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現實玩家 064
明明現在烈日當空,
太陽炙烤著艾尼斯的麵板，然而，在那把刀出現的瞬間,
他卻驟然感受到了深夜的月光映照在身上般的涼意——
鑽進每一個毛孔,
無孔不入、深入骨髓的涼意。
宿星原是認真的……
他竟然真的現在就要動手了！
可是自己明明沒有泄露任何破綻,
就算合作是因為自己這邊工廠被搬空而失敗了,
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也不是他,
他甚至可以說是受害者！
到底是誰給宿星原的底氣——
“啊，你在想那座工廠的事情嗎？”
黑發少年打斷了艾尼斯的思索,
他眨了下眼睛，那雙綠鬆石一般的澄淨虹膜中清楚地倒映出了艾尼斯此時的模樣。
艾尼斯也同樣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臉色蒼白，滿目驚惶。
然而這些艾尼斯都不在意。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宿星原的話，一股更大的不妙攫住了他,
他甚至有些抗拒聽到宿星原後麵的話。
黑發少年微微偏頭，他像是沒有看出艾尼斯此時的排斥一樣,
露出一個十分陽光的笑容。
“如果有什麼疑惑的話,
我想我可以為你解答哦。”
“說起來還真是抱歉——艾尼斯先生當天所遇到的所謂的‘魔王’,
好像就是穿著舊衣服閒逛的我耶？”
魔王。
是我。
耶？
艾尼斯：“……”
艾尼斯：“………噗！！”
男人臉色憋成了恐怖的紫紅,
哇得吐出一口血來。
最不妙的預感，還是應驗了。
艾尼斯的腦海中一陣眩暈，他不由得想起那天晚上,
自己是怎麼對所謂的“魔王大人”卑躬屈膝的,
那個家夥又是怎麼頂著魔王的名號作威作福的。
他甚至將自己的底牌,
那顆龍珠……
親手交給了對方！
這個時候，艾尼斯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
當時黑袍人讓他親手把龍珠交給他，到底什麼意思。
宿星原分明就是等著真相揭露的時候看他笑話！
還有發現工廠被搬空那天，自己對罪魁禍首的違心誇讚……以及宿星原聽到誇讚後詭異的表情。
一樁樁一件件的事，就像刀子那樣狠狠地插在了艾尼斯的心上，讓他眼前一陣陣發黑，簡直恨不得手刃宿星原！
看到剛剛還好好的艾尼斯現在一副快氣死的樣子，徐半夢眉頭一跳，悄無聲息地後退了半步。
她知道宿星原很會氣人，但氣成這樣會不會有點太誇張了？
……這家夥到底都做了什麼啊？！
“……宿！星！原！！”
充滿恨意的聲音從男人的口中溢位來，他已經做好了所有心理準備——
他要把這個狂妄自大的家夥，拉進地獄！
而黑發少年神色不變，似乎已經習慣敵人用一種咬牙切齒的模樣喊他全名的情況了。
艾尼斯心中又是一哽，他冷笑道：“沒有第一時間殺了我，將是你最後悔的一個決定！”
他猛地扯開自己的衣襟，露出麵板上密密麻麻的魔紋，和他用龍珠減弱影響的那天不同，現在的魔紋就像是深深紮根在他血肉之中的藤蔓，甚至伴隨著他的脈搏躍動著，就像是在呼吸。
他不再抵抗魔化的侵蝕，男人正在以最快的速度陷入魔化程序之中！
艾尼斯的魔化彷彿是個訊號，同一時間，宿星原小地圖上的紅點，開始用一種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飛快增加。
無論是端盤子的服務員，還是周圍警惕的獵人，又或者是外圍的普通人，全部在這股力量的影響之下，觸發了已經深埋在體內的汙染。
