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他化龍身,奉獻自己肉身 第一百六十四章 情之所至終成執
“師傅,師兄。”淩若穀匆忙趕回,看到的就是麵色肅沈的師傅青宇和一身血跡臉色灰敗的師兄百川,一並站在蘭珊房門外,他心底一緊,饒是一貫寡言冷性,到底年紀輕沈不住氣,慌聲問到,“那蛇妖呢?蘭珊人呢?”
青宇看了一眼風塵仆仆的小徒弟,他在留下的紙箋中明明囑咐他回來的途中要少用真氣,畢竟他剛剛取了兩次丹田血,內元受創,一時半會兒得小心謹慎,不能仗著年輕底子好就胡來。可隻看一眼他現在的臉色與呼吸吐納的頻率,青宇就清楚,小徒弟為了早一刻趕回來,還是妄動了真元。
他之前怎麼就覺得自己的兩個弟子都十分聽話省心呢?
他的麵色越發肅厲,還是百川替他答的話,“蛇妖提前跑了,蘭珊沒有大礙,在裡麵睡著。”
青宇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表現如常的大弟子,他眉眼間的黑氣散掉了,可眼白中有一條十分淺淡的黑線,這證明他確實快要走火入魔了。
青宇畢竟是他們的師傅,這要是放在以前,作為師長看這二人為了蘭珊不顧一切,甚至做出不管禮教妄悖人倫的選擇,明知是兄妹也要執迷不悟,即便要和彆的男人分享她也不肯放手,他定是要痛斥狠罰一番他們,再恨鐵不成鋼地要求他們不可耽於兒女情長,早日斬斷情根纔是正道。
可奈何如今他自己也深陷情愛之中,對蘭珊難以割捨,用謊言與隱瞞構築瞭如今與她得以親近的機會,是以他心底的五味陳雜哪怕是一貫最信任的徒弟,也說不得分毫。
蘭珊在他們三個人心底都已經紮了根,意欲除之,亦如剜心。
他隻扔下一句:“為師進去看看她。”就留下這師兄弟二人在外麵繼續枯站。
一聽蘭珊沒有被蛇妖擄走,淩若穀先是放下心來,但又覺察出師傅的情緒不佳,再看著百川狼狽而虛弱的樣子,以及不複平日整潔風度的外表,就問道,“師兄,你怎麼樣?蛇妖傷了你何處?”
百川勉強一笑,剛剛青宇在此站著,他自然不好坐下,這會兒卻是感覺雙腿如灌鉛一般沈重,就示意淩若穀扶自己坐下。
淩若穀自己也是勉強提氣趕回,現在心口大石落下,那口氣也泄了,於是扶著百川坐下後也順勢坐在了他旁邊。
蘭珊臥房外擺著一張竹製長椅,還是師兄弟二人年少時一起動手做的。當時後山有一片竹林所生長的地方要另作他用,兩人就去把竹子砍了,空出地來。而竹子太多,當柴燒又浪費,百川就又叫了淩若穀幫忙,兩人一起做了些凳子椅子,再由百川出麵送給派內一些交好的弟子。
就是這樣,還留了一些,這長椅便是其中之一,做好後就放進了含元殿的庫房,直到蘭珊來到並住下,百川纔去搬了過來,靠牆向外放著,正對一條小徑,以便少女在天晴時可以曬曬太陽,下雨天也可坐在屋簷下閒聽雨漏。
他們二人倒是頭一回並排坐在這兒。說是師兄師弟,但看兩人現在一個賽一個的虛弱狼狽,說是難兄難弟還更準確點。
百川背靠外牆,仰頭看向夜空,疲憊地輕咳兩下,隻覺得這一晚的時間長得過分。
但漫長的夜,他終歸是有所收獲的。
師傅那關暫時過了,師弟這關不會比師傅那關難。
夜空中灰雲漸聚,月光晦澀,他實在難忍喉頭的癢意,擡手捂住嘴又咳出點血沫子,這才一偏頭看向身邊的師弟,扯出一抹笑容,啞聲道,“我的傷,不是白蛇打的,是師傅罰的。”
淩若穀正在默然調息,聞言一怔,星眸中俱是意外與疑惑。
房內,坐在床邊端詳著少女睡顏的青宇,摸她額頭的手一頓。
室外,百川告訴淩若穀,“我想留在蘭珊身邊照顧她,親近她,就像……你和師傅一樣。”
淩若穀一下睜大了眼睛,劍眉蹙起,沉默不語地看著他。百川知道他這眼神的意思,示意他以門牆為界有陣法阻隔,他們的談話不會傳入室內。
蘭珊受了驚嚇,等他的傷看起來不那麼嚇人後,很快就神情懨懨,青宇不忍她憂心焦慮,趁她不備點了她的睡穴,把人抱去床上安置好,師徒二人才來到室外。
這後來的結界,是青宇重新設下的。
雖然他知道蘭珊一時半刻醒不過來,但一想到百川提到的“秘密”,他不得不多加慎重。
不過,他本人自然能透過結界,聽到門外兩個徒弟的對話。
“我把一切都據實稟報了師傅,也求他成全我,還求他保守秘密不要讓蘭珊知道真相。”百川拿出一方疊的整齊的潔淨帕子,擦了擦臉上的血與灰,再擦了擦手,然後重新疊好放在一邊,這才轉過頭看向淩若穀,“師傅沒說同意,但也沒說要把我逐出師門,或者不同意。”
淩若穀默默聽著,不做回應。
又一陣血氣翻湧,逼得百川停下話來喘了下,呼吸間依舊有幾分痛苦之色。他等這陣不適緩過去後,才繼續說道,“若穀,現在,需要我也求一求你嗎?”
