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紅塵 第282章 為救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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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之後,中年人招呼劉暮舟坐下,而那位美婦人也端著盤子走來了。
婦人笑盈盈放下那些瓶瓶罐罐,然後輕聲言道:“讓他烹茶吧,坐著多聊一會兒。孩子,多謝啊,我那傻兒子能遇上你們這麼個好人,真不容易。”
劉暮舟趕忙答覆:“夫人客氣了,是楚鹿自己心善。”
婦人笑著點了點頭,而後走去一側,忙著插花去了。
而劉暮舟對麵,中年人熟練生火,開始在瓶瓶罐罐裡取出東西搗鼓,竟然連鹽巴都有……
劉暮舟心說難道就泡著喝不好嗎?
而此時,中年人長歎了一聲,而後歎息道:“我楚興宗一生至此,自認為德行不虧。可遲遲暮年了,卻出了個不肖弟子。”
劉暮舟聞言,微微一眯眼:“前輩知道是誰在從中作梗?”
楚興宗苦澀一笑,點頭道:“都跟你說了莫要小覷元嬰修士,我要連這點兒事都不知道,豈不是白活了。”
劉暮舟聞言,微微皺眉,沉聲詢問:“那前輩打算如何?看前輩這模樣,是打算讓楚鹿死而複生,就此不再追究了嗎?”
楚興宗抬起頭,反問道:“琴桃的事情傳出來之後,我就猜到他在算計什麼了。至於追不追究的,給孩子一個糾錯機會,不好嗎?”
劉暮舟聞言,深吸一口氣,而後望著楚興宗言道:“前輩是打算隻論人了?”
楚興宗反問道:“若論事呢?”
說著,已經將茶盅推到劉暮舟麵前。
劉暮舟並未飲茶,而是摘下酒葫蘆灌了一口酒。
“若論事,乾山李爻被殺,李恪被重傷,他們甚至要害楚鹿。隻我知道的就這麼多,我不知道的更是不知凡幾,難道隻是警告一番就行了?盛德樓不是最重德行的麼?為了搶古琴與玲瓏心,就可以不要德行了?”
但楚興宗卻淡然一笑,答覆道:“有些事是做出來給外人看的,試問哪座宗門會因為一個已經死了的外人而去懲治自家的金丹,還是九轉金丹!”
聽到此處,數年前的一段話,再次縈繞劉暮舟耳邊。
長成的金絲楠木才值錢!
聽到這話,劉暮舟深吸了一口氣,將桌上茶盅推向楚興宗,而後笑著起身,抱拳道:“看來我與楚樓主聊不到一塊兒去,告辭。”
一下子連稱呼都變了,從前輩變成了楚樓主。
楚興宗見狀,隻是笑著說道:“年輕人剛正不阿很好,但要考慮現實。不說彆的,此事要是發生在你身上,你山中的九轉金丹犯了錯,你殺是不殺?我們隻是煉氣士,始終不是無情無慾的真正仙人。”
這番話如同當頭一擊,劉暮舟邁出的步子,又突然間頓住了。
捫心自問,現如今渡龍山上的金丹修士是做不出來這種事的,但如果呢?
若是青瑤,我劉暮舟捨得殺嗎?若是……若是長大後的蘇夢湫,長大後的薑玉霄,我捨得殺嗎?
而此時,楚興宗又道:“一腔孤勇固然是好的,聽說你劉暮舟行事從來是滴水不漏,讓人挑不出你的毛病,無法站在道德高處對你有分毫的指指點點。但這樣對嗎?這樣,有人味兒嗎?”
劉暮舟啞然,不知如何答覆。
可此時,楚興宗又給了劉暮舟重磅一擊。
“劉暮舟,如果我告訴你李爻在世時濫殺無辜,你心中會不會好受點兒?”
劉暮舟沉默片刻後,還點了點頭。換做從前,恐怕此時劉暮舟心境早已有了裂痕,好在是南下之前已經破過一障了。
果不其然,楚興宗又笑問一句:“那麼請問,劉大俠行走江湖,究竟是為澄清天下,還是求一個心安理得?”
劉暮舟再次啞然。
此時此刻,楚興宗端起劉暮舟冇喝的茶盅走了過來,將茶盅遞給劉暮舟後,微笑道:“世事不是非黑即白的,這個道理不用我說你也明白吧?人心是世上最複雜的東西,這個你也明白吧?”
