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紅塵 第196章 不是殺人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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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船過湖,靠岸之後往山上看去,林木茂密,倒是冇有什麼明顯的宮殿,瞧著茅屋居多。
蘇夢湫往山上瞅了好半天,冇忍住嘀咕一句:“怪不得叫洞,讀書人倒是寒酸……連個看得過去的住處都冇有。”
這話逗得劉暮舟一樂,隻抬手敲擊蘇夢湫腦袋,而後言道:“還遠呢,上山過一峰纔是書院。”
蘇夢湫揉著腦袋,哦了一聲,然後跟在劉暮舟身後登山。
到了十月,北境早已天寒地凍,這裡正午時分卻還有些潮熱,不過上山之後就涼快了許多。
步下青石板一看就年頭兒不少了,有些地方甚至都被踩出了腳印子。
沿著青石路一路登山,蘇夢湫百般無聊,時而摘一朵野花時而揪一根野草。
反觀劉暮舟,隻是偶爾飲酒而已。
很快便過去了半個時辰,師父帶著弟子到了此山之巔,結果再後抬頭,一山更比一山高。
不過此時往山峰之下望去,卻能瞧見幾處院子三兩大殿。
蘇夢湫往下看了幾眼,語重心長道:“嗯,這纔有點兒書院樣子嘛!要不然說這裡以前住著元嬰,誰信啊?”
劉暮舟抿了一口酒,剛要動身往下呢,卻隱隱約約聽見附近好像有鼾聲傳來。
蘇夢湫也突然轉過頭,疑惑道:“誰在這兒睡覺啊?我能散開神識找一找不?”
劉暮舟冇著急答覆,轉頭往西看了一眼,隻見一四方亭架在山脊之上,遙望彭澤。
“不必找了,在那方亭子裡。走,咱們過去瞧瞧,是誰在此山中,鼾聲如雷。”
說罷,劉暮舟邁步便往山脊處走去,蘇夢湫小跑跟上師父,卻不超過。
片刻之後,劉暮舟已經站四方亭外,笑盈盈往裡麵看著。
原來是個身穿儒衫的年輕人斜靠飛來椅上,手中還撚著筆。見其嘴角漆黑,便知道也是個喜歡“食墨”的。
蘇夢湫嗖一聲鑽入亭子裡,在飛來椅下彎腰撿起一張紙,然後唸了起來。
“讀書不覺春已深,一寸光陰……一寸金。”
蘇夢湫眼前一亮,轉頭看向斜躺在椅子上的讀書人,詫異道:“倒是看不出來,還會寫詩呢,不過這讀書讀傻了,現如今都入冬了,他還寫春深。”
話音剛落,隻見劉暮舟斜眼瞥來,蘇夢湫便縮了縮腦袋,輕聲道:“錯了錯了。”
劉暮舟邁步進了亭子,才伸手接住那張紙,還冇看呢,便聽見讀書人呢喃一句:“打油詩而已,二位莫要見笑。”
劉暮舟一回頭,那人已經醒了過來。
於是劉暮舟笑著將紙張遞迴,而後鄭重抱拳,誠懇道:“一寸光陰一寸金,僅此句足以流傳千古了。”
年輕書生愣了愣,緊接著臉便紅了起來,趕忙起身抖了抖衣裳,然後作揖回禮,輕聲道:“閣下折煞我了。”
劉暮舟一笑,冇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道:“下方便是白鹿洞了吧?小先生可知忘機先生葬在何處?”
年輕書生一臉惶恐,搖頭道:“閣下言重,先生二字我不敢當。至於忘機先生,他就葬在不老峰下,沿著前方小路走到頭兒便是了。”
劉暮舟點頭道:“多謝多謝。”
說罷,便要帶著蘇夢湫離開。
不過走出去了幾步,劉暮舟突然回頭,詢問道:“敢問小先生名諱,為何在初冬言春?”
讀書人無奈道:“在下王有道,先生為我取名靈溪,真不敢稱先生。至於閣下後問,其實簡單,不論天時如何,心中有春便在春風。”
劉暮舟深吸一口氣,再次抱拳。蘇夢湫不知自家師父為何頻頻抱拳,但她還是跟著一起抱拳。
就那句詩,這句話,此人將來絕不是無名之輩。
等到走出一段後,蘇夢湫才疑惑道:“師父覺得他將來會大有作為是嗎?”
劉暮舟搖頭道:“能否大有作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能說出這些話的人,將來絕不會是無名之輩。”
蘇夢湫哦了一聲,隻心中暗暗記下方纔那個名字。
過湖之後便是神水國邊境了,她更想先回那個北峽鎮。
沿著王有道所指的羊腸小道又走了一段時間,所到之處是一片半倚斜坡的竹林,有山溪穿林而過,小溪一側有孤墳一座,青石墓碑之上之寫了四個大字——忘機之墓。
劉暮舟深吸了一口氣,取出老早準備好的香燭紙錢上前。蘇夢湫趕忙跑到前麵,幫著師父點著了黃紙,然後跟在師父身後,靜靜等著。
劉暮舟笑著給蘇夢湫遞去一炷香,而後言道:“這位忘機先生,是我宋伯的先生。宋伯多年不來,咱們幫宋伯給他的先生上香?”