艾尼斯大笑起來。
“知道為什麼這裡要叫做極樂國嗎？”
“在極樂國長久生活下去的人，身體已經長年累月地接觸到了汙染，而最先被欺騙的，就是他們的大腦！”
“結合我的能力，他們不再有過多的負麵情緒，不再察覺到自己的病痛，不再憂愁……這就是真正的極樂國度！”
【已將稱號［捏臉達人］切換為［清道夫］】
【已吸引全部敵人仇恨值】
艾尼斯翹首以盼的恐懼和凝重，全都沒有在那種年輕的臉上出現。
黑發少年笑了起來。
小地圖上的小紅點越來越多。
視野中的紅名也越來越多。
整座城池、整個國度……
全都是朝他而來的紅名！
這哪裡是遊戲裡體現人心詭詐的副本？
——這分明是玩家快樂城！
“退後。”
他輕聲說道。
原本上前來，想要幫助黑發少年一把，共同對敵的隊友楊琪愣了下，詫異地看向身邊的黑發少年。
銀色的長刀橫在黑發少年的身前，刀身上映出那雙微微垂著的、似乎帶著笑意的眼睛，最深處的理智和興奮交織，溢位些許沒有藏好的瘋狂。
他在高興……因為這密密麻麻的敵人。
明明是隊友，楊琪卻忽然打了一個冷戰。
而在他的身後，江雨一把把他拉了回去，退回了宿星原身後的安全區。
黑白陰陽頭的女人麵無表情地說道：“我們還是等等吧，起碼等到他重傷無法再戰再動手。”
“否則的話……”
“他第一個削的就是你。”
楊琪：“……？？？”
等等，這是什麼說法？一般人難道不應該很樂意在麵對群攻的時候，有靠譜的隊友減輕負擔嗎？
他環顧四周，發現就連秘書小姐也是從始至終沒有任何表情變化，她甚至從空間道具中拿出了飲料，插上吸管後遞給了徐半夢。
隻有楊琪一個人因為沒有見過宿星原對敵，而差點觸碰到玩家雷區。
秘書小姐在這群人裡是最熟悉宿星原有多強的人，因此她最為冷靜。
之前在遊泳館內，那隻魔物夠強了吧？能夠無限複製對手的能力，還能夠沒有任何削弱地釋放出來，簡直是令人心生恐懼的強大。
然後就被宿星原削了。
甚至……她能隱隱從對方十分遊刃有餘的態度中，察覺出他還有沒用上的底牌，很多底牌。
看大家都在認真觀戰，沒人解答自己的迷惑，楊琪撓了撓頭，小聲說道：“可它們肯定會攻擊我們啊，宿星原先生沒辦法照顧到那麼多——”
……嗯？
在楊琪驟然瞪大的眼睛裡，從他身邊竄過去的一隻已經魔化的魔物看都沒看他一眼，竟然直衝宿星原而去！
不，不隻是這一隻，全城的魔物彷彿都無視了就站在宿星原身後不遠處的徐半夢一行人，蝗蟲過境一般壓向仍沒有動作的黑發少年！
……他為什麼還不動手？
難道是在等魔物們聚集嗎？為什麼？
宿星原的資料裡，不是說他是擅長一對一的、偏向刺客型的獵人嗎？
城中心的街道擁擠，魔物們越往宿星原的身邊擠，平方單位內的魔物密度就越高。
魔物的異變方向千變萬化，其中不乏有可以遠端攻擊的魔物，本體還沒有抵達宿星原跟前，觸手就已經先行甩了出去，瞄準了那雙寶石般奪目的眼睛！
在這樣鋪天蓋地的針對下，黑發少年仍隻是微微垂眸。
他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現，不知道正在看著什麼地方出神，安靜的模樣和周圍的情景格格不入。
——直到小地圖上，那些密集的紅點，出現了大量的交疊。
黑發少年緩緩彎起了唇。
魔力終於漫上了那把早已出鞘的長刀，轉瞬之間，刀身上迸發出逼人的銀光——哪怕在太陽之下，也絲毫不減其輝的銀光！
【碎月刀配套技能——】
“碎月斬。”
【碎月斬】
一道新月以無法令人反應的速度，直接蕩過了層層疊疊的魔物，瞬間貫穿了它們的軀體！
