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他化龍身,奉獻自己肉身 第九十四章 道破
蘭珊本是坐在巨石上,剛剛不小心滑了一下,就摔進了百川的懷裡,此刻微微定下神,她頓覺兩人的姿態著實親密——畢竟當初有心接近他是一回事,如今必須拉開距離做“兄妹”是另一回事——她忙直起身子想自己站好,百川卻抱著她往巨石上放,“你沒穿鞋,不要赤足踩地上。”他語氣溫和但動作不容置疑地說著,扶少女在石頭上坐穩,又單膝跪了下去,拿起她的一隻布履,擡頭問:“你的羅襪呢?”
蘭珊還是有點暈乎乎的,聞言眨了眨眼睛,“我是想來沐浴的,嫌麻煩,就沒穿……”她本來聲音就不高,說到半途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自己好像真的有些懶到家了,因為嫌麻煩就光腳穿鞋什麼的,簡直……於是她的聲音越說越低,最後乾脆抿住了嘴唇,乾巴巴地看著對方。
百川笑了笑,哪怕剛剛一度心中的**翻滾如潮,卻半點不帶到臉上,眉眼更是一如既往的包容與平和,“山路多有細小的石子沙礫,萬一滑進鞋子裡,羅襪可以保護你的足底,”他一邊說著,一邊動作溫柔地握住她小巧秀氣的玉足,幫她穿鞋,口中叮囑著她,“下次萬不可如此。”
蘭珊無措地揪了揪衣擺,“哦。”
百川擡頭朝她一笑,又專注地低下了頭。蘭珊望著他束起的發頂,鼻尖有一點酸。雖然她一下子騙了他們師徒三人,可其中騙得最狠的,便是百川了。他是這樣溫和又耐心的一個人,總是在青宇和若穀沒有考慮到的一些生活起居的細節上,儘量地照顧她。他最大的心願便是有生之年能夠找到自己的妹妹,而她如今的欺騙行為,簡直是朝他的心窩裡捅刀子,簡直……不可饒恕。
可是,她明明是喜歡他的,蘭珊默默地想。
隻是,這喜歡,她不能告訴他。現在不能,以後,就更加不能了……
因為,她不配。
沒有人會在一邊喜歡一個人的時候,還一邊肆無忌憚地傷害對方。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蘭珊是因為心中有愧,百川是因為心中有鬼——魔鬼。
她的腳生得精緻極了,細細巧巧的,還沒有他的手掌大,肌膚瑩潤白皙,指甲圓潤可愛,彷彿一隻暖玉製成的小擺件兒,讓人忍不住想把玩。他不著痕跡地撫過她的足弓,那腳趾便下意識不由自主地蜷了蜷,他的眼前閃過不久前師弟若穀也單膝跪在與他相同的位置,張口含吮少女腳趾的一幕……他的呼吸一重,喉結迅速地上下滑動了一下。可他心中又知道,自己根本不該如此,忙凝了心神打斷一切的旖旎念想,為她穿好一隻鞋。可待到再握起她的另一隻腳時,那些不能得見天光的、暗潮洶湧的、欲壑難填的念頭,又再一次從他的心中冒出頭來……
而寒清洞中,淩若穀拿著一本看起來頗有些年代的書冊,而他的師父青宇則站在不遠處,“若穀,你有沒有什麼事情,要跟為師解釋和坦白的?”他的聲音很低沈,眼中閃爍著從未有過的懷疑,還有隱隱壓抑的憤怒。
當他看到自己一向沉默聽話的小弟子,忽然一言不發地雙膝跪下後,這種壓抑的情緒瞬間達到了頂峰!
“你跪什麼?”他的聲音不怒自威。
“師傅在上,弟子有錯。”淩若穀避而不答,“弟子不該欺瞞您,可弟子不能說。”
“你這孽徒!”遒勁的掌風呼嘯而至,卻硬生生在距離淩若穀天靈蓋不過兩寸的位置停了下來。
修長有力的五指握緊成拳,青宇將手背到身後,似乎克製著自己不要動手。
偏偏年輕的弟子態度也很堅決,“弟子不能跟您解釋和坦白。”
“你!”青宇怒火攻心,“這篇古籍所寫,是不是真的?!”
