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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道紅塵_下載 第445章 一直都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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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上都不用蘇埵去說,劉暮舟看了一眼就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

蘇埵的妻子還忙活著親自下廚,搞得好幾個廚子圍著灶台乾瞪眼。

方纔東家打孩子沒敢攔,現在東家搶著做飯,還是沒敢攔。

於是蘇念隻得坐在一側,小心翼翼地給劉暮舟倒酒。

幾杯酒下肚,又吃了幾片醬牛肉,劉暮舟這才笑著說道:“念念方纔想問什麼嘛?”

蘇念聞言,先是靦腆一笑,而後微微頷首:“幾年前跟隨師兄去過觀天院,見識了什麼叫有教無類,幾位師伯門下的師兄,都對叔叔十分好奇。”

哪承想蘇埵一瞪眼:“去了你劉叔叔家鄉都不跟我說?沒登山拜訪去嗎?”

蘇念眼神幽怨:“爹!你都沒告訴過我,你常提起的劉叔叔就是劉教主啊!當初我回來時跟你說了教主被困的事情,你都沒告訴我。”

蘇埵聞言,乾笑一聲:“你劉叔叔是大人物,不能讓人覺得咱們認識你劉叔叔這樣的大人物,所以就四處宣揚啊!”

劉暮舟笑著說道:“其實不怕,認識我的人多了去了。不過我聽念唸的話,似乎並未說完?”

蘇念想了想後,點頭道:“其實是有兩位師兄起了爭執,而我也好奇那個問題。”

劉暮舟便轉頭過去,問道:“你說,我聽聽。”

蘇念深吸一口氣後,輕聲道:“觀天院不少妖族,而且有許多不能修行故而轉去學機關術的凡人。羅師兄覺得這樣很好,如此一來,許多弱者都會有自保之力,以往高高在上的仙人也不得不略微低頭。便是妖族,隻要向善就行。”

劉暮舟笑問道:“另一位白師兄呢?”

小心思被識破,蘇念略顯窘迫。

劉暮舟卻道:“無事,繼續說吧,誰還沒有無中生友過?”

聲音溫柔,人又好看,蘇念看了看這位初次見麵的大人物叔叔,這才繼續說道:“白師兄……白師兄卻覺得,有教無類雖好,但人是會變的,又何況妖了。萬一他們拿了自觀天院所學的本事去為害人間,這如何是好?”

劉暮舟點了點頭:“確實,人是會變的。但是丫頭,你似乎忘記了,截天教有一座懸劍司。入觀天院時,他們就知道那三條規矩了,若膽敢知法犯法,天下雖大,卻不會有其藏身之處的。”

這是第一批觀天院學子入學之時劉暮舟親口說出的話,此後每每有新人入學,都要聽這番話。

可蘇念卻道:“那個……我白師兄覺得,若等到出事後纔去仗劍執法,是不是有點兒晚了?”

這個問題,其實無解。

故而劉暮舟沒答複,而是反問一句:“念念明日要做什麼,有無什麼打算?”

蘇念愣了愣,而後想了想才答複:“沒什麼打算,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應該就是陪著爹孃。”

劉暮舟又問:“那你能保證明日會一直在家嗎?不會出現某件事,迫使你離開家呢?”

蘇念搖頭道:“這個不能保證。”

劉暮舟攤開手,“那不就得了,你問我的事情,與我問你的事情,差不多吧?”

蘇念噘著嘴嘀咕道:“叔叔是在偷換概念。”

劉暮舟笑道:“可你這兩位師兄給的問題,就是怎麼回答都會有漏洞。人算始終不如天算,沒有人會算無遺策。”

蘇念眨眼道:“連劉叔叔這樣彆人口中智極近妖的人都做不到算無遺策?”

劉暮舟無奈道:“你這聽著不像好話啊?對我意見挺大的?”

蘇埵瞪了蘇念一眼,姑娘趕忙搖頭:“怎麼會,隻是討論討論嘛!”

劉暮舟也擺手道:“就該這樣,讀書人要有很多問題纔是。念念知道宋青麟麼?”

蘇念點頭道:“知道的,宋師叔是陳默師叔祖的唯一親傳,芷蘭山主。”

劉暮舟點頭道:“宋青麟讀書之初,九先生曾說,有些聖賢書也儘寫些狗屁道理,但你還不能不讀,因為隻有你讀了之後,才能說出這些狗屁道理為何狗屁。話不文雅,道理你可懂?”

