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富二代嗎 失算
失算
既望日,競拍大會如期舉行。
光是燕州當地來湊熱鬨的就占了快半場,但也很默契地留出了競拍者的座位。地方不好找,得虧放了那煙火,外來之客才陸陸續續找到這個破敗的戲台一一落座。
“來了麼?”裴幾一邊反手給麵具後麵的帶子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一麵問道。
白豫目光低調地在人群之中遊走:“再等等,陶旭回來了嗎?”
“沒呢,陶子肯定得等他們入場了才能跟咱們彙合。”
白豫點點頭,便一直盯著巷口,突然扶著麵具沉聲道:“來了。跟洛京那時候是同一批人。”
“一切儘在掌握之中。”裴幾戴好麵具自信地道,而後輕拍了拍白豫,“哎,我帥麼?”
白豫抽了抽嘴角,實在忍不住回頭罵道:“你有病嗎?”隨後收回目光,口中蹦了個單字,“帥。”
裴幾非常高興,拿著不知道哪兒來的小銅鏡獨自臭美。
距離大會開始還有一刻鐘,快消失一個月的陶旭一身船伕打扮就吭哧吭哧地從身後跑了過來,低聲慌張道:“老大!不、不好了!”
兩人心中都狠狠提了一口氣。
白豫搶道:“怎麼了?”
“那、那個,洛京,那個”陶旭氣一下沒倒過來,又開始說不清話了。
裴幾皺了皺眉,輕拍他背:“彆急,慢慢講。”
陶旭猛做了好幾個深呼吸,緊張地道:“洛京、從洛京來的那幾個人,還帶了很多官兵,把曲街附近一片兒都圍了起來。”
“有多少人?”
“一船上都是,感覺少說也得有幾十個。”
白豫抿了抿唇,沒說話。來這麼多人,而且大概率是帶了武器的,僅憑他和裴幾兩人他沒把握應付。這麼想著,轉頭看了他一眼。
隻見裴幾緊緊擰著眉,掃視了一圈台下滿滿當當攢動的人頭:“他們想乾什麼?在眾目睽睽之下就下手嗎?”
陶旭滿臉愁容:“領頭的說什麼,如果是白老闆,能活捉便活捉,不成就給留一口氣再連著那寶物一並帶回去。若是旁的人就、就乾脆把在場的人全部滅口,再冠個聚眾造反的罪名他們嘻嘻哈哈的,我也聽不出來是不是玩笑話。”
裴幾呼吸一滯,看向白豫。
麵具之下那雙沒有溫度的眼中看不見半點懼怕或是擔心。
白豫沉聲道:“這是唯一的機會。”如果錯失,就更不知有沒有命等到下次了。
裴幾正要開口說什麼,隻聽周圍突然掌聲雷動起來——時間到了。原先定下的牙人在台上熟練地跟底下的觀眾寒暄著,反響很好,那幾個在場現身的官府之人也伸長著脖子往台上看。
龍鳳合璧的杯盞放在壓軸,前麵還有六隻上好的寶物,都是白豫從家裡帶出來的。
牙人在台上說什麼,裴幾都聽不太清,隻隱隱有被人盯住的感覺,讓他渾身都有些不舒服。
他心下亂糟糟的,白豫肯定不能暴露自己,可若出現的人不是他,那些埋伏著的官兵就會動手。他們說的,恐怕不是什麼玩笑話。
“你怎麼想的?”四周聲音太過嘈雜,裴幾一把撈過白豫胳膊,湊到他耳朵邊道。
白豫不動聲色抽出手,目不斜視道:“按計劃進行。”
“不行。”裴幾用力抓回他手腕——事態已經完全超出他們的預估了,千算萬算還是低估了對方的殘忍程度,這樣下去隻會迎來一場牽連無辜的血戰,他語氣中不無哀求,“不行,白豫。”
白豫終於看向他,隔著麵具也能感受到他壓抑著的不滿。
隻聽他冷冷開口:“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知道,卻絲毫不留退路,“他們未必會出手,而我要的就在眼前,我不可能這時候放棄。”
裴幾固執地與他對峙了一會兒,鬆開了他的手腕,“好,就按你說的來吧。”
沒一會兒又道:“陶子跟上。”
白豫餘光注意著身邊的人陰沉沉轉身離開,捏了捏拳頭。
就這樣吧。
看清我是什麼樣的人。
他回神盯著台上,牙人已經介紹到第三件琉璃夜明珠。前麵的競品都被爭相拍下,帶動在場的人情緒越來越高漲,對壓軸至寶也更是期待。
第四件、第五件、第六件。
白豫悄悄地挪到了另一邊,與那群“獵物”隻隔了幾人而已。
“各位遠道而來,想必都是衝著這最後一件競品,雲螭鳳影盞。”牙人一邊笑著宣佈,一邊捏著蓋在木盒上的紅布。
人們屏住了呼吸翹首以盼,那些個官府來的更是蠢蠢欲動。
“起拍價五百兩!”
