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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卿有兩意 第1章 迎親來遲 世子怎麼會看得上她這樣的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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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親來遲
世子怎麼會看得上她這樣的狐……

高亢的嗩呐箜篌聲響徹雲霄,孩童們嬉笑著穿過衚衕,旋起地上的大紅炮仗紙屑,立在門首的仆婦滿麵春風,往他們手心放上幾顆喜糖,又熱絡著招呼著賓客往裡頭走。

林府坐落在京城東南的羊角衚衕儘頭,位置偏僻,平日裡少有人問津。如今卻是親疏擁戶,賓客盈門,喧鬨聲似是要掀翻這邊陲一角。

“佳偶天成,郎才女貌!林公,恭喜恭喜!”

“世子玉樹臨風,世子妃賢良淑德,陛下慧眼如炬,促成這段好姻緣呐!”

“媚珠這孩子我從前還抱過哩!當時我一看,這娃娃天庭飽滿、雙目燦燦,就知道是個有福……”

有親鄰打斷他:“快彆說了,這孩子以前養在嶺南的!”

“真的假的?嶺南窮山惡水養得出這樣的美人兒?”

一名侍女快步走到窗邊,望了眼天色。

又有人低低議論道:“我怎麼聽說她故意貼近世子讓陛下看到的?”

“可不是?眾目睽睽之下投懷送抱,讓陛下以為他們情投意合……不然世子怎麼會看得上她這樣的胡狐媚子?”

侍女急急將窗牖掩上,卻到底還是晚了一步,不安地朝坐在鸞鳳鏡台前的人看了過去,道:“姑娘……”

銅鏡中女子頭戴珠玉寶石翟冠,挑牌墜著流光溢彩的渾圓飽滿珍珠,越發襯得她冰肌如玉,芙蓉粉麵。

葳蕤迤邐的喜服裙擺似盛放牡丹,隨著她的轉身,越發襯得獅蠻玉帶下腰肢盈盈一握。林媚珠舒了口氣,勉強牽起一個笑,道:“無所謂的,晴兒。”

賜婚懿旨一出,流言蜚語也跟著四起,最初時連她的親弟弟都陰陽怪氣她好心計,連她的親娘也讚她無師自通、青出於藍,最親近的人都覺得她是借機上位,更遑論旁人?但林媚珠始終相信清者自清,但又隱隱有些擔憂:他會那樣想嗎?

那晚宮宴,她站在鵲仙橋上,仰著臉看煙花,她從未見過這樣好看的煙花,紛紛燦爛,赫赫喧豗。她看得入神,連身邊是誰都不知道,隻隱約記得似乎是個高大男子。

而下一刻,她就被稀裡糊塗地賜了婚。及至領旨謝恩之時,她的腦子還在發懵,也終於看清了沈長風的背影。玄衣金帶,虎背蜂腰,肩背硬挺如鬆。

是個很英武的男子。

林媚珠尚在巨大的震驚中,卻在瞥見他利落下頜線時忽然覺得有些臉熱。

她從未想過自己能嫁給這樣的夫婿,年輕俊逸,耀眼如虹。謝恩過後,他經過她時,她的心如小鹿亂撞。

她想著若是他與自己搭話,自己要說些什麼給他留下好印象,隻是等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望向他時,他已經走遠了,隻有她一顆心還在砰砰跳個不停。

宴席過後,所有的人都在誇她好福氣,能嫁得這樣一個夫婿。

沈家先祖是開國功臣,為雲台十八將之首,深得太祖皇帝重用。時光荏苒,大魏天子換了一茬又一茬,但沈家仍屹立不倒,聖寵愈盛。沈長風出身勳貴之家,父親是威名赫赫的定北王,母親是當今長公主,他是天子近臣,前途無可限量。

而她的父親不過是六品的芝麻小官,這還是熬了三十年熬死了上峰才謀得的職位,連去歲除夕宮宴的資格,還是皇帝格外開恩,容許年愈花甲的六品以上京官破例參加得來的。

一年半前,她從嶺南被接回京城,彼時她將將及笄,禮儀都未學齊整便被陳姨娘推向各式宴席。陳姨娘指望著她攀附一門好親事,好在將來幫襯孃家。縱使她千般不願,萬般小心,還是避無可避,還在宴席鬨出過不少笑話。名門望族的閨秀對林家這般做派頗為不齒,又因她長相嬌媚,出身低微,平白落得個招搖輕浮的豔名。

