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天牧道 第50章 龍宮夜話與燼塵往事
龍宮深處，小紅給眾人安排的“安居之所”，是一處懸浮在熔岩海與玄冰山交界處的巨大平台。
平台由溫潤的白玉鋪就，邊緣流淌著星輝般的防護光幕，將外界的狂暴能量隔絕。
平台一側是沸騰的熔岩海，赤紅火焰舔舐著光幕；另一側是萬載玄冰凝結的冰山，寒氣在光幕上凝出霜花。
冰火交織，能量對衝，形成奇異的平衡，反而讓平台內的靈氣精純濃鬱得如同實質。
“噴！這地方夠勁！”雲勿近趴在平台邊緣，胖臉貼著光幕，感受著熔岩的熾熱與冰山的刺骨，小眼睛放光，“冰火兩重天！胖爺在這烤雞翅膀，絕對外焦裡嫩，冰火酥脆！”
“烤雞翅膀？”石敢當甕聲甕氣地撓著青銅腦殼，“噴！這地方修煉‘破法罡氣’，效率能翻倍！”
“萬象星璿的推演速度提升了三倍。”墨星盤膝坐在平台中央，星軌儀懸浮身前，星輝流轉，眼中星軌瘋狂閃爍。
“空間折疊的穩定性也增強了。”葉無憂的身影在平台各處閃爍，裂空匕點碎處，空間漣漪穩定如鏡。
“冰獄紅蓮的極寒之力更純粹了。”慕容雪指尖凝聚冰晶，冰晶中心竟跳躍著一縷蒼藍冷火。
查文刀抱著半截斬浪刀，坐在角落，默默擦拭。
玉琉璃則獨自站在平台邊緣，琉璃眸倒映著遠處倒懸的星河與創世光幕，黑發在冰火氣流中微微飄動，不知在想些什麼。
小九則被小紅單獨叫走，說是“老祖宗想看看混血小龍女”。
何不牧盤膝坐在靠近熔岩海的一側，混沌秩序之火在體表流轉，修複著傷勢，也試圖平複紛亂的心緒。
墨老冰冷的遺容，玄天宗覆滅的慘烈，墨穀化為廢墟的悲愴，還有那被牧天搶走的“寂滅餘暉”引擎如同沉重的枷鎖，壓得他喘不過氣。
而龍宮這超越想象的壯麗與恐怖，更是讓他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噴！小子，愁眉苦臉個屁！”燼的聲音在識海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你看那老古董，個子不高，頂得挺穩！”
何不牧心中一動，想起白天小老頭提到小九血脈時，那句“還有點燼那老東西的騷氣”。
“燼大爺，”何不牧在識海中問道，“白天那老古董混沌龍老祖他提到你名字了。你們認識？”
識海中，燼的殘魂沉默了許久。那團燃燒的星火虛影，不再像往常那樣跳脫、暴躁，而是變得異常沉靜，甚至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滄桑與蕭索。
“認識？”燼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何不牧從未聽過的複雜情緒，“何止認識那老東西是本座當年穿一條褲衩的兄弟”
“穿褲衩？我暈，最早隱天教將小九給我時，你可沒說你跟上古蠻龍有關係！”何不牧一臉驚異。
“噴！你小子記憶力咋這麼好！”燼沒好氣地噴了一句，隨即又陷入沉默，彷彿在回憶極其久遠的往事。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聲音沙啞：
“當年本座還不是一道殘魂本座是燼！焚儘諸天的燼！星穹龍皇！與那老東西混沌龍敖蒼並稱‘星淵雙煞’！橫行星海，打遍寰宇無敵手！噴！那叫一個威風！”
他頓了頓，星火虛影微微搖曳，聲音帶著一絲追憶的豪邁，但很快又低沉下去：
