私,這可是心理醫生的大忌!
記者們反應迅速,將長槍短炮對準了台上的宋瑾年。
“宋醫生,請問這位小姐說的是真的嗎?”
“您真的把病人的隱私泄露給黎編劇,當成劇本素材了嗎?”
宋瑾年慌了,急忙擺手,聲音都變了調:“不!不是的!大家誤會了,這不是病人的隱私!”
黎淺初立刻幫腔,語帶委屈:“我們這部電影是基於真實的社會事件改編,怎麼會是病人的隱私呢?這位小姐一定是誤會了什麼。”
“哦?真實事件改編?”
我笑了笑:“那黎編劇能告訴大家,你口中的真實事件是從何得知的嗎?”
當年,因為相關人員的辦案失誤,差點讓凶手逃脫。
因此案子被死死壓住,根本沒被報道過。
除了宋瑾年這個資訊源,黎淺初不會知道的。
黎淺初神情一頓,沉默下來。
她不能說從宋瑾年那聽來的,因為那坐實了他泄密。
隻能陰惻惻地瞪著我。
空氣凝滯。
黎淺初求救似的看向宋瑾年,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那位當事人是我的一個舊友,她不願再被提及,我本不想多說。”
“既然這位小姐如此執著,那我就解釋清楚。”
心往下落了落。
他下意識地,還是選擇了保護黎淺初。
我輸得一敗塗地。
“我的那位舊友深知她父母犯下的過錯,多年來背負著巨大的道德壓力,為此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
“她找到我傾訴了一切,並懇求我,能用一種方式將這件事公之於眾,警示世人,算是她對受害者的贖罪。”
他頓了頓,聲音拔高了幾分,帶著一種凜然的正氣。
“所以,這不是泄密。”
“我和淺初,隻是在幫一個可憐的女孩,完成她的自我救贖。”
我啞然看著宋瑾年。
心臟一陣抽痛,難受得快要窒息。
父母慘死後,我病了。
抑鬱症。
活著比死更痛苦。
我吞過安眠藥,割過腕,從天台往下看過無數次。
每一次,都被人拉回來。
直到一次洗胃後,醫生看不下去,給我找來了宋瑾年。
他說,我是倖存者,不是罪人。
生命中有的人,就是像禮物一般的存在。
在他的陪伴下,我慢慢被治癒。
而現在,他的臉變得和當年那個凶手一樣,麵目可憎。
我忍住淚意,聲線有些不穩:“宋瑾年,你大概真的沒有心。”
“真大義凜然啊,把自己塑造成大英雄了。”
我突兀地笑了一聲,聲音嘶啞地問他:
“可你顛倒黑白,扭曲事實。午夜夢回時,真的不會良心難安嗎?!”
3
人群變得喧囂。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說電影是對罪犯的惡意洗白?”
“電影裡對罪犯的刻畫確實讓人感覺不適。”
“對,裡麵的受害者也好刻板,就是那種受害者有罪論……”
黎淺初聽著議論,臉上閃過慌亂,挽著宋瑾年的手微微用力。
見狀,宋瑾年的眸子暗了下來。
“周念安!你非要在外麵鬨嗎?”
“你父母的事情都過去那麼多年了,你為什麼就是放不下?非要讓他們死後都不得安息!”
我猛地抬頭看他。
他看我的眼神,失望、憤怒,還帶著些許埋怨。
唯獨沒有了曾經的溫柔和心疼。
我有些恍神。
那些年,我把他當成救贖。
他用最繾綣的聲音,一遍遍地告訴我:
“念安,彆怕,有我。”
“念安,你看,太陽出來了。我們一起去曬曬太陽,我給你念詩。”
我茫然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隱忍太久的澀意,如今全凝成眼淚,爬滿了我的臉。
宋瑾年看到我的眼淚,愣了幾秒,臉上閃過不忍。
他下意識地抬起手,想像過去無數次那樣幫我抹去淚痕。
卻發現,我們離得太遠。
他在萬眾矚目的台上,我在孤立無援的台下。
他訕訕地放下手,隔著喧囂的人群,嘴唇一張一合,我卻聽得清楚:
“念安,彆鬨,我們回家說。”
嗬。
在我全家都被他和黎淺初釘上恥辱柱之後。
我們之間哪裡還有家?
