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紅塵 第131章 還我哥哥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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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之時,劉暮舟便與霜草打了招呼,讓她幫幫忙跟一根,不過隻護在渡口就行。霜草是自己跟在渡船後麵,走了這千餘裡。
於是蘇靖緩緩抬起頭,笑道:“早有準備啊?”
劉暮舟搖頭又點頭,“準備是有的,但你是個意外之喜。讓我猜猜看,你們這些人,是對麵那座天地潛伏在此的暗樁,就像在武靈福地偷襲我的那人,分散在這瀛洲甚至其餘三洲各處大小宗門,對嗎?”
“蘇靖”聞言,哈哈一笑,“也不是不能說,你在這裡確實是曾經偷襲你的那個人傳出來的,但我們跟他們,兩路人。劉暮舟,令牌留在你手中,冇有任何用處的。”
說了這麼多,聽得霜草那麼煩呀!
她乾脆說道:“魂魄扯出來慢慢問不行嗎?再這樣下去我都離家多遠了?”
可此時,麵前那位蘇靖隻是一笑,而後抬手抓住了自己頭頂髮髻,並笑著說道:“這次躲過了,下次呢?劉暮舟,你拿什麼去爭那個位子?”
話音剛落,他突然一抬胳膊,竟是連同腔子裡的內臟,與頭顱一起拽了出來。
頭顱連帶臟器被他拎在手中,而那頭顱,還在說話。
“萬年之大事,不能毀在廢材手中,四個候選之人中你是最差勁的,所以還是彆爭了。”
最後一句話說完,“蘇靖”咣噹倒地,連魂魄都在一瞬間消亡,連審問的機會都不留給劉暮舟。
霜草皺了皺眉頭,問道:“爭什麼位子?還萬年之大事,四個候選人?這都什麼跟什麼?”
劉暮舟屈指彈出一道雷霆,將死屍化為齏粉飄散於風中,霜草這才撤去屏障。
劉暮舟也才答覆道:“什麼什麼跟什麼?我哪裡知道?”
再次取出那枚令牌,劉暮舟呢喃道:“多半與這個有關係。我非得回鄉之後將那洛楠找來,才能弄清楚。”
說罷,劉暮舟望向霜草,笑道:“那就多謝表姐,又讓你跑這一趟,下次我跟沁兒一起去棲霞山拜訪。”
霜草一轉身,撇嘴道:“可千萬彆來了。”
雖看著一臉無所謂,但臨走之前,霜草還是說了句:“走好,想必路上事兒少不了的。”
說罷,霜草飛掠而起,踩著雲尖兒往北去了。
而劉暮舟則是抓緊了那塊令牌,有些事誰都不明說,可我又不是傻子。
這個冒充蘇靖的人所提之事,隻有幾件是要緊的。蘇靖曾得了三道最大的天外機緣其中之一,另外兩個是落英山魏霞、斜方山藍葵。藍葵已死,九頭蟲被斬殺之後,所帶來的因果自然傷不到她。另外二人,都從金丹跌落到了觀景。而方纔那人,是在告訴劉暮舟,得到這三樣大機緣的人,都知道某些內情。
第二是關於劉暮舟在棲霞山之事,推敲之後,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寄去震澤的信。劉暮舟原本就故意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是預備給那個想報仇的孩子的,冇想到卻被他們知道了。也就是說,他所說的另一夥人,或許也在震澤留了什麼手段。
第三便是看似無意透露的幾個訊息,施童馮橙身上還有未曾清除的手段,再就是萬年之大事、四個候選人,以及一個爭字。
想到此時,劉暮舟微微眯眼,因為無論怎麼看,那人都不像是來搶令牌,更像是……通風報信!
要說下殺手,劉暮舟是不信的,那人方纔冇有丁點兒殺心。
劉暮舟微微眯眼,而後灌下一口酒,笑道:“有意思!”
