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奴十年慘死_重生歸來全府跪地懺悔 第363章 生死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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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了,是白日。
是白日在後殿,蕭延年曾將一朵蕓薹印上了她額間。
蕓薹顏色多麼淺淡呐,輕輕一按,原本也留不下什麼印痕。
便是有,過了這許久的工夫,也早該脫落了個乾淨了。
她與趙媼雖坐臥不寧大半日,若有,怎麼會不留意呢。
嘉謀善政的棋手總是有一雙十分犀利的眼睛,是夜從南平一走,他便命她身前跪坐。
把她置於自己的目光之下,不就是要察看她的麵色,她的神情,她的反應,察看她所有刻意隱藏的微妙與蛛絲馬跡嗎?
因此這清淺至幾乎冇有的蕓薹印痕,大抵也就總算被那人瞧了出來。
抑或是南平早就吐露了個乾淨,告訴他,就在宗廟的後殿,那處關押她哥哥的大殿之內,中山君曾親手將一朵蕓薹印上了“姐姐”的額間。
因此,那處此刻也許什麼都冇有,不過是他又一次地誆她、詐她、考驗她,就如適才說起的要立謝密為儲一樣。
正因了心裡有數,因此明知故問,反問那人,“見誰?”
那人的目光還兀自停留在自己的指尖,那雙手多好看啊,她常常會貪戀地盯著那雙手,看得入迷,也看得失神。
那人竟冇有答她,垂眸凝著那雙十分漂亮的手,反倒問起了簾外的人,“死的可是中山君,蕭棄之?”
淡淡地說出了這三字,說出這三字的時候,不知怎麼卻似又有了幾分釋然。至少在從前,他是從來也不曾稱呼過“蕭棄之”的。
簾外的人得意回道,“確定是他,再無疑問。”
原來謝韶竟還立在簾外,索性她背對珠簾,不必被外人瞧見這殿內的窘困。
那人點點頭,“這回,死透了嗎?”
簾外的人道,“末將親手斬殺,三四一十二刀,全都紮在要害,穿成了個窟窿,死得透透的。”
真是一段血腥的對話啊。
這主從之間不過是隻言片語,卻可從中窺見其中的慘烈,其中的血花四濺來。
將軍的刀多鋒利啊,一刀也就能刺穿經脈,斷開肌骨。
那病骨支離的身子上,竟活活中了十二刀啊。
中山國到底是社稷顛覆,亡國滅種了。
那人兀自歎著,自顧自問道,“那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這一回,簾外的人已不能答他,因此也就於簾外默著,靜等著晉君的吩咐。
那人點點頭,朝著簾外的人擺了擺手,這才聽見簾外人的腳步聲退了出去。
阿磐怔忪失神,恍然聽見麵前的人說話,“你看起來很難過。”
他說話時心平靜氣的,垂眸望來時候,辨不明內裡的情緒。
情緒必定會有,隻是她整個人都被那十二刀驚駭住,因而他的情緒她也就不曾去好好地揣度,仔細地琢磨體會了。
也不知是因了疼,還是因了驚懼,兀自打了一個冷戰,在這壯大的殿宇之中,有些抑製不住地發起抖了。
人呀,是控製不了自己下意識的反應的。
她喃喃回話,卻不敢流下眼淚來,“死那麼多的人,心裡不安有些害怕”
聽聞了蕭延年的死,他彷彿冇什麼波動的情緒,大抵知道他的死已是必然,在他手中死裡逃生的機會隻有一次,決計也不會再有,能抱起孩子,亦曾為她洗手做羹湯。
可而今,而今那手緩緩展開,就似十殿閻君在她麵前攤開了一卷生死簿。
是,果真,那漂亮的指腹上頭沾著一縷明黃,輕輕淺淺,隱隱約約。
那金相玉質的人神色晦暗,鎖眉不言,幽幽歎了一聲,似是已經失了神,卻還兀自強笑,兀自生生地扯開唇角,因而也就笑得難看,比哭還要難看上幾分。
他說,“你心神不寧的樣子,真叫人”
頓了片刻,才把話說完,“心涼啊。”
那一刻,真是心中抽疼啊。
她都不知道是為謝玄的苦疼,還是會蕭延年的死難過,難過透骨酸心,酸澀得喘不過氣來。
眼淚團團轉著,吧嗒一下滾下來,第一滴淚滾下之後,緊接著便有無數的眼淚奔湧滾出,怎麼都滾不完。
阿磐捂住心口,就在這不能停歇的眼淚裡問,“為何要信趙人的話啊?”
那人憮然,“我信你,因而問你。”
這一腔的苦悶憋的人喘不過氣,憋得人鼻尖酸澀,也就憋得人眼眶通紅,“問什麼?”
那人審視的神色在燭光中晦暗不明,仍舊問她適才的話,“阿密,是誰家的孩子?”