一刀下去，擋在他身前的魔物就一下子散去了大半，不是被刀光所切開，而是被龐大的魔力直接衝刷了個乾淨，湮滅為飛灰，瞬間清空了血條！
藏在重重魔物身後的艾尼斯：“……？？”
這什麼情況？
一個獵人能夠釋放的魔力也是有極限的，可宿星原剛剛放出的這種魔力量……這家夥是把能釋放的魔力全都釋放出去了吧？？
他在搞什麼，他不知道這些魔物甚至不到全部魔物的十分之一嗎？
這麼奢侈地浪費自己的魔力，隻是自尋死路！
他不知道的是，在那超廣攻擊範圍的第一擊後，無數的擊殺彈窗從玩家的視野中不斷閃出。
【您已升級！】
久違的、清脆的升級音效，在黑發少年的耳邊響起。
他唇角的弧度緩緩加深，再度握緊了手中的長刀。
“轟！！”
第二刀！
其中蘊藏的魔力量完全不弱於第一刀、甚至隱隱更加超過的刀氣，再度朝著魔物最密集的地方蕩了過去！
艾尼斯瞳孔驟縮。
然而不等他做出反應，接連而來的，就是第三刀、第四刀——
魔力量越來越龐大、出刀速度也越來越快，附近的建築物被洶湧的魔力直接蕩平，在這樣的情況下，那些蝗蟲一樣撲過來的魔物，簡直就像是爭相送死的飛蛾！
艾尼斯不得不心臟狂跳地意識到一個事實。
——眼前的S級獵人、C國的人形兵器，已經徹底進入了他的戰鬥節奏之中。
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必須想其他的辦法打斷他的順風，切斷他的節奏！
這就是個把純粹的魔力衝擊當平A用的怪物啊！！
他體內的魔力量是無窮無儘的嗎？！
“轟！！”
最後一刀。
艾尼斯腦門一涼，他後知後覺地看向四周，發現城中心原本密集的建築，此時全都七倒八歪，被魔力衝擊得不成樣子，而原本鋪天蓋地湧過來的魔物，此時竟然隻剩下了小貓兩三隻。
而這一切僅僅過了不到五分鐘。
【技能：碎月斬】
【注：若該技能使用時，同時清空二十五個以上敵人的血條，則本次技能所耗魔力降低至5%】
再累加上技能【定風波】。
看到這稀稀落落的紅名，四捨五入還在全勝狀態的黑發少年十分遺憾地歎了口氣。
“還以為能好好打一場呢……”
不用考慮魔力續航、用平A的頻率放大招，真的非常快樂。
而現在，能被一刀秒的魔物已經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數量，也根本沒辦法觸發【碎月斬】的被動。
他的快樂消失了。
宿星原突然頓了一下。
他就像是想起了什麼新的好玩的玩具，倏地看向了越躲越遠的艾尼斯，笑容逐漸陽光起來。
不知道黑發少年想做什麼的艾尼斯頭皮一麻，真切見識到宿星原恐怖戰鬥力的他徹底放下了心中隱隱的期望。
【名稱：艾尼斯】
【等級：B】
【身份：極樂國國主】
【狀態：魔化】
艾尼斯的個人麵板上，“等級”的部分，突然開始像電視訊號不穩定一樣地發生顫動。
剩餘的魔物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給硬生生拉向了艾尼斯，男人伸出手，毫不猶豫地將手指鑽進了自己的太陽穴！
一時之間，紫色的鮮血四溢橫流，淌過男人的身體，就像是粘著劑那樣，死死將他和那些魔物們粘合在了一起！
宿星原：“……”
戳太陽穴這個動作……似乎有點似曾相識。
玩家神色自然，彷彿什麼都沒有想起來一樣地，抽出了那把帶著翠竹般碧意的短刀。
這又不是那些2d回合製遊戲，得眼睜睜地看著敵方升級，隻能站在螢幕外乾著急。
開放式全息遊戲主打的不就是一個自由？
——那玩家當然就能有趁他病要他命的自由。
完全沒有所謂戰士精神騎士精神的玩家直接動了手。
從更偏向於法師一樣的群攻選手，切換到高敏捷高爆發的刺客，隻需要換一把刀的時間。
