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說句話啊 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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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她進來。”晏城把報紙摺好,語氣不疾不徐,卻帶著多年商海沉浮後的篤定。
李晉陽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收緊,指節在袖口下泛白,麵上卻看不出波瀾。隻有離他最近的晏子洲捕捉到,男人領口的繃帶邊緣又滲出了一點新鮮的血色。
門口傳來高跟鞋踩碎薄雪的輕響,一下,一下,像敲在鼓膜。
李蘊華進門時帶進來一陣舊金山海灣的濕冷,長羊絨外套是鐵鏽紅的,襯得她唇色極豔。她先看見晏城,眼尾彎出得體弧度,“晏大哥,多年不見,您倒是一點冇變。”
“蘊華。”晏城頷首,示意老鄭接過大衣,“舊金山趕來十幾個小時飛機,辛苦了。”
李蘊華微微一笑,這才把目光轉向沙發另一側,像才注意到李晉陽似的,挑了挑眉,“原來小陽也在。真巧,昨晚姑姑還在想,要是趕不上給同你說新年快樂,你會不會怪我。”
李晉陽起身,幅度很小的鞠躬,“姑姑新年好。”
晏子洲站在樓梯最後一階,忽然明白了李晉陽為什麼寧肯在雪裡站一夜也不肯敲門。
李蘊華出現的那一刻,整個客廳的年味像被抽走氧氣,隻剩暗流湧動的舊債。
“坐。”晏城指了指對麵的單人沙發,自己則起身,“我去廚房看看藕蒸得如何,蘊華你嚐嚐,還是當年你嫂子教廚孃的手藝。”
李蘊華率先笑了,從手包裡抽出一張對摺的燙金帖子,推至茶幾中央:“年後十八,李家老宅翻修竣工,我打算辦個小宴,請晏家父子務必賞光。帖子我本來給小陽了,他怕我叨擾,又覺得親自送才合禮數……”她頓了頓,眼尾掃過李晉陽纏著繃帶的頸側,“冇想到小陽這麼客氣,還帶傷連夜回國。”
晏子洲清晰地聽見李晉陽的呼吸沉了一分。
“姑姑。”李晉陽終於開口,聲線壓得極低,“晏叔家今日有客,帖子改日再敘。”
“改日?”李蘊華笑得愈發嬌豔,指尖點了點帖子上的鎏金小字,“我怕改日……小陽你就把送帖子這事給忘了。”
那一瞬,晏子洲幾乎以為她要當場掀桌子。可女人隻是收回手,慢條斯理地整理袖口,“舊金山昨夜風大,船期延誤,我差點以為趕不上回來。”
李晉陽下頜線繃得鋒利,晏子洲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帖子我替父親收下了。”
“晏家教養真好。”她起身,理了理鬢角,“那我就不打擾了。小陽,你就留下來陪晏少爺過個節吧。”
她轉身,鐵鏽紅裙襬掠過門檻。
“先去我房間。”晏子洲拉住李晉陽的手就要往樓上走,李晉陽冇有說話,隻是任由晏子洲牽著他。
“子洲。”他喊了一聲,忽然俯身,額頭抵在晏子洲肩窩,聲音悶在毛衣裡,“如果我回不來……”
晏子洲擡手,按在他後頸,指尖穿過短髮。
“那就彆回來。”他說,“我初二去舊金山,綁也把你綁回來。”
李晉陽笑出聲,牽動傷口,咳得胸腔發震。
晏子洲扶住他,聽見男人貼著他耳骨,用氣音說了句什麼。
是一句意大利語,晏子洲冇聽懂,卻記住了發音。
後來很多個雪夜,他才明白,那是“我信你”的意思。
晏城從廚房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李晉陽埋在晏子洲肩窩的一幕,他沉默著,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他才轉向廚房方向,聲音低沉,“老鄭,把醫藥箱送到子洲房間。”
將李晉陽帶回房間晏子洲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房間並冇有醫藥箱。這時敲門聲適時響起,老鄭送來了醫藥箱和熱水。
晏子洲接過時,老管家欲言又止地看了李晉陽一眼,最終隻是歎了口氣,“先生說,讓李少爺好好休息。”
晏子洲點點頭,等門重新關上後,立刻拿出酒精和紗布。當他用棉球擦拭傷口時,李晉陽的肌肉猛地繃緊,但一聲不吭。
“李晉陽,你為什麼總是這樣,把自己弄的一身傷。”
“以後不會了。”
晏子洲嗬了聲,“我信你個鬼。”
他將手裡的東西收拾好,“你姑姑為什麼會突然來拜訪我爸,那請柬又怎麼回事?”
“你知道李家是靠什麼起家的。”李晉陽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得幾乎聽不見。
“航運?”
“表麵上是。”李晉陽轉過身和晏子洲麵對麵,“李家祖輩和意大利人有往來,八十年代開始幫他們運一些特殊貨物。”
“所以你姑姑現在接手了這門生意?”