淩若穀聞言眉頭擰得更緊。
他其實早就看出來師兄對蘭珊感情很深,也全非兄妹之情,蘭珊對師兄又的確有意,但這兩人之間橫亙著那道血緣的坎,不說破不代表不存在,師兄顯然也是清楚這點,之前才會選擇退出。
見他沉默不語,百川自顧自說了下去,“其實之前,師兄我就求過你,我求你發誓,幫我保守秘密,你那時是應了我的。”他看向自己的師弟,露出一抹苦笑,“我信你。”
淩若穀這才開口道,“我會守信。”
百川點點頭,“我知道。”
淩若穀對於蘭珊的情感很純粹,獨占欲這種東西他當然有,但從一開始他就看見了她和青宇的親昵,所以這份心思在得到她首肯的親近前,就已經被他自己親手粉碎了。
在那時辰界內,他、蘭珊與師兄的一場三人之歡,他全程都沒有反感。他隻認一點,她是喜歡他的,這就夠了。至於,她還喜歡著旁人,又或者旁人也喜歡他,都與他無關。
“若有一天,蘭珊知道了……”淩若穀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這個隱瞞的事情如果真相大白,一定會讓少女崩潰傷心。
“她永遠不會知道的。”百川道,“你不說,我不說,師傅也不說,她就不會知道。”
淩若穀心存疑慮:“可那個吳大夫……”
百川顯然早就想到了對策,“我會告訴他們夫妻二人,蘭珊隻是碰巧與我妹妹有些相似之處,但並非一人,他們自然不會多想。”
淩若穀不置可否,轉而問了另一個問題,“她想和你在一起嗎?”
“嗯。”談到少女,百川的唇角不由自主掛上一抹笑意,“我與她重修於好後,她今日的笑容都變多了。”
淩若穀便不再多言,隻是點頭回了一句,“嗯,好。”
但他的態度已經很明顯,隻要蘭珊是開心的,願意的,他就不會阻止百川。他站了起來,“我進去去看看她。”
“等等。”百川叫住了他,並把從藏書閣拿回來的那本書遞給了對方,“你彆急著進去,先看完這本書,這對蘭珊很重要。”
淩若穀本來還打算把書先收起來,聽到最後半句這才鄭重地再度坐了回去。
而百川則在一旁將蘭珊今晚是如何被白蛇蠱惑去了藏書閣,以及期間他的所見所聞,直至之後他和青宇的推斷,包括若是沒了真心血要承受的後果,都逐一說來。
淩若穀聽到最後合上書毫不猶豫地道,“隻要能救她,我的真心血拿去便是。”
而青宇在室內,也將二人的談話從頭到尾一字不差地都聽進了耳中。
該說他們不愧是師徒嗎?在得知這件事之後的選擇都是一模一樣的。
而就在此時,安睡著的少女忽然身體發抖,繼而雙目緊閉猛地坐起身吐出一口鮮血,又直直倒了回去。
青宇大駭,“蘭珊!”他雙臂接住仰麵倒下依舊未醒的少女,觸及到她的脈搏時被其中的紊亂驚住。
怎麼回事,明明點她睡穴前,她的情況還沒有這麼糟!
聽到動靜的百川與淩若穀也進門檢視情況,隻看到少女閉目躺在師傅的懷中,床單被單上一片鮮紅,一小股血液正順著她的唇角流下……
在皇家行宮內,被困在一處陣法裡的白蛇已經與一團黑霧纏鬥了許久,它隻覺得對方的力量很是少見,明明偏邪偏魔,卻又帶著正道的醇厚,還有那貫穿始終的氣息,它越是跟對方交手,就越覺得熟悉。然而打了許久,它連對方的真身都不曾逼出來,對方卻好像對它的出招路數十分清楚,這讓它疑竇叢生的同時,也不由心生焦躁。就在黑霧被打得四散開去之際,它一眼瞥到了陣界的一處破綻,心底頓時一喜,準備先找機會脫身,隨後再來調查。可它沒有料到,這是對方故意為之的陷阱,就在它觸及那破綻的同時,一股淩厲烏泱的黑霧拔地而起,重重擊在了它的後背上。
“噗!”它吐出大口鮮血,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所以,它並不知道,當黑霧散去,一個人影漸漸凝結成型,站在了它的麵前。
如果此時它能睜開眼睛,就會認出,對方正是敖潭。
這陣法雖然距離山腳不遠,但其中地動山搖的打鬥,禁衛軍們毫不知情,唯有靈台博士風裡峭感知到了靈力波動的不對,所以隻好在深夜又一次去到國師大人所住的偏殿。
國師譚開門後,隻答了一句,“我剛捉了一隻小妖,要將它煉化,無事勿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