我譏諷地勾了勾唇,一步步走上台,對著宋瑾年說。
“我父母被汙衊成了死有餘辜的罪人,是你們不讓他們安息!宋瑾年,換做是你,你能放下嗎?”
他張了張嘴,喉結艱難地滾動著。
啞著聲音開口:“念安,我是為你好,你父母的事需要更多人關注,總需要一個真相的。”
荒謬。
喉嚨裡發出一聲短促的嗤笑。
“真相?”
“是美化犯罪和凶手,拉踩受害者的真相?”
“還是我父母被汙名化,父親成了剝削人的老闆,母親成了小三上位,而我成了霸淩同學的惡女的真相?”
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宋瑾年,人血饅頭好吃嗎?”
周圍的氣氛變得凝滯。
宋瑾年顫抖的聲音響起:“念安,我不是這個意思,剛纔是我一時急了。”
他紅了眼,好似真的在懺悔。
可下一秒,他卻急切地說:“但這次電影對淺初來說很重要,一定不能出錯。念安,你就先退一步,好不好。”
“這次過後,我們就結婚。”
我遲緩地抬頭看他,滾燙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卻笑得渾身都顫抖起來。
“退一步?你讓我怎麼退!你明明知道過去六年,我有多痛苦,你都知道的!”
宋瑾年聽著我的笑聲,語氣也變得不耐。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
“你是要毀了我的事業,毀了淺初最重要的作品,才甘心嗎?”
他滿眼失望:“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無理取鬨了?”
我愣在原地。
看著那張曾經讓我無比安心的臉,突然覺得陌生得可怕。
“在你心裡,她汙名化我的人生,叫作品?”
“我這個被你們踩在腳下敲骨吸髓的受害者,倒成了罪人?”
我的質問讓他的臉色更加難看。
他避開了我的視線,不敢再看我的眼睛。
黎淺初見狀,皺起眉,語氣鄙夷。
“周小姐,你說話怎麼那麼難聽?我和瑾年是在給這件事更多的討論度,是用電影來記錄。”
她眼底的惡毒一閃而過。
“你這樣胡攪蠻纏,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就是那個霸淩同學,害彆人跳樓的女兒呢。”
原來,黎淺初什麼都知道。
她就是想讓我承認身份,當眾羞辱我。
4
我一直討厭黎淺初。
她也討厭我。
當著我的麵,意有所指地和宋瑾年說:“瑾年,同情不是愛,你不要被病人迷惑了。”
我本就沒什麼安全感,被她攪得不得安寧,隻能一遍遍地向宋瑾年確認:
“你隻是在可憐我嗎?”
“宋瑾年,你有一天會不會不要我?”
宋瑾年無奈又寵溺地將我擁入懷中:“傻瓜,胡思亂想什麼呢?我怎麼會捨得不要你。”
如今,他卻站在我的對立麵,維護著另一個女人。
原來,他不是捨不得。
隻是,捨不得的那個人,不是我。
我迎上黎淺初惡意的目光,笑了笑:“是啊,我就是當事人,電影裡的那個女兒。”
她的嘴角僵住,沒想到我這麼輕易地承認了。
隨即,她又重新笑開,故作驚訝:“哎呀,原來周小姐就是那個霸淩女呀。”
會場炸開了鍋。
“周小姐,你父親真的是冷血資本家,你母親真的是小三嗎?”
“周小姐,你家的遭遇,是否是你霸淩彆人的報應?”
記者們一個個興奮異常。
但並不是想探尋真相,而是想要噱頭和勁爆的標題。
人群一擁而上,我被一股巨力推倒在地,後腦重重磕在地上。
嗡!