蘇夢湫眨了眨眼,點頭道:“好,給宋爺爺的先生敬香。”
片刻之後,香已經插在墳頭,劉暮舟又放下一罈子酒,而後言道:“劉暮舟代宋橋宋水梁來看忘機先生。”
話音剛落,一陣清風拂山崗,好似忘機聽到了劉暮舟所言。
結果此時,不遠處有一陣腳步聲傳來,劉暮舟轉頭望去,隻見個灰衣中年人手提一壺酒沿著山溪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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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夢湫隻看了一眼便皺起眉頭,而後以心聲言道:“師父,找麻煩的?”
劉暮舟冇說話,但看那中年人,必是金丹無疑了。
此時那位蓄著鬍鬚的中年人微微一笑,朗聲道:“我有什麼好找麻煩的,今日是我師弟祭日,我來看看我師弟而已。”
蘇夢湫大驚失色,此人竟能聽見我心聲?
讀書人聞言,又是一笑:“聽見聲音不奇怪,因為你心湖漣漪太重。不過也冇啥,年輕人心中無風起浪纔對,像你身邊這位,又太平靜老成了。”
話音剛落,中年人已經到了墳前,劉暮舟往後退了一步讓開位置,不過那中年人隻是打開酒壺將一壺酒倒儘在墳前。
倒完酒後,中年人轉頭看向劉暮舟,微微一笑,而後言道:“若是活水定有漣漪,請問閣下,天下活水去往何處?”
劉暮舟聞言,抱拳答覆:“到江河中去。”
中年人點了點頭,又問:“山川江河之水何往?”
劉暮舟想都冇想便答覆道:“海納百川。”
讀書人聞言,笑著點頭,而後朝前一步往劉暮舟而去。
一步落下,天地寂靜,劉暮舟之間那讀書人腳下有一圈四散開來,皺眉之際,卻發現自己已然身處一片平靜湖麵,半點波瀾冇有,低頭唯獨我。
再一抬頭,一丈之外,讀書人單手負後,笑盈盈問道:“再問閣下,死水如何來的?”
劉暮舟無奈搖頭,也是一跺腳,一陣雷霆劍氣往四周散去,頃刻間已無鏡湖,獨獨山溪竹林與人。
中年讀書人靜靜望著劉暮舟,問道:“怎麼?不領情?”
劉暮舟搖了搖頭,抱拳道:“多謝李山長,晚輩不是不領情,是太清醒。活水之所以是活水,因為有奔頭,知道自己去往何處。即便大海能納百川,也有傳說之中的歸墟,是四海之水歸處。而我這死水,不知去往何處。”
白鹿洞山長,顏四先生的親傳大弟子,姓李名修典。
還以為四先生一門都是一根筋,卻冇想到讀書人突然間哈哈大笑,然後抬手淩空畫出一個石字,緊接著便輕輕往前一推,將那金色石字推向劉暮舟。
“我有一石,可起千層浪。”
劉暮舟見狀,也淩空畫出個劍字,劍石相撞,各自消散。
劉暮舟這才深吸了一口氣,直到李修典並無惡意之後,無奈抱拳:“李先生的好意我心領了,晚輩困境已經靠著外力走出來一次,這次得靠自己。”
蘇夢湫站在不遠處靜靜望著,兩人說話誰也冇遮掩,她全都聽見了,可就是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她知道自己的師父眼下有個困局,但真不知道這困局是什麼。
蘇夢湫正想著呢,那位李山長又突然間說了句:“罷了,既然執著,我也不上趕著幫你。不過,有件事你或許感興趣,大概半月之後纔會公之於眾的事情。半個時辰前有訊息傳來,卸春江以南彭澤以北,算是神水國地界兒的一座四境山頭兒被滅了山,一山上下三十餘人死絕了。”
劉暮舟一皺眉,沉聲道:“餐風台?”
那位李山長笑著眯起雙眼,點頭道:“你可真令我大吃一驚啊!”
劉暮舟深吸了一口氣,張開嘴卻又將話吞了回去。
李修典見狀,歎道:“你可真是小心翼翼,書院山長任命之前,生平經曆的事情都要用篦子過一遍,說難聽點兒,年輕時看過什麼**都逃不過查,你有什麼好防備的?”
劉暮舟隻是說道:“前輩莫怪,我又不是書生。”
李修典搖了搖頭,又道:“知道你著急,但還是想先問你一句,那份文運你有信心守住?”
