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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九卿_69 第455章 風起毓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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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起毓秀

沒有人會想到,崇昭帝會突然下旨賜婚。

包括謝微蘭自己。

卿謝延展停職在家已經有些日子了,說是停職,可明眼人都知道,他不可能再重回朝堂,這般閒居在家,隻是冷處理了……

如今的朝堂,文有陸經秉政,盧克符輔之,武有戚明揚、俞千山等將領鼎力支援,與蕭嵩執宰、蕭家黨羽遍佈的時候已是天壤之彆。

寒門漸起,世家式微,清算仍在繼續,隻是更為溫和隱秘……

謝延展自己也清楚,他牽涉蕭黨一案卻還能保住性命,還得多虧他姓謝——與謝皇後是同宗。

當年謝皇後的父兄叔輩,為平定戰亂捐軀。謝家男丁更是戰死無數,滿門忠烈,是大梁開國以來犧牲最重的勳貴之家。也正為此,先帝才指了謝家女為當時還是皇子的崇昭帝為正妃。

謝皇後孃家這一脈早已人丁凋零。

他雖是旁支,但終究頂著謝姓,血脈裡淌著護國的功勳……

許是看在這層情分,太子才留了一線,未下死手。

聖旨到謝府時,謝延展怔忡片刻才反應過來,整了整衣冠,快步迎至中庭。

傳旨的是內侍省的少監,王承喜的乾兒子王瑾,年歲不大,眉目間卻已習得幾分乾爹的圓滑。

“謝大人,接旨吧。”

謝延展撩袍跪下,身後家眷仆從跪了一片。

卷軸展開,王瑾嗓音清晰地念出旨意。

待聽見“冊謝氏嫡女為太子正妃,擇吉日完婚”時,謝延展腦中嗡的一聲,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公公,這……陛下怎會突然……”

王瑾合上卷軸,笑吟吟地彎腰虛扶了一把。

“謝大人,這可是天大的恩典。太子妃之位空懸已久,如今落在貴府千金頭上,是謝家的福氣,更是陛下對謝氏滿門忠烈的恩寵。您該高興纔是?”

“是是是。皇恩浩蕩……臣……謝主隆恩。”

謝延展喉頭乾澀,擠出笑容,順著王瑾的力道起身,示意管家奉上早已備好的錢袋。

王瑾不著痕跡地收了,笑容更真切幾分,“謝大人放心,陛下雖在病中,心裡卻跟明鏡似的……謝家的好日子,還在後頭。”

“多謝公公提點。”謝延展連連拱手。

送走宣旨隊伍,謝延展站在庭院中,做夢一般,半晌沒有動彈。

內宅裡,謝微蘭聽得動靜,早讓心腹丫頭打探清楚了。

“父親……”她快步走過來,一把抓住謝延展的胳膊,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

“方纔……方纔秀茹說的是真的?陛下當真下旨,要女兒嫁入東宮?”

謝延展點頭,把聖旨遞到她手裡。

謝微蘭顫抖著手展開,眼圈倏地紅了。

近來的日子過得有多難,隻有自己知道。

從平樂失勢,到蕭氏倒台,謝家聲勢一落千丈,從前圍著她轉的貴女們都躲著走,連帶著她的婚事也沒了著落。她夜裡常睡不著,生怕謝家哪天徹底敗落,她要跟著遭受更大的屈辱……

沒想到,峯迴路轉。

她竟以這種方式,一步登天,攀上這世間女子所能企及的頂峰。

“你可願意?”謝延展心情複雜地看著女兒。

謝微蘭含羞帶怯地低下頭,“太子殿下俊朗不凡,女兒自是……敬仰……”

“你從前不是說,太子性情冷厲,近之可怖嗎?”

“父親……”謝微蘭嬌嗔著打斷他,手指絞著帕子,“此一時彼一時嘛。”

當年的太子肇除了皮囊出色,風頭遠不如受寵的端王李桓,儲君之位也搖搖欲墜。在平樂等人的惡意渲染下,謝微蘭那時很害怕李肇,不敢與他有半分牽扯。

現今已是截然不同。

皇帝病體支離,太子大權在握。

嫁入東宮做太子妃,不就等同於坐上了皇後之位?

榮華富貴,唾手可得。

巨大的狂喜,讓她來不及細想這潑天富貴為何會砸到自己頭上,隻覺揚眉吐氣,因父親失勢而遭受的冷眼和嘲笑,彷彿都在這一刻被洗刷乾淨。

她喜極而泣,撲進謝夫人的懷裡。

“母親,我們……終於熬過來了!女兒……女兒……”

謝夫人也是淚光閃爍,拍著女兒的背,連聲道:“好,好。我的兒,娘就知道你是個有大造化的……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

“娘……”謝微蘭臉上飛起紅霞,羞恥中又帶了一絲不安的怯意,“不知太子殿下……他可願意?”

東宮與薛六姑孃的傳聞,她早有耳聞。

謝夫人卻不以為然,拍著她的手背,“我兒這般品貌,又是陛下親選,太子殿下定然也是滿意。再說了,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子女豈可違逆?”