世界瞬間失聲。
天旋地轉間,一張張扭曲放大的臉在我眼前晃動,與記憶深處那張惡魔的臉重疊。
我彷彿又回到了那個血色的午後,被父母死死地按在衣櫃裡。
透過那道狹窄的門縫,我看見——
父親倒在地上,腦袋被砸得血肉模糊。
母親被推倒在地,裙子被暴力撕開,那個惡魔的臉變得淫邪。
她的眼神在與我對視時,瞬間充滿了決絕。
主動把亡命劫匪手裡的刀刺進自己的心臟。
然後,一步一步,拖著滿地的血爬到衣櫃前。
用身體擋住那道門縫,擋住了惡魔探尋的視線。
血一點點滲了進來,溫熱的,粘稠的……
“啊!”
我捂住頭,發出一聲尖叫,渾身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那種令人窒息的瀕死感再次襲來。
眾人被我的反應嚇壞了,不再擠著向前,麵色古怪地後退。
我終於得到些許喘息。
“念安!”
宋瑾年注意到我的不對勁,臉色大變,想衝過來扶我。
“彆碰我!”
我猛地後退一步避開。
他的手僵在半空,臉上滿是受傷和錯愕。
我抬起頭,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瞪著他。
“把我告訴你的一切都變成談資告訴她,是不是很好玩?”
宋瑾年的臉色微紅,似是惱羞成怒。
“周念安!”
“不是每一個人都和你一樣,總是把每一份善意都揣測成惡意。”
我鈍鈍地爬起來,一字一句地對他說:
“宋瑾年,待人如初很難嗎?”
“以前的我怎麼沒發現,你原來這麼惡心。”
他眼神變得躲閃。
這反應落在眾人眼中,意味深長。
“這下倒真像是周小姐被吃人血饅頭了。”
“我早就覺得這個電影不對勁,那可是個殺人惡魔,怎麼在洗白他?”
“就是,還把他放在宣傳海報中間,存了什麼心思太明顯了。”
質疑聲越來越大,黎淺初徹底慌了。
聲音尖銳地高喊:“大家不要信她!她瘋了!”
“她是瑾年的一個病人,對他因愛生恨,所以才編造出這一切,想要毀掉我們!”
眾人皺起眉,都快要跟不上這個反轉。
黎淺初晃動宋瑾年的手臂,急忙道:“瑾年,不要陪她演戲了,你已經仁至義儘,她還要這樣毀了我們!”
“你不是有她臆想症的病曆單嘛!不要心軟了,快告訴大家真相,我說的都是真的!”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宋瑾年身上。
他在長久的沉默後,閉了眼。
再睜開時,裡麵所有的情緒都已褪去,隻剩下淡漠。
他看著我,輕輕地說:
5
“是的,她……患上了嚴重的臆想症,是我的一個病人。”
“一直在糾纏我……”
世界在我耳邊轟然倒塌。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隻剩下尖銳的耳鳴。
我看著宋瑾年那張開開合合的嘴,卻一個字也聽不清。
宋瑾年聲音沙啞:“周小姐精神上一直不太穩定,我也不想多說這件事,還請大家不要再刺激她了。”
精神不穩定。
多好用的一頂帽子。
輕輕一扣,就將我所有的血淚控訴都定義為瘋言瘋語。
我忍不住笑出聲,笑得胸口劇痛,眼淚不受控製地湧了出來。
“宋瑾年,你真不愧是頂級的心理醫生。”
“殺人誅心,你是專業的。”
宋瑾年渾身一僵。
聞言,黎淺初微微歎氣:“周小姐,瑾年心善,不忍心說重話傷害你。”
“但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有些難聽的話,就由我這個惡人來說吧。”
她頓了頓,眼神瞬間變得輕蔑。
“你糾纏他這麼久,他一次次明確地拒絕你,你還要像狗皮膏藥一樣貼上來,這不是深情,是下賤。”
“周小姐,人貴在自重。不屬於你的東西,就彆再妄想了。”
我笑了一聲:“黎編劇寫劇本的功力倒是見長,能心安理得把沒有說成有。”
“不過你倒是說對了一件事,你確實是個惡人。宋瑾年也是。”
黎淺初氣得跺腳。
我轉向宋瑾年。
“電影裡,我母親手上戴的那枚祖母綠戒指,被改成她當小三時從彆的男人那裡騙來的。”
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
“可你明明知道,那枚戒指是我父親跑遍了半個歐洲,纔在一家百年老店裡找到的,是他送給我母親的二十週年結婚紀念禮物。上麵的Z&Y是他親手設計的,代表我們一家三口的姓氏首字母。”
宋瑾年的瞳孔劇烈收縮。
那枚戒指是我父母愛情的見證,也是我如今唯一的念想。
當年它被罪犯搶走,幾經周折才被追回。
我在最信任宋瑾年的時候,當成一個溫暖的回憶,隻講給他一個人聽過。
在電影裡,卻被編造成了我母親不貞的罪證。
這是何等的殘忍!
