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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郎君逼瘋魔 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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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定

卻說蘭沅卿尚未出言,那邊白笙卻已一手將簾拂落,麵色一轉,低聲喚她:“沅卿,來。”

她一怔之間,便已被他帶回車中。衣袂掠麵,狐裘滑落,車廂驟然一暗。下一刻,一塊極輕極柔的麵紗便覆於她唇鼻之間,透著微微幽香,卻不叫人昏沉。

“捂好嘴,莫出聲。”他言簡意深,眼中寒意陡生。

蘭沅卿尚未反應,便覺鼻尖嗅入一縷熟悉的清辛味。

那味道……竟與當日她在桂隱後院被擒時,所聞如出一轍!

心下陡然一震,指尖不覺一緊,那枚銅令仍藏於袖中,冷意逼骨。

“你……”她唇間微動,已被他擡手按住。力道不重,卻不容抗拒。

白笙唇角微翹,神情卻極淡漠:“便說了,你定然是會怨我恨我的。”

話音未落,衣袖一揚,一把粉末猝然灑出,自馬車後窗疾卷而出。

一時之間,那些守在近前的親兵竟紛紛中招,或掩鼻咳嗽,或眼眸淚涕縱橫,紛亂如蜂窩剌動,瞬成一片混亂。

而白笙手中亦未停歇,將蘭沅卿往後一推,正好撞入一人懷中。那人穩穩接住,衣袍熟悉,冷香若昔,正是蘭青何。

“卿卿!”他失聲驚叫,忙將她護於身後,一手捂住她鼻口,另一手拔刀半舉,環目四望。

白笙身形未停,已縱上車頂,鬥篷如翼,衣帶飄颻。可他未曾逃遠,而是飛身躍向一處陰影——正是城門角樓之下。

“攔住他!”蘭青何怒喝,身邊親兵應聲而起,然毒粉未散,皆是手眼受困,行動遲滯。

蘭沅卿尚覺耳邊風聲震顫,忽聽一人自上方徐徐而降,聲音不揚不疾,卻如驚雷墜地,字字敲心:

“汲秋,這般急促,是要去哪兒啊?”

話音甫落,原本漠然的夜色忽被金光一卷,一隊身著墨綠長袍的禁衛魚貫而出,燈火乍明,火把如林。

人群讓出道來,中間立著一人,廣袖高冠,銀紋官袍上星點霜光,腰佩尚書金章,容貌峻朗,氣度清冷。

正是蘭慎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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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笙的腳步驟停。

他立在角樓垂影之下,半邊身子冇入黑暗,半邊卻照著火光,照得那眉眼仍是溫潤如昔。

隻是一瞬之間,那溫潤的殼子就像被火焰灼穿了,裡頭露出一點藏得極深極細的裂紋來。

蘭尚書手負在後,神情卻不急不徐,甚至唇角還帶著一絲近乎諷意的淡笑:“太子纔剛來信,言大理寺評事將至南門擒人。”

“老夫思來思去,便也順道來瞧一瞧——卻冇想到,竟碰見了你,薩恒·伊那穆殿下。”

話音未落,四周之人神情皆變。

蘭青何猛地回首,目光疾掠過白笙,又掠向自家父親,臉色霎時沉如夜鐵:“父親,您……”

他為太子做事,知曉這些自然不算奇怪……可父親……

一向看重白笙,視白笙為親子,更有意撮合他與胞妹的父親,緣何會知道白笙的身份…?

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又為何一直都在裝作不知?

蘭慎賢淡淡掃他一眼,隻道:“還愣著作甚?再遲一步,咱們這‘大理寺評事’恐怕要被人打了個埋伏都不知。”

此言一出,蘭青何心頭猛震,方纔那陣陣遲滯、親兵紛亂的跡象——竟是早有安排?

莫非他手下真有……?

而那白笙,臉色終於緩緩變了。

他未答言,隻微一偏頭,似笑非笑:“大人倒是藏得好深。”

“我當初……當初自揚州起步,幾次謀事,幾次得助,皆仰賴大人提攜。若說大人不知我是誰……可如今看來,您不止是知曉,且從頭到尾,都是在等我失手?”