謝微蘭嬌羞地低頭,“女兒都聽父親和母親的。”

“快!去賬房取銀子,給府裡上下都發賞錢,再開庫房,挑些好東西,給姑娘備嫁……”

謝夫人母女,沉浸在喜慶之中。

唯有謝延展,眉頭始終未能舒展。

皇帝久病,突然插手太子婚事,冊立的還是他這個失勢待罪之臣的女兒……

這突如其來的恩典,背後藏著怎樣的凶險?

福兮禍所伏。

他宦海沉浮多年,直覺此事絕不簡單。

-

宜園這邊,訊息是椒房殿的玉姑姑親自送來的。

她一進門就跺著腳,額角帶著細汗,滿臉的憤憤不平。

“……那妖道太不是東西了。在陛下跟前胡言亂語,說什麼謝家二姑孃的八字萬中無一,能引天地清氣,滋養陛下龍體……還說六姑娘您出身舊陵沼,煞氣重,克六親,要是嫁入東宮,會動搖國本,禍亂朝綱……”

薛綏正在書房作畫。

聞言,筆尖未停,一個收筆很是漂亮。

她放下筆,拿起一旁的濕帕子,慢慢擦著指尖的墨漬。

“謝微蘭……”

她輕聲重複著這個名字,好似在品味什麼,臉上不見怒色,平靜得令人心驚。

一旁的小昭卻氣得臉色發白,脫口便道:“陛下怎麼能這般糊塗?皇後娘娘就不管管嗎?還有太子殿下?他怎能任由陛下……這般欺負我們家姑娘不成?”

玉姑姑麵露難色,低聲道:“娘娘剛生產完,身子還虛著,得知訊息又急又氣,差點暈過去……婢子出宮時,聽聞太子殿下已被急召去了紫宸殿……隻是……陛下現在的性子,怕是聽不進去。”

小昭還要再說什麼,被薛綏一個眼神止住。

她神色平靜,示意如意取來荷包犒勞玉姑姑。

“勞煩姑姑跑這一趟。請回稟皇後娘娘,就說薛六知道了,請娘娘安心休養,勿為這等小事勞神。”

小事?

玉姑姑歎氣,心下的焦灼平複了幾分。

“姑娘,您千萬想開些。娘娘說了,即便……即便有陛下旨意,她也定會為您爭一個應有的位份,斷不會讓您受委屈……”

隻是,不再是太子妃了。

薛綏淡淡一笑:“我明白。姑姑放心。”

玉姑姑還想勸慰幾句,見她眼神清明,不似作假,隻好應下:“那婢子就先回去了,有訊息再給姑娘遞信。”

送走玉姑姑,薛綏走到書案邊,將那幅還沒有完成的字畫拿起,看了看,緩緩撕成兩半,丟進一旁的紙簍。

又轉身,從書櫃暗格裡取出那本畫冊。

“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小昭湊過來看。

畫紙是新的,墨跡猶鮮,還沒有來得及裝訂成冊。

翻開的頁麵上,是一個纖弱窈窕的女子,眉眼細致,神態卻帶著一股子卑怯之感,與她的名字“微蘭”頗有些反差。

小昭微微蹙眉,仍是意難平:“姑娘,皇後前腳為太子議婚,陛下後腳就降旨。這分明就是衝著您來的。那玄璣子肯定是收了謝家的好處……”

薛綏拿起一支細筆,蘸了硃砂。

在畫紙的空白處,慢慢寫下“謝微蘭”三個字。

“衝著我來的不假,但背後推波助瀾的,恐怕不單是一個江湖術士。”

朱紅刺目,如同鮮血。

她微微一笑,語氣更為平淡了些,“謝延展停職在家,急於翻身是真。但玄璣子選中謝微蘭,未必是謝家能運作得來的。興許,隻是看中她姓謝,皇後即便不滿,也不至於反對……”

“那是何人?”小昭不解。

是太後?魏王?

是死而不僵的蕭氏餘孽?

還是……那個平靜到異常的端王殿下?

薛綏搖搖頭,示意小昭把畫冊收好。

“錦書出去多久了?大郎君那邊還沒有回話?”

小昭忙道:“錦書姑姑一早便出去了……按理說,也該回來了。姑娘,我去前頭看看。”

薛綏頷首:“錦書回來,立刻讓她來見我。”

“那……姑娘,我們該怎麼辦?”如意在一旁掐手指,滿臉憂色,“難道就眼睜睜看著太子殿下娶那個什麼謝二姑娘?這口氣如何咽得下!”

薛綏看她一眼,語氣輕淡:“娶唄。”

“姑娘!”如意跺腳,幾乎要哭出來,“太子殿下明明與姑娘兩情相悅……”

“急什麼。他要娶,我攔得住嗎?”

薛綏唇角微微彎起,弧度冰冷,“人家鑼鼓喧天要唱戲,我們何必急著拆台?”

“姑娘有什麼法子?”如意眼睛一亮,卻摸不清姑孃的意思。

薛綏並不解釋,隻淡聲吩咐。

“備車,我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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