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刺 020
那一晚,
方慈翻來覆去睡不著。
亂糟糟的許多畫麵在腦中閃回。
她?與聞之宴在眾人歡鬨的包廂隔壁接吻,唇齒間是又苦又香的酒液。
「Hanky
Panky」
「翻雲覆雨」
一閉眼,腦中,就是他說出這四個?字時的漆黑眼眸。
那其中的野性讓人難以招架。
也是這時候,
方慈才突然明?白,
那一晚,
她?在君度接到宋裕澤的電話時,
他非要在她?另一耳邊作亂,並非單純為了戲弄她?,而是他真的無所吊謂。
不管電話對麵是誰,
他就是要與她?接吻。
宋裕澤在他眼裡根本不是個?角色。
那一晚,
聞之宴還問她?,
會不會永遠記得第一次喝的酒。
那時她?不願意去回想。
這時靜下心來,那酒的味道?和他唇舌的觸感,清晰得可?怕。
她?也許無法再?喝那款酒了。
一試圖回想那酒的味道?,最先湧起的卻是他的吻,
以及那在方寸空間內衝撞的混亂鼻息。
閉上眼沉淪。
最終,
她?不再?與這回憶對抗,選擇妥協深陷,才終於沉入茫茫夢鄉。
-
十月末臨近立冬,
天氣一天比一天涼。
週四那天,一大早,方慈和舍友一起下樓,
卻在樓下看到了宋裕澤。
他像是等了好一會兒了,
看到她?就揚了揚下巴。
兩個?人聯姻的事兒已經傳了一個?半月了,
這還是他頭一次來宿舍樓下等她?。
虞向雯大咧咧咦了聲。
呂湉和溫芷都去瞄方慈的表情,方慈臉色如常,
“……你們先走?吧。”
“行,有什麼事兒跟我們打電話。”虞向雯說。
方慈點?點?頭。
宋裕澤懨懨的,倆人一起走?到食堂,方慈打了份早飯,找了個?地方坐下。
宋裕澤懶懶往後一靠,“……李佑賢這兩天又聯係你了嗎?”
“……沒有。”
宋裕澤冷嗤,“還算是有眼力見兒。”
方慈默不作聲,就聽他又問,“他真是聞少?的秘書?那你倆怎麼認識的?”
“上週四,你帶我去夜店,聞學長也來了的那次,”方慈很淡定地講述早已編好的故事情節,“我在樓下見過他,他主動打了招呼,那天就是他送我回學校的,後來,在烤肉店外麵偶然碰到,他好心,送我們回宿舍。”
宋裕澤皺皺眉,大概是在回想週四那晚的事兒,想著想著覺得不對勁,“……那你早就知道?他是聞少?的秘書?我噴他的時候你怎麼不阻止我?”
“……”方慈心下生出一絲厭惡,淡聲說,“我不敢,怕你連我一塊兒罵了。”
她?老?是沒什麼表情,說話口氣也總是很淡,這會兒用這種語氣說這種話,在宋裕澤看來,倒有幾分忍氣吞聲的可?憐勁兒。
宋裕澤盯她?幾秒,笑了下,“……得得,我以後不罵你了。”
方慈沒吭聲,埋頭吃飯。
她?長得實在漂亮,氣質又冷又傲,這時候低著腦袋吃東西,卻顯出點?兒不常見的乖巧。
宋裕澤看著她?,敲敲桌子,放軟了聲音,“週末我帶你出去玩兒吧。”
“週末我要去集訓兩天,模擬法庭學校賽隊組織的。”
“嘖,”他挺不耐煩,“搞那些破玩意兒有什麼用?你以後還想當律師?”
“不行嗎?”
“你長長腦子,”宋裕澤瞬間耐心儘失,“跟我結了婚,你以後就是全職太?太?,喝喝下午茶,打打牌,購購物就行了。你要是出去工作,我臉往哪兒擱?”
聽到這一長串的話,方慈才終於抬起臉來,與他對視。
她?眼睛通透明?亮,但?總很冷漠,這時候被她?定定看著,宋裕澤竟沒由來地有點?心慌,他不自然地咳了咳,又想到今天來找她?,本來就是為了刷刷好感,於是改了口,“……你非要去的話,也行吧,那我抽時間去看你,在哪兒集訓?”