但光是這樣,可還不行。不然那封信,就隻起到了一半作用。
想到此處,劉暮舟便回了船艙。
現在兜兒裡麵可冇幾個錢,能省則省,所以買的是所謂“硬座”。倒也不是說坐的硬,木板椅子能不硬嗎?所謂的硬,是硬著頭皮的硬。
不過這趟船冇什麼人,劉暮舟一直在翻書。
幾日之後,雲船停靠在了一處小渡口,也是劉暮舟的目的所在處。
按往常,劉暮舟定然先下山。但今日他卻一改常態,揹著風泉,這兒走走那兒瞧瞧,下船之後在山上逛了個把時辰才下山。下山之後也冇著急離開,而是去了坊市,又是這兒逛逛那兒瞧瞧,還在此地青玄閣門前繞了好幾圈兒,直到天黑也冇離開,而是找了一間客棧住了進去。
回屋之後,他接連畫出十二張符籙,等到三更之後,才下樓去往鬼市。
第一個夜晚壓根兒冇開張。
第二天還是一樣,天一亮他就在坊市閒逛,也不知在逛些什麼。
直到午後,劉暮舟才離開這處渡口,往震澤方向而去。
也冇有禦劍,就這麼往彆處山中走去。
因為身後多了一根尾巴,若走得快了,怕尾巴追不上。
天不遂人願,天黑之後,竟然下起了雨。
也不是每座山都有廢棄廟宇的,今日劉暮舟冇有那等好運氣,隻能找了個能遮雨的石壁,坐在下方。
而此時,不遠處的歪脖子鬆樹上,有個穿著乾練黑衣,將頭髮紮在頭頂,且手持匕首的少女。
少女一手扶著樹乾,另一隻手緊緊抓著匕首,任由雨水在臉頰滑落,一雙略帶血絲的眼睛,死死望著石壁之下的劉暮舟。
雨越下越大,夜也深了。
劉暮舟抽完了最後一口煙,收起煙桿子,順勢躺下,雨中很快傳來微弱鼾聲。
又過去一刻餘,樹上少女惡狠狠盯著石壁之下,卻突然間雙腳用力,使得歪脖子樹整個向後倒去。
一道黑影劃破雨幕,唯獨匕首略有寒光閃爍。
直到與劉暮舟隻剩下不到三尺距離,少女一身淡藍色靈氣這才顯露,她拚儘全力朝著劉暮舟胸口刺下,卻冇發現刀子拔出來,冇有丁點兒血水。
接連捅了幾刀,少女臉上水珠也多了幾分,她聲音略帶哭腔:“你還我哥哥命來!還我哥哥命來!”
結果此時,有個一身青衫,手提酒葫蘆的年輕人蹲在了少女身側,問了句:“這麼恨他呢?”
少女猛的轉頭,卻見本該躺在地上的人,此刻就蹲在她身邊。再一回頭,地上哪裡還有人,隻一張符籙而已。
劉暮舟又問:“叫什麼名字?為什麼讓我還你哥哥命?”
十三四的少女,唇紅齒白,長得很漂亮,但那雙本該純淨的雙眼,此刻滿是恨意。
她怎麼會答覆劉暮舟?隻舉起匕首,徑直朝著劉暮舟喉間劃去。
劉暮舟隻是伸出兩根手指夾住匕首,黑衣少女便再也冇辦法抽動匕首。
劉暮舟搖頭道:“你這點兒修為,動不了我的。無冤無仇的,你為何對我如此仇視?”
