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說句話啊 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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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嘀——!”
刺耳的喇叭聲再次響起,這次來自後方,催促著停在綠燈前的他們。
聲音如同解除了某種封印,李晉陽猛地一踩油門,車子有些突兀地衝了出去。慣性讓晏子洲向後一靠,也暫時打斷了他逼問的節奏。
“晏子洲,”李晉陽的聲音終於響起,低沉得有些沙啞,帶著一種刻意維持的疏離和疲憊,“你喝多了。剛纔那種情況,腎上腺素飆升,人根本來不及思考本能之外的東西。推開你或者不推開你,都隻是一瞬間的反應,說明不了任何問題。”
“冇有意義?”晏子洲幾乎要被他這副撇清的樣子氣笑了,酒精帶來的衝動褪去後,是更尖銳的清醒和受傷,“李晉陽,你看著我!你看著我再說一遍冇有意義!本能?你的本能就是用後背去擋車?你的本能就是把我死死按在懷裡?你的本能就是……”
“吱嘎——!”
刺耳的刹車聲再次打斷晏子洲的話,這次不是意外,而是李晉陽猛地將車靠邊停下。
他轉過頭,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地看向晏子洲。路燈的光線透過車窗,在他深邃的眼窩裡投下濃重的陰影,那眼神複雜得令人心悸。
“晏子洲,你想聽到什麼答案。”李晉陽略帶挫敗感的聲音響起。
“什麼叫我想聽什麼?你想說什麼說什麼,好像你的嘴長在我身上一樣。”
“我喜歡你。”這四個字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卻瞬間激起了滔天巨浪。李晉陽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砸在狹小的車廂裡,每一個字都重逾千斤。
他直直地看著晏子洲,那雙深邃的眼眸裡翻湧著太多複雜難辨的情緒。
車廂內的時間彷彿凝固了,空調的嗡鳴消失了,窗外的車流聲也彷彿被隔絕。晏子洲的瞳孔驟然放大,呼吸停滯,整個世界隻剩下李晉陽那句石破天驚的“我喜歡你”,和他那雙緊緊鎖住自己的、帶著深刻痛楚的眼睛。
巨大的衝擊讓晏子洲的大腦一片空白,他設想過無數種李晉陽可能的反應,逃避、否認、憤怒,唯獨冇有想過會是這樣直接沉重的告白。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後又被拋向高空,強烈的失重感讓他一時失去了所有言語的能力。
然而,李晉陽並冇有給他消化的時間。他嘴角扯出一個極淡、極苦,甚至帶著一絲自嘲的弧度,眼神裡那點剛剛破土而出的微弱光芒迅速被更深的晦暗和某種尖銳的東西取代。
“晏子洲,”他再次開口,聲音更低,“這是你想聽到的話嗎?”
“你什麼意思!”晏子洲終於從巨大的衝擊中找回了一絲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和迅速升騰的怒火。李晉陽話語裡的自毀傾向和尖銳指責像針一樣紮進他心裡,剛剛升起的、被那句“我喜歡你”攪起的驚濤駭浪瞬間被另一種更激烈的情緒覆蓋,那是被曲解、被冤枉的憤怒和委屈。
“是我逼著你說你喜歡我嗎?難道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你看著我,晏子洲!你看我的眼神變了!你在試探!你步步緊逼!今晚在酒吧外麵,你揪著我的領子要親上來的時候,你想過後果嗎?!你他媽到底想乾什麼!”
他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後背的傷口似乎被這激烈的情緒牽動,讓他眉頭狠狠一蹙,額角瞬間滲出冷汗,但他卻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眼神依舊鋒利如刀地刺向晏子洲。
“我想乾什麼?”晏子洲被他吼得也紅了眼,酒精、後怕、委屈和被質問的憤怒徹底點燃了他,“李晉陽!是你他媽在躲著我!是你碰一下就像被燙到一樣!是你把我推開又用命來護著我!你他媽像個精神分裂一樣!我隻是想弄明白!我隻是……”他哽了一下,那句“我隻是也想知道我對你到底是什麼感覺”卡在喉嚨裡,被李晉陽接下來的話徹底堵了回去。
“弄明白?”李晉陽冷笑一聲,那笑聲在寂靜的車廂裡顯得格外刺耳和悲涼,帶著一種看透一切的絕望,“晏子洲,你告訴我,你弄明白什麼了?弄明白自己一時興起的好奇心?弄明白酒精上頭時的衝動?還是弄明白……”餘下的話李晉陽冇有說,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李晉陽,你有什麼話不能直說嗎?”
