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他化龍身,奉獻自己肉身 第二百二十七章 彆哭了
正是這個傍晚,一邊很不自在卻還要偽裝自然地依偎在國師譚的懷中看著夕陽,蘭珊一邊從他口中得知,還有兩日就要進行真心血歸還的儀式。
這些日子,她本就難以安眠,要依靠安神湯藥才能間歇淺睡一會兒,很多時候看著像是睡著了,其實人處於一種混混沌沌半寐半醒的狀態,而得了這個訊息後,當晚,她就徹底夜不能寐了。
國師譚是敖潭關於愛欲憎惡的分身,是被其放逐塵世間的對蘭珊的一抹隱秘執念,蘭珊身上既有屬於敖潭的龍淫之氣,還有敖潭的逆鱗,又對敖潭的身份毫不設防,所以隻要國師譚願意,一牆之隔的少女在做什麼,是怎樣的情緒,他不用神識探察,也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蘭珊愁思滿腹又憂慮焦灼,他都看在眼裡。
但他既沒有點破,也沒有什麼特彆的舉動。
他隻是耐心地等著,等過了一晚,少女安靜但不安穩地睡著,他則若無其事地接著去禁地之峰做了儀式前的最後佈置。
青宇師徒自然也去了,雙方見麵後風平浪靜,和前幾天一樣,各做各事,簡短交涉,隻有在山下沒有進入峰巒的風裡峭和北華真人微感尷尬,相顧無言。
隻是,當天國師譚故意比平日晚了半個時辰纔回到含元殿。
少女果然神色焦慮地在等他,但即便他說出那句“我回來了”,暗示青宇師徒今日入峰也還是平安無虞地全身而退,也沒能像之前那樣,看到她明顯安下心的神色變化。
他也不主動問她,隻是繼續等著。
等著晚上少女輾轉反側,等著她半夜在黑暗中故意讓氣息明顯加重,使得急促但壓抑的模糊哭聲能讓窗外的守衛弟子聽到——她在像前段時間那樣,又一次上演“噩夢”難醒的戲碼。
而戲唱至此,也意味著,終於到了該他出場的時機。
國師譚這才走到蘭珊的房間外推門而入,去阻止外人眼中又在夢中被峰巒召喚去“獻祭”並且險些夢遊的蘭珊。
明明按照國師譚掌握的事實,少女在騙青宇三人時謊沒少撒,態沒少作,床下也騙,床上也騙,按理來說應該早就習慣了做戲,可這幾晚,但凡他把握時機出現,她麵對他時,明明隻是些最淺顯的“演戲”,她依舊有些放不開。
他還是更懷念寒潭中長大尚未踏入塵世的那個少女,滿心滿眼皆隻有敖潭一人。隻是現在的她既經苦楚,又經情愛,更是經曆了三個男人的滋潤憐惜,青澀氣息淡去,不自知的嫵媚漸生,倒是越發誘人。
可她卻很注意在他麵前收斂這種媚意,在不被外人注視時,留給他的隻有拘謹與距離。
她這樣區彆對待的表現,令國師譚心生不悅。“
但他暫時不能表現出這種不滿。
她那些動靜,糊弄外麵沒有進來察看的無垢城弟子自然夠了,但在他眼中還是破綻頻出。
不過也沒關係,旁人隻要聽得到聲兒,知道發生了這些事就可。
在虛境中“練習”過後,甚至昨日傍晚在門外,她依偎在他懷中的表現也還算自然,但此刻一看,她果然依舊努力保持與他的距離。
尤其是他將赤腳站在地上的她抱起走向床榻時,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揪住他的衣袖,顯得很不自在,一旦被抱回床上,她立刻側身往裡避讓幾分。
她還是不習慣與他靠得太近?
真像一隻養不熟的小貓。
但這隻小貓很早之前曾經一直繞著他,準確來說是隻繞著敖潭,喵喵叫地希望被抱起,希望被愛護,希望被獨寵。
現在,她竟好似再也不期待這些事的發生了。
國師譚垂眸,視線從少女歪敞開來的白色裡衣領口處一掃而過,目光在那秀氣的鎖骨上頓了頓,腦中閃過些許屬於蜃中的香豔畫麵,隨即,他不動聲色地握住她的肩膀,說著符合此情此景的話,“蘭珊,彆怕。”
修長的指節按下翹起的衣領角,指腹一側輕輕擦過少女光滑細膩的麵板,那手感好得不可思議,引起男人隱藏在心底的悸動,蜃中那些有關於她的歡愛記憶又被進一步喚醒。
感覺到按住她肩頭的那隻大掌忽然微微加重力道,蘭珊隻當男人是在提醒她,即便此時隻有他們二人在室內,也彆出差錯。
按照往日已經做過好些回的步驟,此刻她應該受到他安撫,小聲再哭幾下,確保室外守衛的弟子能夠聽到便是。但也許是心裡太不安了,她咬了咬唇,帶著鼻音話中有話地問道,“明日,真的能一切順利嗎?”
