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他化龍身，奉獻自己肉身 第二百八十七章 兩心同不同
入夜時分，行宮中某處殿房後麵偏院的角落裡，此刻早該熄了燈滅了火的小廚房內透著光。
宮娥們平時絕不敢去點的懸頂大燈，在燭火與寶珠的相互輝映下，發出獨屬於皇權的奢靡明亮。
過於飽滿的光輝，將這小小的廚房每個角落都照得纖毫畢現，一道倩影在桌案前忙碌著……
和水，揉麵，十根纖纖玉指沾了些許麵粉。
案板上，有一個逐漸成型的麵團，正在被素手的主人按住搓來搓去。
她的動作很用力，一點沒偷懶，但每根手指都透著生疏，顯然於此道毫不精通，甚至不會使巧勁……
蘭珊呼了口氣，擡手想要擦一擦額上的薄汗，又想起指頭上都是麵粉，於是臨時換成手腕去擦，卻沒注意到，她的腕上其實也飛落了幾點白色粉末，就這麼在額頭上留下了幾道明顯的痕跡。
因為用了一番力，她近來總是氣血不足的雪白雙頰上染了一絲紅暈，看起來氣色還好了幾分。
其實她原本隻想做一個糕團，但又不想假以他人之手，所以找了一間宮娥們平時用的小廚房，先賞了她自己在飯時根本沒怎麼動的膳食，打發她們在外麵候著時輪換去吃，也省得又要跟進來伺候。
在裡麵忙活了一會兒，蘭珊才發現，跟百川一起時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搞定的東西，獨自上手後才知道有多難。
但她不肯旁人進來打擾她，隻想自己循著記憶慢慢摸索。
這行宮裡除了國師，就屬她的地位最高。
畢竟，她是國師大人即將過門的妻子，沒人會主動違揹她的意思。
就算她真的再現當年在寒潭把廚房點了的輝煌戰績，也不會被人指責。
不過，比起那時想要為敖潭洗手作羹湯的愛慕心情，她現在隻是想平靜地為自己做一個糕團罷了。
然而，她實在掌握不好水與麵的比例，於是……
麵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麵……
迴圈往複。
眼下瞅著這麵團的大小架勢，她隻做一個糕團的計劃，算是徹底告吹了。
她底氣不足地打量著它，心想，這大概、或許、起碼……能做兩個了。
雖然，這個糕團最初被設計出來時，本就是兩個疊在一起，纔算作一整個的。
它還有個好聽的名字，兩心同。
名蓮自可念，況複兩心同——取其兩心相悅之意。
這是獨屬於她與百川的甜蜜回憶。
這也是百川獨創的，獨屬於他們二人的糕點。
甜甜的糕點，甜甜的記憶，在過往與現實中發酵變味，慢慢化作淡淡的酸澀，縈繞在此刻蘭珊的心頭。
她神色微黯地揉著麵，直到一雙腕子都揉酸了，才停下稍作休息。
她把麵團揪成兩個，忍不住對著眼前已經像模像樣的糕點雛形發起了怔。
她不是心血來潮才做這糕團的。
她隻是在答應了“幫”敖潭後，實在需要找點事做一做，來轉移自己亂七八糟的心緒。
不然，她會一直忍不住地去想，她將要和敖潭做的事——那些……除了交合以外的事。
前天，在壓著她說出那番話時，敖潭的狀態就很不對了。
那一雙盯著她的烏金豎瞳黑氣繚繞，好似兩汪潭水中深不見底的漩渦，隨時要將她的靈魂吸入其中。
“如果，我們不交合，隻是做些彆的……呢？”
“你覺得，可以嗎？”
當時的她頭痛欲裂，渾身發抖，幾乎無法思考任何事，但直覺告訴她，如果自己不立刻答應他，男人的狀態一定會變得更加可怕和失控！
幸好她一直在努力嘗試理解男人的話，當她虛弱又艱難地說出那個“好”字時，已經被頭疼折磨得精疲力儘，快要昏死過去了！
連魂魄都像是經曆了一輪烈火的炙烤而失去了重量，靈魂彷彿即將出竅一般變得輕飄飄的，但肉身又被男人高大沈重的軀體壓住，無處可逃。
她想告訴敖潭，她好疼，好難受，放開她，但她說不出口。
她疼得沒了力氣。
而且，她下意識覺得，即便她還有力氣哀求出聲，他也不會聽她的。
還好，男人在聽到她的回答後，周身凝聚的危險氣息瞬間散去了少許。
“嗚！”她疼得身體忍不住反弓，卻又被死死壓著。
唇間彌漫開一絲血腥味，她猜測自己可能疼得將嘴唇咬破了，但她又感覺不到唇瓣傳來的疼痛——在頭疼巨大強烈的對比下，那點小痛毫無存在感。
甚至，因為頭疼得劇烈喘息，她覺得喉嚨中都是火辣辣的，彷彿呼入撥出的氣流都是燙的，灼傷她的氣管，將頭顱中的劇痛擴散到心肺。
男人單臂撐在她旁邊，支起了上身，他的目光依舊落在她臉上和身上。
那目光她看不懂，但下意識不敢與其對視。
隨著男人上身擡起，她感覺身上的重壓減去大半，胸口的壓迫感也小了，但頭疼仍在繼續，呼吸仍舊不暢。
而她也依舊被困在他的身軀之下，雙臂之間。
她在他的凝視中莫名覺得心驚肉跳。
淚水不知何時再度模糊了視線，她也不明白自己是熬不住疼而哭了，還是因為疼痛被逼出了止不住的生理性眼淚，又或者，她是下意識地在男人麵前用淚水掩飾自己害怕他的真實情緒。