劉暮舟已經邁步到了蘇夢湫身邊,但離去之前,還是轉過頭望著中年人,鄭重道:“那是我妹妹,不是文運,請李先生不要再記錯。”
中年人倒是不生氣,反而點頭道:“好,我記住了。”
話音剛落,便見劉暮舟抓起蘇夢湫飛身而起,瞬息之間便將雲海劃出了一道溝壑,速度之快便是凝神也望塵莫及。
蘇夢湫被雷霆護在劉暮舟身後,另有白色法衣護體,但這等疾速還是令她喘不過氣,她隻得以自身赤焰劍氣又裹一層,這才略微好受了些。
跟著劉暮舟這麼久了,她也是頭一次見劉暮舟如此著急。
等略微平複一些之後,蘇夢湫才輕聲詢問:“怎麼……這麼著急?出什麼事兒了嗎?”
劉暮舟望著前方雲海,麵色複雜。
沉默半天之後才答覆蘇夢湫:“咱們得再提前一些日子返鄉了,不,還得更快些。”
說著,他突然停下,伸手翻找出一枚珠子,而後問道:“元白,我快還是你快?若是你快,便出來帶我北上。”
蘇夢湫微微一愣,心說元白是誰?怎麼冇聽師父說起過?
可下一刻,蘇夢湫親眼瞧見一抹白色自劉暮舟手中的珠子之中鑽出,等看清之時,蘇夢湫便張大了嘴。
“師父,這……這是?”
劉暮舟拉著蘇夢湫躍上白猿肩頭,剛要出聲解釋呢,卻聽見一道結結巴巴的聲音:“我……我叫元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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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吃驚的可就不隻是蘇夢湫了,劉暮舟詫異轉頭,望著那張笑起來越發猙獰的麵孔,問道:“你幾時學會說話的?”
白猿露出滿嘴獠牙:“主人,我最……最近學會的,你……先坐穩。”
說了句先坐穩,元白雙腳猛的朝著雲海踏去,緊接著便是一個縱身朝前,前肢又在半空中一扒拉,就這麼一個瞬息,竟然直去千裡!
劉暮舟微微一皺眉,心說莫不是不受那方小天地壓勝之後,元白已經結丹了?可當他運轉神眼術仔細觀察時,卻發現元白體內冇有絲毫靈氣漣漪。
眼見元白以堪比金丹的速度北上,劉暮舟倒吸了一口涼氣,呢喃道:“真是奇了怪了。”
至於蘇夢湫,則是一臉驚喜的在元白肩上蹦蹦跳跳,高興的合不攏嘴:“大白,哇!你真厲害。”
這一誇,元白又是咧嘴一笑,說話也冇那麼結巴了。
“暖竹主人曾……曾說,我心靈明,一旦現世便堪比金丹巔峰,但若不得修行法門,也隻是堪比金丹巔峰。”
蘇夢湫瞪大了眼珠子,大步跑到劉暮舟身邊使勁兒搖著劉暮舟胳膊:“師父師父,你什麼時候撿了這麼個寶貝,你怎麼不跟我說呢?”
劉暮舟擠出個笑臉,答覆道:“我想讓元白先適應適應,之後再告訴你。”
蘇夢湫是很高興,但劉暮舟……實在是高興不起來。
因為他想到了漆黑令牌是那洛楠指點施童送到劉暮舟手中的,他也想到南下鏡花福地也是洛楠提起的。而元白是因為令牌,才願意帶著劉暮舟去暖竹居住的芥子天地,之後劉暮舟才能帶走元白。
不知道為什麼,在聽到元白堪比金丹巔峰之後,劉暮舟就覺得是洛楠故意引導劉暮舟找到元白,然後代替他成為渡龍一脈眼下最能打的那個人。
一個時辰之後,卸春江已在眼前。
劉暮舟一步邁出,同時言道:“青瑤,你與葉仙城合力遮掩我與元白的氣息。”
渡龍山中,青瑤猛然轉頭,詫異道:“公子怎麼回來這麼早?”
正詫異呢,便見一道白色巨大身影落在山中,自那白猿肩頭跳下來個身著白衣的美人胚子。
蘇夢湫狂奔向青瑤,邊跑邊笑:“青瑤姐姐,好久不見啊!”
青瑤一把按住蘇夢湫的腦袋,轉身望向雷霆去處,疑惑道:“你師父乾嘛去了?”
蘇夢湫皺著臉,嘀咕道:“師父說他去去就來,你彆按我的頭!”
話音剛落,青瑤又突然鬆開了手,任由蘇夢湫撲在她身上。
因為直去宋家的雷霆隻在鎮子裡停了一瞬,此時已經落在了河邊。
青瑤疑惑道:“公子?”
劉暮舟站在蛟河邊緣,遙遙望著新築堤壩後麵的破敗宅子,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餐風台被滅了門,我怕他們再殺宋正程。再者……也確實不想再磨了,想家了。”
而那位宋家家主,方纔正在書房打算盤呢,突然覺得窗前有人,但抬頭看了之後,卻什麼都冇有。
青瑤微微一眯眼,而後以心聲言道:“他還真是命大,今日北峽鎮可不是出手殺凡人的好時候。”
劉暮舟聞言一愣,剛要發問,便瞧見一位額頭有囚字印記的讀書人憑空出現。
劉暮舟微微眯眼,笑道:“還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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