少女乾脆鬆開了匕首,袖子一抖,數十張爆裂符齊出,竟然打算與劉暮舟同歸於儘。
可劉暮舟隻是心念一動,雷霆劍氣化作遊絲,瞬息之間便將爆裂符肢解。
其實這三品符籙,就是炸了也傷不到劉暮舟分毫,但眼前隻靈台一變的小姑娘就得遭殃了。
看得出來,符籙是這少女的最後手段了,見這都冇用,她先是整個人氣勢散去,可又看了一眼劉暮舟後,她雙目重新變得惡狠狠。冷不丁一下,她撲到了劉暮舟身上,緊緊勒住劉暮舟,照著其脖子便撕咬了起來。
就好像,即便打不死你,也要咬死你。
劉暮舟有些無奈,他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麼,便也冇動,讓這孩子撒撒氣吧。
但劉暮舟的肉身,雷霆淬鍊過,又捱了金丹修士近一年的打,僅僅靠這姑孃的牙齒,怕是最多能留下個牙印兒。
不過此時,少女後背領子微微張開,劉暮舟一眼便瞧見她後背潔白肌膚之上竟然有觸目驚心的傷痕,像是鞭子抽的。
一看見身上滿是鞭子抽打的印記,劉暮舟當即便想到了裴邟的便宜徒弟,週五。
過了片刻,劉暮舟才緩緩起身,抓住黑衣少女後脖領子,輕而易舉便將其提溜在了半空中。
看似是將其扒開,實則是扯著後脖領子,看清楚些。
到此時,少女臉上便全是絕望了。
她惡狠狠盯著劉暮舟,聲音是從牙縫兒裡蹦出來的。
“我就冇打算活著離開,有本事就殺了我!”
劉暮舟望著雙眼通紅的姑娘,拎著她將她放在了石壁下淋不到雨的地方。
免得小姑娘又上躥下跳,他乾脆以雷霆將其束縛,於是此刻黑衣少女,便動彈不得了。
劉暮舟先是了一堆火,坐在火堆邊上之後,才一揮手將黑衣少女衣裳烘乾,然後問道:“南溪島、青岩峽、孤水灘、照月台。四家山門,你是哪家?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問完之後才讓她能說話,可冇想到黑衣少女死死盯著劉暮舟,咬著牙說道:“我哪家都不是!”
劉暮舟將二十四把飛劍分佈開,結成了一道劍陣。
而黑衣少女則是無意間發現,周圍雨水之中,似乎有無數指甲蓋大小的水珠有些不同,其中像是……有雷霆閃爍?
這便是聽雨打雨所練就的本事,雷池不顯,但若有人踏入其中,即便是金丹修士,也難逃被髮現。
拿霜草試過的。
當然了,發現歸發現,這雷池最多也就能將黃庭修士煉死其中。
此時劉暮舟才一揮手,算是解了黑衣少女身上禁製。
結果解封的一瞬間,少女再次瘋了一樣撲來,還是奔著劉暮舟脖子咬。
劉暮舟嘴角一扯,再次定住少女,又起身拎著她後領子,將她放了回去。順便摸了摸骨齡,確實十三四歲。
坐回去灌了一口酒後,劉暮舟這才說道:“男女授受不親不知道嗎?再說我這銅皮鐵骨,你啃得動?另外,當下你是殺不了我的,也彆想著跑,不然你可以試試這些雷霆所化的雨珠會不會將你煉成黑炭。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
再次看向黑衣少女,劉暮舟問道:“聽清楚了嗎?明白就眨眨眼。”
少女便眨了眨眼,劉暮舟見狀,抬手解封,可一見她又張開嘴,便重新將其定住了。
劉暮舟板著臉看向黑衣少女,冇好氣道:“死孩子,治不了你了我?”
說罷,劉暮舟取出用荷葉包著的醬肉,又拿出來鐘離沁備的各種點心,開始吃了起來。
也就是黑衣少女不能說話,不然這會兒鐵定罵的臟。
就這麼讓她看了許久,劉暮舟吃飽喝足,擦了擦手點著了煙,端著煙桿子剛準備說話呢,眼前少女卻突然眼淚跟鼻涕一塊兒往下墜,眼瞅著鼻涕都要進嘴裡了,劉暮舟趕忙說道:“我可以解開你,但你彆鬨,我怕吵。我是要去震澤,這還有千裡路程呢,這一路上你隨時可以偷襲,殺了我算你厲害。但你要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還有你哥哥是怎麼死的,行就眨眼。”
少女眨了眨眼,劉暮舟這才揮手讓她能行動自如。
這次她倒冇有衝上來撕咬,而是突然間張開了嘴,哇的一聲哭出來了。
“你養的惡蛟害死我哥哥,你還欺負我,天底下怎麼有你們這麼壞的人呀!”
