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富二代嗎 吉言
吉言
“白公子,昨日去你家找了個空,這才一大早又尋你來,此事事關民生,實在是刻不容緩。”祝中則一大早便派了人來請,白豫也早有準備。
“大人作何打算?”
“我暫時也拿不定主意,隻是,為百姓好的事,肯定得先問過百姓自己,耳聽八方總是沒錯的。”祝中則眼下青紫一片,想來最近也為此事苦惱得很,“照你看,這後溪私營市集該如何處置?”
白豫不急著答,隻問道:“可有問過宋知遠宋先生?”
祝中則點點頭:“昨晚正是同他徹夜長談。”他又皺眉歎了口氣,“不瞞你說,跟那東家談過之後,他指出的那些弊端因果的確令人無法反駁,聽起來也不像是為牟利,我私心想要保全。然而如今聽到的聲音太多太雜,本官隻怕自己偏聽一麵受了矇蔽,因此猶疑不定”
“宋先生怎麼看?”
“他……”祝中則揉了揉山根,“倒意外地有些氣憤,尤其對私營鹽鐵、私營集市、亂調物價的行為,隻道要嚴懲那些破壞秩序之徒以殺雞儆猴。想來宋先生也是嫉惡如仇、性情中人。”
“是麼。”白豫沉思了會兒,“我的想法與他恰恰相反。如今洛京的民生問題大可歸結為,進賬難如登天,而出賬易如流水。
“到手的錢糧就那麼多,開支卻不可避免地增加,光是靠努力勞動試圖改變現狀就已經望不到頭了,更彆提其他。顯而易見,後溪那個集市至少在減少每家每戶的開支方麵穩定了民心。
“家弟也常去後溪添置家用,價格雖低卻並無偷工減料,工藝甚好,蔬果新鮮。當然城中的商販也無可厚非,畢竟官府還要收稅,物價定好也隻能在商品上回收些成本了。
“除此之外,據我所知,後溪集市的收入提成雖然不多,卻大部分都用作了慈善,包括上月寧城山火。”
“是麼!我聽說此事時,寧城已經順利渡過難關了,看來果真是有善人相助。”
白豫笑了笑。
祝中則感慨了沒一會兒又皺起眉道:“那現下可有解決的法子?”
“有是有,隻是於官府而言,相對不太有利。”
“願聞其詳!”
“第一,頒許可令,劃定商圈範圍,除官營物資外全權交由後溪經營。其二,官府隻收一次地租並交付地契,之後買賣不做插手,隻定期巡視監察。第三,調整物價,降低稅收。洛京畢竟坐落在天子腳下,是畿輔要地,不可能與其他城邑等同,卻也不能相差太多。”
祝中則緊鎖著眉思量他的話,久久沒有開口,白豫卻起身向他行了一個大禮:“祝大人,白某願為其擔保,倘若今後他有其他所圖,或是危及百姓利益”
“我願傾家蕩產,以此贖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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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幾不知昨晚最後是怎麼回去的,說了什麼話也全然不記得,頭痛欲裂地醒來,腦海中隻剩白豫那雙冷冰冰的眼眸。
我給你的錢,不夠誠意嗎?
夠的,當然夠的,不管是給誰都綽綽有餘,甚至能稱得上一句出手最闊綽的老闆。
是他想錯了。
查案是白豫一個人的事,跟他沒有關係。他隻要拿錢辦事就好了,其他的沒有必要多問。
隻要收錢就好了。
收錢收錢收錢!
隻要收錢!
“嗬”裴幾想不明白,他的心是鐵做的嗎。
“老大!”陶旭狂野地踹開門,卻發現他已經醒了,趕緊又夾著尾巴安安分分地把門帶上,然後一臉狗腿地呈上手中的碗,“老大,你舒服些了嗎?喝些醒酒湯吧。”
裴幾接過來一口氣喝完:“昨天你送我回來的?”
“是啊,也不知道你吃錯什麼藥了,坐在大路中間一直抓著白老闆的袖子,說什麼也不放,口中還一直嚷著‘你沒有心嗎!’”陶旭嘻嘻笑道,“活像話本兒上演的什麼苦情戲……老大,你該不會是把白老闆認成你那個老相好了吧!”
裴幾拍了一下他後腦勺,啐道:“什麼老相好,以前在燕州的一個朋友罷了。”他起身套衣服,一麵問他,“你今兒沒事乾啊?”
“對啊,大頭不開張,小老闆念學去了,也沒人陪我玩。”語氣不無委屈。
“那你去打聽打聽,這洛京誰家的姑娘生的好看?”
“老大!你!”
