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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道紅塵_下載 第350章 若回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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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舟掠過荒野,劉暮舟一身紫衣坐在前頭,扯著嘴角不斷按壓腦袋上的包。

駕駛飛舟的是金無量。

這位來自顥天的兌宮之主一臉無語地望著劉暮舟,心說自個兒找揍也是稀奇,神遊修士一巴掌,腦袋上不起包纔怪。

不過見劉暮舟一直沒說話,金無量便問了句:“教主,真有那麼疼嗎?你在積雷原都被劈成肉球兒了也沒見這樣啊!”

尚且在世的有三個人,對於劉暮舟的過往十分瞭解,或許瞭解多過鐘離沁。畢竟有些事劉暮舟可不會告訴鐘離沁,但劉暮舟經曆的,這三人隻要願意,就都看過。

也就是金無量、左丘青竹、蘇夢溪。

劉暮舟聞言,沒好氣道:“就你話多?老家夥偷偷盯著呢!”

金無量微微一愣,而後憋著笑,再不言語。

又飛出去千裡之後,劉暮舟這才放下捂著額頭的手,而後嘀咕道:“我發現你這人看著冷冰冰的不易接近,實際上骨子裡是個村頭兒老婦啊?”

金無量一臉無辜,左耳掛的金色圓環在月下直反光。

“教主,這話有點兒惡毒了吧?我不就是背後嘀咕了幾聲麼?”

離開前叮囑了連庸他們幾句話,至多一刻光陰,結果這家夥跟個長舌婦一樣,一會兒的功夫就將劉暮舟因何捱打弄得人儘皆知。

一個愛穿寬鬆白衣,還披散著頭發且不穿鞋的俊俏男子,經常板著一張臉,像彆人欠他百八十萬似的。

結果一有點兒事,他那嘴就跟兔子似的,好幾瓣兒,根本關不嚴。

劉暮舟氣笑道:“你管那叫嘀咕?你要跟姚玄參走,將來他都不用發行雜報了,就靠你金無量的嘴就能廣而告之。”

金無量撇了撇嘴,並未反駁,隻是說道:“教主,你不瞭解我們,但我們瞭解你。青竹長得也不差,之所以跟在你身邊卻不怕你有彆的想法,就像聖女所言,教主鐵石心腸可不是假的。”

劉暮舟灌下一口酒,“你也覺得我鐵石心腸?”

金無量笑著搖頭,笑得劉暮舟不會當真,卻還是解釋道:“玩笑嘛!對鐘離沁之外的姑娘,說你鐵石心腸不過分吧?其餘事情……其實很難說,就像接下來要去的地方。”

金無量是知道劉暮舟要去做什麼的。

反正天亮才能到竹瓦城,閒著也是閒著,劉暮舟便與這位曾經的登樓修士聊了起來。男人之間,有時候比跟女人好說話,其實是方便說話。

取出水煙壺後,劉暮舟輕聲道:“是不是也覺得,我當年行事,將自己的位置放的過於高了?”

這個高,不是地位,而是多年前的劉暮舟會去為所有人著想。如浠水山,他為那些冤魂想了,卻也為秦若白想了。

金無量也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說真的,我雖然百歲登樓,但黃天聖宮在顥天的神殿就有三位開天門坐鎮,我們截天教弟子躲躲藏藏並不好過,所以也不像你似的走過那麼多江湖見了那麼多人。即便看了你的人生,那畢竟不是我,所以你這個問題……我答起來有點兒難。”

劉暮舟笑道:“那我就自己說吧,歸根結底,當年我要的是個相對的公平。人生哪得清如許?所以我知道不可能有絕對的公平,但相對的公平總要有的。楊老莊主的後二十年,的的確確改了。但即便那日楊濘手軟,我也會斃了他。原因很簡單很簡單,我覺得他改了,從而饒了他,可那些慘死於他手下的人呢?誰來為他們申冤?所以我說,浪子回頭在我這裡沒有金不換。”

金無量望著劉暮舟,幾息之後,問道:“換做現在的教主呢?”