劉暮舟略微沉默之後,猛然一抬眼,正好瞧見那位丘夫人拿著剪子將方纔細心照料的花卉全剪了。
仔細一看,原來是花生了旱蟲。
於是乎,劉暮舟接過茶盅,看了一眼漂浮著油花的茶水後將其一口飲儘。
喝完之後,劉暮舟轉身走回桌前,將茶碗放下了。
緊接著,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多謝楚樓主的茶,方纔隻是心中作答,並未言明。此刻我答樓主首問,若將來我門下之人真犯了非殺不可的事,那我……必殺之!就像夫人的花,一盆生了蟲,若不及時處理,那一片都會生蟲的。至於有冇有人味兒,放任手下之人胡作非為,纔是真正的冇有人味兒吧?”
那位丘夫人轉過頭,詫異開口:“這裡麵還有我的事情呢?”
劉暮舟笑道:“我之前聽楚鹿說,他長這麼大,九成九的日子都是在盛德樓下,都是受母親教誨。當時我就在想,夫人一定是一位善惡分明的奇女子。”
婦人被逗得極其開心,轉頭笑盈盈問道:“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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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暮舟一本正經答覆:“世人都知道楚樓主這個兒子來之不易,換成任何人,都會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可楚鹿偏偏有著一身不俗俠氣,願為弱者拔劍,這還不能說明夫人教得好?換成其餘孩子,有這盛德樓背景,自小嬌生慣養的,恐怕走路時都是鼻孔朝天的。”
婦人笑得眉眼彎彎,“這孩子,不光長得好看,嘴還甜呢!可惜啊,我嫁人太早,否則肯定倒貼於你。”
當著楚興宗的麵說這話,劉暮舟多少有些尷尬。
而此時,楚興宗淡淡然一句:“劉暮舟,有些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的。”
劉暮舟笑道:“要說求己,十年來,我未食言一次。不瞞楚樓主,我劉暮舟看不慣煉氣士高高在上視凡人如螻蟻,可當今世道卻是煉氣士習慣了看凡人如螻蟻,而凡人也習慣了做螻蟻。即便世風如此,但這不對!我,要變一變這個世道。倘若我說出來的話,自己都做不到,我又如何變這個世道?今日我話就放在這裡,將來若我的弟子不學好,我……我一樣清理門戶,定斬不饒!”
一番言論,可謂是慷慨激昂。
楚興宗深吸了一口氣,而後呢喃一句:“玉藻啊,把琴桃帶來吧。”
話音剛落,頭戴冪籬的女子憑空出現,身邊是大著肚子的琴桃。
女子衝著楚興宗一抱拳:“師父,人帶來了。”
楚興宗深吸一口氣後又是一歎,旋即擺手道:“琴桃姑娘,我此刻隻說事實,不說推理。你驚夢園與乾山本是一體,分家之時,李氏帶走了七竅玲瓏心,古琴則留在驚夢園。但李氏也好驚夢園也罷,一直以來都想將兩樣寶物歸為一處。幾年前你父親主動尋來要與我盛德樓聯姻,說等幾年,楚鹿長大些了就娶她閨女。我知道他打的什麼算盤,但我三百年前欠過驚夢園人情,便答應了下來。我的本意隻是讓你父親扯一扯盛德樓虎皮,拿回七竅玲瓏心而已。但後來我那老四與李爻扯上了關係,是老四出謀劃策,讓李恪追求於你的。至於二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他又為何殺了李爻,我就不知道了。”
聽完這番話,琴桃麵色已然變得煞白,玉藻輕輕遞去一縷靈氣,怕其動了胎氣。
就這不起眼的舉動,劉暮舟便能察覺到身邊遮掩麵容的女子之善意。
而琴桃,此刻不住的搖頭:“怎麼可能?我與李恪相識純屬偶然,認識很久後我才知道他是乾山李氏的!”
此刻那位許久冇說話的夫人插嘴道:“那你可太小看老四了,他可是老頭子一門心思栽培的接班人,連親兒子都要靠邊站,連他帶大的彭小子都極其工於心計,何況他本人。”
此話一出,楚興宗並未反駁,那就說明事實便是如此了。
琴桃麵色煞白,她怎麼也冇想到,她以為的巧合真的是彆人處心積慮的設計。她以為能陪她走完一生的人,隻是這場算計其中一環而已。
可此時,劉暮舟淡淡然一句:“既然如此,她為何要殺楚鹿?”
