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問九卿_69 > 第503章 大結局(五)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問九卿_69 第503章 大結局(五)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大結局(五)

薛綏快步走出房門。

靈羽撲棱著翅膀,輕輕落在她伸出的臂彎上,腳爪上係著熟悉的信筒……

薛綏打起精神來,取下信筒,展開那薄薄的紙箋——

剛掃到程,陛下竟一口氣圈了十位貴女,說等到中秋節後,便要舉行冊封禮,充實後宮。關大哥猜測,陛下這般急切……怕是在安排後事,想為江山社稷留下血脈……”

今天這封信,小昭寫得最多。

字裡行間,全是焦灼。

“陛下今日早朝後回到披芳閣,當著婢子的麵咳了血。張院判診脈後臉色很不好,說是鬱結於心、五內俱損,已非藥石能輕易挽回。陛下卻不準聲張,仍強撐著處理朝政。婢子鬥膽求您,快些回來吧!陛下他……他怕是真等不了太久了……”

薛綏讀罷,隻覺心口沉悶,一股惡心感直衝喉頭,她猛地俯身,控製不住地乾嘔起來。

“姑娘!”如意連忙上前攙扶。

錦書也趕緊端來溫水和巾帕,輕輕撫著她的後背順氣。

屋子裡頓時亂成一團。

薛綏漱了口,勉強壓下胃間的翻江倒海,剛倚在榻邊坐下,就聽見門外有腳步聲……

是二師父來了。

二師父在屏風前停頓片刻,方纔慢慢走進來。

見她這般情狀,不由得幽幽一歎,滿是憐惜與瞭然。

“十三,莫再硬撐了。回上京去吧。”

“二師父何出此言?”

薛綏掙紮著想下榻行禮,卻被二師父按住了肩膀。

“坐著說話吧,你身子虛,不用多禮。”

薛綏淡淡一笑:“徒兒先前便說過,這次回來,是要好好孝敬二位師父的,怎會輕易離去?”

二師父搖搖頭,在她身側坐下,乾燥的手掌複上她冰涼的手背,輕輕拍了拍,眼裡流露出自然的心疼和柔軟。

“你心裡想的什麼,還能瞞過我和你三師父?罷了,舊陵沼的血海深仇,是上一輩的債,不該由你來扛,也與你無關。我們不該讓你為難……”

“二師父……”薛綏眼眶瞬間紅了,“弟子沒有忘本。舊陵沼的事,就是弟子的事……”

“為師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二師父含笑再歎,語氣溫柔又無奈,“心裡裝著個人,是好事,也是苦事,你既選擇了這條路,就彆讓自己後悔。”

相較於大師父靜善的決絕剛烈,二師父向來通透豁達,遇事常勸誡弟子向前看,不要鑽牛角尖。三師父則寡言沉靜,平日裡總躲在藥廬裡煉藥,整理一些典籍。

這麼多年,他們早已是彼此依靠的親人。

她這次回來,二位師父未曾因為大師父的死,對她有過半句苛責。在玉衡等人的冷眼下,始終默默護著她。

此刻聽到這般體己話,薛綏心中百感交集。

她緩緩起身,屈膝跪在二師父麵前。

“徒兒不敢相瞞師父,回舊陵沼是為了他,但也是為了舊陵沼的同門……”

二師父連忙伸手去扶,滿是疼惜。

“地上涼。傻孩子,起來說話……”

她固執地跪著,繼續道:“大師父臨終叮囑,血海深仇不敢或忘。可弟子……不忍見蒼生受苦,天下再起乾戈,更不願李肇因我送命。兩難之下,唯有回到舊陵沼,盼著用時間,化解仇怨……若非要弟子抉擇,弟子寧願背負叛徒罵名,受千夫所指,也不肯舊陵沼毀於朝廷,讓更多的人無家可歸,再曆漂泊之苦……”

二師父眼底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沉吟半晌,才幽幽感慨,目光慈祥地笑。

“你大師兄既將玄沼令交給了你,舊陵沼的事,便由你做主。我和你三師父都老了,隻盼著你們這些小輩都能平安喜樂,好好過日子。去吧,去做你該做的事,不必掛念我們。”

薛綏心存感激,重重叩了三個響頭。

剛送二師父出門,便見天樞靜立在院中那棵老樹下,身影映在暮色裡,頎長孤寂,不知已聽了多久。

“大師兄什麼時候回來的?”薛綏快步上前,“外頭風涼,快進屋說話。”

天樞沒答,隻微微頷首同她進屋。

待錦書端上熱茶,他才淺淺泯了一口,神色凝重地道:“若李肇服下忘憂草,前塵儘忘,你此刻回去,在他眼中也不過陌路之人……”

他頓了頓,望著她泛紅的眼睛,看得真切,“你若實在放心不下,師兄便陪你走一趟。”

薛綏擡眼看他,“大師兄這些日子往來上京,就沒有探查到什麼?”

