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紅塵_下載 第231章 隻需一言(上)
趙典的造反之路,出乎意料的順利。
入主京城第一日,他便處決了太子趙樂,準備在三月初三登基,同時尊皇帝為太上皇。
當了太上皇之後,已經死了的人才能真正死。
明日便是三月初三了,遠在遊江郡的王妃被高升護送到了京城。
祝雙兒等在渡口迎接,見段靈芝與一隊邊軍下船之後,便走上前抱拳道:“見過王妃,王妃隨我進宮,高校尉與諸位弟兄可直去禁軍大營,殿下已經都安排好了。”
高升重重抱拳:“屬下遵命。”
段靈芝也笑盈盈轉頭,笑道:“多謝高校尉一路護衛,你起了個好名字。”
高升惶恐不已,身子又彎了幾分:“王妃折煞屬下了。”
片刻之後,祝雙兒便領著段靈芝登上一艘飛舟。
此時就隻有段靈芝與祝雙兒兩人,於是段靈芝便問道:“老皇帝還活著?”
祝雙兒搖頭道:“老東西不願給殿下留個好名聲,在殿下進京之前便咬斷舌頭自儘了。”
段靈芝深吸了一口氣,又問:“趙樂真死了?”
祝雙兒再次搖頭:“沒有,我與道衍主殺,但國師臨終前,勸了一句毋殺,殿下聽了國師的。昭告天下趙樂已死,那趙樂即便蹦躂,也沒有蹦躂的名聲了。”
背上殺兄惡名,那這個兄長真的死了與否就不重要了,即便活著也是死了。
此時段靈芝低頭看了一眼繁華依舊的玄風京城,呢喃一句:“你們殿下是不是要在登基伊始便禦駕親征?”
祝雙兒歎道:“還是王妃去勸勸吧,我與道衍都勸了,殿下就是不聽。我們都覺得,剛剛即位,是要先穩固江山人心的。要是一登基便對著四方出兵,即便殿下不在乎被人說是窮兵黷武,朝野也不會安定的。”
但段靈芝卻笑著搖頭:“雙兒,我問你,整頓吏治民生,要見成效需要多久?”
祝雙兒聞言一愣,想了想之後,沉聲答複:“那恐怕至少得數年光陰才能初見成效吧?”
段靈芝又問:“那你覺得,要怎麼樣才能在最短時間內,讓玄風百姓覺得殿下當上這個皇帝是對的?或者是,殿下擅長什麼?”
此刻祝雙兒哪裡還聽不明白,於是沉聲道:“唯有武功。”
段靈芝笑著點頭,“是啊,唯有武功。趙樂治下確實吏治澄清、國庫充盈。比文治,殿下雖然不弱於趙樂,但短時間內殿下是比不過趙樂的。所以殿下急需一場勝利的禦駕親征,來穩固朝野人心。”
祝雙兒長歎一聲,呢喃道:“那這次用什麼理由起兵呢?”
段靈芝淡然道:“簡單,我很早就交代殿下了。先派出使臣,與當年未臣服玄風或是沒來得及做選擇的國家重新修好。”
上次朝野動蕩,一來是趙典的依仗沒了,老皇帝想要製衡外戚。二來是師出無名!許多將士都不知道為什麼打這場仗。
那這次,就得師出有名了!
辱我玄風、殺我使臣,大軍豈有不出之理?
與此同時,國師住所起了一座新墳,將來這裡會被造成一處陵園,就叫國師墳。
外界傳聞已死的趙樂,此時卻披頭散發的站在墳前,而傳聞中殺人的趙典,半跪在墳前燒紙。
趙樂被關押此處好些天了,雖然好吃好喝伺候著,但他卻是一天比一天憔悴。
此時趙樂望著半跪燒紙的趙典,譏笑不已:“生父死了,一滴眼淚都不掉。國賊死了,卻跪地燒紙。”
趙典淡淡然答複:“不殺你是因為國師臨終遺言,你我沒什麼仇恨,所以不殺便也不殺。明日之後你去哪裡都行,盤纏我會給足你的。”
趙樂深吸了一口氣,轉頭看了一眼遠處站立的幾人,一股子無力感頓時湧上心頭。
獨孤敏敏、道衍、卓定風,甚至連之前倒戈於他的莫少保,也從來沒有真心追隨於他。
他連退三步,呢喃道:“為什麼?”
趙典拍了拍手,站直身子,輕聲答複:“天地將變,瀛洲會是戰場。若隻守著我們這一畝三分地,將來打起來我們隻能是待宰的羔羊。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主動出擊,一統瀛洲整備資源,以待日後大戰!”
趙樂嗤笑不已:“就算將來開打了,對方全是煉氣士。你就算真的做到了一統瀛洲,我們的將士肉體凡胎,怎麼與那些煉氣士打仗?那與送死,有什麼區彆?”
