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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君有兩意_故來相決絕 第第 14 章 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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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

話音落下,車廂裡安靜一刹。

折柔身上失了力氣,緊緊抵靠在車壁上,模糊中看見陸諶的身形一瞬僵住,隻覺一顆心沉沉地墜下去,周身流淌的血液都變得冰冷。

良久,陸諶神色凝滯,緩慢開口:“你說什麼?”

方纔一時氣急,未經細思便將話扔了出去,或許脫口的刹那她還有幾分悔意,但此刻卻隱隱生出一種說不出的痛快。

隻是即便如此,這樣的話她亦冇有勇氣再問第二遍,那樣痛,痛得她快要直不起腰來。

折柔強忍住眼中澀意,轉頭去看車外熙攘的街道。

“是有人與你說了些什麼?”

好半晌,身後傳來陸諶乾澀發緊的聲音。

他這般的反應,幾乎已是直承其事。

無人知曉,她有多盼著能聽見他的駁斥,笑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可是冇有。

折柔忽覺心臟抽痛,眼淚無聲地流下來。

看著眼前人纖瘦的側影,陸諶眸色晦沉,擡手想替她擦去頰邊的淚珠,卻被折柔偏頭避過。

伸出的手滯在半空,陸諶隻覺一瞬被人攥緊了心臟,骨縫裡溢位一絲絲無力的酸冷。

年少相伴四載,陸諶又怎會不清楚她的脾性?

明明看著是最柔弱溫和不過的性子,骨子裡卻尤為堅韌倔強,倘若認定了一個人,哪怕前路千難萬險,獨自一人穿過莽莽黃沙也誓要帶他回家,可若是當真傷透了心,千萬匹馬也不能拉她回頭。

寧折柔寧折柔,真真是人如其名的剛烈。

為此,他從一開始便瞞著她,卻不想女子大都對這等事天性敏感,竟讓她窺見幾分端倪。

沉默片刻,他啞聲道:“妱妱,看著我。”

好半晌,折柔抿了抿唇,轉頭看向陸諶。

夕光順著竹簾漫進車廂,在他臉上鍍了一層薄薄的暖色光暈,模糊了青年鋒銳的五官棱角,看起來竟顯出幾分少年時的溫潤,讓她有一瞬的恍惚。

“我對徐家女並非你想的那般。”

陸諶掂量著措辭,決定從頭開始解釋,“六年前官家主持變法,可後來河西兵敗,新法一時受阻,官家想繼續推行新政,必得以鐵腕震懾彈壓。

是以徐崇揣度君心,藉著東宮謀逆一事,指使王仲乾用我父親做投名狀,給官家遞上一個對舊黨開刀的藉口,從此陸家敗落,徐家平步青雲。”

陸諶頓了頓,漆黑幽邃的雙眸直直看向折柔,咬牙道:“妱妱,此仇不報,我枉為人子。”

折柔眼睫輕顫,抿著唇一言不發。

陸諶端量著她的神色,繼續道:“但如今徐崇權勢顯赫,既是外戚又簡在帝心,門生黨羽更是遍及朝野。妱妱,你也知曉,他為人疑心深重,對我忌憚尤深,倘若被他暗中轄製,我在上京絕無出頭之日。徐十六娘隻是他拋出來的一個餌,要試探我是否當真放下了舊事,全然信服於他。”

“我對那徐家女隻是在場麵上往來應付,做給徐崇看的一場假戲,讓他對我徹底放下戒心,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陸諶將折柔的手合進掌心,緊緊凝視著她的麵龐,語氣中隱有沉痛,“我們纔是夫妻,妱妱。我心中隻有你一個,又豈會有旁人?”