不等艾尼斯融合完畢，那把銳利的短刀就如同閃電一般直劈了下來，正切在魔物軀體相融的部分！
“呲——”
利器入肉的聲音同時響起，然而，在忍不住痛呼的同時，艾尼斯那張已經變形的臉上，扭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
“你來晚了……宿星原……！”
【等級：S】
艾尼斯的麵板終於更新成功。
宿星原：“哇哦。”
感知到足以致命的危險，徐半夢的直覺嗡嗡作響，她猛地捏緊了摺扇，厲聲道：
“宿星原，回到隊伍之中！”
她猜測，艾尼斯的能力，或許有關控製和融合，所以他才能讓那些沒有生命力的藥劑完美地發揮出他想要的作用，也能夠用隻一點點媒介就將那些強大的獵人收入麾下。
有時候，能力的強度，並不能完全代表能力的作用。
艾尼斯現在情況不明，和團隊配合試探是最穩妥的行為。
徐半夢抿起唇。
否則……這家夥可能會傷得很重。
黑發少年退了一段距離，徐半夢這才發現，他剛剛攻擊艾尼斯時，右臂上同樣出現了一道深深的刀痕，正在向外滲血。
甚至就連位置也沒有分毫差彆。
徐半夢心裡頓時咯噔一聲，她轉頭看向高秘書。
高秘書微眯雙眼，神色凝重了起來。
“以傷換傷……”
和她相似的能力……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狂戰士的能力。
“痛嗎……宿星原？不知道為什麼你沒辦法被魔化，但沒關係，喝下我處理過的藥劑，你就已經被我的魔力標記了！”
【能力：雙生鎖鏈】
“你的精神我是沒辦法控製，但隻要你對我下手，你的肉體就會承受十倍、乃至百倍的痛苦！”
“隻是砍了我一刀而已，魔物可以快速再生，但你已經快疼暈過去了吧！”
那隻手臂甚至還是右手，受到這樣的傷勢，無疑會讓他接下來的戰鬥力大打折扣！
艾尼斯都覺得老天在幫他，讓宿星原在還不知道他的能力的時候，直接一刀砍在了他的右臂上。
聞言，黑發少年緩緩眨了一下眼睛。
他開始晃動自己那個應該已經疼得抬不起來的手臂。
自由靈活，除了正在往外飆血外和正常手臂沒有任何區彆。
宿星原：“是嗎？”
兩個字，十分平淡，嘲諷力度卻直接拉滿。
艾尼斯的笑意淡了下去。
他死死盯著著宿星原的表情，可是無論是從哪個角度看，對方都十分平靜，飆血的手宛如假肢。
“百倍千倍的痛苦，就連最堅強的戰士的意誌也能瞬間摧毀吧。”
黑發少年輕聲說道，隨後，他抬起頭，像是剛從天堂下來旅行那樣彎起雙眼，溫和地、慢悠悠地給出重擊：
“可惜了，我患有無痛症，感知不到任何疼痛呢。”
“你說這可怎麼辦，艾尼斯先生？”
艾尼斯如遭雷擊：“……無痛症？”
你一個S級獵人身上，怎麼那麼多莫名其妙的毛病啊！
宿星原難道是C國那邊的魔王之城專門找過來克製他能力的嗎？？不然怎麼會每個環節都恰好完美克製他的所有手段！
艾尼斯咬牙道：“……彆高興得那麼早，宿星原。”
黑發少年提著刀，慢條斯理地邁步靠近他。
“你殺了我，隻會連累你自己。”
距離越來越近。
“你、你敢動手嗎？！”
“你會死的——”
黑發少年毫不在意，他甚至粲然一笑，碧綠的貓眼微微彎起，眼瞳深處卻帶著深入骨髓的興奮和冰冷。
又來了。
那種詭異的、彷彿在地獄的刀尖上滾過的話語——
“沒關係啊。”
“我正好想嘗試一下被自己殺死的感覺，多虧了你啊，艾尼斯先生。”
被汙染侵蝕的部分蔓延上了艾尼斯的眼球，隱約間，他彷彿看到了人類絕對無法察覺的景象——
烈日當空，黑發少年身後映著他漫步走來時的躍動影子，影子此時不像是他的附庸，反倒像是擁有自己的生命與脈搏，它在呼吸——那片漆黑裡，藏著一片正在呼吸的、浸染著血腥的城池。