劉暮舟笑了笑,先猛吸一口煙,雲霧散時,他開口:“嘴上說著或許會有所改變,但隻是處事方式會變,結局不會變。就像……那些死了的炎宮弟子,不用說,我也知道起碼你跟青竹對我極其不滿。”

金無量沒否認,隻是說道:“人都有私心,咱們不是聖人。”

頓了頓,金無量還是說道:“我跟青竹不滿的是你能放了許臨安,還能與其喝酒,卻不能放了自己的人。”

劉暮舟搖了搖頭:“無量,不一樣的。金水園追溯到萬年之前即便有壞人,但萬年之後,知道此事的人就那麼一兩個,可那些炎宮弟子竟然敢屠了一座宗門!至於許臨安,我唯獨耿耿於懷的是週五與夢湫的遭遇,而我自己,今古洞天他出現解釋時,我就能原諒他。”

金無量深吸了一口氣,“以前……以前養我長大的兌宮大長老說過,是生前說過,你這個人其實沒脾氣。”

劉暮舟擺手道:“得了,都說我不動則已,動時心狠手辣,我還沒脾氣?”

金無量一本正經:“大長老原話,你從一開始到現在,為自己發過一次脾氣嗎?有哪次不是為他人出頭的?”

頓了頓,金無量輕聲道:“教主的劍,從沒替自己出過。這也是當初我們佩服同時又瞧不上你的地方。為個路人生死,不顧學宮不得殺王朝皇帝皇儲的律令,敢於仗劍直言,拚死為人討個公道。結果自己的事情上,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讓。就說那杜湘兒,想起來就氣人,早該殺了,你又總是不殺。”

得罪的人九成都不是為自己得罪,彆人的事情上殺伐果斷,輪到自己時,總是心慈手軟,一點兒都不快意恩仇。

劉暮舟聞言一樂,多年自省,這些事情他那裡不清楚?

深吸一口氣後,劉暮舟呢喃道:“無量啊!我第一次殺人,是在以前的蛟州以北,我記得很清楚,叫羅家店。當時靈眸算計我,想借我的手殺了那道士,之後她們母子便能脫身了。我知道後,麵色是沒啥變化,但我第一個念頭實際上是殺了她。可緊接著,又想起她三番兩次想要救我,便覺得她也是情非得已。就在我心裡糾結的時候,曹同左右了我的想法,結果是放。後來北上途中,我其實問過他,雖然靈眸一開始想讓我逃走,但最後還是覺得算計我,拉我一個無辜之人下水,難道不是惡?曹同如何答複,你可知道?”

金無量搖頭道:“當時覺得憋屈,教主實在是太窩囊,故而沒怎麼注意看。”

劉暮舟笑了笑,呢喃道:“論心與論跡這兩個詞兒,我那時是第一次聽說。曹同說啊,一切都要假設我們是凡人,論跡,那耍心眼兒的竟敢拿我們當擋箭牌,該殺。而論心,靈眸的初心不是拉我們下水去求什麼大機緣,她隻是想活,甚至不是想自己活,而是想讓月淓活下來。可關鍵是,我們不是凡人,我們強過她們,我們知道我們死不了,有時候強者要有強者的擔當!”

金無量愣了愣,“強者要有強者的擔當!”

劉暮舟點頭道:“拿你打個比方,你現在碰到個一不小心將水灑到你身上的小孩兒,至多罵幾句,甚至都不會罵人,反倒自己說著沒事。難不成,因為幾滴水,還要殺人不成?都說凡人是螻蟻,有時候螻蟻不長眼跑到人身上了,抖衣裳時不小心一蹭便將螻蟻蹭死了,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總是這麼想的。可這對嗎?不對的!我自始至終覺得這就是他孃的偷換概念。螞蟻不會趨吉避凶,但人會啊!有幾個凡人會無緣無故指著煉氣士的鼻子,說乾你娘?”

這話說的金無量一樂,“所以說,後來遇到那個陸萃潼時,你反觀歸反感,但最後還是救了。因為當時對她而言,教主是強者對嗎?”

說到這裡,金無量突然覺得,知道跟瞭解,看似差不多,但區彆很大很大。他跟左丘青竹隻能說知道,論瞭解,還的是鐘離沁跟那宋青麟啊!

劉暮舟點頭道:“都說我心機重,那是從小就有的,因為要察言觀色要揣摩人心。至於殺伐果斷,年幼時沒有殺伐,果斷是一次次被那些孩子欺負,後來反擊之中磨煉出來的。而江湖路上最早遇到的人,教我一個強者該有的心胸。”

金無量打趣道:“那那些陰謀詭計呢?我挺想不通的,你怎麼就能識破那麼多詭計的?”