“後來虛空蟲族入侵那幫蟲子，跟牧天那幫偽君子不一樣，它們是純粹的毀滅者！所過之處，星辰枯萎，世界化為死寂！本座和敖蒼聯手抗擊大小戰役打了不下萬場”
“有一次在‘寂滅星淵’蟲族主力被我們逼入絕境本座負責前線絞殺敖蒼那老東西坐鎮後方，負責排程全域性，分析戰報本座殺得興起深入蟲巢結果中了埋伏”
燼的聲音變得艱澀，星火虛影劇烈波動，彷彿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蟲族用億萬蟲屍佈下了‘萬魂蝕骨陣’專門克製龍族神魂本座被困在陣中龍軀被蝕骨毒液侵蝕神魂被萬魂撕咬危在旦夕”
“敖蒼那老東西收到本座求援的戰報但他他孃的被一份假戰報誤導了！以為本座在誘敵深入不但沒派援軍反而調走了本座側翼的護衛艦隊去堵一個根本不存在的蟲族缺口！”
“結果”燼的聲音帶著刻骨的悲憤與自責，“本座拚死殺出重圍龍軀半毀神魂重創但本座的側翼敖蒼麾下最精銳的‘赤鱗衛’整整三萬六千條好漢！因為被調離側翼空虛被蟲族主力包了餃子”
“全軍覆沒”
“三萬六千條龍魂在本座眼前被蟲族撕碎、吞噬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徹底魂飛魄散”
識海中，燼的殘魂劇烈顫抖，星火明滅不定，彷彿隨時會熄滅。那滔天的恨意、悲慟、以及深入骨髓的自責，如同實質般衝擊著何不牧的神魂！
“本座本座恨啊！”燼的聲音嘶啞如泣，“恨蟲族！更恨自己！要不是本座貪功冒進要不是本座沒把情報說清楚那三萬六千條好漢就不會死！”
“敖蒼那老東西當時就瘋了他親手撕了那個傳遞假情報的叛徒然後帶著剩下的所有龍軍不顧一切地殺進蟲巢給兄弟們報仇那一戰殺得星淵染血日月無光蟲族主力被我們拚掉了七成但敖蒼也重傷垂死龍角都斷了一根”
“戰後本座沒臉見他”燼的聲音帶著無儘的疲憊與蕭索，“本座把殘破的龍軀和半廢的神魂封印在‘焚天星核’裡遠走星海想尋找機緣恢複力量回來贖罪也替那三萬六千條好漢報仇”
“結果機緣沒找到差點被一個路過的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蹦出來的大能一巴掌拍得魂飛魄散噴！要不是本座機靈自爆星核遁出一縷殘魂附在巡天令碎片上又遇到你小子本座早就灰飛煙滅了”
燼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滄桑：“至於敖蒼那老東西看樣子傷也養好了還混成了什麼混沌龍老祖活得挺滋潤噴！就是那嘴還是那麼欠！‘燼那老東西的騷氣’？噴！本座騷死他！”
何不牧沉默地聽著，心中翻江倒海。他從未想過，那個整天在識海裡嘎嘎怪笑、自稱“本座”的噴子大爺，竟背負著如此沉重的過往。三萬六千條龍魂那是什麼概念？焚天軍團滿打滿算纔多少人？那場戰役的慘烈，遠超他的想象。
而燼的自責與痛苦，更是讓他感同身受。墨穀的覆滅，玄天宗的消亡何嘗不是因他而起？
“燼大爺”何不牧聲音低沉，“牧天到底是什麼境界？”
“牧天？”燼的聲音恢複了幾分往日的冷冽，“那偽君子本體應該在大乘期巔峰！他降臨的化身，最多發揮出渡劫初期的實力。否則，你們早死八百回了！”
“大乘巔峰？！”何不牧倒吸一口冷氣！焚天境十八級巔峰，在渡劫麵前都如同螻蟻，更彆說大乘！那是傳說中，接近仙人的境界！
“怕了？”燼嗤笑，“怕個屁！本座全盛時期，一根指頭就能碾死他！現在嘛你小子爭點氣！趕緊把焚天境練到頂！再想辦法突破到渡劫！加上小九那丫頭還有玉琉璃那小女娃的聖靈體未必沒有一戰之力！”
