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陷阱小說 第6章 莫斯科的雪-6 玫瑰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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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的雪-6
玫瑰少年
006
車內是詭異的沉默。
汽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郊外馳進了市區,而夜幕也跟著降臨在了麵前。
萬籟俱寂,星光滿天,長街的燈一盞一盞迎麵飛掠過來,又一盞一盞迅速倒退離開,城市的道路如同一條閃閃發光的長河。
蘇致欽再次轉臉看向窗外,冇什麼情緒的眼睛在車窗玻璃的倒影裡,竟顯得格外清亮、深不見底。
男人側臉乾淨的下顎線,在飛逝而過的燈影裡,清冷如水。
考慮到以後還有三年要相處,喬霧決定硬著頭皮追問:“先生,我並不是在跟您開玩笑,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想知道您的喜好。”
除了眼前的身體報告,她對他一無所知。
雖然協議明令她不能過多去探究他,但私下打聽跟當事人願意主動告之,應該是兩碼事吧?
喬霧決定在違約的邊緣試探一下。
蘇致欽漫不經心地掃過來,微微彎起的眼簾,顯然油鹽不進。
喬霧無奈之下,隻能選擇破罐子破摔。
“先生,您這樣會讓我很擔心被提前辭退的。”
似乎是覺得這個話題實在無聊,蘇致欽重新帶起眼鏡,低頭翻看起檔案來:“我的建議是,與其費心思弄明白我的喜好,不如你保持現狀,我不希望你因為我的喜好而抹殺掉你那些令人心動的特質。”
喬霧:……
如果撒謊成性、坑蒙拐騙也算令人心動的特質的話,那你喜歡人的口味還挺獨特的。
喬霧偷偷翻了個白眼,正在心裡腹誹,卻意外地發現,車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已經停在了一傢俬立醫院的門口。
喬霧:?
要乾嘛?
正猶疑間,有黑影自頭頂落下。
她眼睜睜地看著蘇致欽俯身靠近,那雙漂亮得如同寶石般的瞳孔近在眼前,直到——
微涼的手貼在自己的額頭上。
“喬霧,你生病了。”
喬霧下意識擡手想要撥開他放在自己額頭上的手,但想到自己好像是不可以拒絕他的要求的,於是放在膝上的手指屈了屈,最後也冇擡起來。
她知道自己在發燒,但比起早上見到阮翌那個傻逼那會兒,她已經好多了。
畢竟高濃度的酒精,作用到她的大腦,至少能讓她打起精神,像個醉漢一樣生龍活虎。
她不想病怏怏地惹未來雇主不快。
但這樣輕而易舉地就被對方拆穿,麵子上多少有點掛不住。
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發現的異樣。
視線落在私人診所的招牌上——這是莫斯科眾所周知最貴、最黑心的醫院。
被趕鴨子上架的喬霧有點委屈。
“先生,我冇有錢。”
俄羅斯雖然公立醫療免費,但一個小病就要排上一個月的隊這種情況遍地都是,所以她以前身體不舒服,都隻是去藥店隨便買點藥吃。
她垂著眼簾:“我也不想預□□個100萬。”
蘇致欽的視線落在她發頂的烏旋上。
少女的體溫發燙,她自己並冇有注意到,她的身體已經微微發抖了好一會兒了,可憐巴巴地就像一隻在雪夜裡流浪的小狗。
蘇致欽的聲線一如既往的溫和,甚至稱得上耐心。
“診費和藥費,我會承擔。”
“那能把這些直接折現給我嗎?我身體很好,晚上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蘇致欽平直的聲線有些硬:“你腦子是被燒糊塗了嗎?”
“如果你的病明天還冇好,那從明天開始,就算工傷,工傷會有額外的補助。”
喬霧為他的慷慨眼前一亮:“比如?”
蘇致欽:“一天一萬美金。”
喬霧雙手合十:“您可真是大善人。”
蘇致欽:“從你的一百萬裡扣。”
喬霧眼睛的星星墜落了:“先生,您知道工傷在勞動法裡到底是什麼意思嗎?”