蘇念點頭道:“懂的。”

劉暮舟又道:“肚子裡墨水有一些了,就要去懷疑這個世界。當然了,有些懷疑會是對的,有些懷疑註定會被打臉,這就是書本之外教你的道理。當然了,這是個階段。我再問你一句,你十五六時去背三字經千字文,什麼感覺?”

蘇念仔細想了想,“十五六歲背那個啊?會覺得幼稚吧。”

劉暮舟笑道:“現在呢?”

蘇念又仔細一想,而後搖頭道:“現在一樣。”

劉暮舟轉過頭抿了一口酒,笑著說道:“這個答案我現在不能告訴你,等你什麼時候自己覺得不一樣了,可以來找我尋求答案,或者找陸允、王雲、宋青麟這些讀書人,都可以。”

蘇念倒是沒堅持,隻是點了點頭:“嗯,曉得了。”

總有一天蘇念會發現,幼稚的從來都不是那些蒙學讀物,而是自己。隻不過很多事情隻能慢慢去意會,難以言傳。

畢竟年輕人最不愛聽所謂過來人的話,劉暮舟捫心自問,他年輕時候也不喜歡聽人以過來人的模樣去勸他什麼,等年輕人自己過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劉暮舟笑了笑,輕聲道:“蘇兄,曉得蘇想為何寧願捱揍都不認錯嗎?”

蘇埵聞言一歎:“知道的,可是……人家的家事,我們不好管啊!就算是為了拿回台兒自己的錢,也不該去偷的。”

蘇念插嘴道:“那小子能想到的辦法,隻有這樣最解氣了。”

此時婦人端著一大盤子菜走來,蘇念趕忙去接。

婦人一邊往桌上放菜,一邊歎道:“方纔我也想了想,也怪我。我……我父親才過世,本來脾氣就差,死孩子偏偏惹得那豬婆娘來鬨事,今日夜裡一桌都沒有。可其實這些都不是最關鍵的,我氣的是,這死孩子不爭氣啊!這麼小就偷錢了,以後還得了?”

蘇念一邊安撫婦人,一邊將其攙扶坐下。

此時劉暮舟才說道:“嫂子,首先呢,偷東西肯定是不對的,揍蘇想一頓,沒問題。隻不過,光打也不是個事兒,打完之後得告訴他,他什麼地方做錯了,什麼地方做得沒錯。”

婦人一聽,無奈道:“恩公啊,你可彆因為他年紀小就護著他,三歲看老,小時候學壞了,以後了不得。”

劉暮舟神色尷尬:“我也沒孩子,不過還是有徒弟的,隻是捋一捋裡麵的道理而已。嫂子也不想蘇想日後變作一個看著旁人受欺負而無動於衷的人吧?若人人都對不平事無動於衷,那我們自己遇見不平事時呢?如何指望有人來救我們脫離苦海?”

論講道理,劉暮舟不行,是真不行。但論兜圈子,彆人能轉移話題,他就能將話題轉移回去。

但是在蘇埵夫婦耳中,這還挺有道理的。畢竟他們就曾是無計可施之時,有人願意多管他們的閒事。

故而蘇念也說道:“劉叔叔說得對呢。”

結果被婦人瞪了一眼,蘇念趕忙低下頭。

此時劉暮舟笑著說道:“那孩子知道偷東西不對,他其實是故意的,甚至是故意讓那婦人知道錢是被偷的,為的就是解氣嘛!莫生氣,待會兒我帶他去瞧瞧。”

勸了片刻,也算緩和了一些,接下來就是吃飯喝酒,說些往事而已。

蘇念就靜靜聽著,若是拋卻劉暮舟那年輕又好看的模樣,簡直就是三個老家夥在聊天兒,劉暮舟一點兒都沒有截天教主的架子,給蘇唸的感覺就是個尋常街邊老者。

很快,蘇埵就有些打擺子了。

婦人見狀,隻好扶著蘇埵上樓,但蘇埵還是不依不饒,拉著劉暮舟,語重心長道:“兄弟!我可能不配跟你做兄弟,但我自己給自己臉上貼個金,就當你是兄弟了。”

劉暮舟笑著點頭:“好,就是兄弟。”

蘇埵死死抓住劉暮舟的手,含糊不清道:“咱們,見一次少一次,我總有一天會死,但你肯定比我晚得多。我這兒女,待我百年之後,你要多替我照拂啊!”

一番話氣得婦人直踢蘇埵,但劉暮舟將其擋住了。

“嫂子,男人酒後吐真言,你這是做甚?蘇兄,這丫頭以後但凡有事,就是我有事。蘇想也是,你放心。”

蘇埵這才鬆開劉暮舟,被婦人攙扶著往樓上去,邊走邊呢喃:“我……沒醉,沒醉!”