黎淺初的臉色一下變白,把宋瑾年的手臂攥得更緊了。
記者們的閃光燈更加密集地閃了起來。
“怪不得她要把受害者一家寫得那麼不堪,原來是為了掩蓋自己剽竊和誹謗的罪行!”
輿論的風向發生逆轉。
宋瑾年臉上的血色儘褪,怔在原地。
不知道是慌了,還是愧對於我。
可那又怎麼樣呢?
愧疚是這個世界上最廉價無用的東西。
黎淺初卻還不放棄,猛地甩開宋瑾年的手,聲音淒厲。
“周念安!”
“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我們!”
她衝到我麵前,然後直直地跪了下去。
“我求求你,放過瑾年吧!”
她仰著那張梨花帶雨的臉,哭得撕心裂肺。
“我知道你愛他,愛到分不清現實和幻想。”
“我知道你無法接受你父母的真實麵目,更無法接受自己曾經的過錯,所以編造了那麼多美好的故事來騙自己,也來騙他。”
“可是瑾年是醫生,他有職業道德,他不能陪你一起活在謊言裡。”
“你不能因為他想讓你認清現實,就因愛生恨,來毀掉他的一切!”
記者們徹底沸騰了。
6
“黎編劇,您的意思是周小姐所說的都是她的幻想?”
黎淺初哭著點頭,肩膀不停地顫抖。
“是,她無法接受自己家庭的悲劇,所以構建了一個完美的家庭假象,甚至美化了自己。”
“瑾年一直在努力引導她,可沒想到她會偏激到這種地步。”
她一邊說,一邊看向宋瑾年。
“瑾年,你快告訴大家,我說的都是真的!”
宋瑾年木然地點了點頭。
“你看,我就說她病得不輕。”
黎淺初的聲音幽幽傳來。
她從地上站起來,對著不知何時出現在會場門口的幾個黑衣大漢說:
“把她帶走,送去最好的精神病院,找最好的醫生給她看看,所有的費用我來出。”
心猛地一沉。
黎家有黑道背景,我如果真的被帶走,去的恐怕不是什麼精神病院。
那幾個黑衣人朝我走來,身上帶著一股令人膽寒的壓迫感。
我下意識地後退,厲聲喝道。
“你們要乾什麼?”
“黎小姐擔心您的狀況,我們隻是想送您去接受更專業的治療。”
為首的男人聲音毫無起伏。
“我沒病!”
“有沒有病,醫生說了算。”
我絕望地看向宋瑾年,發出最後的求救。
“宋瑾年!讓他們滾開!”
宋瑾年看著我,眼神裡滿是痛苦和不忍。
“念安,彆這樣,跟他們去醫院檢查一下,好不好?你最近壓力太大了,你需要好好休息。”
我氣得渾身發抖。
“宋瑾年,為了給黎淺初脫罪,你連這種肮臟事都做得出來?”
我的話似乎刺痛了他的自尊,一直壓抑的情緒瞬間爆發。
“周念安!你鬨夠了沒有!”
“你知不知道今天對淺初有多重要!她為了這部電影熬了多少個日夜,你為什麼就不能體諒一下她?”
“你為什麼非要活在你自己的幻想裡,非要把身邊所有人都折磨瘋!”