蘭慎賢聞言,神情未動,隻將雙手籠於袖中,微側過身,像是聽慣了朝中百官的花言巧語,並不將白笙的這番話放在心上。

半晌,他才緩緩擡眸,目光不鹹不淡地掠過白笙麵上。

“汲秋,”

他語聲沉穩,如老鐘初鳴,低緩卻極重,“你聰明處多,狠處也不少。可你忘了一件事——這世上,不是每一場博弈,都隻靠智謀行走。”

說著,他朝身後一擡手。

隻見火光一晃,身後一乘舊式軟轎被緩緩擡出,簾子微揚,露出其中一名婦人。那人不過四十許年紀,素衣青襖,頭髮束得極整,不飾金釵,耳畔也無珠翠,卻自有一股端方穩重之氣。

她眉眼與白笙有三四分相似,神情卻極靜,一雙眼雖不染脂粉,卻極澄澈,隻靜靜地望著前方。轎中風微微起,她輕輕咳了一聲,隨即掩唇斂眸,眉間微蹙,顯是身子尚虛。

白笙麵色一變,瞳孔輕輕一縮,腳下竟微微一晃。

他死死望著那轎中之人,良久,方低聲喚道:

“阿孃。”

吳氏似是聽見,便緩緩擡起頭來。

她的眼中無淚,也無懼,隻帶著一層極淡的疼惜與憂心,竟比哭喊更教人難受。

蘭慎賢並不轉頭,隻道:“老夫三月前遣人入江南,將她悄然送入京中,安置在五原巷之西,膳食起居皆未怠慢,日夜看護,也不曾讓她知太多,隻說你入朝為官,事機未穩,需靜候數日。”

“她自得信你安好,日日書佛卷、拈香火,甚是安分。”

說罷,語鋒一轉,便道:“你若安分,她便安分;你若妄動,她便……不好說了。”

白笙聽至此處,背脊冷汗早已沁透裡衣。他從來知道蘭慎賢是何等樣人,但此刻才知,他竟深到如此地步——

不僅知他身世,知他來曆,連他的母親何時改名、何年落籍、何處藏身,也竟一一查清。

最狠的是,他將這棋子藏得極穩——直到此刻,才慢慢翻出。

而白笙自以為處處謀得精細,竟是早被人看破在先,連母親都被人牽在掌中,而他自己,卻全然不知。

他望著吳氏那張蒼白卻寧靜的臉,隻覺喉頭乾澀如砂,心口鈍鈍一痛,幾要跪倒。

“她身子不好,自來寒疾未除。”他低聲道,“若驚擾了……”

“自然不會。”蘭慎賢介麵道,“老夫雖不仁,不至拿一個病中婦人開刀……”

他一頓,又似隨意般道:“隻不過……若你執意妄動,或有意留話托人……這京中巷深牆密,夜色重重,她一病婦人,若在半夜走錯了屋,碰上個……不守門的小廝,或者夜巡的衙役……”

話未儘,卻已極儘分寸。

白笙額角青筋一跳,臉上神色極冷,卻強自壓下。

“夠了。”他說,聲音極低。

卻大有一番為救母不願離去的架勢。

話音剛落,幾名蘭青何親兵打扮的男子悄然移近,皆為疏勒口音,眼神淩厲,其中一人趁亂靠至白笙近前,低聲急促喚道:

“阿耶沙!您不可留下!此地已有陷局,南門人馬尚等,今夜不走,便無路可出!”

另一人也壓低聲音道:“太子殿下,京中已暴,北市與太液池外圍皆是大淵太子的黨羽,咱們安插的人今晨已失聯,再不走,便是送命!”

白笙卻不動,隻低頭盯著地麵,身形猶如石像,半點不應。

幾人麵麵相覷,臉上焦急更甚,卻也不敢在此時高聲相逼。

可白笙哪裡是能捨下自己母親斷然離去的那起心狠之人?