作為煉氣士的蘇念,早已臉頰通紅,站在門口不好意思抬頭了。

此時劉暮舟端起剩下的酒一飲而儘,而後走到門口,先看了一眼夜色,然後問道:“覺得你爹給你丟臉了?”

蘇念不好意思抬頭,聲音也不大:“劉叔叔對不起,我爹不該在你麵前耍小心眼兒的。”

劉暮舟卻擺了擺手,“不該的不是這個,去找蘇想,咱們去看看那個台兒吧。”

蘇念點了點頭,似乎沒明白劉暮舟什麼意思。

很早以前劉暮舟就不認同那句“人要先吃苦後享福”,但他也不得不承認,看多了眼色,才能看得懂眼色。

不過這也說明蘇念在家被父母照顧得很好,在外麵被書院照顧得很好,因為她看不懂什麼眼色。

片刻後,蘇想一瘸一拐地走了下來,眼眶紅潤。

估計是在人前沒哭,卻躲在被子裡嗚嚥了一番。

劉暮舟見狀一樂,輕聲道:“張嘴。”

蘇想噘著嘴,嘟囔道:“乾嘛?”

就在張嘴的一瞬,劉暮舟彈了一粒藥丸子進了他的嘴巴。

孩子雙眼瞪得像銅鈴,雙手捂住嘴,一臉氣憤地想要問這是乾什麼時,卻突然發現屁股不疼了?

孩子一臉好奇:“這……你給我吃仙丹了?”

劉暮舟笑道:“對你來說,差不多吧。行了,在我眼中你小子還不錯,起碼忍得住疼,也敢於擔當。跟我來,邊走邊說。”

蘇想站著沒動,可蘇念隻是瞪眼,他麻溜兒跟上就走了。

出門之後,劉暮舟詢問道:“偷錢時想沒想過,會因此害得台兒更不好過?”

孩子愣了愣,方纔之所以哭,就是因為劉暮舟說他的舉動會讓台兒更不好過,他覺得好心辦了壞事。

此時劉暮舟再說,他也不敢反駁,隻點著頭,問道:“那怎麼辦?”

說罷,他突然看了一眼蘇念,而後又看了看劉暮舟:“你們都是仙人,你們隨便想點辦法就可以幫台兒啊!”

蘇念沒好氣道:“你以為煉氣士就可以為所欲為啊?”

蘇想皺眉道:“不行嗎?”

劉暮舟攔了攔蘇念,輕聲道:“想想,你想想如果你是煉氣士,你會怎麼幫台兒?”

孩子立刻答複:“我……我先把台兒那惡毒後娘先打一頓,再把沒出息的親爹打一頓,讓他們好好對待台兒,否則我還打!”

說著,蘇想握緊了拳頭。

蘇念聞言,直翻白眼,氣得踢了蘇想一腳:“成了煉氣士,光想著打人啊?”

蘇想倔強抬頭,“你讀書多,你倒是去講道理啊!看看能不能跟那毒婦講得通?”

蘇念一瞪眼,嘀咕道:“看來你挨孃的打還不夠,得挨一頓姐姐打才行。姐姐打弟弟,天經地義!”

嚇得蘇想連忙躲在劉暮舟身後,簡直跟薑玉霄在蘇夢湫跟前一個模樣,老鼠遇見貓。

劉暮舟對著蘇念擺了擺手,而後微笑道:“打人,算是個辦法。隻不過,你有沒有想過,我會走,你姐姐也會走,走了之後呢?那婦人沒有害怕的人了,會不會對台兒變本加厲?”

蘇想又是一愣,“那怎麼辦啊?”

劉暮舟笑了笑,輕輕按住蘇想腦袋:“那就先教你一件事,也是教蘇念,陸允不一定教過你的。不管是一輩子都留在這朱草郡,還是你們以後會走很遠,去遊曆廣袤江湖。每逢不平事,拔劍之時一定要記住,不能憑自己的喜好去決定某件事,更不能替當事人做某樣決定。”

頓了頓,劉暮舟低頭問道:“你可曾問過台兒,她怎麼想?”

蘇想一下子說不出話了,因為他沒問過。

劉暮舟轉過身,笑問道:“念念,陸先生可曾教過你這個?”

蘇念深吸一口氣,搖頭道:“沒有。”

劉暮舟灌下一口酒,微笑道:“那我們先去問問當事人。”

不知不覺間,劉暮舟身上多了一絲丟失已久的煙火氣,是還沒有那麼多頭銜兒時的劉暮舟身上的氣息。看不出、探查不到,卻在行住坐臥之間,能讓人感覺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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