最後一件競品,不論是工藝還是造型,比前麵的都要特彆,幾乎隻能在收藏典籍中捕風捉影,市麵上這種樣式的早就銷聲匿跡。
那些藏家們也不知有幾個是真正懂貨的,就跟著他們先前找來擡價的一起五十兩五十兩地往上擡。
可那分明隻是個贗品。
“一千五百兩!還有沒有更高的?”
“一千五百兩一次,一千五百兩兩次!”
白豫不知道自己飛身到台上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回過神時已經把牙人一起推開了——原先牙人站的地方,赫然紮著一支來勢洶洶的箭。
台下一陣騷動,驚慌不止。
白豫立馬去看那官吏,卻發現他們早就不在原地,已經拿了木箱上的雲螭鳳影盞溜之大吉了。心下暗罵一聲,也不知是該罵對方狡詐還是罵自己衝動。
引起變亂本正合他意,趁亂綁走一個人,神不知鬼不覺,還能隱蔽自己。
可身體動得比腦子快,聽到動靜就已經衝出去了。
而現在,不知道下一支箭,也或許是好幾十支箭會從哪個方向來、又射向哪裡,人們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四處逃竄。
他方纔出手相救,已經成為了目標,如今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不可能在這時候脫身。
他對驚魂未定的牙人低聲道:“帶他們出去,巷子裡有人接應。”
“是,是!”剛經曆生死一線,難為他還能不腿軟,麻溜地爬起來趕緊去疏散人群了。
白豫站在原地警覺地盯著四方屋頂,卻遲遲沒有等來那陣臆想中的箭雨。
直覺不對,他往第一箭的方向追去。
房頂上有打鬥的痕跡!
他正要繼續往前追,卻聽見底下原本堵在巷口扯人麵具對照畫像的官吏們突然大喊:“不用查了!抓到了!”
抓到?抓到什麼?
順著他們目光望去,那頭浩浩蕩蕩的一群人,押著一個人浩浩蕩蕩地走來。
被押住的那人一眼就鎖定了屋頂上的白豫,還衝他笑了一下。
白豫瞳孔驟縮,低了低身,緊鎖著眉,盯著他們從眼前經過。裴幾的肩上和腿上都插著箭,還在往外滲著血。
他捏了捏拳。
所以他不是失望離場,而是以身為餌把人給引開了,奈何對方人數太多又有弓箭在手,功夫再好也寡不敵眾。
官吏頭子看清裴幾的臉,奸笑著往前走了兩步,居高臨下,彎著腰拍了兩下他的臉,陰損地道:“哼,果然是你。真是卑鄙,還害得我差點掉了腦袋。”
裴幾“呸”了一聲,嘲諷道:“抓我一人也要如此興師動眾的,你們也是夠廢物的,早該去死了。”
“死到臨頭了還敢嘴硬。”對方氣急,把紮在他肩上的箭往裡多插了一分,又猛地拔出,跪在地上的人身形狠狠晃了兩下,卻愣是沒發出任何聲音,擡起猩紅的雙眼懟上他的臉,啞聲道:“就這點兒本事?敢不敢弄死我?”
官吏頭子卻不接他的話了,直起身悠悠道:“來人,給他包紮一下,彆真弄死了。”又傲慢地瞥他一眼,“本來呢,能給你個痛快,留個全屍,但是你惹誰不好,偏偏惹了那位。你當為何要活捉你?”
裴幾愣了下,也顧不上給他包紮那人手法粗暴,肩上疼得不行,擡了擡聲音:“是誰?”
白豫也緊張地豎起耳朵。
“想知道啊?到時下了地獄,自己問閻王去吧。”幾個官吏嘻嘻哈哈地笑成一片。
“對了,方纔那人?”嘚瑟地笑了半天,其中一個人擔憂道。
“你不說我都忘了。”頭子衝裴幾胸口踹了一腳,“喂,那是不是你的同黨?”
裴幾一愣,故作鎮定,譏笑道:“怎麼?隨便一個路人都能踩你們頭上了麼?真是廢物。”
“罷了罷了,你這人嘴裡沒半點真話。”頭子琢磨了會兒,對身邊的人道,“不如一起抓回去?”
“此人陰險狡詐,還是不容耽擱,趁早押送回京的好。”
“廢物!這麼多人嚴守,他還能長翅膀飛走了不成?”頭子十分看不起這畏首畏尾的同僚,當即下令道,“若是同黨,定會來相救。就在此地留守三日,要能再抓一個同黨,獎賞少不了你們的。”
白豫躲在房頂上看他們向大街上大搖大擺離去,目光沒從裴幾身上移開過。
“白老闆!”房子底下一聲輕喚。
白豫跳下屋子:“抱歉,我”他失算了,他隻當裴幾無聊說順嘴,才每天每天逗弄他消遣,卻沒有想到竟能為他做到這地步。
若他有什麼三長兩短,自己便是千刀萬剮都無顏再麵對他的手下。
陶旭一如往常好聲好氣地對他道:“白老闆,老大給你留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