良久,折柔怔怔地看著他,“我想著你大抵是有難處,官場上少不得應酬……於是我滿心歡喜地籌辦藥局,又對自己說,或許過些時日就好了,一切都會好的……”

看出她眼中的掙紮,陸諶心中一霎微鬆,反覆摩挲著她的指尖,低聲道:“妱妱,是我的錯,但我對旁人當真冇有半分情意,你容我些時日……”

折柔淡淡一笑,落下眼淚,“可你明知她對你有意。”

陸諶僵住。

“你明知我會難過。”

“陸秉言,你欺負我。”

這些話落下來,陸諶無可辯駁,隻覺心臟一陣陣劇痛,聲音艱澀低啞:“妱妱……”

信任一旦出現裂痕,再多的言語和歉疚都難以修複。

她少時孤苦,漂泊無依,對於後半生,她所求不多,隻是想和心愛的郎君過上安穩日子。

為此,她可以忍受旁人的冷言冷語,也可以忍受婆母的刁難搓磨,可她不能忍受心愛之人欺她至深。

折柔搖了搖頭,眼淚無聲地掉在軟墊上,“我出身卑微,於你仕途無所助益……你有鴻鵠誌,需得青雲梯,不如……不如我成全你。”

陸諶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過來她的意思,頓覺周身寒意入骨,恍惚有種心臟驟停的錯覺,“成全?你要成全我什麼?”

不及折柔再度開口,陸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咬牙看著她,眸光隱忍慍怒,“妱妱,你還要我怎樣講?我對徐家女從來都不過是應付,決無半分逾矩,亦無分毫情意,更不會與她議親求娶!”

折柔擡起頭,看著他笑了笑,“我與鳴岐也從無半分逾矩。”

一陣銳痛猝不及防地穿心而過,陸諶氣紅了眼,“妱妱!”

折柔看著陸諶俊瘦的臉龐,心中痛如刀絞。那是她少年相伴、真心喜愛的郎君啊。

看見他這般又怒又痛的困獸模樣,她又何嘗當真痛快?言辭如同兩邊開刃的利劍,將彼此都傷得鮮血淋漓。

她痛恨陸諶的欺瞞,更痛恨自己突如其來的心軟。

愛與恨、嫉與妒,諸般滋味錯雜在心頭,她隻覺茫然無措,心亂如麻,需得獨自靜一靜。

折柔喚了聲平川,要他停住馬車,打算推門下去。

不料陸諶反應極快,不待她掀開車簾,立即伸手將人拽了回來,捉著手腕緊緊錮住,折柔毫無防備,猝然跌入他硬熱的胸膛。

忽然間天旋地轉,折柔還不及掙紮起身,陸諶一手掌住她的後腦,一手箍著她的腰肢,薄唇挾著翻騰的怒意蠻狠而急切地吻了下去,唇舌交纏吮咬,像是要將她全然侵占,不留半分空隙。

呼吸被掠奪殆儘,胸口一陣窒悶,折柔本能地推拒躲避,向後掙紮,卻反倒被陸諶越發用力地纏緊,按著她纖薄的背脊壓向懷中,熱燙的氣息從四麵八方侵襲而來。

彷彿要將她融入骨血。

陸諶手背上的傷口不知何時又掙裂開來,熱血順著折柔的鬢髮流入後頸,彷彿要融化肌膚,灼得她心臟一緊。

折柔回過神來,開始奮力掙紮,用力地去推他肩膀,“陸諶!你放開我!”

陸諶眼圈發紅,一手捉住她兩隻手腕,抵在胸前,緊緊固住,熱息噴灑在她脖頸上,“妱妱,彆鬨。”

呼吸交纏間,他一手順著衣襬探進去。

折柔頓時一個激靈,想要扭身躲開,可陸諶按在她背上的手沉著有力,不由分說地將她禁錮在懷中,她進退不得,隻能被迫承受。

結髮恩愛多年,兩個人對彼此的身子熟稔至極,陸諶若有意要讓她快活,自然是得心應手。

馬車行過繁華的瓦市,喧嚷的叫賣聲和交談聲透過竹簾鑽入車廂,嘈雜熱鬨彷彿就近在耳畔。

如此境地,實在是讓人羞惱交集,折柔呼吸急促,隻能側過頭,避開他的視線,嗚咽出聲,“陸秉言,你混帳!”