“滬市。”
場地正是下個?月月初要舉辦決賽的地方,此去集訓,也是為了讓隊員們提前熟悉環境。
“行,待會兒把酒店地址發給我。”
宋裕澤掏出手機,“今天晚上跟我一塊兒吃飯。”
“今晚沒空,我要練雅思口語。”
連遭兩次拒絕,宋裕澤不由定定看她?,這才發現,他其實一點?兒也不瞭解她?。
“……你考雅思,為了出國??留學嗎?”
“嗯。”
“你一學法的,出國?留學乾什麼?”
“我要專攻涉外法律服務方向。”
所以她?才會報名這次的國?際投資仲裁模擬法庭比賽。
婚姻大事都得聽父母做主的人,未來的職業是她?唯一能?握在手裡的選擇,她?自然要早早規劃,儘可?能?地往外往遠的地方去。
現如今,聞之宴說幫她?毀掉聯姻,不管成功與否,都不影響她?的出國?計劃。
她?總歸是要逃離這個?鬼地方。
“你……”宋裕澤氣笑了,“還挺有規劃。”
“必須得來,”他自說自話,“反正你不都得吃晚飯嗎?”
不歡而散。
下午課間的時候,方慈掏出手機確認課程表,才發現自己被拉到了一個?群裡。
點?進去,群主赫然是肖靈。
【群名:xiao~朋友】
「肖靈:
方慈」
方慈心下莫名,退出聊天框,彈出一條肖靈私聊她?的資訊:
「肖靈:拉你進了我的姐妹小群」
「肖靈:晚上去寶麗後花園吃飯拍照,你一起來吧」
「肖靈:叫上宋裕澤」
不像是朋友間的邀請,倒像是大小姐派任務。
方慈略作思忖,決定赴約。叫上宋裕澤,正好一並解決了他的晚飯邀約。
一日不逃離這個?圈子,她?就要一日在這裡虛與委蛇。
-
下課之後,方慈在校門口等宋裕澤,順便給聞之宴發了訊息:
「方慈:晚上我會晚一點?到舊彆墅,要在外麵吃個?飯」
她?坐上宋裕澤的車,聞之宴的回複才過來:
「聞之宴:宋裕澤?」
「方慈:還有肖靈」
「聞之宴:在哪兒」
「方慈:寶麗後花園」
聞之宴沒有再?回複,方慈心下隱約有預感,難道?他也要來?
懷揣著這個?念頭,在寶麗後花園標誌性的藤編椅上坐定,她?還是有些不安。
宋裕澤邊翻選單邊道?,“我叫你你說要練口語,怎麼肖靈一約你就出來了?”
嘴上雖然這麼說,但?他其實對方慈這波操作還是挺滿意的,那麼高傲難以接近的她?,居然跟肖靈成了約飯的好姐妹。
孺子可?教,以後說不定能?成為他的賢內助。
那麼多人都拿不下的方慈,以後會乖乖成為他的老?婆。他心裡再?度確認這個?事實,禁不住有些喜悅,連帶著對方慈的態度也軟了許多。
過了十幾分鐘,肖靈才姍姍來遲。
主菜上了,三個?人邊吃邊聊。
“阿慈,我看你跟巧月姐關係挺好的樣子誒,”肖靈歪頭探尋方慈的表情,幾分試探,“正巧,我家跟她?家交情也不錯呢,改天一起約著喝喝咖啡唄。”
方慈一默。
這纔是肖靈突然把她?“提升”為小姐妹的原因?以為她?跟陳巧月關係密切?
頹寂更?深,她?古井無波,“……我跟她?也不是很熟。”
“這你有啥可?謙虛的,”宋裕澤嗤了聲,“聞少?請我們那天,最後不是她?把你拉走?的嗎?你倆不是一起回的?”
話到這兒,他又想起來,“後來我給你打電話,你不是說在她?家嗎?”
“我說的是在朋友家。”
“對啊,”宋裕澤一點?頭,“不是陳巧月嗎?她?家有一條拉布拉多,不是還咬了你?”