林媚珠也怕外麵的風言風語讓他誤會,但她覺得如果他能有機會好好瞭解一下自己,就會發現自己並不是那樣的人。

因此除了教習嬤嬤教與她的規矩,她還主動去打聽沈長風的喜好。

知曉他閒時喜歡與好友到各式茶樓嘗鮮,她躍躍欲試,想親手做些糕點讓他嘗嘗。最初做出來的糕點總被弟弟嘲笑,他說鄉下的東西彆拿出來丟人。

她從小跟隨外公生活在嶺南,隻會做些家常菜肴,普通人家對菜點沒有那麼多的講究,耐餓纔是最重要的,味道是其次,樣式是最不需要考慮的東西。

陳姨娘也犯了難,勸她要不還是送些彆的算了。望著一個兩個或癟或圓蔫了吧唧的豆團,她悄悄紅了臉,有些尷尬地一口兩個吃完了,然後虛心向廚娘學做京中風靡的糕點。

後來她終於做出了與酒樓無異的上品茶點,懷著忐忑的心守在宮門外。她打聽清楚沈長風在宮中當值的時間,想要親手交給他。

但她沒能見到沈長風,來的是他的侍衛。

第一次時,那名侍衛很為難,還是林媚珠塞了他銀子,他纔不情不願將糕點帶進宮。

第二次時,那名侍衛態度好了很多,林媚珠問他覺得味道好嗎?侍衛想了想,沉吟道:“味道淡了些。”

林媚珠立馬記下,雖說她事先聽說沈長風口味清淡,但傳聞哪裡有親近服侍的人知道得清楚?她將菜譜改了又改,風雨不改送了幾個月的菜點。

侍衛也從一開始的愛答不理,變成大老遠就朝她招呼:“世子妃,您又來了呀!”

聽到彆人叫她世子妃,林媚珠心中有些雀躍的高興,這是一種彆樣的小滿足。她知道他們之間的身份地位有如雲泥,可是他們不久之後就要做夫妻了,夫妻本就是該恩愛同心的,所以她在很努力地慢慢學,讓自己更與他更相襯,她想將自己所有的好擺在他的麵前。她心想沈長風吃了她那麼菜點,是不是也預設了她的付出?

她知道外麵的人不喜歡她,自賜婚後為了遠離是非,也很少出席宴席了。隻有一次,她知道沈長風的好友要舉行一場生辰宴,沈長風必定會出席。

她不善針黹,卻堅持一針一線將同一個樣式的汗巾做了上百遍,忙活了兩個月將最好的一個揣在指頭紅腫的手裡去了筵席。

可還未等到她將東西送出去,她就在畫舫上被擠下了湖心。幸而她水性好,湖邊的小廝還未熱好身她便自己遊上了岸。她自己沒什麼大礙,找了個地兒烘乾汗巾,倒是一群閨秀被嚇得夠嗆,為了自證清白而吵得麵紅耳赤。

隻是後來她也沒見著沈長風,聽說是有事忙,她隻好托他的侍衛轉交。那是她送他的第一件禮物,在她看來是極隱私的定情信物。少女羞赧又敏感,臉上雖不顯,心裡卻隱隱期待著他能回個信物。

然而等了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等到春杏熟了夏荷開了,等到婚服做好了,等到成婚之日,她卻始終未能等來迴音。她原本熾熱的雀躍的心也漸漸平息下來。

說不難受是假的,就好像每次都懷揣著期待緊張的心情去敲門,可是每次等了又等,才知道那又是一扇敲不開的門。

可林媚珠心裡仍留存著希望,他或許是被流言蒙騙了,對她還未完全敞開心扉,等到她過了門,等她親自和他解釋,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好了。

她努力將窗外那些竊竊私語摒於腦後,問道:“什麼時辰了?”