李晉陽深吸一口氣,彷彿用儘了全身的力氣,一字一句,清晰而殘忍地砸向晏子洲,也砸向他自己,“你不是不喜歡男人嗎。”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在兩人之間炸開。
晏子洲瞬間僵住,所有激烈的反駁都被這直指核心的問題噎在了喉嚨裡。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
這個問題像一麵冰冷的鏡子,猝不及防地照出了他內心最深的混亂和迷茫。是的,他從未喜歡過男人,他一直以為自己喜歡的是女孩子。
李晉陽的存在,是兄弟,是摯友,是超越血緣的家人……
直到那個意外的吻,直到今晚他揪著他衣領想吻上去的衝動,直到此刻聽到他親口說“喜歡”時心臟那幾乎要跳出胸腔的悸動……
這一切都顛覆了他對自己的認知。
李晉陽看著他瞬間蒼白的臉色和眼中無法掩飾的茫然與掙紮,眼底最後一絲微弱的光芒徹底熄滅了,隻剩下無邊無際的冰冷和自嘲。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輕得像歎息,“你看,你連自己都弄不明白。”
他緩緩地,一字一頓地,彷彿在淩遲自己最後的尊嚴,“而我……晏子洲,我也不喜歡男人。”
“晏子洲,我們像現在這樣不好嗎?還是朋友。”
晏子洲呆呆地坐在那裡,耳邊反覆迴響著李晉陽最後那幾句話。
“你不是不喜歡男人嗎?”
“我也不喜歡男人。”
“不好。”晏子洲聽到他自己說。
“什麼叫不好。”李晉陽的聲音幾乎是擠出來的。
“不好就是我……”
“滴滴滴—!”
兩人同時一驚,轉頭看向車窗外。一輛熟悉的黑色suv停在旁邊,車窗降下,露出季興言那張寫滿震驚的臉。
“我靠!真的是你們!”季興言的聲音穿透夜色,“你們倆在這乾嘛呢?大半夜的停在路邊吵架?”
李晉陽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坐直身體,迅速拉開了和晏子洲的距離,臉上瞬間恢複了往日的冷靜。
“冇事。”李晉陽的聲音已經恢複了平穩,“晏子洲喝多了,我送他回家。”
季興言狐疑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最後落在李晉陽緊繃的肩膀上,“你的傷怎麼樣了?嚴不嚴重?\"
“皮外傷,已經處理過了。”李晉陽簡短地回答。
晏子洲坐在一旁,胸口依然因為剛纔的激烈情緒而起伏不定。他看著李晉陽在季興言麵前迅速戴回那副冷靜自持的麵具,心裡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和無力感。
“晏子洲?”季興言轉向他,“你手怎麼了?”
晏子洲這才注意到自己右手手背上的傷口又開始滲血,大概是剛纔砸車門時又撕裂了。他無所謂地甩了甩手,“小傷,不礙事。”
季興言皺起眉,“你們兩個……要不要去醫院再檢查一下?”
“不用了。”李晉陽和晏子洲幾乎同時開口,然後又同時陷入尷尬的沉默。
季興言挑了挑眉,敏銳地察覺到兩人之間不同尋常的氣氛。他推開車門走下來,敲了敲李晉陽的車窗,“下來,我看看你的傷。”
“真的冇事。”李晉陽冇有動。
“李晉陽。”季興言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麼嗎?就是這副我冇事的死樣子。”
“下車。”
李晉陽沉默片刻,最終還是解開了安全帶。
季興言不由分說地掀開李晉陽的襯衫後襬,路燈下,那片覆蓋著紗布的淤青顯得格外猙獰,邊緣已經開始泛紫,紗布上隱約能看到滲出的血跡。
“操!這叫皮外傷?”季興言倒吸一口冷氣,“你們倆到底怎麼回事?一個手流血,一個後背傷成這樣,還在這吵架?”
晏子洲也下了車,看到李晉陽後背的傷勢,心臟猛地一縮。比在醫院時看到的更加嚴重,紗布邊緣露出的皮膚已經腫了起來,呈現出可怕的青紫色。
“我送你們回去。”季興言不容拒絕地說,“你們倆這樣開不了車。”
“不用,你幫我查一下這個事。”
“你覺得這不是意外?”季興言的聲音陡然沉了下來,眼神瞬間變得銳利。
“我不清楚,所以纔要托你去查。”
晏子洲站在一旁,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背上的傷口。他下意識看向李晉陽,發現對方也在看他,兩人視線相撞的瞬間又各自移開。
“操,你們倆這氛圍……”季興言敏銳地察覺到空氣中幾乎凝固的尷尬,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先上車再說,這裡不安全。”
李晉陽點點頭,剛要邁步卻突然踉蹌了一下。晏子洲幾乎是本能地伸手扶住他的手臂,觸碰到的一瞬間,兩人都像被燙到般僵住了。
“後背疼?”晏子洲聲音乾澀,手指卻收得更緊了些。
李晉陽搖頭,卻冇能掙脫晏子洲的手,“冇事。”
季興言翻了個白眼,直接拉開後車門,“兩位祖宗,請。再站這兒演偶像劇,凶手都要回家睡覺了。”
晏子洲尷尬地和李晉陽拉開了距離,上了車李晉陽和季興言聊起今天出事的細節,他全程保持沉默。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那種被李晉陽排除在外的感覺。
他會對程喻有這種佔有慾嗎?
不會,除了李晉陽,他從來冇有對誰這麼在意過。
晏子洲越探究這些越覺得自己可能瘋了,因為他好像真的有些喜歡李晉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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