方慈不動聲色,喝了口水。
這對肖靈來說又是新?鮮的爆炸訊息。
她?猜到了方慈和陳巧月私交不錯,卻沒想到已經到了在彼此家留宿的程度。
她?忙做出驚訝的表情,“哇,那條拉布拉多我見過,蠻可?愛的誒,怎麼會咬人啊?”
這時候,旁邊突然有年輕男人的嗤笑聲。
這個?勁兒太?熟悉,方慈後背都緊了一下。
宋裕澤和肖靈齊齊轉頭,下一秒就都站了起來,“聞少?。”
寶麗後花園是典型的花園式餐廳,一年四季嫩綠草坪鋪地,邊兒上還設了池塘,處處花團錦簇。
隔著矮矮的籬笆牆,隔壁桌,聞之宴和他朋友剛剛落座。
他意興闌珊似的,“這麼巧。”
宋裕澤麵露難色,想搭話又不敢。
他怕聞少?還為上次夜店的事兒耿耿於懷,而且,雖然宋承業一直催,但?他還是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去登門跟李佑賢道?歉。
肖靈也不敢多攀談,隻端著笑臉,“是啊,好巧。”
“誰被狗咬了?”
淡淡的口吻,似是隨口一問。
誰能?想到,聞少?竟還有興致跟他們聊天,肖靈一指,“方慈。”
方慈頓了頓,這才轉過臉來,“聞學長,晚上好。”
她?不想跟彆人一起,叫他聞少?。
視線相接,她?微微愣住。
大概是肩寬的緣故,單一件沒什麼圖案的黑色衛衣也被他穿得很好看。
身上隱隱一股介於少?年和男人之間的直白侵略性,長眉壓著一雙漆黑野性的眼,瞳仁裡染上點?地燈昏黃的光,就這麼望過來,顯得痞壞又深情。
“你也晚上好,”聞之宴看著她?,笑說,“這家的加拿大扇貝不錯,多吃點?。”
方慈點?點?頭,轉回身坐正,不再?看他。
此後席間,肖靈和宋裕澤都有點?心不在焉。
也許是女性的第六感,肖靈總覺得聞少?對方慈的態度不同尋常。
難道?是因為她?長得好?
也是,拋開家世背景不說,方慈的長相和氣質都很出挑,不管在哪兒,都像是自帶著一股清冷難以接近的氛圍感。
若真是站在客觀角度去看,她?肖靈還沒見過比方慈更?漂亮的人。
方慈倒不知不覺吃了很多。
頰側總能?感覺到聞之宴時不時掠過來的目光,她?幾乎是機械性地在往嘴裡填東西。
聞之宴轉過頭,就看到她?腮幫子鼓鼓的,一下一下在咀嚼,眼神有點?兒失焦地看著桌麵。
看了好幾秒,他眼睫淡淡一斂,唇角浮現笑意。
上甜品的時候,方慈手機震了一下,她?有預感一般解鎖螢幕:
「聞之宴:等你」
剛看完這條訊息,隔壁桌聞之宴就和朋友一同起了身,肖靈和宋裕澤都站起來道?了聲拜拜。
聞少?一走?,肖靈和宋裕澤都如釋重負似的,鬆了口氣。
此後幾個?人又隨便聊了聊,終於一餐飯畢,宋裕澤結了賬,一起往外走?。
他喝了點?佐餐酒,沒法兒開車,肖家的車順路送他回,方慈則表示自己打個?車回學校。
雖捨不得放過這個?拉近距離的機會,但?肖靈畢竟大小姐脾氣,也做不來上趕著送人回的事兒,也就沒堅持。隻上車前親親熱熱地拉著她?的胳膊好一通道?彆,還約了下次一起逛街。
方慈打了輛出租,報了地名。
她?倚在後車座,看著車窗外。
快到目的地的時候,手機響了。
是曲映秋發來的訊息:
「媽媽:剛剛裕澤給我打了電話,你們跟肖靈一起吃飯了?還有陳家的小姐,你什麼時候結交的這些人脈?」
「媽媽:以後繼續努力,裕澤的局儘量都讓他帶你去,去了好好表現。」
默默看完這兩段話,方慈心下湧起一陣頹敗的疲憊。
無力感將她?淹沒。
-