他情急之下,口不擇言。
每一個字都精準地踩在我最痛的傷口上。
我四年來拚儘全力守護的珍貴回憶,在他眼裡不過是一場需要被糾正的病態幻想。
我突然就笑了。
“是啊,我走不出來。”
“所以,我也不想讓你們走出來。”
我的冷靜,讓宋瑾年有一瞬間的怔忪。
也就在這時,那幾個黑衣人已經走到了我麵前,伸出手就要來抓我。
“我看誰敢動她!”
一道憤怒的女聲在會場門口炸響。
7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
一個踩著十厘米高跟鞋的女人,在一群黑衣保鏢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是薑櫻,我最好的閨蜜。
也是國內頂尖傳媒集團的總裁。
她徑直走到我麵前,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我顫抖的肩上,將我緊緊護在身後。
然後,她抬起眼,冰冷的目光落在了黎淺初和宋瑾年身上。
“黎小姐,好大的威風。”
薑櫻常年身處高位,聲音自然帶著壓迫感。
“在你的首映會上公然綁架,還要強行把人送進精神病院。你們黎家知道你這麼無法無天嗎?”
黎淺初顯然認識薑櫻,眼神裡閃過一絲慌亂。
“薑總,你誤會了,周小姐精神狀況不太好,我隻是擔心她……”
“她好不好,輪不到你來擔心。”
薑櫻冷冷打斷她。
“我已經報警了,警察馬上就到。你這些手下是想留下來跟警察解釋一下,還是現在就滾?”
那幾個黑衣人麵麵相覷,最後看向黎淺初。
黎淺初咬著牙,最終還是不甘地揮了揮手。
黑衣人如蒙大赦,迅速退了出去。
解決了雜魚,薑櫻的目光才重新回到宋瑾年身上。
眼神裡充滿了失望和鄙夷。
“宋瑾年,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會覺得你是個能托付的人。”
“你用念安的信任和痛苦,去為黎淺初的星途鋪路。現在,又為了維護她,親手把她打成一個瘋子。”
“你摸著你的良心問問自己,你還算個人嗎?”
宋瑾年被她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轉而哀求地看著我。
“念安……”
我彆過頭,連多看他一眼都覺得臟了我的眼睛。
很快,警察就到了。
薑櫻言簡意賅地說明瞭情況,並表示會全權委托律師處理後續事宜。
在警察的護送下,我跟著薑櫻離開了。
坐上車,緊繃的神經終於斷裂。
我蜷縮在座椅上,這是我沒安全感時的姿勢。
彷彿隻要把自己縮小,就能變得安心。
薑櫻什麼都沒說,隻是將我攬進懷裡,輕輕拍著我的背。
“沒事了,念安,都過去了。”
眼淚終於決堤。
這些年,我從不敢在外人麵前哭。
因為我知道,眼淚換不來同情,隻會招來豺狼。
可在薑櫻麵前,我終於可以卸下所有偽裝,放聲大哭。
那晚,宋瑾年來找我了。
他跪在薑櫻家樓下,從天黑一直跪到天亮。
薑櫻拉開窗簾,冷笑著對我說:“你看,男人就是這麼賤。好好對他的時候不知道珍惜,非要等失去了才來上演這些苦情戲碼。”
我默不作聲,無比同意。
雖然心臟還是會傳來細密的疼痛,但我不會再心軟。
8
第二天,宋瑾年還是跪在那裡。
來往的鄰居對著他指指點點,他卻毫無所覺。
固執地仰著頭,看著我們這層樓的窗戶。
我一整晚沒睡,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窗外從漆黑變成魚肚白。
薑櫻給我端來一杯熱牛奶,坐在我身邊。
“念安,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但這件事,我們不能就這麼算了。”
她開啟平板,遞到我麵前。
“首映會的事,已經爆了。我讓公司的人推了一把,現在全網都在討論。”
#金牌編劇剽竊誹謗#、#心理醫生違背醫德#、#深淵回響原型#等詞條。
牢牢占據了熱搜前幾位。
輿論幾乎是一邊倒地在討伐宋瑾年和黎淺初。
當然,也有黎淺初的粉絲在拚命洗地。
說我是因愛生恨的瘋子,電影裡的纔是真相。
但很快,薑櫻的公關團隊就放出了實錘。
完全能證明,我父母纔是無辜的受害者。
黎淺初的顛倒黑白,被公諸於世。
薑櫻劃著螢幕,聲音冷靜而果決:“黎淺初和宋瑾年都完了。但光這樣,還不夠。”
“他們欠你全家的清白,我要讓他們用一輩子的名譽來償還。”
我看著她眼中閃爍的寒光,知道她不是在開玩笑。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薑櫻通過可視門鈴看了一眼,是宋瑾年。
他不知道怎麼混過了樓下的安保,找到了這裡。
“念安!念安你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麵!你讓我見你一麵,就一麵!”
