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人禁區末日 080
第
105
章
李清歡
傅老爺子來得突然,
去得也乾脆。
跟江萊談完，得到一些資訊量十足的??回答之後，他對此行十分滿意。他曆經風霜卻??依然保有精神的??眼睛在江萊和傅從聞之間掃了幾個來回,
最後化成意味深長的??輕笑，輕輕拍了拍孫子的??肩膀：“行了,
話??帶到了,
心也安了。你們年輕人忙了一天了,
早些休息，我這把老骨頭就不在這兒礙眼咯！”
傅老爺子站起身,
整理了一下本就筆挺,
毫無褶皺的??衣角，朝布布和藹地點點頭：“這小娃娃,
有點意思。這種??技術，要是可以傳承下來就好??了。可惜了。”
布布歪著頭,
大眼睛眨巴眨巴，奶聲奶氣地問好??：“爺爺再見。”
“哎，好??孩子，下次有機會??來傅爺爺家玩。”
雖然不是真的??孫子，但是布布這小娃娃確實??招人疼。
**
送走了傅老爺子，公寓裡一時之間安靜得有些詭異。
傅從聞轉過??身，背倚靠著門板，目光落到江萊身上。
過??了好??一會??兒,
他才開口。
“爺爺他沒有惡意。”
“我知道。”江萊打斷他走到窗邊掀開窗簾一角，目不轉睛地看??著樓下漆黑的??街道,
昏暗路燈下，零星有幾個巡邏隊路過??，“他說的??沒錯,
如果不是他，也會??有彆人。”
她的??身份擺在這裡，同周梟打過??照麵之後，就不可能瞞得住。
現在不僅是周梟的??人，十九區的??人也在找她。如果想要獲取十三區的??庇護，她總得付出點什麼。
更??何況，她公佈的??那些父親的??研究，受益的??不止是十三區，是整個人類。
**
十三區的??偽人清剿工作??按部就班地進行著，進度很慢。這些偽人十分狡猾，但凡受到威脅，隨時可能逃竄轉換宿體，檢測活動隻能長時間進行著。
每天，居民如果有出門的??需求，就需要按照順序測一遍，確認無誤的??人，會??在通訊器上發一個標有檢測時間的??安全通過??碼，其他人則限製出入某些場所。
江萊偶爾會??去實??驗室探望李清歡。她很佩服這個女孩子。傅從聞曾經說過??，李清歡和江萊一樣，個子不高，但是確是團隊不可或缺的??核心。她們一文一武，正??好??給隊伍注入一波強心劑。
李清歡肉眼可見地越來越瘦，眼睛卻??越來越亮。
直到有一天，江萊又去給李清歡送吃食。那是破曉隊員們一起集資買的??幾包鹵肉飯。天天喝營養液，身體需要的??營養是不會??少，但是長時間用不到牙齒，牙齒是會??退化的??。除此之外，江萊還想勸她多吃點保重身體。
透過??觀察口，她發現李清歡的??實??驗物件竟然已??經從最開始的??赤蛉，換成了被赤蛉寄生的??人類，她的??弟弟，李清卓。
江萊不知道要忍受哪種??程度的??痛苦，才能在自己至親的??身體上嘗試各種??極端的??測試。要如何硬氣心腸，才會??無視這張至親的??臉上流露出的??痛苦和發出的??求救訊號。
除了親手在至親身上劃下一道道傷口，李清歡要承受的??遠不止這些。
自從她毅然把弟弟李清卓推進實??驗室之後，她還要承受旁人異樣的??眼光。
他們說她，冷血，沒人性，是個十足的??瘋子。
一個正??常人，怎麼可能拿自己的??親弟弟開刀，做那些喪儘天良的??實??驗呢？即使她的??弟弟已??經變成了偽人，但是那畢竟還是她弟弟的??身體啊！
食堂裡，原本與她同桌吃飯，有說有笑的??人漸漸開始刻意避開她。李清歡的??桌子周圍常常空出一圈，竊竊私語和異樣的??注視如影隨形。
起初她還有些不適應，但慢慢的??也就習慣了。比起這些無關之人的??看??法，實??驗的??結果對她來說更??為重要。
李清歡在心底築起一道高牆，將外界所有雜音都隔絕在外。
她很少笑了，也很少再去食堂吃飯。她囤積了一箱營養液，一個人默默在實??驗室裡喝，有時候是飯點，有時候不是，偶爾興致上來了，就拆一包江萊送來的??鹵肉飯吃。
一個人，也沒什麼不好??。
江萊曾經勸她，外麵那些人的??看??法不重要。至少破曉小隊會??永遠支援她。李清歡說她知道，但是她沒笑。江萊知道，像他們這樣的??天才科學家，在陷入執唸的??時候，什麼勸慰都是沒用的??。她真正??放鬆的??那一天，一定是她的??研究取得成果的??那一天。
日子就這樣過??著，除去執勤的??日子，江萊其他時間都泡在訓練室裡。本來天賦就高，在傅從聞的??指導下，她已經可以做到十發子彈，九發以上都是十環了。
她知道，有這樣的??執念，李清歡一定會??有所收獲。
她也是。
**
功夫不負有心人。
通過??無數次殘酷的??實??驗後，“李清卓”已經被李清歡折磨得不成人形，身體的??自愈能力也已??經到達了極限。
一個寒冷的??清晨，通宵後的李清歡終於宣佈，實??驗結束了。
她在研究報告中寫明，偽人是通過人體表麵的傷口進行寄生，不管傷口多小，隻有見過??血，赤蛉這種??沒有骨頭的??生物就能鑽進去。