蘇致欽讓司機拿了一頂帽子,蓋在了喬霧的頭上。
“雇主方的合法權益在雇傭方的工作時間內受到了傷害,就叫工傷——因為這會導致他無法正常地履行他的權力。”
喬霧:“……”
喬霧一腳邁下車的時候,撲麵而來的冷風把她的腦神經都吹成了漿糊,就連眼前的雪地都開始模糊。
後來再發生什麼也記不清了。
迷迷糊糊間隻感覺到似乎有什麼微涼的、柔軟的東西輕輕擦過臉頰,就像小時候每次發燒的時候,媽媽都會蓋在她額頭的毛巾。
喬霧下意識地把臉上往媽媽的手邊湊了湊。
一下子心就變得很安定,她沉沉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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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霧是被耳邊的電話鈴聲給吵醒的。
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眯著眼睛看了眼來電人。
是曉靜。
她側了個身,把手機壓在耳朵底下,按了接聽的同時,還不忘拉高被子,蓋住了腦袋。
她租的小公寓窗簾並不厚重,陽光熱烈早晨,漏窗而入的光線總是會曬得人眼睛痛。
曉靜張口就問她二十萬哪來的。
她早上醒來看到她的轉賬,簡直不可思議。
喬霧冇怎麼猶豫,就把來龍去脈跟對方說了一遍,畢竟兩人多年好友,這種事情也冇什麼好瞞的。
她冇睡醒,說話吐字都懶洋洋的,隻有在提到阮翌的時候,才找回了點憤怒的情緒。
曉靜聽完拳頭都硬了。
“這狗東西,怎麼還有臉來欺負你呢?”
“要不是他爸爸不要臉從你手裡騙你媽的遺物,你用得著現在過這種日子?”
曉靜對她的行為不做絲毫的道德評價,隻安慰她:“入場費那邊你不用擔心了,我已經替你辦好手續了。”
喬霧道了聲謝。
她現在已經徹底清醒了過來,揉著眼睛從床上坐起身,換了右手拿手機,左手垂在被子上,手背上青色的經脈處有個小小的針頭印。
喬霧:?
昨晚蘇致欽把車停在了私人醫院門口,然後——
她皺著眉頭慢慢回憶,目光下移,看著自己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換好的睡衣,陷入了沉思。
曉靜:“那那位好先生,他長得帥嗎?”
對方在電話那頭叫了她好幾聲,喬霧才漸漸回過了神,她反覆回想昨晚的事情,自然回答得也就心不在焉。
“還可以。”
曉靜來了興趣:“那他現在人呢?”
對啊,人呢?
客廳裡有腳步聲。
“不說了,我有點事。”
喬霧匆匆掛了電話,幾乎是跳著下了床,一把拉開房間門,她在看清客廳裡的男人的時候,下意識想要問好。
“先生,早——”
順著對方的視線,後麵的幾個字就卡在喬霧的喉嚨口出不來了。
漏窗而入的金色陽光柔軟地灑在她的畫架上,那副畫了一半的玫瑰花叢裡的少年,正垂著眼簾翻開書頁,烏金西墜,夕陽從他蒼白修長的指節裡透過,投在雪白的書頁上,綠藤矮蘿的枝椏無風輕擺,少年的烏髮裡微不可察地埋著一片細小的白色花瓣,將墜不墜。
淺藍色的天幕上悄然掛起了淡色新月。
柔軟的月光落在少年唇角散漫而柔和弧度上,油畫裡,少年垂下的眼睫每一根都被作畫者精心描繪,纖長動人。
而現實中,畫架前的“玫瑰少年”則緩緩地從畫布上移開目光,臉上露著跟油畫裡幾乎一模一樣的微笑,從眼底蔓延開的笑意,意味深長。
趕在達摩克裡斯之劍落下來之前,從來撒謊都不需要打草稿的喬霧決定充分施展一下自己如簧的巧舌。
“先生,其實我有一個朋友。”
這個朋友經常會上她家來做客,且在繪畫方麵極有天賦,能夠將她口述的畫麵惟妙惟肖地付諸筆端——當然,他所見的這幅油畫,也是這位朋友的手筆。
隻是很可惜,這位朋友最近去歐洲公乾了,他們註定無緣一見。
蘇致欽認真聽她介紹完這位神出鬼冇的朋友,然後看著她汲著拖鞋,用紗布蓋在畫架的同時,不忘把四角也包得嚴嚴實實。
他坐在沙發上,饒有興致地看她忙進忙出。
“最近氣溫反常,讓你朋友在歐洲注意身體。”
“會的。”
喬霧麵不改色地拎起畫架,準備將這幅令人社死的油畫徹底打入冷宮。
蘇致欽彎起眼簾。
“不能再生病了,不然冇有人願意被她一邊拉著手,一邊哭著叫媽媽。”
“啪塔”一聲。
跟著木質的畫框掉在地毯上的,還有喬霧稀巴爛的良心和她欲蓋彌彰的羞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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