他拍著門,聲音嘶啞而絕望。
薑櫻皺著眉。
我卻開口:“讓他進來。”
薑櫻愣了一下,但還是聽我的開啟了門。
宋瑾年踉蹌著衝了進來。
他雙眼布滿血絲,鬍子拉碴,膝蓋上還沾著灰塵,狼狽得像一條喪家犬。
“念安……”
他不敢再上前,隻是隔著一段距離,破碎地看著我。
“對不起,念安,對不起……”
他不停地重複著這三個字,聲音哽咽。
“我知道錯了。我不該幫淺初,更不該說那些話傷害你,傷害你父母。”
“我當時隻是想先把場麵穩住,我怕事情鬨大了,對我們誰都不好……”
我靜靜地聽著他蒼白的辯解,隻覺得無比諷刺。
“所以,穩定場麵的方式就是承認我全家都是你口中那種不堪的人?就是承認我是個瘋子?”
“不是的!我沒想過!”
他急切地搖頭。
“我隻是慌了神……”
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絲絨盒子,顫抖著開啟。
裡麵是一枚設計精巧的鑽戒。
“念安,你相信我,我本來打算等首映會結束,就跟你求婚的。”
“就在你最想去的海島,我想給你一個驚喜。”
他舉著那枚戒指,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就一天,念安,你為什麼就不能再多等我一天?”
我看著那枚戒指,它灼痛了我的眼睛。
我輕笑:
“宋瑾年,你到現在還覺得,這隻是一天的問題嗎?”
9
宋瑾年茫然地看著我,不明白我為什麼笑得如此淒涼。
“你根本就不覺得自己錯了。”
我收起笑容,平靜地看著他。
“在你心裡,你為黎淺初提供素材,不是錯。你隱瞞我,也不是錯。”
“你唯一的錯,隻是在首映會上沒有處理好我這個突發狀況。”
“你求我原諒,不是因為你真的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而是因為事情失控了。你的事業和名聲受到了影響。”
他的臉色一寸寸地白了下去。
“不是的……念安,我愛你,我真的……”
“彆說了。”
我打斷他。
“宋瑾年,我們之間的情愛與時光,都被你親手碾碎了。”
“如今隻剩下恨。”
“不!念安!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宋瑾年激動地想衝過來,卻被保鏢死死架住,拖了出去。
我脫力地坐回沙發上,薑櫻遞給我一杯溫水。
“看清楚了?”