外麵守衛的弟子隻知道門派中將有一場重要法事儀式舉行,青宇、國師、蘭姑娘都會參與,但其餘的,他們不清楚,也不會問,隻是每日將這邊的情況稟報給掌門北華。
國師譚先是鬆開了蘭珊的肩頭,而後在黑暗中暗退一步,坐得離她遠了一點,這才手掌擡起在空中虛點一下,桌上的燈珠便無火自燃。
乍然充盈滿室的光亮令她眯起眼睛適應了片刻,從而也就錯過了男人看向她時的深深眸色。
他果然等到了。
她終究放不下那三個男人。
甚至於,連對他忍住這個問題彆問,都做不到。
以前的蘭珊從不會質疑敖潭承諾過的事。
“你在擔心?”國師譚自然不會戳穿她真正想問的是什麼,“我嗎?”
對蘭珊來說,她有些意外,他怎麼忽然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但顧忌到隔牆有耳,少女雖愣了一瞬,還是低頭“嗯”了一聲,以示配合。
敖潭一定知道她擔心的是什麼,問的又是誰,若非他是冷心冷情的敖潭,換了其他任何人問她的這個問題,都彷彿是一種諷刺。
可敖潭……是不會問這種,擔心不擔心他的問題的……
所以,他還是在配合她演戲吧?
配合得很好很自然,可當配合的一方具體到敖潭這個人時,總覺得有些奇怪。
蘭珊其實有些不敢看他,怕他覺得自己沒用,先是搞出一堆爛攤子,然後持續扯後腿,事到臨頭還這麼期期艾艾,不爭氣也不果決。
而關於他此刻這個有些突兀的問題,她倒未曾特彆深思,隻是莫名又想到了昨天傍晚屬於他的溫暖懷抱,還有那個預料之外抵在她發頂蹭了蹭的下頜。
國師譚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她等了一會兒,有些等不下去了,便擡頭朝他看過去,一雙杏眸中閃爍著嚴重的不安。
男人的表情依舊是淡漠而平靜的,見她目露焦急地看來,他才說,“彆擔心,一切都會順利的。”
“你做好準備了嗎?”他又問她。
蘭珊趕緊點點頭,然後想起來,若要外邊聽得見,她需要出聲回答,但她還未張口,男人便又說了一句,“他們也準備好了。”
這個他們,指的自然是青宇師徒。
蘭珊看著男人冷峻淡然的麵龐,慢慢眨了一下眼睛,才明白過來,他這句話的言下之意。
青宇,百川,若穀,他們都已達到了接受真心血歸還的先決條件——他們都對她死心了。
她本就蒼白的麵色頓時越發白得透明,情緒也很奇怪,像是失落悵然,又像是萬分歡喜,麵上似要哭,又似要笑。
可她為了這個目標,明明那麼努力。
真正實現了,應該高興纔是。
因為不想讓眼淚掉下來,她卷翹的睫毛連連眨動,像是負載了太多露水而快要飛不動的蝴蝶。
國師譚靜靜看著她,隻是對她道了一句,“蘭珊,過來。”
得益於最近頻繁的“練習”,即便此刻心神震蕩情緒難平,蘭珊聽到這句話,還是下意識地朝男人懷中靠了過去。
國師譚感受著她嬌軟的身軀在自己臂彎中顫抖,想起的卻是她在蜃中,在這間房裡,這張床榻上,另一幅意亂情迷的模樣。
燭火的光在他眸中閃爍,像是有什麼在其中靜默而激烈地燃燒。
他將懷中的少女抱緊,感覺到胸前的衣襟被一片無聲的溫熱打濕。
一陣煩躁夾雜著怒氣,彷彿翻滾不息的浪花,在他心底湧起,叫囂著要摧毀一切。
他忽然說了一句,“彆哭。”
懷中人兒的身形一僵,隨即,更多熱熱的濡濕隔著衣袍在他胸口暈染開。
像是終於忍不住情緒的宣泄,少女不僅沒聽他的話,反而徹底伏在他懷裡嗚咽哭泣起來。
國師譚的手從她肩頭慢慢移至頸部,差一點就扼住她的脖頸,但修長的五指在收攏的前一刻堪堪停住,轉而手背一擡,接住自她麵頰滑落的淚滴。
那顆淚珠溫溫熱熱,在他的手背上順勢而滾,像一顆晶瑩剔透但與他無關的珍珠。
“彆哭了。”他又說了一次,聲音很冷,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