輕輕吻去她頰邊淚珠,按住她的手卻越發強勢,陸諶啞聲道:“我一向混帳,你知道的,妱妱。”

是啊,她自然知道。

在洮州相伴多年,他們不是冇有紅過臉,亦像許多尋常夫妻,有過冷戰,有過委屈。

那年陸諶升任偏將,按例分得一匹戰馬,是一匹烏色的河西馬,膘肥體壯,極是漂亮,折柔給取名叫小烏。

春日閒暇,陸諶帶她去野外騎馬。他說洮州是邊城,戰事頻仍,一旦遇上羌人襲城,她若是學會騎馬,總歸能叫他多放心幾分。

陸諶教得耐心,折柔也學得用心,很快便能縱騎奔馳。她隻需輕踢下馬腹,小烏便撒開四蹄,在山坡上跑得歡快。

有次越過一處小丘時,小烏腳下突然一崴,折柔冇有防備,不慎墜了馬,摔落在鬆軟的草灘上。

其實她隻擦破了一點皮,可那時畢竟年少,聽見陸諶急聲追趕過來,她一時起了玩心,閉上眼睛,裝作重傷模樣,聽他惶急得變了音調,又睜開眼,含笑逗他。

那回陸諶頭一遭在她麵前動了怒,折柔自知理虧,柔聲哄了他半晌卻不曾哄好,她不免也開始覺得委屈,一時間兩個人誰也不理會誰,到夜裡,折柔索性獨自睡在外間的小榻上。

不想陸諶半夜纏了過來,一派混帳行徑,竹榻吱呀整晚,折柔叫他欺得神魂顛倒,什麼氣啊惱啊都發作不出了。

長指上的觸覺變得柔膩,陸諶低下頭,反覆含吮她的唇瓣,又勾纏住她的舌尖,深吻流連。

折柔禁不得他這般調弄,身上很快便輕輕發顫,呼吸淩亂,雙頰暈起緋紅,鬢邊沁出一層細細密密的薄汗。

她仰頭咬住手背,強忍著不要溢位絲毫聲響。

陸諶見狀,心頭忽地一陣急怒,一把扯過她的手按在頭頂,低頭吻去她鬢邊細密的汗珠,啞聲逼問:“忍什麼,嗯?”

手上動作愈加放肆,折柔再難忍受,一時氣急,張口咬住他的肩膀,恨恨地用足了力,唇齒間彌散開淺淡的血腥氣。

陸諶疼得擰眉,額上一霎沁出冷汗,卻絲毫冇有躲閃,隻任由她咬。

馬車還在市井間穿行,車窗上的竹簾輕輕晃動,街巷裡人聲喧嚷。

陸諶提起她細軟的腰肢,按在車壁上,沉聲朝外吩咐,“去城外。”

平川似是有所察覺,很快驅車離開熱鬨的瓦市,轉入一條僻靜小路,周遭的聲音漸漸變得稀落。

陸諶低低地喘息。“妱妱,待一切事了,我為你請封誥命,再不會有人敢欺負你。”

“……都是我的錯,從前洮州苦寒,如今回了上京,我們早些生個孩子,不拘是小郎君還是小娘子,隻要生得像你便好……往後好好過,嗯?”

可不論他說什麼,折柔死死地咬緊了唇,隻是搖頭。

馬車微微顛簸。

陸諶在身後,吮咬著她的耳垂,滾熱呼吸燙灼著她的後頸。

“妱妱……”

折柔隻覺脊心一陣陣酥麻,一時間竟說不清是歡愉還是難耐,不由得仰起脖頸細細喘息。

陸諶俯身,輕吻去她頸後細汗,低聲道:“還記得成親那日麼……喜娘悄悄給你出主意,讓你夜裡把繡鞋壓到我的靴子上,說什麼保管叫郎君一輩子聽你的話,可你羞得隻是笑……後來還是我趁你睡了,替你把繡鞋壓到上麵去。

妱妱,我願意叫你壓一輩子……咱們好好的,成不成?”

聽到最後,折柔眼眶忽地一陣酸熱,淚珠滾落下來,她渾身發顫,忍不住嗚咽出聲:“陸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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