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蘭懷瑾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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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沈懷瑾喉嚨梗塞,巨大的失落和難堪幾乎要將他淹冇,他試圖挽回,語氣帶著哀求,“是,我是欠你良多我知道這些錢,我認!我都認!蘭兒,你相信我,日後我定會努力,一點點還給你我們”
“日後?一點點?”陸問蘭嗤笑一聲,打斷他的空頭支票。
“沈懷瑾,六十五萬兩白銀,不是六十五兩!就憑你如今這侯爺的歲俸,便是你做十輩子的官,不吃不喝也還不起!我要現銀,立刻,馬上!”
“陸問蘭!你莫要欺人太甚!”就在這時,得到訊息的沈母急匆匆趕來。
恰好聽到最後幾句,頓時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陸問蘭尖聲道:“你本就是沈家明媒正娶的媳婦!兒媳拿自己的嫁妝貼補婆家,那是天經地義!是孝道!是本分!”
“自古以來便是這個道理!你如今竟還有臉來要債?簡直聞所未聞!滑天下之大稽!這錢,我們沈家一個子兒都不會還!”
沈母說得理直氣壯,彷彿陸問蘭纔是那個無理取鬨、大逆不道之人。
廳堂內的下人們也都竊竊私語,顯然也覺得沈母的話雖不好聽,卻似乎是這個理兒。
陸問蘭看著沈母那副嘴臉,不怒反笑。
她等的就是這句話!
“天經地義?本分?”她輕輕重複著這兩個詞,笑容越發燦爛,卻也越發冰冷。
她緩緩從袖中取出一個信封,從裡麵抽出一張紙,輕輕抖開。
“沈老夫人,您說得對極了,若我還是沈家媳,這錢,我確實冇臉要。”她將那張紙亮在眾人麵前,聲音陡然提高,清晰無比,“可是您看清楚了,這是什麼?!”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張紙上。
那是一張和離書。
紙張略顯陳舊,但上麵的字跡和紅印卻清晰可見。
最關鍵的是,在那和離書的末尾,赫然蓋著京兆府官印的硃紅大章。
這也就意味著,陸問蘭已經走過官府的程式,如今已經不是沈家媳婦了。
“這這是?”沈懷瑾瞳孔驟縮,猛地撲上前想要看清。
陸問蘭任由他看,聲音冷冽如刀,一字一句,砸在死寂的廳堂裡:“看清楚了,沈懷瑾,這上麵是你爹的筆跡,你的私印。”
“這是四年前,你們沈家第一次問我索要那一萬兩貢銀時,怕我不肯答應,由你父親手寫下的,上麵白紙黑字寫著,若我陸問蘭不肯出錢,你便立刻與我和離。”
被矇在鼓裏的沈懷瑾趕忙看向沈父,卻見他心虛地低下了頭。
沈懷瑾這才明白,陸問蘭說的竟然是真的!
陸問蘭目光掃過臉色慘白的沈母和目瞪口呆的下人們。
繼續道:“雖然當時,為了保全兩家的顏麵,我最終還是出了錢,這份和離書便暫時擱置,但它的效力一直在。”
“而我離府那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京兆府,給這份和離書蓋上了官印,從那一刻起,我陸問蘭與你沈懷瑾,與你永寧侯府,便已恩斷義絕,再無半分瓜葛。”
“這件事,京兆府有備案,一查便知,隻不過沈侯爺這幾個月忙於重整家業,無暇顧及這等‘小事’,才被矇在鼓裏罷了!”
她揚起手中的和離書,如同舉起一麵勝利的旗幟。
“所以,沈老夫人,請您告訴我,一個早已與你們沈家毫無關係的外人,憑什麼不能要回她被你們巧取豪奪去的嫁妝銀錢?我不是來討要婆家開銷的,我是來向你們永寧侯府討債的!”
她目光如刀,“過去種種,我已不想再與你們爭辯孰是孰非,毫無意義,今日我來,隻為清算財物,白紙黑字,官印為憑,這六十五萬三千兩,你們沈家,是還,還是不還?”
這時,被丫鬟掐人中救醒的沈母悠悠轉醒,恰好聽到最後一句,頓時又掙紮著哭嚎起來。
“天殺的!你這是要逼死我們沈家啊,六十五萬兩!你就是把我們全家都賣了也湊不齊啊!陸問蘭,你怎能如此狠心?你忘了你剛嫁進來時,我是如何待你的嗎?我”
“老夫人待我好,我自然記得。”陸問蘭截斷她的話,語氣譏誚。
“記得您是如何在我新婚第三天就暗示我嫁妝豐厚,理應為侯府分憂,記得您是如何一次次在我麵前哭訴侯府艱難,若我不出手侯爺的前程就毀了,記得您是如何在我與林凝爭執時,永遠不分青紅皂白地偏袒她,指責我不夠大度。”
“更記得您是如何在我父親病重,我想回孃家探望時,以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為由,百般阻撓,生怕我帶走府裡一針一線!這樣的好,我陸問蘭銘記於心,冇齒難忘!”
“至於湊不湊得齊,”陸問蘭目光冷冷掃過這間修繕一新的花廳,掃過窗外那些名貴的花木假山。
“我看未必吧?這府裡一磚一瓦,一草一木,哪一樣不是用我的嫁妝銀子堆砌起來的?”
“還有,我離府不過三月,侯爺便能將這破敗府邸打理得如此光鮮,想必暗中還有不少產業銀錢是我不知曉的。”
“若是真心想還,砸鍋賣鐵,變賣祖產,總能湊出個七七八八,若是一個月後,我見不到這筆銀子”
她頓了頓,聲音陡然變得森寒。
“那就休怪我不念最後一絲舊情,將這賬本連同這和離書,以及侯爺這幾個月籌措銀兩的巧妙手段,一併呈送禦史台和京兆尹!到時候,恐怕就不隻是還錢那麼簡單了!”
沈懷瑾徹底癱軟在椅子上,最後一絲掙紮的力氣也被抽乾了。
他知道,陸問蘭這是有備而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她再也不是那個可以任由他們沈家拿捏,委屈求全的懦弱女子了。
原因很簡單,她不愛他了。
“我還。”良久,沈懷瑾彷彿用儘了全身力氣,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聲音低啞得幾乎聽不見,“一個月一個月內,我一定想辦法湊齊給你。”
“懷瑾!”沈母尖聲叫道,滿臉的不敢置信和心痛。
“母親!不必再說了!”沈懷瑾猛地提高聲音打斷她,臉上是前所未有的疲憊和絕望,“是我們欠她的就該還”
沈父沈母看著陸問蘭手中那蓋著官印的和離書,看著謝書楠手中那本厚厚的賬冊,再看看周圍下人們各異的目光,隻覺得天旋地轉,渾身冰涼。
完了!全完了!
他們不僅徹底失去了陸問蘭,失去了挽回的可能,還要麵對一筆他們根本無力償還的驚天钜債。
沈父踉蹌一步,猛地跌坐在身後的椅子上,麵如金紙,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沈母更是眼前一黑,直接暈厥了過去,丫鬟婆子頓時亂作一團。
廳堂內,隻剩下陸問蘭傲然獨立的身影,和謝書楠站在她身旁,無聲卻堅定的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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