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富二代嗎 花神
花神
“依你所見,除開搬到你那邊的人,其他留在城中心的商販,該怎麼辦?”
裴幾鬆了口氣。
他歪著身子玩笑道:“我本意想等所有的商販都棄了原先的地方,就聯合他們逼宮,迫使官府重新製定規則,沒想到真的有人上趕著吃那個啞巴虧。”
“總歸是有風險的事,你也不能怪他不願陪你冒險。”
裴幾見他正經模樣,樂道:“哎,我開玩笑呢!”
隨後一麵注意著白豫的表情一麵娓娓道:“我這不是先把那貪官推了麼,推了好辦事兒麼,再去遊說遊說那些個腦筋轉不過彎的鄉親麼……”
白豫受不了他這種哄小孩兒般的調調,勾起手指敲了下他腦袋,皮笑肉不笑道:“能不能正常點?”
“就算是沒有人檢舉到官府,我也是要找官老爺好好說這事兒的。”裴幾躲了一下道,“本就是他們問題百出,還能賴上安安分分做生意的我們了?”
“至於城中那片鬨市更是急不得,定要好好規劃一番,要不引起民憤就麻煩了。如今隻是手段太過隱蔽,他們沒反應過來這兒的物價全是有問題的。”
白豫聽他一番話若有所思,閉口不答。
“可還有問題?”裴幾伸手到他眼前晃了晃。
“沒了。”
“沒了就好!餓扁我了!”裴幾起身伸了個懶腰,“吃飯去?”
“我看看廚房裡……”白豫不太想出門。
“甭看了,想開點把那堆蔬菜全送到酒家得了,在你手上可真糟蹋!”
白豫嗬嗬笑了兩聲:“那你找個筐裝著吧。”
裴幾於是一言不發一頭鑽進廚房,叮叮當當的折騰了半天,出來時已經裝了兩個大籮筐,愉快道:“走吧!”
白豫心道了句渾身牛勁,就關了門與他一同出去。
城中的夜市正在緊鑼密鼓地準備,從橋上望去,就像是一群群螞蟻有序地搬著自己的大米,穿過馬路、跨過河流。
“看什麼呢,看路。”裴幾一手一個籮筐,沒了空拉他,隻好出聲提醒。
“你看這條河的儘頭在哪裡?”
裴幾不知道他問的什麼傻瓜問題,但仍脫口而出道:“當然是江。”
“那江的儘頭在哪裡?”
“山,或者更大的海。”
“山海的儘頭呢?”
“還是山和海。”
“有人說在紫禁城。”
裴幾不置可否,隻道:“你若真想知道,就親眼去看,否則誰說的都不要信。若不是真想知道,”他頓了頓,笑開,“就信我。”
“哎哎!前麵的讓讓!控製不住了!”迎麵駛來一輛拉貨的馬車,和年輕馬夫驚恐的臉。
裴幾眼疾手快,丟開兩筐菜,先往後抓了一把沒抓著人,驚詫回頭卻見人家已經側身躲得遠遠的。於是放下心一腳蹬上橋欄一個借力,一個飛身!
路人反應過來時他便已穩穩坐在馬背上了。
“籲——”
馬兒擡起前足,仰天長嘯了一聲後不情不願地停在原地,鼻子裡還呼呼冒著氣。驚動了路邊趴著的貓狗,苦了後麵拉著一車筐的花,幾乎全都撒在路中央了。
有驚無險,人沒事便是萬幸。
裴幾轉身一看,身後的花農已經嚇得呆滯,他想起當時醫館裡那被馬車碾了腿的小孩,對著他劈頭蓋臉就是一頓:“駕馬車不知道牽好繩啊!撞死自己算了撞死彆人怎麼辦?”
花農忙回神道:“是是!您教訓的是!”連滾帶爬地下了車。
裴幾哼了聲,翻身下馬,把韁繩拴在路旁的樁子上,正見著白豫蹲在地上撿花。
“什麼花,一點香氣都沒。”裴幾隨口一句,也一起蹲下來撿。
“勞駕,請問哪一種花會有很濃的香氣?”白豫捏著手裡剛長成花骨朵兒的玫瑰,擡眼問對麵一邊心痛一邊猛猛撿的花農。
裴幾聽他同人交談彬彬有禮,心道就對我橫唄,有些不是滋味兒。
花農手上沒停,大汗淋漓地道:“蘭、桂、茉莉丁香梔子,這些香味兒都很濃,公子若是方便,我可以帶公子去我的小攤兒看看,那兒品種比較齊全。”
“方便。”
裴幾皺著眉湊到白豫耳邊低聲道:“方便什麼方便?你要乾嘛?我餓死了!”
“若待上林花似錦,出門俱是看花人。如今既碰上了便順道去看看,何故而不為?”
“哪兒順道了……就差這一頓飯嗎。”裴幾很不高興,眉頭擰得更甚,“真是搞不懂你們文化人。”
“不懂就跟著。”白豫笑著,卻給人一種難以反駁的壓迫。
花農撿得差不多了,笑道:“兩位公子真是性情中人!等會兒一定要挑兩束花走啊!”
三人帶著一車花和兩筐菜到了他的花攤。這個攤位是長條形的構造,他衝裡頭喊了聲:“娘子!”