“至於本座的境界”燼的聲音帶著一絲警告，“彆問！問了對你沒好處！境界越高，牽扯的禁忌越多！知道得太多，容易引來不該來的東西！你隻管修煉！滅了牧天！給你師門報仇！給墨穀報仇！給玄天宗報仇！也替本座贖點罪”
何不牧重重點頭，眼中混沌秩序之火熊熊燃燒：“我明白了！燼大爺！你放心！牧天必死！”
就在這時——
“噴！聊得挺熱哄啊？”一個懶洋洋的聲音突兀地在何不牧耳邊響起！
何不牧悚然一驚！猛地睜眼！
隻見混沌龍老祖敖蒼，不知何時，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蹲在他麵前！灰撲撲的龍角幾乎要戳到他鼻子！那雙灰濛濛的眼睛，帶著戲謔的笑意，正饒有興致地盯著他！
“老老祖宗？！”何不牧嚇得差點跳起來！
“彆緊張！小子！”敖蒼咧嘴一笑，露出兩排黃板龍牙，“老祖我找你識海裡那縷騷魂聊聊天！你一邊玩去！”
話音未落！敖蒼枯槁的手指閃電般點出！指尖一縷混沌星火繚繞，精準地點在何不牧眉心！
嗡！
何不牧隻覺得識海劇震！一道無形的屏障瞬間將他與燼的殘魂隔開！緊接著，一股柔和卻沛然莫禦的力量將他整個人包裹，如同拎小雞般，將他從原地“拎”了起來，隨手一拋！
“嗖——！”
何不牧如同出膛的炮彈，身不由己地飛了出去！混沌秩序之甲瞬間激發，卻如同紙糊般被那力量輕易穿透！他手舞足蹈，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朝著平台另一側玉琉璃站立的方向狠狠砸去！
“臥槽！老古董！你謀殺啊！”何不牧的慘叫聲響徹平台！
“噗通！”
何不牧以一個極其狼狽的姿勢，臉朝下，重重摔在玉琉璃腳邊的白玉地板上！混沌秩序之甲碎了一地，摔得他眼冒金星，七葷八素！
“”
平台瞬間安靜下來。熔岩海的咆哮，冰山的寒氣，彷彿都停滯了一瞬。
雲勿近手裡的雞翅膀“吧嗒”掉地。石敢當青銅臉呆滯。墨星星軌儀卡殼。葉無憂身影凝固。慕容雪冰魄劍輕顫。查文刀忘了擦刀。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突如其來、又極其荒誕的一幕。
玉琉璃緩緩低頭，琉璃眸平靜地看著趴在自己腳邊、摔得灰頭土臉、正掙紮著抬頭的何不牧。黑發在冰火氣流中微微飄動，絕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琉璃般的眼眸深處，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無奈？
“”何不牧抬起頭，臉上沾著灰，鼻尖通紅，正好對上玉琉璃那雙平靜無波的琉璃眸。四目相對，空氣彷彿凝固了。
尷尬。
死一般的尷尬。
“咳咳”何不牧乾咳兩聲，掙紮著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努力維持焚天軍團之主的威嚴，“那個琉璃晚上好月色真美啊”他指了指頭頂倒懸的星河。
玉琉璃：“”
她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琉璃眸中倒映著星河的光輝，也倒映著何不牧那張寫滿尷尬和一絲狼狽的臉。
何不牧被她看得有點發毛，撓了撓頭，試圖轉移話題：“那個老古董呃老祖宗他找燼大爺敘舊去了把我扔出來了”
“嗯。”玉琉璃終於開口，聲音清冷如冰泉，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度？“摔疼了？”
