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振想要當宰相 密林
密林
嬴子翟進到密林時,刺客都躲進了草叢,藏於夜色。
黑暗中,一些角落發出細微的響動,讓人分不清是刺客、還是小動物造成的。
嬴子翟對著虛空大喊,“你們逃不掉的!這片密林已經被包圍起來了,都不用放火燒林,再不久,天就要亮了,天一亮,你們的死期也就到了!現在投降,留你們一條全屍!”
無人反應。
嬴子翟又說:“北邊有條河,是你們最後的機會。但我已命人過去封鎖,你們腳程再快,也不可能比馬快!”
刺客既然能來刺殺,自然說明他們已經做好萬全準備,地形也肯定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們知道,嬴子翟說的都是事實。
等天一亮,援兵一到,殺他們易如反掌,就跟林中的獵物一樣。
可就算北衙禁軍封鎖了北麵,現在禁軍人不多,他們集體衝到北麵,廝殺一番,或許還能多些活口。
刺客雖分散各處,但都意識到了這點,幾個呼吸間,開始默契地往同一個方向快速移動。
而嬴子翟要的正是這一點!
他善騎射,能聽聲辨位,耳朵一動,就已經射死好幾名移動中的刺客。
但有一箭,被砍斷,接下來接連幾箭,都被躲了過去。
嬴子翟直覺此人身手不簡單。
嬴子騫策馬從北麵殺過來,他用的火箭,一箭射向移動中的薛騏,被薛騏躲過去,火箭堪堪擦過他手臂,射中身後一處枯萎的灌木叢。
火苗瞬間燃燒起來,照亮這片角落。
這一躲,拖慢了薛騏的腳步。
嬴子翟趁機從馬背一躍而起,撲向薛騏,薛騏不得已,隻能跟他纏鬥。
對過幾招後,嬴子翟覺得他的招式有些熟悉。
對方雖然蒙著臉,但他還是透過那雙眼睛,認出他在上元節也出現過,兩人還交過手。
“是你?上元節也是你!”
薛騏不答,動作卻更為迅猛。
他可沒工夫在這裡耗著,等嬴子騫那邊完事,嬴家兩兄弟一起過來對付他,他可吃不消。
現在僅對付嬴子翟一個人,都不見得輕鬆,他整個人緊繃得很。
李雲瑤騎著馬,在黑暗中小心行走。她看見火光,忙朝火光奔去。
另一邊的溫振亦然。
李雲瑤趕到時,薛騏已處於劣勢。
她呲目欲裂,拿起弓箭,朝嬴子翟射去,被嬴子騫反手一揮打掉。
“放開他,讓他走!”李雲瑤怒吼。
什麼情況?竟然是大公主?大公主的人?
嬴子翟皺眉,手上動作卻不停,依舊在攻擊薛騏。
溫振看到這一幕簡直驚呆了!
乖乖,這大姐真的要瘋,一身公主騎裝,臉也不遮一遮,直接對嬴子翟放冷箭,還嫌事不夠大嗎?
再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薛騏已經力竭,不用多久就會被嬴子翟活捉……
溫振把心一橫,抽出刀,插進嬴子翟和薛騏之間,替他接過嬴子翟的攻勢。
“嬴子翟,賣我個人情!我知道他是誰,我保證他以後都不會行刺陛下,再有下次,我先殺了他!”他低聲說。
“你是他同黨?”嬴子翟眼神冰冷。
“不是!”
“即便不是,你也知道得不少吧?上次上元節,他也在吧?你也知情嗎?次次都用火藥,手段殘暴,我不可能讓這麼危險的人逃走兩次!子騫!”
嬴子翟高呼嬴子騫的名字。
薛騏就要逃遠了,其他嘍囉可以不管,但這個人必須拿下!
李雲瑤見狀,氣得又朝嬴子翟射出一箭。
溫振皺眉,替嬴子翟打掉這一箭。
事情可不是這麼辦的,死掉一個嬴子翟,比死掉一個薛騏嚴重多多了!
“正因為他手段非常,這件事肯定不是一個人能完成,你抓他也沒用!”溫振繼續說。
嬴子翟卻根本不承剛才那一箭的情,招式迅猛,力道不減半分,打得溫振苦不堪言。
“那正好,抓了他,嚴刑拷打出同黨,一並抓了,你不要來礙事!”
“我可以幫你查出幕後真凶,你現在先把他放了,從長計議!”
“不可能!”
突然,另一邊傳來薛騏的慘叫。
溫振暗道糟了,拚儘全力頂開嬴子翟,轉身奔向薛騏的方向,嬴子翟跟在他後麵。
薛騏被霸王猇咬傷腿,傷口血流不止,倒在地上痛苦抽搐,疼得大汗淋漓。
霸王猇守在旁邊,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如同盯著獵物,粗壯修長的身軀已經快比擬薛騏的身高了。
另一邊,大公主李雲瑤正找嬴子騫拚命,被嬴子騫一掌推開,撞到樹乾。
不知是被打傷的,撞傷的,還是氣傷的……李雲瑤吐了一口血,站不起來了。
“嬴子騫!”溫振擋在李雲瑤麵前,“這是那人的個人行為,與殿下無關,我不能讓他連累殿下!