劉暮舟無奈道:“因為謹慎,因為……我終究還是想活著啊!”

不知不覺間,天就亮了。

飛舟已經掠過了竹瓦城,很快就到了浠水山下。

曾經還算不錯的山門,如今也略顯破敗之意,三間四柱不出頭的牌坊,早就爬滿了藤蔓。門房也瞧著多有破敗之感,裡邊兒也沒個煉氣士,就一個穿著開襠褲的小童子正拿個小樹杈,蹲在門前痛處泥鰍呢。

劉暮舟與金無量二人相繼落地,金無量則是抬頭看了一眼門房,而後嘀咕道:“按說再怎麼落魄,也不至於連個修繕山門的錢都沒有吧?”

劉暮舟也看了一眼,而後言道:“當年之事,對於浠水山的影響不是一星半點,按照莫瓊所言,如今的浠水山弟子並不多,好幾處山峰都空著,占地如此之大的地方,滿打滿算也不足一百人。有好處也有壞處,弟子少了,能給到的東西就多了,因為浠水山那些生意還在,起碼渡口還在,就足夠養活這百八十人了。壞處嘛!名聲緣故,沒什麼有天賦的年輕人拜入浠水山了。這是其一,其二是,修的太好,會讓人覺得沒有悔改之意。”

金無量點頭道:“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長歎了一聲之後,劉暮舟邁步走到門房處。

他也蹲在孩子身邊,笑盈盈問道:“起這麼早?”

孩子其實早就看見劉暮舟跟金無量的,隻不過,他的心思都在泥地裡,壓根兒都不搭理二人。

此時劉暮舟走來問話了,孩子才脆生生開口:“要是起的晚了,蚯蚓都去睡回籠覺了,那我還怎麼去釣魚?”

劉暮舟恍然大悟,原來是想抓蚯蚓,然後去釣魚啊!

說著,劉暮舟一笑,問道:“你叫什麼?”

孩子抬起頭,看了劉暮舟一眼,“我叫楊浠,浠水山的浠。”

劉暮舟一樂,“這就說了?你就不怕我是壞人?”

孩子沒抬頭,隻是小聲言道:“這是我家,我怕你做什麼?”

說著,孩子緩慢起身,轉身拿起裝著蚯蚓的瓶子,眨著眼開口:“陳爺爺去茅房了,很快就會回來的,你們等一等啊!我要去釣魚了,就不陪你們等了。”

劉暮舟聞言,忍不住一樂,而後直起身子按住楊浠腦袋,“我估計要在你家吃午飯,到時候告訴我釣了多少魚吧。”

正此時,有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踏風而來。孩子見狀,撒丫子就跑,還說著:“你說沒見過我,回頭請你吃……小魚乾!”

小魚乾三個字,好像是什麼珍寶一般。孩子說出口時,語氣那叫一個捨不得。

老人也不掃興,等到孩子跑遠之後才緩緩落下。

落地之後,他立刻抱拳:“不知有客人到此,有失遠迎,我家少爺年紀小,要是說了不中聽的話,二位千萬不要見怪。”

當年劉暮舟是上過浠水山的,門房可不是這黃庭修為的老人家。

於是劉暮舟笑著擺手:“孩子能說什麼不中聽的?倒是這位道友,從前門房不是你吧?”

老人點頭道:“當然不是,我是十年前進山的。我這把老骨頭,彆處都沒人要,若非山主收留,我都沒地方去。”

頓了頓,老人再次抱拳:“貴客是找人嗎?可否報上姓名,容我通報一聲?”

事實上,此人老遠就在心驚肉跳,因為劉暮舟身邊那個瞧著衣著不倫不類,還戴耳環光腳的青年,一看幾不好惹,氣息起碼在觀景上下。而前方的紫衣男子,更是嚇人,他人明明就在眼前,但若以神識掃視,眼前卻根本沒這個人!

劉暮舟這才抬頭,又看了一眼山峰,而後才說道:“是找人,煩勞轉告一聲,就說劉暮舟來了。”

老人聞言,麵色瞬間大變。

“你……你是劉暮舟?”

這個名字在彆處或許很平常,但在浠水山,真的是無人不知。

劉暮舟也點了點頭:“我是劉暮舟,我來看看楊濘,看看孟去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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