“沒！沒！皮糙肉厚！”何不牧連忙擺手，隨即又覺得這話有點慫，趕緊挺直腰板，“這點小場麵，算什麼！想當年我”
“想當年你被蝕骨老魔追著打，躲進糞坑？”玉琉璃淡淡地打斷他。
“噗！”不遠處偷聽的雲勿近沒忍住，噴出一口雞骨頭。
何不牧：“”
他老臉一紅，梗著脖子：“那那是戰術性隱蔽！戰略性撤退！”
玉琉璃嘴角微不可查地彎了一下，隨即又恢複清冷。她轉身，望向遠處那倒懸的星河與創世光幕，聲音平靜：“牧天很強。”
“嗯。”何不牧也收斂了尷尬，走到她身邊，並肩而立，望向那片浩瀚的星海，“燼大爺說他本體是大乘巔峰。”
“大乘巔峰”玉琉璃琉璃眸中光華流轉，“以我們現在的力量在他麵前，連螻蟻都算不上。”
“我知道。”何不牧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甘，“但墨穀的仇，玄天宗的仇，還有墨老不能就這麼算了！”
“仇，當然要報。”玉琉璃的聲音清冷而堅定，“但不能隻靠一腔熱血。牧天收割諸天，奴役萬界，靠的不是他一個人的力量。他有牧天臍帶網路，有脊骨號艦隊，有隱天教這樣的爪牙，還有無數被秩序鎖鏈束縛、甘為芻狗的修士。”
她轉頭，琉璃眸直視何不牧：“我們焚天軍團，有什麼？”
何不牧一怔。
“我們有星域之種，但它是空的。”玉琉璃的聲音如同最鋒利的冰棱，刺破虛幻的泡沫，“我們有焚天金脈，但它被牧天和隱天教圍剿。我們有小九，但她還未真正成長。我們有步夠花、墨星、葉無憂、石敢當、慕容雪甚至雲勿近和查文刀但我們的力量，在牧天龐大的戰爭機器麵前，微不足道。”
“我們最大的優勢”玉琉璃琉璃眸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是‘異數’。是牧天秩序鎖鏈無法完全束縛的‘混沌’。是敢於掀桌子的‘野火’。是他們無法理解的‘變數’。”
“混沌野火變數”何不牧喃喃自語，眼中混沌秩序之火重新燃起。
“就像這龍宮。”玉琉璃指向那冰火交織的演武場，指向那星辰倒懸的無儘天地，“它超脫了牧天的秩序網路，是規則之外的‘異域’。我們在這裡，是安全的。但安全，不是目的。”
“我們要利用這‘異域’，積蓄力量。要找到牧天秩序的弱點。要喚醒更多被奴役的‘野火’。要把混沌的種子，撒遍諸天萬界！”玉琉璃的聲音帶著一種冰冷的、卻足以焚儘枷鎖的熾熱，“牧天想降臨？那就讓他降臨！降臨到一片燃燒著混沌野火的焦土之上！”
何不牧看著玉琉璃那絕美的側臉，琉璃眸中倒映著星河的輝光，也燃燒著不屈的火焰。這一刻，他心中所有的迷茫、無力、悲憤，都被這冰冷的火焰點燃、焚儘！隻剩下純粹的、焚儘一切的鬥誌！
“琉璃”何不牧深吸一口氣，混沌秩序之火在眼中熊熊燃燒，“你說得對！我們不是去送死！我們是去放火！燒他個天翻地覆！燒儘牧天的籬笆！燒出一個屬於野火的未來！”
“嗯。”玉琉璃輕輕點頭，琉璃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
兩人並肩而立，望著那倒懸的星河與創世光幕，望著那冰火交織、龍影翱翔的無儘天地。身後，熔岩海咆哮，玄冰山沉寂。身前，星河流轉，光幕永恒。
在這蠻龍不朽的殿堂裡，在這超越想象的壯麗與浩瀚中，兩顆燃燒著混沌野火的心，從未如此貼近，也從未如此堅定。
他們不是戀人，是戰友。
是註定要焚儘諸天枷鎖的混沌雙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