聞聲出來一個瘦小可愛的女子,一開口卻讓人大跌眼鏡。
隻見她大力地擰著這花農的耳朵罵道:“你還知道回來?又上哪兒野去了?讓你去采個花犯得著這麼久嗎,采花采到誰家去了?是不是那個楊家的!還是白家的!”
白豫恰逢其時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那小娘子才終於發現了他們,撥了撥耳後的頭發柔聲道:“呀,有客人呢。”
裴幾驚呆了──這簡直是判若兩人。
花農被扭了耳朵不沮喪,也不為自己辯解,仍神采奕奕地摟著他娘子道:“這兩位是我的救命恩人”然後手舞足蹈地複現了一遍當時的情景,雖然重點在於突出自己情況危急差點殞命,卻還是演得裴幾忍不住向白豫求證道:“真有這麼帥?”
“嗯,真有這麼帥。”
那邊浮誇的演技終於落幕,花娘子感動得差點流淚,拉著兩人的手進去花海要送他們花。
裴幾第一次被除了娘親以外的女人牽著手,渾身不自在,忙縮回手道:“我們自己看看就行。”
她歪著頭看了會兒裴幾,又扭頭看了會兒白豫,欣然綻開一個甜美的笑容:“好哦,二位慢慢看,有事兒喊我!”
裴幾覺得這女子看他的眼神好怪,又說不出哪裡怪。
他看了眼白豫淡然自若專心致誌挑花的樣子,心中不屑道:果真是慣狎風月客。
突然一個荒謬的念頭從腦海中炸開。
“白豫,你該不會是要送姑娘吧?”
白豫笑了笑,不置可否。
“哎,你那品味真不行!姑娘都不喜歡香氣太濃的花,太淡的也不行。”裴幾跟在他身後,一張嘴就叭叭叭個不停,“太素的不行,太豔的不要,乾脆彆送了吧,又麻煩又不實用,哎是哪家姑娘啊,說不定我認識呢,你路邊摘一捧狗尾巴草給人送去算了,你”
淺藍色的花輕輕砸在臉上,像睫毛掃過臉頰般那樣輕柔。
聒噪的聲音戛然而止,隻有眼前一片模糊的眩暈感。
下一眼是骨節分明的手指,再下一眼是那翕合著的唇微張。
“送你。”
眼神又落回到那束沒什麼香味的花上,也沒看見對麵那人是促狹的笑眼或是像往常一樣沒有表情。
愣了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眼光還不賴。”說罷接過那束花。
他有了思量,拋下白豫,自己往前走著看得很是起勁。
有趣有趣,有時候就要聽文化人的話。裴幾這麼想著,下意識尋找白豫的身影,見他正在跟花農他們說話。
“還是沒有合心意的嗎?”
“就沒有味道再濃鬱些的嗎?”
“公子是用於什麼地方呢?若是送人或是擺在房間的話,這些已經足夠沁人心脾、馥鬱滿堂啦。再濃一些的話恐怕”
“祭祖用的。”
“啊!”花娘子搶道,“我知道了,公子說的是仿花吧!”她給了花農一個眼神,後者便跑去隔壁鋪子搬了些假花花籃來。
“這些手工製的假花雖然永生不死,但沒有香氣,所以我們賣花的都會在售出時撒上一些特製的香粉,一般來說都會比較濃鬱,公子說的可是這種?”花娘子說著往上撒了點粉末,又灑上些水。
一時間香氣刺鼻。
裴幾湊過來:“你祭拜你祖父多少回了,這都不知道?”
“我不帶花。”
“孝順。”裴幾笑了兩聲。
“公子好眼光,這虞美人很搭這位公子的氣質呢!”花娘子注意到裴幾手上的藍色花束,不知怎的樂得合不攏嘴。
裴幾不高興了:“跟我不搭麼?這是送給我的。”
“見花如見人嘛!公子你品品?”
不愧是做生意的,嘴就是甜,一句話翻來覆去的講,怎麼講都有味道。
裴幾品完又高興了。
心底響起一道聲音卻似扇了他一巴掌你高興個雞毛撣子。
於是他又掛了臉。
“不給這位公子也挑一束嗎?”
“我不”白豫話未完就被裴幾搶道:“廢話!”但遲遲不肯拿出來,目光飛速在身旁的花叢中尋找著。
憋了許久,突然跑向一處,所有人都看清了他藏在身後的一束素雅的白花,隻見他拿起一束最紅豔富貴的衝花娘子道:“跟我搭嗎?”
花娘子快笑得直不起腰。
白豫歎了口氣道:“還是白色的吧。”他又對花娘子道,“多少錢?”
“不要錢!兩位是我家相公的恩人,日後來我家買花,都不收錢!”
這下裴幾是真的高興了,他晃了晃白豫的袖子:“那敢情好!”
“好什麼?你會養花麼?彆買回來白白糟蹋了。”白豫無情道。
手僵在了原地。
對啊好什麼?!
白豫衝花農兩口子道了聲謝,便拉著丟人現眼的裴幾趕緊離開了。
“菜!菜!”裴幾又跑回來拿籮筐。
這一遭走完,天已經完全黑了。
看不清誰在暗自發笑,誰耳根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