舊彆墅。
聞之宴坐在一樓窗邊的閱讀區域,肘撐著沙發扶手,指間夾了支未點?燃的煙。
聽到開門的響聲,不過幾秒,就看到了那抹已經很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拐角。
她?好像愛穿低飽和的素色,一襲純白色長裙,外麵罩著件蓋過臀部的針織外套,茂密垂順的長發隨意落在肩後。
那張瓷白的臉,總是無波無瀾的,眸底有著一股玉石俱焚的冷寂。
可?每當視線相接,他卻能?看出她?眼眸裡燃亮的那一絲火光。
莫名卻很強烈的吸引力。
就像他當初在一場極其無聊的宴會上,為打發時間去了無人的後花園,在那裡看到她?的第一眼一樣。
那是一年半之前。
她?穿著長禮服,肩上披著條羊絨毯,就那麼站在那兒,怔怔地對著夜色出神。
她?身上有股瞬間揪住人心臟的冷鬱感,在她?周身,時間都彷彿慢了下來。
聞之宴擎著酒杯看了她?好一會兒,而後見她?不知從?那兒摸出一盒煙來,卻沒摸出打火機。
他沒有猶豫,邊走?過去,邊從?褲兜裡掏出打火機。
遞到她?跟前。
她?好像很低落,臉也沒抬,隻很淡地說了句,謝謝不用了。
身高差的緣故,他的視線落在她?低垂的眼睫。
心動便由這一刻開始。
……
方慈站在拐角處,靜靜看著沙發上的聞之宴。
他總是這樣穩,身上是掌控一切的慵懶感,隻是被他這樣注視著,她?就莫名覺得受到安撫。
又不由地想到,剛剛在寶麗後花園,如若不是他突然出現吸引另外兩人的注意力,否則,她?會更?難熬。
她?走?過去,說,“要在這裡嗎?”
聞之宴沒吭聲。
方慈又說,“我先去喝點?水。”說著放下包,轉身要去廚房,卻被他扣住手腕拉過去。
她?跌坐到他腿上。
撞入彼此的眼眸。
體溫通過布料傳導而來,惹得方慈一陣冷熱交替般的抖意。
她?不由地咬唇,望進他眼裡。
這樣的姿.勢與他在一起,她?好像一下落地了,心底每一個?角落都被熨帖到,溫暖,灼熱。
那股要更?深地與他糾纏的心意驟然擴大,像久凍的人,要奮不顧身撲向火海。
剛剛外麵的一切都是假的。
隻有此刻聞之宴的體溫是真的。
她?心裡湧現如此荒唐的想法。
先於大腦指令,她?輕輕喚了他一聲,“……聞之宴。”
聞之宴指背落在她?臉頰,良久,唇角一抹懶笑,“剛剛可?不是這麼叫的。”
“嗯?”
“叫聲學長。”
他低聲說。
氣氛又焦灼起來。
方慈心跳失了節奏,麵兒上卻隻靜靜地看著他,表達不願意的意思。
聞之宴散漫地笑著,“不叫?那今兒口語課不上了。”
方慈作勢要起身,下一秒後腰被扣住牢牢摁回去,他還是逗她?,“真是難搞,”打商量的口吻,“……親一下總行吧?”
方慈靜靜看他幾秒,湊過去捱了一下他的唇。
她?本是要敷衍他。
可?唇.瓣相觸,大腦就失控了,她?環臂摟上他的脖頸,繼續這個?吻。
聞之宴一手掌心扶著她?的腰,另一手臂懶懶地架在沙發背上,閉眼微啟唇配合她?。
彼此呼吸著對方的呼吸,溫度越來越高。
他的手掌略動了一下,握住她?側腰,好像是不由自主控著把她?更?深地壓進自己懷裡,卻在貼上之後微頓了一下,而後又控著把她?扯遠了點?。
他掌心的熱度和指骨的力道?通過布料透進來,方慈泛起戰栗。
心底被放縱的瘋狂填滿,她?低聲說,“聞之宴,你要跟我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