淩若穀抿唇不答。他沒有想到,師傅竟然能從無垢城的藏書閣找到一卷關於炎煞之氣的古書,上麵寫得很清楚:“炎煞花與寒冰果乃天克之敵,冷熱疊消,水火製融,交感於有形,合歡於男女,非陰陽相和不可解。”
若前幾句還能以蘭珊用指尖血為他緩解煞氣來解釋,最後三句“交感於有形,合歡於男女,非陰陽相和不可解”,卻已經是明明白白說出了真正讓他從煞氣中清醒,和維持他不再發作的辦法。
如果說,先前青宇隻是心中有些猜疑,此刻卻已經得到了驗證。
淩若穀雖寡言少語,但他在對待蘭珊的態度,哪怕是平日裡的眼神,都是與他看旁人完全不同的,就算他不想給蘭珊造成困擾,一直在師父青宇麵前有心掩飾,可年少心動又初嘗情愛滋味,他的心意光靠藏,如何能藏得住?
青宇之前雖未曾察覺不對,此刻回想起來,卻品出了淩若穀對蘭珊的態度何其特殊!
他還是不敢相信,那個做事總是稀裡糊塗,笑起來天真燦爛的少女;那個曾經與他交頸歡愛,問他喜不喜歡的少女……會和他的弟子……也做過那些親密無間的事。
“我不適合做妻子的……”
“我耽於行淫……”
“我不貞、不潔、不清、不白……”
“抱歉,我並不想……嫁給你。”
當少女那些模糊又晦澀的話,再一次顛顛倒倒串聯起來時,青宇陡然發現,原來這些看上去直白又頹喪的話言背後,還藏著如此深的秘密。
“你不說,我自會去問她。”不想再多看倔強跪於地上的弟子一眼,他怒氣衝衝地拂袖轉身。
“師傅。”淩若穀急急地在地上膝行了幾步,見青宇回頭,他才頓住身形,“師傅,”他的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尊敬,甚至帶著平日少見的懇切,但又能從聽到一絲彆樣的柔軟,那是因為他想到了心裡的那個少女,“您彆這樣去問她,會嚇著她的。”
青宇氣得笑了起來,“好,真是好!所以,你們是兩心相悅,而我是要從中作梗的惡人嗎?!”他怒極揮掌,洞壁登時被轟出一個半尺見寬的小坑,碎裂的砂石一瞬間迸濺四飛!
“師傅!”淩若穀絲毫不懼他的怒氣,又離他近了幾步,依舊跪在地上,“請您不要責怪蘭珊,一切是我的錯。當初,是我煞氣發作神誌不清,是我強迫她的!”他本答應蘭珊要將兩人的事情守口如瓶,可如今自己若再不說出真相,隻怕盛怒之下的師傅見到她,從她那兒得知一切,會失去理智。哪怕隻是萬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希望讓她受到任何驚嚇和傷害。
師傅一向性格嚴肅古板,若是氣到口不擇言……
淩若穀連讓少女難堪都捨不得。
那破損的洞壁依舊簌簌落落地朝下滾落著碎土石沙,一旁不遠處隱約可見淡淡的褐色痕跡——那是蘭珊初到含元殿時,試圖觸牆自殺留下的血跡,像一根針一樣,瞬間紮進了青宇的心尖上!
淩若穀不像他的師兄百川那般機敏善思,他更多時候都是憑借直覺行事。而他如今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師傅此時暴怒,絕對不能去見蘭珊。他挺直了脊背,卻低下頭,聲音擲地有聲,“弟子有錯,請師傅責罰。”
青宇沉默不語,他盯著牆上那乾涸的褐色血跡,耳畔還是淩若穀剛才的那一句,“是我強迫她的”。
他和蘭珊之間,最初的開始,也是他強迫她的。
她遺忘了那些記憶,他也假裝它們不存在了。
他又有何立場,責罰弟子?
畢竟,他也曾經錯得離譜。
原來,喜歡一個人久了,是會產生錯覺的,他恍惚間竟然以為蘭珊是他一個人的了。
而實際上,從一開始,她就不是屬於他的。
她也並不情願屬於他。
垂蕩的廣袖下,青宇默默攥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