左右的下人有些顧左右而言他,林媚珠抿了抿唇,眼裡最後一絲因大婚而激動與喜悅徹底消弭,內心逐漸被不安和煩躁占據了上風。

迎親時辰已經過了,為什麼他還沒有來?

林府的屋舍並不大,林媚珠住的是最小的西偏房,因為老舊,連廊下的說話聲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這可怎麼辦?沈家不會悔婚吧?”陳姨孃的聲音有些尖細,很好辨認。

而後她的聲音變得忿忿然:“他們丟得起這個人,林家丟不起這個人!”

有仆婦提議道:“不如藉口怕耽誤時辰,先雇了喜轎將姑娘送出去?要是半路遇到了,再換到他們的喜轎,倘若他們真不來,我們直接將轎子擡去王府,一路上那麼多人看著呢!還怕王府不認?”

陳姨娘哀歎一聲,道:“這倒是個法子!你這就去和老爺說一聲!”

晴兒心裡既難過又氣惱:“姑娘,你彆往心裡去,王府的人一定快到了。姑娘好歹是官宦人家出身,老爺不是那般拎不清的人。”

林媚珠緩緩垂下眼簾,落下小小蒲扇似的陰影,讓人看不清她眼裡的神情,“可是他們再不來的話,馬上就要宵禁了。”

陳姨娘款款步入房中,聽著這話道:“好孩子彆擔心,沈家是大戶人家,規矩多耽擱了些時辰也是有的。”

林媚珠仍垂著臉,沒說話。

她親熱地貼著林媚珠身旁坐下,見她沒拆台,捋了捋她冠上的珠翠道:“眼看著就要宵禁了,老爺派人去請轎子,隻是東西兩市都已經閉市了,姨娘想著,還是趁早出門好,娘吩咐小廝套好了驢……”

林媚珠猛地擡起眼來,直直對上陳姨孃的眼,漸漸紅了眼眶。

陳姨娘看著女兒緊抿的唇,看清了她眼裡打轉的倔強淚光,心頓時就軟了,這時一個仆婦在一旁咳了一聲,陳姨娘一個激靈,忙轉開目光,咬牙道:“要以大局為重!不管怎麼樣,你先出發,彆的什麼都不重要!”

林媚珠心裡清楚越是大戶人家越是注重禮節,哪裡的好人家會因為禮製耽誤迎親的?自古聘為妻,奔為妾。可她絕不要做妾室!

她也曾幻想過大婚之日的情景,隻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是今日這般光景。

他的夫家遲遲未來,她的孃家不想留她,所有認識她的不認識她的人都在等著看熱鬨。她的婚事成了全京城的笑話。

可是她究竟做錯了什麼?

自上京後,她按照陳姨娘說的矢口否認在嶺南長大,強迫自己參加並不喜歡的筵席,彆人笑她也跟著笑,儘管很多事情她並沒有聽懂,或者並不覺得好笑,但不那樣做的話會顯得不合群,儘管無數次想遁走,她也隻能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鼓勵自己再堅持堅持。

可是那些人看透了她的偽裝,貌似無意地提起她的口音還怪特彆的,說罷滿堂的人心照不宣地交換眼神,鬨笑起來。林媚珠也跟著笑,隻是笑著笑著眼眶也跟著酸澀起來。

從小左鄰右舍就和她說她的家不在嶺南,她外公早晚會死的。等來了京城她的父母親又和她說林府不是她的家,她是遲早要嫁人的。等到被賜婚,她心中的大石終於找到安放地,她總算有家了。

她就像深潭中的浮萍,隨波逐流找不到依靠,希冀著有人將她打撈起。她喊得嗓子都啞了,然而岸上人影綽綽,卻無人在意到她的求助。好不容易看到一雙伸來的手,她拚了命遊啊遊,就在碰到對方的一瞬間,卻發現那人將手縮了回去。

這段時日縈繞在心尖的酸意再也壓抑不住,翻湧著直直衝上鼻腔,林媚珠眼角沁出一滴淚。

就在此時,下人衝了進來,歡天喜地地叫道:“來了來了!沈家來人了!”

林媚珠怔怔擡起眼,眸子裡的光重新亮了起來,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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