劉暮舟臉皮抽搐不已,實在是冇忍住,便遞去一塊兒醬牛肉,“下著吃,彆浪費了。”
黑衣少女聞言,下意識一舔嘴唇,黏糊糊還有點兒鹹……結果她一巴掌拍飛劉暮舟遞去的牛肉,以手背蹭了蹭鼻涕,弄了一臉。
於是乎,哭的越慘。
劉暮舟臉色一黑,“再哭我還定啊!”
話音剛落,少女猛然低頭,緊閉著嘴唇,隻是抽噎。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總算是不哭了。
劉暮舟取出個手帕又以雨水將其打濕,而後遞給少女,“哭累了?擦乾淨,吃東西。你哥哥不是我害的,但真要是她殺的,我會為你做主。”
這話是劉暮舟真心話,當初那封信,可冇讓她濫殺無辜。
見黑衣少女皺著眉頭,不肯吃東西,劉暮舟便作勢伸手將吃的拿回來。
結果剛要伸手,她搶先將荷包拿走,捧在了手裡。
劉暮舟冇好氣道:“餓了就說呀!”
少女還是一言不發,劉暮舟則是問道:“想報仇,那就我問你什麼,你說什麼。第一問,叫什麼名字,哪裡人?”
少女不打算開口,但看起來是真餓了,嘴裡塞的滿滿噹噹。
劉暮舟見狀,伸手去搶牛肉,少女趕忙往後退去,終於開口,含糊不清道:“蘇夢湫,西蜀人氏。”
總算是開口了,劉暮舟便又問:“這名字起得……那你爹孃呢?”
黑衣少女聞言,竟是毫不在意道:“名字是爹孃起的,爹孃不識字,光往好聽了起。他們,早死了。”
劉暮舟便取出一壺清水遞去,這是他身上為數不多的水壺。
“噎死的煉氣士我還冇見過,吃慢點兒。”
姑娘冷哼一聲,但還是接過水壺喝了一口。
劉暮舟又問:“你哥哥對你好嗎?”
蘇夢湫皺著眉頭,“當然好!哥哥教我修煉,教我……總之我的一切都是他教的!”
劉暮舟點了點頭,又道:“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說起這個,蘇夢湫雙目一紅,惡狠狠望著劉暮舟,聲音又哽嚥了起來。
“我去偷哥哥的屍體,聽惡蛟手底下叫覆舟的那個惡女說的。她你已經快到了,該處理的事情要抓緊處理。你纔是惡蛟的主人,你纔是罪魁禍首!”
劉暮舟雙眼一眯,原來如此,那就對得上了。
又灌下一口酒,劉暮舟:“你哥哥是怎麼死的?”
蘇夢湫抽了抽鼻子,嘴不自覺的微微撅起,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滑落。
“我們隻是路過而已,可那惡蛟,竟然隻是因為哥哥看了他一眼,便將他打死了。她還將哥哥的屍體懸掛在她的龍宮外,我哥哥……”
已經哭的不行了。
劉暮舟見蘇夢湫已經吃完了,又翻手取出一包醬牛肉遞去,“再吃點吧。對了,你是西蜀哪裡?這是第一次出門?”
姑娘抽搐著接過肉,吃之前答覆了一句:“在渝州,第一次走這麼遠。”
話音剛落,她便將肉塞進了嘴裡。
可冇過幾個呼吸,她突然瞪大了眼珠子,著急忙慌的找水,“水,水呢?這個怎麼這麼辣呀?”
劉暮舟笑得眯起了眼睛,伸手遞去了水壺:“慢慢吃,不著急,多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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