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他化龍身,奉獻自己肉身 第二百四十七章 他不甘心
敖潭沒得選。
他與蘭珊的結局,其實早在他們得以遇見彼此前,就已註定了。
他的本尊之所以會生出那一抹強大的執念,正是因為他太清楚,他和她之間,沒有未來可言。
那抹日漸能壓製本體單獨出現的執念,不光是他對蘭珊無法消減的愛意,更是他的不甘心。
他、不、甘、心。
但即便有再多的不甘心,他的愛意也無法宣之於口。
隻有成為心魔的執念,暗中滋長,無聲瘋狂,越來越強。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少女被他冷然嚴厲的態度傷得越來越狠,離世運衰敗,峰巒異變,需要她作為祭品進行獻祭的日子,也越來越近。
他不想看著她死。
他也不想親手送她去死。
可即便他能夠無視曾經發下的誓言,枉顧自己的大劫,也放棄一直追求的飛升,不要自己這條命了,但禁地之峰終究還牽扯到蒼生的命運。
他想要保住蘭珊,但又如何能眼睜睜看著這人間變成煉獄。
可根本沒有能兩全的辦法。
而在這段期間,他的實力還在持續削減。
因為分離出去的執念哪怕已被他放逐塵世之中,成了那悲天憫人德高望重的國師,深受皇廷信任,也被萬民擁戴,可“他”從來沒有放下過蘭珊。
如果“他”真的放下,那早就能夠在湮滅之後回歸本體了。
而“他”沒放下她,究其根本,還是因為他放不下她。
執念與愛意,是燒不儘的野草,春風吹又生,也是散發著猩紅闇火的殘灰,一遍又一遍複燃。
而情卷挾著欲,長成並蒂的兩顆毒果,他吃下了一顆,也吃下了另一顆。
一點點甜,很多苦,非常澀,讓人備受折磨。
新的龍淫之氣還在出現,為了蘭珊的安危,他無法再斷欲。
斷不了長情,自然就斷不了新欲。
情在加深,欲在變濃。
他沉默而孤獨地為了她,做著困獸之鬥。
不給她回應,將她推開,離自己越來越遠,是他唯一可以做到的事情。
越是愛她,就越要隱藏。
少女的感情太熾烈純真了。她愛他,也愛潭底粼粼的波光,愛林間穿梭來去的風,愛潭上升起的皎皎明月,愛白蛇給她看的那些新奇小玩意兒,也愛每一次外出時遇到的新鮮事——她愛這世上的萬物。
如果他將一切和盤托出,她不可能讓他死,也不可能讓這世間因她走向災難毀滅。
她那麼怕疼那麼嬌氣,她一定會哭,會害怕,會惶然……
然後……她絕對會選,那條讓她自己赴死的路。
因為,她雖是那麼任性,卻又那麼善良——他不該這般精心教養她的,他把她教得太好了。
從一開始複活她重塑她時,他沒有給她選擇的機會,到最後,他依舊沒有給她選。
這樣就很好,她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過去,不知道未來,不知道本來註定的結局,也不知道……他愛她。
思索良久後,他去找了舊日好友,贔屭。
龍生九子,其一,便是贔屭。他天生孔武,身負神力,且能占善卜。
而敖潭本身繼承了龍與蛟的預知力,擅長以靈氣造蜃,根據現實推演未來的發展與變化。
二人機緣巧合下在南海的一次宮宴上結識,又因為類似的天賦能力,以及對這世間萬物的參悟相合相近,而漸漸有了交情。
君子之交淡如水,而他們的交情則如海水,既平靜又深厚。
後來令他們分道揚鑣的關鍵,也正是在對未來預測的分歧上。
敖潭沒有將娘親為他籌謀佈置的計劃說出,但在贔屭已卦算出昆侖山方向有座奇峰,與他命運攸關,與這天下的未來也息息相關時,他選擇吐露了部分實情。
那是禁地之峰。
峰象與世運緊密相關。
峰巒未來需要獻祭。
祭祀需要祭品。
祭品則是特定之人的命。
但與他一直持有的救世觀點不同,贔屭反倒覺得,這世間浩劫來了便來了,本也與他們這些隸屬神格的龍之後裔無關。他們早已脫離塵世桎梏,哪怕未登仙名之冊,這浩劫也要不了他們的命。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上神在混沌之初,開天辟地降下新生,這本就是自然之法。哪怕浩劫降臨,也不過就是塵世間一場迴圈往複的洗禮。
毀滅之後,必有新生。天命極衰觸底後,運數自然會再起,世上自然也會有新的蒼生萬物。
在贔屭看來,拿一條人命去祭峰,與拿萬物來祭天,本質上,根本沒有區彆。而且若是縱觀史河,人命所祭,真的就能徹底解決問題嗎?非也。
隻有讓一切回歸混沌再重來一遍,纔算。
這也是贔屭算到的未來之一。
祭,亦通濟。
有死有生,此乃天道。
哪怕他們什麼都不做,這塵世曆經災禍後,也能重生重建。
他們好好看著便是,何必趟這渾水。
可敖潭做不到如贔屭這般。他從有記憶以來所一直追求的大道,也不允許他高高在上睥睨眾生袖手旁觀。
而娘親為他佈下的計劃,更完全遵循著道與義,那是大道,也是大義。還是他渡劫的關鍵,也是他飛升的契機。
但這些敖潭自然不會說,贔屭又看出了他暗藏“私心”,兩人自此不歡而散。
但有一點,他從沒有與贔屭說過——讓蘭珊去祭峰,與拿萬物去祭天,在他心目之中的分量,更是不一樣的。