我點點頭,喝了一口水,溫熱的液體卻暖不了冰冷的心。
“以前總覺得,他隻是太重情義。”
“現在才明白,他的情義從來都不屬於我。”
薑櫻拍了拍我的手:“沒關係,不屬於你的,咱也不稀罕。接下來,就看戲吧。”
網上的風暴愈演愈烈。
在薑櫻公司的推動下,黎淺初的黑料被一層層地扒了出來。
而其中最致命的,是一個匿名賬號發布的爆料。
爆料者自稱是曾經為黎淺初寫過劇本的槍手之一。
他說,黎淺初根本沒有什麼才華。
她所有成名的劇本,幾乎都是出自他們這些見不得光的槍手。
而黎淺初控製他們的方式,極其惡劣。
她將七八個小編劇關在一個封閉的彆墅裡,沒收手機,斷絕與外界的聯係,讓他們沒日沒夜地寫。
為了讓他們保持高強度的創作狀態,她甚至找來醫生,給每個人掛上含有興奮成分的藥水。
爆料還附上了一張照片。
昏暗的房間裡,幾個麵容憔悴、形容枯槁的年輕人對著電腦,手臂上插著輸液管。
畫麵觸目驚心,宛如人間地獄。
很快,其他的槍手也紛紛站了出來,實名指控黎淺初的非人行徑。
黎淺初不僅壓榨他們的勞動,還經常對他們進行人格侮辱。
動輒打罵,把他們當成狗一樣使喚。
一時間全網震怒。
黎淺初從一個才華橫溢的金牌編劇,徹底淪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牆倒眾人推。
黎淺初的醜聞,還牽扯出了她家族背後那些見不得光的黑色產業。
官方很快介入調查。
曾經能為她擺平一切的黎家,這次自身難保,迅速與她做了切割。
黎淺初眾叛親離,從雲端跌落泥潭。
她還給宋瑾年打過無數通電話。
哭著求他證明她的清白,求他看在過去的情分上幫幫她。
宋瑾年沉默了很久,隻說了一句:“淺初,你太讓我失望了。”
黎淺初徹底愣住。
那個會給自己無限兜底很永遠站在她那邊的人,最終也棄她而去。
她崩潰了,也變瘋了。
真可笑。
不知道黎淺初在那一刻,會不會體會到我當初在首映會上的萬分之一的絕望。
宋瑾年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他泄露病人隱私、違背職業道德的行為被捅到了醫學協會,他的心理醫生執照被吊銷了。
醫院第一時間將他開除。
他從一個前途無量的青年才俊,變成了一個身敗名裂的行業敗類。
10
那段時間,我一次都沒有出過門。
薑櫻幫我處理好了一切,包括辭掉了工作,賣掉了我和宋瑾年曾經的房子。
她說:“念安,我們離開這裡,去一個新的城市,開始新的生活。”
我點點頭。
宋瑾年又來找我了。
我拉著行李箱,正準備上薑櫻的車。
他不知道從哪裡衝了出來,攔在我麵前。
短短半個月,他像是老了十歲。
頭發白了些許,眼神渾濁,再也沒有了從前的意氣風發。
他沉默地看著我。
良久,才從喉嚨裡擠出一句沙啞的話。
“念安,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我隻是……想再看你一眼。”
我沒有說話,平靜地看著他。
他被我看得狼狽地低下了頭。
“我活該,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我毀了你,也毀了我自己。”
他苦笑一聲。
“我隻是不明白,我們怎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我總是在想,要是能回到那一天就好了。可具體是哪一天,我也不知道。反正也回不去了……”
他紅了眼。
“念安,我們是不是回不去了?”
“是。”
我淡淡地開口:“宋瑾年,我們會變成今天這樣,不是因為某一天,而是從一開始就錯了。”
“我的痛苦你看見了,可你隻是安慰我,而不是真的在意。”
“你隻是享受成為彆人救贖的成就感,而不是愛一個人本身。”
他神情一震。
我拉著行李箱,繞開他。
“念安!”
他在我身後,用儘全身力氣喊道。
“如果還有下輩子,我一定……”
我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宋瑾年,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走進你的診療室。”
“所以,不用等下輩子了。”
“我隻希望,我們永不相見。”
說完,我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車子緩緩啟動,將那個失魂落魄的身影永遠地甩在了後麵。
窗外的陽光有些刺眼。
我微微眯起眼,看向遠方。
想起初見宋瑾年的那個午後。
他穿著白大褂,站在窗邊。
明媚的陽光從他身後傾瀉而下,將他整個人籠罩在一片溫暖的光暈裡。
他逆著光。
我躺在病床上,覺得他是在對我笑。
可現在我才明白。
我其實從未看清過他臉上的神情。
又或者,我看見的都隻是我自己渴望看見的幻象。
我從未真正看清過宋瑾年。
那個拯救了我的,從始至終,都是我自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