趙典也懶得解釋,隻淡然道:“是去是留,你自己決定吧,我要準備登基事宜了。對了,你的生母我與我母後誰都沒動,是她知道你被斬訊息之後自儘的。”
就好像說了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沒有半點兒情緒波動。
趙樂卻咬著牙,怒道:“趙老四!你幾時才能不這麼絕情?”
趙典聞言,笑著擺手:“這輩子,估計難嘍!下輩子我儘量。”
走出去幾步,趙典淡淡然開口:“大姐、師兄,國師所留的人就交給你們統領了,將來西征路上,凡有仙家敢暗中阻攔,滅了便是。”
獨孤敏敏與卓定風齊齊抱拳:“遵命。”
但獨孤敏敏又說了句:“若有金丹宗門阻攔呢?”
趙典笑道:“我自有辦法。”
說罷,他又衝著道衍說道:“路線由你製定,第一仗我必禦駕親征!至於莫少保,你是國師最器重的弟子,使臣由你去選,目的隻有一個,讓他們彆活著回來。屆時他們的父母妻兒皆由朝廷照顧,按他們所去國家大小封爵,可世襲罔替。”
不多一會兒便走出了國師原本的府邸,外麵早就站滿了人,看樣子是文武百官都在了。
呦嗬?這是要逼我做什麼嗎?
趙典掃了一眼,武將都熟,文臣大多是生麵孔,相較於從前的,都很年輕,站在最前麵的也不過四十餘歲的模樣,想來都是這幾年趙樂提拔的。
他纔不理這麼多人來所求為何,隻淡淡然一句:“誰在執掌中書?”
話音剛落,一個兩鬢略有白發的中年人站了出來,抱拳道:“中書令張希,拜見殿下。”
趙典掃了他一眼,又看了其餘戰戰兢兢的文臣,而後淡然道:“張希,你負責草擬退位、即位文書,明日就要用。其餘諸位臣工,按部就班各司其職便好。我趙典再如何暴戾,從前當了十幾年太子,也從未濫殺過任何無過臣子吧?”
說罷,張希恭恭敬敬點頭:“臣領命。”
趙典點了點頭,多餘的一句話都不說,轉身就走。
不過此時,張希卻猛的抬頭,沉聲道:“殿下!今日諸位大人來此,是來求殿下一事。”
趙典這才轉頭,笑盈盈問道:“何事?”
張希沉聲道:“殿下即位已是既定事實,但太子幾年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既然太子已死,能否……能否使其以太子身份下葬?”
趙典麵無表情,轉頭看向那些武將,“你們也這麼想?”
為首一位老將軍率先開口:“殿下,老夫我不這麼想,我們這些當兵的都不這麼想,趙樂這小子這幾年沒少折騰我們。”
趙典一樂:“那你們乾啥來了?”
老將軍乾笑一聲:“殿下,雖然他沒少折騰我們,但老百姓過得沒有比先前差,所以我覺得給個名分,也沒啥吧?”
趙典望著眼前烏泱泱一片人,突然說道:“跟張希與馮老將軍想法一致的彆動,有不同想法的站到最前麵來。”
此話一出,人群略微躁動,但還是有幾個人站到了最前麵來。
有文臣,但無武將。
趙典便問道:“你們哪些是趙樂提拔起來的?”
幾人對視一圈兒,齊齊點頭。
趙典一下就笑了出來,而後猛的轉頭,平淡言道:“站出來的人降四級留用,張希所奏準了。”
明明都是趙樂提拔的,卻如此趨炎附勢,半點兒不念知遇之恩,不罰他們罰誰?
而此時,張希擦了擦額頭汗水。
幾年前趙典是太子時,他隻是吏部郎中而已,當年極少接觸到趙典。可今日,趙典身上那股子油然而生的王霸之氣,讓他覺得趙樂敗得不冤。
張希往前望去,沒好氣道:“玄風的朝廷,趨炎附勢沒有好下場的,隻是降級留用,殿下已經很寬容了,換成是我,最少也要將你們一擼到底!”
說罷,他回頭笑盈盈望向一位中年人,輕聲道:“王尚書,他們調任去何處,還得你吏部費心。”
中年人笑著抱拳:“張相哪裡話,分內之事而已。”
玄風朝廷,彆的職位都是流水似的換人,唯獨一個吏部尚書,多少年都沒換過。
無他,王尚書有個好兒子。
三月初三,玄風易主,當日太上皇便駕崩了。
三月初六,玄風王朝再次派遣數十位使臣去往瀛洲各國,說是為修好關係。
不到半月,鋪天蓋地的訊息便被青玄閣用不知名的手段傳遍了天下。
剛剛落地木桑山的劉暮舟,自然也拿到了一份。
如果不出意外,很快玄風便會有一位鎮國神龍了。
不過這個派遣使臣的事兒,倒是讓劉暮舟沒想到。
收起山水見聞,投了兩枚買路錢後劉暮舟便往山下走去了。
木桑山位在蜀地正南,也算是這座被九天瓜分的遠古之地之中了。
凡人有各行各業掙錢,煉氣士當然也要掙錢,但像木桑山這樣的可就不愁掙錢了。木桑山中獨有的桑葉養蠶,蠶便是天蠶了。純天蠶絲做的衣裳,一件就要二百大錢往上。品秩最高的一件甚至要賣上千大錢!