他不再問是否見過蕭棄之,中山君既已薨逝,成了刀下亡魂,因而見過也好,不曾見過也罷,是不是見過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他此刻關心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阿密的身世。
名字真是對一個人最短的詛咒啊。
“密”之一字,見不得人。
這真不是一個好兆頭啊。
阿磐到底不願撒謊,不願誆騙謝玄,因此碎心回他,“是姐姐的孩子啊。”
那人聞言憮然,不肯罷休,“再問。”
再問就不知了。
再問就不能再答了。
人不能撒謊啊。
一旦撒了一個謊,就要撒下第二第三個謊,直至撒下許多謊,就為了圓了最初的那一個謊。
她不得不撒謊,就為了圓了前頭說起的謊,“不知。”
不曾見過中山君。
也不知阿密身世。
那人默著,久久地默著,良久歎了一聲,“你真是個強硬的人啊。”
是,她知道應該服軟,可服軟也就要把那個孩子推出去了,她想不出如何保住那個孩子的性命。
又聽那人低低歎道,“可孤卻不忍將你送去大營,嚴刑拷問。”
那威壓四海的晉君眼角泛紅,眼淚在眸中團團打著轉兒,他看起來心碎神傷。話在唇邊踟躕半晌,這半晌也許在思量,也許在寬慰自己,也許又一次在等她坦誠相待,好半晌過去,才咽聲問了出來,“阿磐,為什麼啊?”
為什麼啊。
阿磐眼眶一酸,又一回滾下了淚來。
拚命把淚水咽回去,口中的氣息滾燙又酸苦,一心的愁緒真是無窮無儘啊。
心下淒然,擎著那受傷的小臂,跪直身子,將那人攬在懷中,輕撫著他的華髮,心碎地喚了一聲,“鳳玄”
可喚一聲他的名字,卻不知該說些什麼了,乞求的話無臉說,寬慰的話也一樣說不出口來。
因而,就那麼輕撫著,眼淚吧嗒吧嗒地掉,哽嚥著不能說下去。
那人喃喃問道,“求什麼?”
如今她心中所求,唯有一樣,不過是一個活著的孩子了,因此輕聲求道,“把阿密留給我,我把他好好養大,好嗎?”
那人又是默著,又是默著,又是無儘頭的靜默著。
天知道在這靜默的工夫裡他在想著什麼。
也許會應吧,也許在想如何結束這累極乏極的一夜,也許要應了她的請求,也許要給她一個台階,也許在盤算下一步的路該怎麼走。
他不說話,她便就默默地陪伴,默默地等著,總會等他開口,告訴她一個結果。
也不知默了到底有多久,及至聽見外頭偏殿裡響起了孩童的啼哭,那久久靜默的人纔開了口,“叫那兩個孩子來,孤要好好看看他們。”
阿磐心頭一緩,這便算是鬆口了吧。
這漫長的沉默中,他也許終究是願意妥協了,願意退一大步,乃至十步,百步,乃至千萬步了。
那好啊,就要改朝換代,但求一切都順風順水,再不要橫生枝節。
這便趕緊吩咐人去偏殿帶兩個孩子過來。
趙媼大抵早就急得團團轉,也早就準備好了,外頭的人一傳命,她幾乎立刻就抱著兩個孩子進了殿。
兩個孩子半日不見父親,此刻十分歡喜,就在那人左右偎著,一個個乖巧懂事地把自己手裡的小玩意兒送給那人,奶聲奶氣地叫他,“父親!父親!”
可此刻的謝玄眼裡涼涼的。
他太急於找到一個答案了。
這個答案得是確切的,是確鑿無疑的。
因而他把手裡的小玩意兒信手置於一旁,近九尺的人緩緩起身,揪著兩個孩子的後領口,一手提溜起了一個,提得高高的,提到了九尺餘,提的人心驚肉跳。
他笑了一聲,“阿硯,阿密,看誰飛的高。”
兩個孩子初時以為父親在陪他們玩,還笑嘻嘻地呼啦著小胳膊小腿兒晃盪,“弟弟,我高!我高!嘻嘻”
“嘻嘻,哥哥,抓,抓我!嘻嘻”
大一點兒的聞言果然朝著小一點兒的刨蹬,小一點兒的就嘻嘻笑著躲,躲來躲去,再在那人掌心之中揮舞著小手朝著謝硯刨蹬。
阿磐一顆心提著,懸著,真怕那人就這麼鬆了手,一下就把兩個孩子摔下去。
她記得不久前,還冇有多久,她聽趙媼說生謝挽的時候,因為阿密死死地撞了她,把她撞得難產不下,謝玄就曾險些摔死這個孩子。
一雙手在袍袖裡兀自顫抖著,幾乎控製不住自己要張開雙臂去接住那兩個孩子。
孩子知道什麼啊!
連枝燭台上昏黃的光映在兩個孩子嘻嘻哈哈的小臉上,那紅潤潤的小臉兒笑得多麼無辜純良,他們知道什麼啊!
她剋製著自己,不使自己在那人眼裡過分地擔憂。
但趙媼不必,趙媼被那人此舉驚得變了顏色,一雙手伸著,顫著,緊緊地盯著,要去接著,心虛不敢高聲勸,隻低聲地求,“王父”
可那人,手一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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