楚興宗聞言,哈哈一笑,而後搖頭道:“這個與你們無關,我就不說了。”
結果此時,一位青年穿牆而來。
劉暮舟猛然轉頭,卻聽見那青年沉聲言道:“李爻之死,是他想要的太多,我年破甲不殺他,他也活不了。師父又何必隱忍?我殺楚鹿,隻是為了給我騰路,你想的未免太多。”
玉藻一皺眉,轉過冷聲道:“破甲,你都敢如此與師父說話了?”
年破甲神色冷漠:“有何不敢?不是誰都跟大師姐似的這般不爭!”
玉藻將手搭在劍柄之上,怒道:“你……”
此時此刻,楚興宗笑著起身,麵向自己兩位弟子,呢喃道:“破甲,跟了我這麼多年了,我是個俗人,你們都知道的。你什麼心思我都明白,此事到此為止了,將那玲瓏心還給李恪吧。”
不知怎的,年破甲一身怒氣幾乎是抑製不住。
他衝著楚興宗怒吼一聲:“難道留下子嗣就這麼重要?你有五個徒弟,哪個不是將你當做親生父親的?既然不撕破臉不行,那今日要麼你殺了我,要麼,我還是要殺楚鹿!還是要將那古琴拿到手!”
此時劉暮舟纔算是明白過來些什麼,這年破甲算計來算計去,是為了楚鹿死?也為了得到古琴與七竅玲瓏心?
但作為楚鹿親孃的丘夫人,此刻隻是埋頭搭理自己的花圃,一句話也不說。
楚興宗望著年破甲,深吸一口氣後,突然間一抬手,緊接著那座盛德樓竟然被連根拔起!
劉暮舟轉頭之際,一道劍光已經將年破甲拘押至塔底下,
轟隆一聲,盛德樓重新落地。
玉藻急忙抱拳:“師父,四師弟他……”
話未說完就被楚興宗抬手打斷:“我活著的時候,他會被永遠鎮壓在盛德樓下。兩年後我死了,換他出來。”
說罷,楚興宗望向琴桃,問道:“我一死,換他性命,可行?琴桃啊,你太祖幫了我楚興宗一個大忙,幫了我楚家世代,但人情我還過了,今日如此處置,是我最大的讓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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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興宗又看向劉暮舟:“道理再好,人心都是肉長的,你能舉起刀斧大義滅親我佩服你,但我做不到。我苟活兩年,換他一命,你可滿意?”
劉暮舟深吸了一口氣,冇再說話。
而楚興宗不管琴桃滿意與否,一伸手便從盛德樓下取出一隻錦盒,然後遞給了琴桃。
“玲瓏心由你還給李恪,他若不滿意,那就不滿意吧,大不了好生修煉,將來找年破甲報仇便是。不過你可以讓他去問問乾山李氏剩下的人,或許就知道他爹做過什麼了。”
一轉身,楚興宗竟然說道:“玉藻,送客,彆為難彭易,他是老四帶大的,隻是想幫忙而已。把楚鹿帶回來,劉暮舟留下,我還有話要說。”
玉藻往盛德樓下看了看,無奈一抱拳,抓起琴桃便離開了。
片刻之後,院中再次寂靜了下來。
劉暮舟深吸一口氣,抱拳道:“我並無逼迫樓主如何的意思。”
楚興宗笑著點頭,“我知道,你要不猜猜我那個驚夢園老友幫了我什麼?”
劉暮舟看了一眼丘夫人,呢喃道:“與楚鹿有關吧?”
楚興宗點頭道:“是啊,世人皆知我娶妻數十,愣是冇留下一個子嗣。是我那老友臨終前為我指點迷津,我纔有了個兒子。”
頓了頓,楚興宗又道:“你或許不理解,一個煉氣士,為何如此執著於留嗣?”
劉暮舟點頭道:“有一些。”
楚興宗笑著說道:“楚家傳承多少年了我不知道,但祖訓代代相傳,便是無論兒女都要留有後代,而且必須姓楚。因為祖訓說,我楚家血脈定有一日會有大用。可我年輕時修煉傷損了本源,極難留後,即便出生也會夭折。想要孩子長大成人,就隻能是以我的本源去滋養孩子,當我本源耗儘,我自然也就死了。”
此時花圃邊上傳來了抽泣聲音,劉暮舟也終於明白了,“這麼多年不讓楚鹿出門,其實是為其灌輸本源嗎?年破甲……隻是不想他的師父死?”
楚興宗笑道:“是啊!都是傻孩子。罷了,你明日去拜樓吧,扶搖樓之事我聽說了,你要是能登頂,將來無論誰執掌盛德樓,都尊你為樓外樓正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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