所以這座木桑山,也是瀛洲最為掙錢的山頭兒之一了,名副其實的富可敵國。
抬頭看了一眼遠處的木桑山,劉暮舟突然想起了什麼,猛的一拍腦門兒,“哎呀!忘記問言煦他姐姐叫啥了!”
罷了罷了,先去拜訪一番,再看情況吧。
下山之後一段禦風便到了木桑山的山門之處,不得不說,到底是有錢人。雖然山門隻是四柱三間,卻是一顆完整的桑樹!故而雖然有些彎曲,頂子卻是桑樹枝葉盤踞而成。而且這桑樹一看就不是凡物,竟然有往山中聚攏靈氣之功效。
不過劉暮舟覺得山門有些古怪,卻沒用瞳術查探。第一次來就看人家老底兒,太不禮貌。
轉身看了好一會兒,劉暮舟心說這也沒個門房什麼的,就算帶了拜帖也沒處遞去呀!
結果此時,前方山門突然傳來人聲:“小輩,來此作甚?”
劉暮舟猛的抬頭,在聲音傳來的一瞬他才發現,這山門竟是樹妖!
詫異之餘,劉暮舟將鐘離沁給的貴賓令牌取出,笑道:“晚輩姓劉,幾年前道侶曾為我買了兩件衣裳,今日路過,便想拜訪一番。”
山門樹妖伸出一根樹枝往前延展,好像是要湊近看了看令牌。
在樹枝湊近晃了晃後,樹妖聲音一下子都變得溫和了。
“哎呀!頭等貴賓,道友也不早些亮出令牌。你且稍事等候,馬上便會有人接你來了。”
劉暮舟點了點頭,抱拳道:“多謝道友。”
樹妖收回樹枝,不再發出人聲。
劉暮舟心中嘖嘖稱奇,以老樹為門房,以前倒真是沒見過,估計往後也很難再見了。
正想著呢,山上便有個白衣女子飛身而來。
那女子老遠看著明顯一臉厭煩,可等她瞧見劉暮舟之後,立刻換了一副笑顏。
落地之後,女子先是道了個萬福,而後才盯著劉暮舟,笑著道:“讓劉道友久等了。”
劉暮舟長歎一聲,心說鬍子該留還得留啊!之後才抱拳回禮:“道友客氣,突然造訪,是我添麻煩。”
女子一笑,轉而說道:“那就由我來帶著道友參觀一番?”
劉暮舟點了點頭:“煩勞。”
女子笑容燦爛,搖頭道:“道友太客氣了。”
說著,女子祭出一艘飛舟,隨後緩慢登山。
劉暮舟本不想多說話的,可女子卻偏偏問道:“道友這麼年輕,已經有道侶了?”
劉暮舟趕忙灌下一口酒,而後才點頭:“有了,當年是她買給我衣裳的,當時還插隊了,否則沒個兩三年都拿不到。”
女子一愣:“道友說……插隊了?”
劉暮舟點了點頭,反問道:“是插隊了,道友好像很震驚?”
女子倒吸了一口涼氣,再看向劉暮舟,又恭敬了幾分。
“道友有所不知,木桑山有自己做生意的規矩,一般而言是絕不會出現插隊這種事的。除非……背景太大太強,實在是惹不起。道友的道侶,不是一般人呐!”
劉暮舟笑了笑,而後指著下方一片桑林,問道:“下方那是養蠶之處?”
白衣女子點頭道:“那隻是種桑處,養蠶處與繅絲處……就不能帶道友去了。”
劉暮舟點頭道:“理解理解,是我唐突了。”
白衣女子又是一笑:“養蠶處去不了,但製衣處還是可以去的。像道友這樣的貴客來了,能去的地方自然要都看看的。”
說罷,飛舟便轉向另一峰。
與劉暮舟去過的絕大多數山頭兒都不一樣,這座木桑山有許多依靠大陣而懸浮半空中的浮島與樓台,大多數人心中的仙家宗門便是木桑山這樣,瞧著便仙氣飄飄。
很快就到了一處山穀,也沒個屋子,許多身穿統一白衣的女子忙活著縫製衣裳呢。
很快,白衣女子便帶著劉暮舟將能逛的地方走了一圈兒。
要不是財大氣粗呢,劉暮舟本以為逛完之後就會被送走,結果女子說,貴客可以在山中遊玩三日,吃喝用度都不用花錢。
不過劉暮舟沒著急覺得,而是先問了句:“道友,如果我想見一見山主,這麼才能見到?”
女子聞言一愣:“見山主?這個……我隻能稟報,能否見到,我也不知道的。”
劉暮舟聞言,笑著抱拳:“那就煩勞道友通報一聲,就說劉暮舟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