天樞眸光微微一閃:“你是說李肇的病情?”

“嗯。”薛綏靜靜看了他片刻,某種模糊的想法變得清晰。

“師兄是否有事瞞著我?”

天樞與她對視片刻,忽地有些心軟。

他垂下眼睫,聲音低沉:“手給我。”

薛綏一怔,依言伸出右手。

天樞三指精準地搭上她的腕間脈搏,指尖微涼。

他垂眸凝神,感受著指下的搏動,眉頭微微一蹙,隨即鬆開,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瞭然而沉重。

“你在西茲時,我便說過,你身子不適或許並非情絲蠱所致……我先前沒有告之實情,是怕你心緒不平,難作決斷……”

他緩緩收回手,擡眼看她,聲音艱澀。

“現在,你明白我為何阻攔了嗎?”

他頓了頓,終於說出了那個沉甸甸的真相。

“平安,你有身孕了。”

有身孕?

薛綏如遭雷擊,下意識撫上小腹,四肢百骸霎時僵冷。

是了,她因小時候身子受損,月信素來不準,三個月才來一次的時候也是有的。這些日子,她心神俱疲,確實疏忽了,兩個多月未曾來過癸水,也沒當回事……

如今想來她是有些不對的,害喜不說,還總想吃酸的,錦書給她醃了酸杏,她一次能吃好多,明明心緒不寧,人卻豐腴了不少……

原來那些異常,不是因為情絲蠱,而是腹中悄然孕育了一個小生命。

在李肇已經斷情以後,她竟然……有了他的骨肉?

他連她都不會要了,又怎會要這個孩子?

她怔怔望著天樞,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渾身冰涼。

“師兄,情蠱……可會傷及這孩子?”

“這……”天樞眉頭緊鎖,思忖一下道:“隻要你心境平和,勿動情誌,小心將養著,想來應無大礙。”

勿動情誌……

薛綏死死掐著掌心。

李肇命在旦夕,她如何能平心靜氣?

李肇視她如陌路,她如何能不動於心?

孩子出生就沒有親爹,她如何能安之若素?

孩子是無辜的。

他有權利在陽光下呼吸,有權利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思緒,輕聲道:“多謝師兄。”

說罷,轉頭看向一旁的錦書,聲音沙啞卻斬釘截鐵,“去準備行李,明日一早,我們回上京。”

“娘娘!”錦書憂心忡忡,“您的身子如今不同往日,怎經得起長途顛簸?”

薛綏看了一眼天樞,眼裡更顯堅定,“有些事,非得親眼見了才安心。”

天樞看著她蒼白卻執拗的麵容,點了點頭:“去吧,我讓人備好車馬,再帶些安胎藥。”

-

馬車在官道上疾馳,晝夜兼程。

薛綏的心,也如同放在油鍋裡,反複煎炸。

她怕見到的是他病骨支離的模樣,怕聽到他冷漠陌生的聲音。也怕忘憂草真的奪走了他對她的感情。更怕……他的病,是因情蠱而起,會因情蠱而亡。

種種可怕的念頭交織盤旋,她坐立難安。

孕期的反應也因此變得愈發劇烈,嘔吐、眩暈陣陣襲來,她卻隻咬著牙,一次次催促車夫再快一些。

五日後,馬車終於駛入上京城。

薛綏沒有回宜園,也沒有驚動任何人。

她換上一身粗布衣裙,用藥水略微改變了膚色與眉眼五官,扮作遊方醫女,憑著關涯給予的便利,悄無聲息地混入宮中。

沿著宮道行走,每一步都好似踩在刀尖上。

她避過巡守,熟門熟路地來到了那座熟悉的宮殿——披芳閣。

立秋後的上京城,溫度已低了許多。

一場秋雨下來,風便挾著涼意,吹得宮牆下的梧桐葉簌簌作響。

纔到申時,天還亮著,披芳閣內卻早早掌了燈。

昏黃的光暈透過窗紙,一片蕭索。

薛綏屏住呼吸,悄步移至窗下,向內望去。

隻見李肇獨自一人靠在臨窗的軟榻上,身上隨意搭著一張素色薄毯。他側著臉,下頜線條比記憶中瘦削了不少,透出一種近乎病態的蒼白……

他閉著眼,像是倦極小憩,手邊還攤著一本奏疏,狼毫擱在一旁,摺子上墨跡已乾。

薛綏的手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心頭酸澀難言。

她正要心神不寧的轉身,榻上之人忽地睜開眼睛,目光銳利地掃過來,直直剜向她的方位……

“誰?”他的聲音帶著久病的沙啞,可那股帝王的威勢,半分沒減。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