“不止。”李晉陽扯了扯嘴角,他擡起眼,漆黑的眸子直視晏子洲,“她的野心可不止如此,不過不用擔心,她暫時不會對我動手。”
“那這和她拜訪我爸有什麼關係。”
李晉陽垂眸,他心裡很清楚,晏家對於李蘊華來說冇用,可晏子洲不同,隻要拿捏住了晏子洲,他就隻能任李蘊華擺佈。
他回舊金山收拾了錢莊的人,本想給李蘊華一個警告,冇想到她不但冇有收斂,反而還妄圖將手伸的更長。既如此,他也不必再顧及那微薄的血緣關係。
樓下,晏城立在落地窗前,看雪片無聲地覆滿庭院那株老梅。
老鄭端來一盞普洱,“先生,”他低聲道,“李小姐這趟,怕不是單純送帖。”
“嗯。”晏城用杯蓋撇去浮沫,他當然知道,“不過我們晏家的人不是她想動就動的。”
正月十八的李家宴會來的人並不多,畢竟多年來例李家的重心一直在國外,李家老宅也一直是荒廢的。
十幾天過去,李晉陽頸側的傷口應該已經結痂了,但此刻他站在宴會廳另一端,領口嚴絲合縫地遮住所有可能暴露的痕跡。
“彆盯著看。”晏城低聲提醒,同時向某位董事舉杯致意,“你表現得越在意,李蘊華就越有籌碼。”
晏子洲深深看了眼晏城,他爸是不是猜到了些什麼?
“晏大哥,感謝賞臉。”李蘊華微微頷首。
“畢竟要招待貴客。”她的目光越過晏子洲肩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晏子洲順著她的視線回頭,呼吸瞬間凝滯。一個穿著暗藍色西裝的青年正穿過人群走來,那張臉與他有七分相似。
“介紹一下。”李蘊華擡高聲音,“這位是周臨,舊金山藝術學院的高材生。”她故意停頓,“我特意為小陽準備的……新年禮物。”
整個宴會廳的目光都聚集過來,晏子洲感覺血液在耳膜裡轟鳴,卻看見李晉陽麵不改色地走近,連睫毛都冇顫動一下。
“姑姑費心了。”李晉陽避開了周臨遞過來的酒杯,連一個眼神都冇有給周臨。
“子洲不舒服?”李蘊華故作關切,“臉色這麼差。”
晏城麵色沉重,李蘊華在宴會上來這麼一出是什麼意思,送李晉陽一個和晏子洲長得相似的男人?
難道李蘊華也知道李晉陽對晏子洲那些不乾淨的想法?
“我冇事。”晏子洲扯了扯嘴角。
李蘊華還想說什麼,管家匆忙走來,在她耳邊低語幾句。她的表情立刻由陰轉晴,“各位,容我失陪片刻,有位重要客人剛到。”
趁李蘊華離開,晏子洲湊到李晉陽身邊,拽了拽他的袖子,“那個周臨什麼情況?你和他很熟?他為什麼和我長的有點像?”
“不熟。”
“不熟?”晏子洲狐疑地看向李晉陽。
“李總,我們可以單獨聊聊嗎?”
“不可以!有什麼話不能當著我的麵說?”晏子洲比李晉陽先開口。
周臨勾了勾嘴角,“晏少爺,我是和李總說話。”
晏子洲剛要開始輸出被李晉陽攔下,他安撫性地拍了拍晏子洲的肩膀,“他說的話管用,我聽他的。”
“晉陽,你一定要對我這麼冷漠嗎?”
晏子洲皺眉看向李晉陽,晉陽都叫上了?雖然知道李晉陽不會跟眼前的人有什麼,但他還是不高興。
他瞥了眼周臨轉身就走。
“你到底想做什麼!”
“從前是你姑姑想讓我接近你,不過現在,我確實對你挺感興趣的。”周臨伸手想去碰李晉陽卻被他躲開了。
“你喜歡他?”
“如果你不想死,就不要多嘴。”
周臨無所謂地笑了笑,“我和他長的很像,既然你和他冇可能,為什麼不和我試試呢?我會讓你滿意的。”
“你也配和他比。”
周臨舌尖抵了抵後槽牙,李晉陽啊李晉陽,不知道晏子洲知道你對他有彆的想法的時候,你會是什麼表情。
晏子洲躲在了露台,冬夜的冷風讓他發熱的頭腦稍稍清醒。身後傳來腳步聲,他以為是父親,轉頭卻對上週臨那雙與他相似的眼睛。
“晏少爺。”周臨遞來一支菸,“借個火?”
晏子洲冇接,“我不抽菸。”
“李晉陽也不抽。”周臨自己點上,吐出一個完美的菸圈,“但他身上總有菸草味,你知道為什麼嗎?”
晏子洲轉身要走,周臨突然壓低聲音,“他在舊金山的公寓裡,有個和你一模一樣的等身抱枕。”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澆下來,晏子洲猛地揪住周臨的衣領,“你到底想說什麼?”
“放鬆。”周臨輕鬆掙脫,整理著領口,“我隻是好奇,如果李少爺真那麼迷戀你,為什麼你們還隻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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