頭疼讓她無法多加思考。
“啊……”她有氣無力地呻吟了兩聲，又忍不住費力昂起頭，想用後顱撞擊床麵，藉助這種外部衝擊來減輕劇烈的頭疼，但快速朝後下方撞去的頭顱，卻被一隻大掌及時從下麵托住了。
“疼……頭疼……”她氣若遊絲地說著，疼得眸光都要渙散了。
淚水讓她的目光進一步虛化，顯得那麼可憐。
男人凝視著彷彿一觸即碎的她，眼中的黑氣再度斂去了。
那正常的人類眼睛，以及那清湛冷然的目光，都是蘭珊非常熟悉的。
“敖潭……”她的聲音又低又軟，帶著自己也不知道出自何意的祈求，“你……”她覺得男人身上的氣場似乎恢複正常了。
“嗯，是我。”男人的回答似是而非，隻是身軀徹底從她身上移開，又垂頭吻上她冷汗遍佈的額頭，眉骨，鼻尖。
最終，在略作遲疑後，他的薄唇貼上了她顫抖的櫻唇。
他口中吐血後殘餘的鐵鏽味，與她咬破嘴唇的血味混在了一起，恍惚間，蘭珊還嘗到了一絲鹹澀，可能是她臉頰上的淚珠被他吻入口中，又帶入了她的雙唇之內。
有溫熱的靈力透過她顱後的青絲，傳入她的腦中。
她不知是這靈力在起作用，還以為是這親吻能止痛，從被動順從變成了不自覺地主動，哆嗦著抿住他的薄唇。
男人的麵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眷戀，但克製到了極點。
因為他們離得太近，蘭珊反而沒能看清……
國師譚是故意引本尊的那一絲念識出來的。
他知道對方看不得蘭珊被頭疼折磨，定然會想辦法為其止痛。
對方調動的靈力雖是來自他的軀殼，但消耗的深層力量卻獨屬於本尊自己，這會削弱對方本就不多的實力，對他來說，自然是好事。
而且，本尊的意念一直想讓蘭珊彆靠近他，但又抵抗不了和少女親密的深層渴望，他此刻讓出軀體的控製權，本就是要一舉兩得地消磨對方。
與其總是被動地任其壞他的好事，不如以蘭珊為餌，一點點蠶食本尊留在他身體裡的那一絲意念。
雖然這樣會讓蘭珊多吃些苦頭，但沒關係，等他消除掉隱患，以後兩人共度餘生，他會幫她把身體養好，保證她再不受苦。
一切果然不出他的所料，為了蘭珊不惜動用力量的本尊意念，忍不住接受了她的回吻，在實力進一步弱化後，又退縮回了他的神識深處。
而有所收獲的國師譚，則安撫地將蘭珊扶起來抱在懷中，故意讓她看著自己胸口血染的傷處，故意讓她聽出自己語氣裡的勉強。
“我大概還能忍三日。”
他感覺到她在懷中輕輕抖了一下，然後很乖又很虛弱地回答他，“好。”
今日，便是第三日了。
國師譚坐在七錄殿看著朝廷送來的文書，心不在焉地利用神識窺視少女此時在做什麼。
本尊的意念抓緊一切機會破壞他的計劃，就連為蘭珊治療頭疼時，都不忘順手用靈力驅逐他放在少女身上，用以隨時監視她的神識。
雖然驅逐得不徹底，但他這幾日都難以持續動用，隻能偶爾看一眼少女在做什麼。
當此刻額上沾著少許白痕，兩手都是麵粉的少女影像，在他眼前一閃而過時，他的心情不由明快了幾分。
她是親手在給他做糕點嗎？
今晚就是約定好的日子，兩人雖不會交合，但定然會發生一些親密的事。她此時還有閒情做糕點，隻可能是給他吃的。
嗯，有兩個糕點，大概是他們一人一個？
看來，逼她答應的過程雖有些波折，但她現在已經接受了現實。
加上，她本就對敖潭……不，是對他有情。
她眼下的態度，也算是水到渠成。
國師譚想及此，就連不能繼續用神識窺探她整個製作過程的糟糕心情，都不由好了幾分。
並且，一想到今晚會與清醒的蘭珊發生點什麼，他身體裡的渴望就忍不住提前躁動起來。
身體之中的魔氣和龍淫之氣都趁機冒頭作亂，又被他壓了下去，他想了想，決定起身去選一瓶果酒，既能佐糕點而飲，又能讓少女在微醺後，更放鬆地與他發生點什麼……
小廚房內，蘭珊休息了一會兒，決定繼續下一步。
她拿出百川送她的那瓶特製果醬，按照他教過的手法，在兩個糕團上各點了一滴，再耐心等在一旁，看著雪白的麵團被染成絢麗可口的紅色……
看著看著，她忍不住含淚笑了，對於今晚即將發生的一切，她心中無處訴說的惶然與酸澀，抗拒與無措，忽然都被眼前這一點還沒嘗到嘴裡的虛無甜味所中和了，似乎都沒那麼苦了……
無垢城中，含元殿內，原本閉眸打坐的百川驀然睜開了雙眼。
蘭珊剛剛動用了那瓶果醬，那瓶他抽取了魂魄之力放入其中的果醬……他感應到了魄力的輕微波動。
她是在做他教她的那個糕點嗎？
雖然她才離開沒多久，但那個被命名為兩心同的糕點對他倆意義非凡，她理應不會輕易去做的。
這是不是代表著……她有一點點想他了？
百川知道，縱使自己此刻猜測得再多，都隻是空想。
但他很願意這樣去想。
因為，他是真的很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