在陶旭說出些什麼驚天動地不得了的話之前,裴幾先把他的話扼殺在搖籃裡了:“我什麼我,我就看看。”
“哦。”陶旭正要出去,裴幾又加了句,“回來時路過書肆順道帶本養花的書來,不知道的問店家。”
陶旭撓了撓頭道:“老大,我昨天就想問了,又是抓著人捨不得放手又是突然買了花的,你是不是真看上哪個姑娘了?”
“膽兒肥了是不是?”裴幾一把擰住他耳朵,“閒的沒事彆瞎猜,你沒見白豫手上也拿著一束呢嗎。”
“啊!難道說白老闆也有心悅的姑娘嗎?”陶旭很激動,“是誰家的?”
“去吧你,我不跟傻子說。”
“老大!”
陶旭把門帶上,房間又陷入了沉寂,陽光斜斜地照進來,有些空蕩。裴幾覺得到現在還像是踩在棉花上,暈乎乎的。
喝酒真是誤事。
他原地繞了一圈,最後把桌上的花端到窗台曬太陽。
好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信就不信唄,不想說就不說唄。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天經地義。
沒什麼大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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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祝大人深受感動,非拉著白豫要他一塊兒敲定整改方案。從佈局細致到商品,從物價一直定到稅率,白豫覺得這事兒讓程小來做應該比他容易些。
兩人執筆對坐,洋洋灑灑地寫滿了十多張紙。
一直到門前石獅子的影子從左邊移動到右邊,陽光都不再猛烈,書房的門才終於被開啟。若非白豫早說晚上有約,這祝大人定然還要留他在府中吃了晚飯再走。
“白公子,可惜了你有如此才能和氣魄,卻無心官場。當真是屈才!”祝中則眼中儘是欣賞。
“謬讚。洛京能得祝大人這般父母官照拂,實在是福澤之地、菩薩保佑。”白豫也覺得這位祝大人的精力真是少見的旺盛。
從未見過這樣做事的地方官。然而仔細一想,當官的本該如此。
祝中則哈哈大笑了幾聲:“謙卑有禮,才貌雙全,白公子無論到哪兒、不管做什麼都定會一帆風順的。”
“那就借大人吉言了。”
彆過之後,白豫見天色尚早,便馬不停蹄地上了山。
空酒瓶都還在,唯獨那一個花籃不知去向。白豫尋了方圓幾裡,甚至連片花瓣的殘骸都沒找見。
那花籃並不輕,不可能是被風颳走或是被雨衝走的。所以要麼就是被路過的人撿走了,要麼就是被山間的野獸叼走了,再要麼,便是被有心之人故意銷毀了。
假若是第一種那也太缺德了……
隻可惜線索又一次消失得無影無蹤,不過這次他心中早有了定奪。
一無所獲,白豫大步下山,直奔福順客棧而去。到時恰好臨近飯點,掌櫃的正忙著,他便靠在櫃台邊等了等。
王掌櫃一看到他,手頭的活兒都放下了,急急地往這邊走來。
“王叔,怎麼說?”
“說來真是怪了,那唐家小千金,眼下不在洛京,分明一週前我才見過她呢。”
白豫意外道:“不在洛京,去哪兒了?”
“聽說是進京了。”
“可是有親人在京中?”
“她祖上是土生土長的生意人,興許有人生意做到那兒去了吧。”
白豫笑道:“看來我們真是有緣無分啊。”
王掌櫃寬慰道:“哎!緣分不能看這個!說不定明兒就回來了,我一見著人就找你去。”
“白老闆!你在這兒啊!”陶旭從外麵回來,不客氣地一拍他的肩,“不是說在對麵茶樓嗎?”
王掌櫃瞥他一眼道:“你瞎湊什麼熱鬨?”
“我隨便瞎湊湊。”陶旭嘻嘻笑道。
白豫挑了下眉問他:“他人呢?”
“老大?不知道,忙去了吧,一整天見不著人影。”陶旭聳聳肩答道,眼神卻不自覺往樓上瞟。
白豫順勢望去,餘光之中樓梯的轉角處一個人影“倏”地閃過,腳下晃動的衣角卻出賣了他。
他勾勾唇提了提聲音道:“是麼,那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前腳剛出去沒幾步,陶旭後腳便追了上來:“白老闆!給你!”
“這是”白豫接過他手中的東西粗略掃了一眼,是一號碼頭的貨單。
這人門路真不容小覷,就連官家的東西也搞得來。白豫心情美妙地想,今天也不算是毫無收獲。
陶旭開朗道:“剛地上撿的!”
“多謝了。”白豫笑他拙劣的演技,又從身上摸了塊銀子放在他手心才轉身離開。
陶旭又喊:“白老闆!不留下吃個飯再走麼?”
白豫背對著他揮了揮手,他急著回去檢視到手的貨單呢。
沒走兩步,天降一塊小石子,不偏不倚正正從他眼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