就算這世上萬物能重新萌發,但卻不會再有那麼一個蘭珊。
他再去見贔屭前,已經用蜃推演了無數次。
蘭珊與他相關,是他今生所愛,又是他命中之劫,本來算者不自算,他卻一次次違背禁忌去算他和她的將來,可他們哪有什麼明晰可見的未來?但隻要前提是她靠近了峰巒,他就再也擬算不出她的生路。
所以,在有所抉擇後,他便根據自己的推演,去找了一趟贔屭。
他拜托對方,如果有朝一日,一位叫蘭珊的年輕姑娘,或者是一條白蛇,前來尋求幫助,請不要提及他們的今日之約,隻是告訴她或它,他們的想要尋求的辦法,在晨曦之地——暘穀,能夠找到。
但其實,那是正好與昆侖山方向完全相反的遙遠之處罷了。
他要確保,在自己不能繼續保護蘭珊的情況下,白蛇帶著她離禁地之峰越遠越好。
贔屭卻一眼看穿他目前的不妥,“你墮入情障,心魔已生。”
他沉默不語,並未否認。
贔屭很稀奇地看著他搖了搖頭,沒問緣由,但最終接受了他的請托。
而在那時,敖潭已經決定好了,他要如何做。
準確來說,就是他什麼都不做。
他隻是繼續用更加冷漠嚴苛的態度對待蘭珊,終於逼得她傷心負氣離開寒潭。
白蛇也不在附近。
他獨自等待曆劫。
蘭珊是他的劫,他放不下她,自然渡不過劫。
他早已知曉結局。
隻要他曆劫失敗,關於禁地之峰的後續,關於獻祭需要的祭品等等,也就隨之湮沒於這世間。
隻要他隕落於天運衰微浩劫來臨之前,那他就沒有飛升的可能,也不必再去救任何人。
他不算主動違背了對娘親、對天地所起的誓言,也卸下了肩上那些背負已久的責任與重擔。
他就可以,保住蘭珊。
但他也做了其他更周全的準備。雖然,他是懷著必死的覺悟部署著一切,但如果他曆劫之後一時未死,那樣的狀況極可能會激發他龍性以及求生的本能,而處於那種狀態下的自己,也許會對蘭珊產生不利。
但是,隻要可能,他都會讓自己儘量做到……不死。甚至於,他想效仿娘親當年的做法,如果自己真的抗不下去罹劫了,那也要讓殘魂做出一個“他”來,好讓蘭珊覺得他還受著傷活著,這樣,她才會有個盼頭和念想,纔去遠走東方。
所以,他除了做好其他準備,另外又提前備下斫龍陣的陣圖,放在身邊。
蘭珊畢竟身有他的逆鱗與龍淫之氣,他曆劫失敗後,她肯定會感應到並趕回來。一旦她認為這斫龍陣對他有益,定然會在白蛇的協助下立刻布用。
而這斫龍陣,表麵看是為了庇護鎮守一息尚存的他,但實際上,也相當於將他自身困於寒潭之下,不能傷害蘭珊。
而陣法對他既鎮且守,蘭珊再聽從贔屭的話去東方的暘穀尋找“救”他的辦法,既離開寒潭又遠離禁地之峰,自然也就安全了。
這便是他那時能夠想到的,最可行的辦法。
而且,這佈置另有一層更長遠的用意。不管他是死是生,隻要在他本人或他的屍身殘魂處佈下斫龍陣,還能與昆侖山禁地之峰遙相呼應,形成一個子母陣,雖然不能阻止峰巒的異變,但可以一定程度上予以均分壓力——換來的時間,足夠隻有凡人之壽的蘭珊,度過她安靜平穩的餘年歲月了。
修為、壽元、功德、飛升、蒼生……他什麼都不要了,隻不過是希望,她可以過好她短暫的一生。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哪怕他的確僥幸未死,可他算不到自己曆劫之後的事。
卻又正是那些事,完全打亂了他之前的所有計劃。
他沒算到,正是他對蘭珊源源不斷的執念,令他挺過了天劫熬過了天罰。
他也沒算到,後來的贔屭會改變了約定好的說辭。
他更沒算到,蘭珊終究還是去了昆侖山。
他同樣沒算到,他早先放逐執念時暗中留存其內的一絲本尊意念,居然會在禁地之峰的秘殿被喚醒。
他隻是在那個什麼也沒有算到的當下,做了他當時能做的所有。
從出生起,他似乎一切都沒有選擇,他也沒有想過要選擇。
但這一次,他主動選擇了蘭珊。他用一種沉默而決絕的方式,當了這世上最不會被原諒的懦弱罪人,背棄所有責任與誓言,孤獨又堅定地選擇了她。
他是心甘情願為她做這些的。
但心甘情願的背後,在曆經重重天劫,痛到如遭車裂五臟似焚,意識終於模糊之際,他還是會覺得……不甘心。
她不知道,他愛她。
他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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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磕磕巴巴搞這章時,我朋友勸說
銳評:彆給敖潭洗白了,他的路人緣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倔強如我:我不,我覺得他還能再搶救一下!
一想到之後還要搞龍の兩根的h,我就感覺要更磕巴了……悲……
以及,我沒有忘記大明湖畔轉正的小白,但是它開葷會很靠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