你放了他,就當賣我個人情!殿下要是失勢,誰來壓製秦廷!現在還有機會,你讓他上大公主的馬,讓他們從北邊走,就說他是為保護大公主受的傷!”
嬴子騫頓了頓,回答道:“我不能……”甚至還拿刀緩緩對準他。
那一刻,溫振的理智像是斷線了,腦袋裡冒著無名鬼火。
“有本事你動手!”
他咬牙切齒,氣得徒手抓住嬴子騫的刀,彷彿想把它捏斷。
嬴子騫看著他憤恨的眼神,視線下移,又看到他血流不止的手,愣了愣神。
支援的馬蹄聲漸近,溫振心知無力迴天,不知為何,心裡堵得慌,像失了魂一樣。
他鬆開嬴子騫的刀,轉身去看李雲瑤,想把她扶起來。
隻見李雲瑤傷透了心,通紅的眼睛噙著淚,傷心絕望地看著薛騏。
薛騏沒看她,而是躺在地上,茫然地看著這個被火光照映的天幕,似乎忘了身上的傷,身上的痛,隻剩迷茫。
嬴子騫收刀,將溫振拉到一邊,小聲警告,“安分點,你這個時候再大喊大叫隻會被視為同黨,連累溫相……”
溫振想瞪他,但也知道他說的是事實。
“看你們乾的好事!”
溫振惡狠狠地推開他,默默站到一邊,嬴子騫也不惱。
嬴子翟看嬴子騫將溫振半藏在身後,隱隱呈出一種保護之姿。
“哥……”
嬴子騫對嬴子翟搖頭。
嬴子翟沒說什麼,放過了溫振。他對溫相有愧。
而溫振隻能眼睜睜看著李雲瑤和薛騏被帶走。
要變天了……他訥訥地想。
李雲瑤下了大獄,隻因嬴子翟將密林發生的事情如實向元帝稟告。
說大公主為救薛騏不惜朝他射箭,還說薛騏與上元節的刺殺有關,他在上元節曾和薛騏交過手,倒是把溫振的存在給模糊了。
當時,溫振就跪在皇帝營帳前聽著。
那一刻,他真是厭惡極了姓嬴的。
兩個死腦筋,對大公主冷酷無情,卻輕易放過他……按理,他該感激他們,但他卻感激不起來,真不知他們的標準是什麼,令人困惑。
元帝雷霆巨怒,敕令李漢霄調查此事,還命溫振從旁協助。
回到長安當天,溫振立馬就去地牢見了李雲瑤。
騷亂暴起時,她聽到聲音就往外跑,不知是否知道些什麼。
李雲瑤和薛騏被關在不同的地方。
溫振去過普通地牢,那裡陰冷潮濕,氣味酸臭,有黑色的小蟲到處爬來爬去。
李雲瑤所在的地牢,專門用來關押皇室宗親,比普通地牢乾燥些,乾淨些,現在整個地牢隻關著李雲瑤一個人。
她隻靜靜地坐在那裡,擡頭看著牆上的小窗,窺著那一小方天空。
她聽到獄卒問安的聲音,循聲望去,就看到溫振拎著食盒站在地牢外看著她。
獄卒開啟地牢的門,溫振揮退所有人,進去坐下。
“好了,這下,你大概再也住不了公主府,隻能跟著我粗茶淡飯了……”
他像聊家常一樣開口。
“我能爭取到的最好的結果,就是你貶為平民,到時候你再嫁過來,我的承諾仍是作數的……”一邊說著,一邊給她佈菜,“先吃點吧,吃好了咱們再好好聊一聊……”
李雲瑤一動不動,隻是失笑,“你真的想救我?”
“我和殿下已經在想辦法……實在不行,我和殿下到紫宸殿前跪一跪,求一求陛下,總是能行的。”
溫振淡笑著調侃。
“不過,你得告訴我薛騏的同黨是誰,我總得有東西向陛下交差,才能為你求情……”他話鋒一轉。
李雲瑤有一瞬的怔愣,不答反問:“這次誰負責查這件事?你嗎?”
“……陛下敕令殿下調查此事,我隻是從旁協助……”
李雲瑤放聲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那你們再怎麼求也是沒用的了!”
直到她笑累了,才說:“我什麼也不知道,如果我真能撬開薛騏的嘴,如今局麵還會這麼被動?”
“……也是……”
如果真能撬開,那上元節刺殺過後早就撬開了,怎麼會留下那一句“你不愛我了嗎?”
想起那一幕,溫振心裡至今仍有點不是滋味。
“自從他哥哥死後,他就不主動跟我交心了,甚至沒再牽過我的手……我想,他也是恨我的……”
李雲瑤眼神變得暗淡。
“什麼?”
溫振腦子一時沒轉過來,他依稀記得太子好像是跟他說過什麼哥哥弟弟。
死的不是弟弟嗎?這會兒怎麼又變成哥哥?難不成他記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