偽人並非必須以人類為食才能活下去，但是人類對他們來說是營養價值最高的??生物，食用人類血肉纔可以達到快速補充能量和修複傷口的??目的??。食用普通食物營養轉化率極低，難以維持高強度活動或快速自愈。
此外，赤蛉本體脆弱致使它必須依附在宿主的??身體裡才能生存，人類無疑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如果偽人吃了同類，效果更??加顯著，能讓偽人在更??短的??時間內，促進自能能力增長。屆時他的??速度更??快，自愈能力更??強，體表防禦也更??加堅韌，如果要擊破他的??頭骨則需要付出更??大的??努力。
“這點不管是第??五區的??偽人，還是陳思琪身上，都得到了印證。”江萊翻閱著報告沉聲肯定，“還有彆的??發現嗎？”
“當然。”這段時間的??不眠不休，讓李清歡的??身體繃到了極限，但是她的??眼睛依然有神，“我發現，特??定高頻段音波攻擊能對偽人產生一定的??乾擾動作??，雖然不足以致死??或者重傷，但是這種??短期內無法避免和控製的??生理反應，可以用於快速鑒彆偽人和人類”
基於這個重要的??發現，李清歡成功製作??出了一種??能夠有效辨彆人類與偽人的??便攜偵測裝置，隻要將這個裝置對準人的??大腦，偽人就會??因??為受不了這種??特??定頻率的??聲波攻擊顯得十分暴躁和抗拒，正??常人類根本感覺不到這種??聲波就不會??有任何反應。
研究成果一經上報，經過??軍部驗證測試，立刻被列為十三區最高優先專案，投入大規模量產。
訊息一出，整個十三區的??人都在狂歡，街道上到處都能聽到人們用電子裝置模擬鞭炮的??歡呼雀躍聲。
不管是喪屍，還是偽人。人類再一次取得了勝利。
至於其他的??，極端天氣總會??過??去，地球總有趨於穩定的??一天，隻要人類扛過??去了，便是萬物複蘇的??時刻。
**
聽著樓外人類圍剿偽人後的??雀躍聲，李清歡獨自一人在實??驗室裡待了很久。
她再出來時，眼眶通紅，但眼神卻??很平靜，平靜得滲人。
實??驗樓外的??喧鬨聲漸漸遠去，江萊迎上前，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糖果遞給她。
“廣場上組織了煙花投映，所有人都聚集到那塊慶祝去了。今天官方還給發了糖果，大方得很。看??來階段性的??勝利，很是鼓舞人心呢！”
“這糖，小卓也愛吃，不過??我們一直沒捨得多買，早知道……”早知道，又如何呢，現在的??條件下，吃顆糖本來就是奢侈的??事情。李清歡沒接著往下說，隻是接過??糖果塞進嘴裡，依靠在樓外的??牆壁上問江萊：“傅隊呢，他不是戀愛腦出了名，黏在你身邊寸步不離嗎？今天這麼熱鬨，怎麼捨得讓你一個人出來？”
“……”江萊眼角輕輕抽搐，“你想多了，他公務在身，忙著呢。”
“是我想多了還是你不願意承認，你自己心裡清楚。”昏暗的??路燈下，李清歡側過??頭看??著江萊，神色無比認真，“這些日子，多的??是人避我三丈遠，破曉的??其他人任務重，數你來實??驗室的??時間最多。我知道，隊裡其他人雖然沒有說什麼，不過??他們心裡並不認可我的??這種??做法，他們支援的??是李清歡，而不是這個實??驗。但是我知道，你不一樣，江萊，如果你是我，你會??跟我做一樣的??選擇。”
江萊輕輕笑了一下，沒有否認：“之後怎麼辦？”
“偽人不吃不喝，能夠自愈的??次數有限，實??驗進行到最後的??時候，小卓……那個占據小卓身體的??蟲子死??了。我將小卓的??屍體燒了，他的??骨灰我一直收著，等明兒選個好??日子，放他自由。”
“這樣便很好??了。”
“嗯。”夜越深了，寒氣愈發濃重。說個話??嘴裡白色水霧直冒，李清歡雙手插兜，“時間不早了，早點回去吧，不然一會??兒某位公務繁忙的??男人要親自來我這兒尋人了。”
“他給你什麼好??處，你要這樣替他說話??？”
“沒有。我隻是覺得，珍惜眼前人，不要等到……再後悔。”李清歡的??眼鏡被霧氣遮擋，看??不清鏡片後的??眼神，隻聽到她沙啞的??嗓音裡難掩疲憊，“你在躲傅隊吧？”
江萊沒有立刻回答。但這種??時候，沉默就是承認。
李清歡拍拍她的??肩膀，老成地感慨道：“以前我老嫌棄我弟弟沒出息，他喝一包營養液都能磨蹭半天，我就老忍不住說他。現在，回想起來隻有後悔。有時候，我喝營養液都會??下意識模仿一下他，說來也挺好??笑。希望你不會??有懂我這種??感慨的??一天，你懂我意思吧？”
“嗯。”
得到江萊的??應承，李清歡背站直身體向外走去，她背對著江萊瀟灑地揮了揮手：“忙了這麼些日子，累得不行，我先回去休息了。往後你倆若是成了，記得讓傅隊請我喝大酒！”
李清歡的??身影漸漸與夜色融為一體，她走後，江萊站在原地維持著之前的??姿勢久久沒有動彈。
嘴裡的??水果糖已??經融化了，隻有淡淡的??酸甜滋味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