半晌,他忽地笑了笑,側身一避,竟反手將佩劍自腰間摘下,反握於手,輕輕一舉。

“老師既來,汲秋自不便再行妄動。”

他說話時極穩,甚至還作了一揖,“這些年所誤之事,皆由汲秋一人承擔。”

那一揖方落,已有兩名披甲親兵上前,依例執械,請押白笙。

一人握銬,一人領路,行止間皆如舊禮,不見怒意,恍若仍在朝堂之上行文諭之典。

白笙並不掙紮,隻在被推行之際,回眸看了蘭沅卿一眼。

她立於人群之側,衣襟微亂,半垂的麵紗映著火光輕顫,麵上卻冷得不近人情。隻是那一雙眼,定定地望著他,彷彿要將他整個人釘入眼底。

他目光一動,似欲開口,可終究什麼也冇說,轉身由兵押走。

蘭沅卿未移步,隻在白笙身影徹底冇入那片燈火儘頭之後,才慢慢回過身。

蘭慎賢已翻袖而去,一言未發,亦未朝她望上一眼。

他走得極從容,步步如儀,彷彿方纔這場驚心動魄,不過是他餘暇裡設下的一局小戲,成與不成,隻看棋子是否聽話。

蘭沅卿靜靜看著那背影,眉目未動,心口卻慢慢結了一層薄冰。

——她這位親生父親……早知白笙是間樁,竟仍將她推至人前,還要她與之定情、同往郊遊。

她曾以為他隻是權衡謹慎,不動聲色,是以白笙之穩,方得其信任。

可如今才知,那並非信任,而是利用。

她不是棋外人,而是棋麵上的那一枚,生死進退皆由對方落子。

蘭沅卿鼻間一滯,隻覺那桂隱之夜的辛香味彷彿還未散儘,心底泛起的,不是驚惶,而是徹骨的冷。

耳邊忽傳一聲輕喚:“卿卿。”

她回頭,蘭青何已走至身前,麵上滿是疲色與憐惜。

“你彆多想,”他道,“父親……他做事,總是藏得深。但你要明白,他是為朝局,不是……”

蘭沅卿卻輕輕搖頭,神情冷靜得幾乎陌生:“阿兄不必勸。”

“我明白。”

她低聲補了句,嗓音清清冷冷,“我早就明白。”

昔年揚州舊夢,冷血冷情、不聞不問七年有餘,她從不敢忘,也從未忘。

是,人人都能為了朝政,為了國家,捨棄她這顆棋子。

棋子,也是棄子。

蘭青何一滯,半晌未語,隻道:“你隨我回府罷。母親常遣人來問你,說你傷未全,夜間風重,最易著寒。”

蘭沅卿卻未即應,隻靜靜地立在火光微顫的街口,眼睫低垂,彷彿未聽清一般。

風從長安南門吹來,掠過她肩頭的髮鬢,揚起幾縷柔亂的鬢髮,掃過她蒼白的麵頰。她眼底光色沉靜,半晌,才緩緩搖了搖頭。

“我不回。”

聲音極輕,卻帶著一種極決絕的安靜。

蘭青何眉頭微皺,語氣放緩些許,道:“你已被牽入此局,如今白笙身份儘泄,雖為擒間要事,但你我終是蘭氏一門,若再留於外頭,旁人如何不議?”

“何況母親這幾日身子不快,整夜不得安眠,常念著你。昨日還喚我入澄心居,說你自傷後,夜裡是否仍咳得厲害——”

蘭沅卿聽到“母親”二字時,神色微動,唇角卻仍是一線冷意。

“我……不回。”她又輕聲說了一遍。

蘭青何頓住。

他心知妹妹性子,從小寡言克己,喜怒不形於色。

若是真的當眾撒潑倒好,起碼還有迴轉餘地,偏她這般語氣溫緩,便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那你要往何處去?”

蘭沅卿眸色低垂,淡淡道:“天地之大,自有我的去處。兄長不必再問。”

蘭青何一怔,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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