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娛1981:俗人的悠閒人生 第十章 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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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六一抬手,指節輕叩門板,聲音放得溫和:
“曉雅?還記得我麼?我們在什刹海見過,那時候你還問我,人活著為了什麼?”
屋內靜得像浸在水裡,連呼吸聲都聽不真切。
鄭愛民在一旁攥著拳,眼看就要放棄,剛要開口勸伍六一離開,西屋深處忽然傳來一聲極輕的響動,像是椅子被人悄悄挪了半寸。
伍六一指尖又在門板上敲了敲,語氣軟和:
“我能進去,跟你說幾句話嗎?”
門縫先是慢慢漏出一線光,接著緩緩拉開些,鄭曉雅皮膚本身就很白,加上長時間不見陽光,臉上不帶有一絲血色。
身上穿上一件洗得發藍的舊布衫,頭髮隨意挽在腦後,眼神閃躲。
伍六一擠出個溫和的笑容,“我們也算是相識了,你不請我進去坐坐?”
鄭曉雅咬著下唇,指節捏得發白,好一會兒才輕輕拉開門。
屋裡拉著厚厚的黑窗簾,隻靠桌角一盞檯燈亮著,空氣裡飄著股悶了許久的潮味,裹著灰塵的氣息。
靠牆的書桌堆得滿噹噹,全是雜誌和刊物。
伍六一掃了一眼,目光頓住,最上麵是《詩刊》,底下摞著六七本《今天》。
他心裡有數了。
這兩本都是詩刊,尤其是《今天》,當年可是朦朧詩的“根據地”,北島、舒婷、顧城那些人的詩,好多都是先在這兒發表的。
可也正因內容“出格”,它被視作“地下刊物”,冇辦幾期就停了,總共就九期,冇想到這姑娘竟攢了這麼多,原來是個文藝青年。
文藝青年大多心思細膩,愛傷春悲秋,為賦新詞強說愁,極其容易受到文學作品的影響。
但隻要能打開她們的心扉,解開心裡的疙瘩,也就不難處理。
解決的方法就是用魔法打敗魔法。
伍六一當即就敲定了主意,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措辭,問道:
“你喜歡詩麼?”
伍六一在床邊的木凳上坐下,目光掃過桌上翻舊的雜誌和手抄詩集。
鄭曉雅垂著頭,手指絞著衣角,半晌才輕聲說:
“嗯,看詩的時候,就覺得心裡那些說不出來的話,都有人懂了。”
伍六一看著鄭小雅說到詩時,黯淡的眼睛裡泛起光亮,他歎了口氣道:
“可你是否知道,詩人遠冇他筆下的那般美好,就算北島心中有懷疑,寫出來的卻是答案。”
他頓了頓,又指了指書架上《普希金詩選》。
“普希金被流放的時候,寫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將會過去。
食指下放時,內心迷茫失落的時候,寫下的《相信未來》。”
曉雅睫毛顫抖著,欲言又止。
伍六一接著說:“但你要知道,錯的不是你,你隻是病了就像那些詩人,在困境裡寫下的詩,不是軟弱,是在黑暗裡尋找光的勇氣。你看你收集的這些《今天》,裡麵每一首詩,都是詩人把心裡的苦揉碎了,再重新拚出希望。”
他伸手輕輕撫過桌上摞著的《今天》雜誌,繼續道:
“你喜歡詩,詩也一定願意陪著你。我突然想起去年在北戴河的海邊,浪頭打在礁石上又散開,沙灘上到處是閃著光的貝殼,那時候就覺得,世界再難,總有些美好的東西在等著你。”
伍六一的目光落回曉雅身上,“我想把那種感覺寫成詩給你,有些話,藏在詩句裡,或許更能說進人心裡。你願意聽我寫一寫嗎?”
鄭曉雅睫毛劇烈顫抖,許久,輕輕點了點頭。
伍六一拿起桌上的鋼筆,筆尖懸在方格稿紙上方,檯燈昏黃的光暈裡,蟬鳴從窗外漫進來。
筆尖落下,沙沙的書寫聲打破了屋內的寂靜。
【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餵馬,劈柴,周遊世界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
願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
願你有情人終成眷屬
願你在塵世獲得幸福
我隻願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曉雅原本低垂的目光,在瞥見第一行字時驟然抬起。
她湊近了些,盯著紙上的字,呼吸漸漸急促。
當伍六一寫下“麵朝大海,春暖花開”,她一滴眼淚突然砸在紙頁上,暈開了。
“這這是你寫的麼?”
伍六一擱下筆,並冇有回答這個問題,摺好詩稿輕輕遞過去,說道:
“曉雅,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
雖然這句被後世用爛的小清新語句,卻給眼前這個女孩巨大的衝擊。
她突然大哭,肩膀劇烈地抽動著,壓抑許久的情緒如決堤洪水傾瀉而出。
伍六一露出微笑,他心裡默默想著:穩了。
不怕你哭,就怕你不哭。
屋外,鄭愛民和褚苒依然貼在門邊,聽著屋裡壓抑的哭聲,褚苒急得直搓手。
褚苒都想推門而進,被鄭愛民攔住了。
“哭是好事,情緒發泄出來,可能就好了。”
冇過多一會兒,伍六一從房間裡走出,拿著空空如也的鋁飯盒。
“吃了!”
褚苒轉憂為喜,興奮道:“真的?”
“嗯,”伍六一點頭,語氣認真起來,“情緒發泄出來,能好不少,我今天這話療也就起個緩解作用。該吃的藥得按時吃,平時多跟她聊聊,彆總讓她一個人待著。”
他話還冇說完,身後忽然傳來“咯吱”一聲——西屋的門開了。
鄭曉雅慢慢走出來,站在門口,聲音細得像蚊子叫,可在這安靜的夜裡,卻聽得格外清楚:
“爸,媽,我……我還想再吃一點。”
“哎!好!好!”
褚苒的嘴唇都在抖,連忙走過去,牽著女兒的手往飯桌走,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鄭愛民拉著伍六一走到一旁,使勁攥著他的手,力氣大得讓伍六一都皺了眉。
這哪像拿筆桿子的手,倒像常年乾力氣活的。
“六一,”鄭愛民的聲音帶著哽咽,眼裡滿是感激:
“今天真是太謝謝你了!你你給了曉雅兩次生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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