亡靈骷髏在夜色下遊蕩，深淵中的怪物孕育於夾縫之中，地宮中的騎士沉默地守衛著王城。
這座……依附著宿星原而存在，和他的影子融為一體的城。
“魔王……之城……”
艾尼斯緩緩瞪大了眼睛。
是魔王之城……！
“你在懷念自己的同夥嗎？”
黑發少年像是聽不出他在說什麼一樣，露出無辜的神情，歪頭問道。
他越是這樣，艾尼斯便越感到恐懼，足以稱霸一方的S級魔物此時就像是一個純粹的獵物，它忘記了攻擊和反抗，在麵對它的天敵時，就連顫抖都顯得如此小心翼翼。
他隻感到絕望。
原來宿星原那天晚上，根本就沒有騙他！
魔王之城，魔王之城！這個代表著地獄的城池，就藏在宿星原的影子之中！
他真的……
是一位藏在人類世界的、來自地獄的魔王！
“你是——”
這句遺言再也沒有說完的機會。
黑發少年笑著舉起了刀。
【切換稱號】
【活過三秒怎麼你了】
“刷！”
沒有攜帶任何技能，也沒有施加任何技巧。
沒有了任何反抗能力，在接二連三的打擊——或者說恐嚇中，心理防線全麵崩塌的艾尼斯幾乎稱得上是引頸就戮，刀光從他的脖頸處一閃而過，隨後便是滾落下來的頭顱。
與此同時，相同的刀光，也瞬間出現在黑發少年的脖頸上！
他的頭顱同樣滾落在地，身首分離，看著如同為瞭解決敵人而壯烈犧牲自己的英雄。
楊琪倒吸一口冷氣，已經想要拔腿衝上去了，唯獨秘書小姐意識到了什麼，十分淡定。
果然，隻是短短幾息，黑發少年的手就抬了起來，然後，他找到自己的頭顱，並把它重新安在了脖子上。
宿星原：接頭行動.jpg
親眼看到接頭行動的所有人：“……”
被這一幕創死了，但不能說，總覺得驚訝次數太多，會顯得自己很沒文化。
黑發少年晃了晃腦袋，覺得觸感良好，便跳過了這一茬。
他看都沒看死透了的艾尼斯，似乎對他最後的行為一點都不感到驚訝，隻是收回自己的刀，不慌不忙地回到自己的小隊之中。
“艾尼斯最後……看到了什麼？”
徐半夢突然問道。
通天樓主人的敏銳，讓她直覺般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一些……如果被其他人知道，很可能會造成一些很嚴重的後果的事情。
而且艾尼斯最後的反應，太不對勁了。
簡直就像是一隻掉入層層蛛網之中，絕望掙紮無果後，徹底認命的昆蟲，從頭到尾的反應都在蜘蛛的計算裡，甚至是希望、憎恨與憤怒的種種情緒。
到底看到了什麼，才能讓他的恐懼堆積成絕望？
彷彿有誰披著的人皮被揭開了一角，露出裡麵藏得完美的恐怖，可徐半夢卻不敢再繼續往下探究。
宿星原微微偏頭。
徐半夢問的是“看到了什麼”，而不是“想要說什麼”。
宿星原輕描淡寫地說道：“我被魔王追殺過，我讓他看到了從魔王身上扯下來的肉。”
徐半夢：“……啊？”
宿星原攤開手：“艾尼斯本質上是個逐利的商人，他對魔王之城不忠，但為了借魔王之城的勢力，他也是對魔王發過誓的。”
所以一時之間察覺到魔王的氣息，當然會十分驚恐。
徐半夢覺得這個原因非常合理，再者，她也知道有一次宿星原渾身是傷回到獵人協會，就是因為遭遇了魔王後極限逃生所導致的事。
艾尼斯那個脫口而出的、在當時情況下很奇怪的“魔王之城”，應該也是在察覺到魔王氣息後，聯想到了自己曾在魔王之城那個組織中發過誓的原因。
徐半夢的心定了定。
還好……剛剛她一瞬間感覺到的如墜地獄隻是她的錯覺，覺得艾尼斯是被層層下套逼到這個地步也應該隻是巧合。
畢竟，再沒有比宿星原是人類的敵人，還要更可怕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