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撿來的孩子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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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記憶以來,我聽到最多的一句話就是:
“你是從垃圾桶裡撿來的。”
七歲時,吃的第一顆話梅,是從弟弟嘴裡吐出的核。
十歲時,10元的小吊帶,媽媽講價到7元,最後嫌貴冇買。
十二歲時,我忙忙慌慌告訴媽媽我尿血了,她拿著衣架打我,罵我“小**”。
十六歲時,爸爸意外去世了,他密密麻麻的碑文,我看了不下十遍,誰的名字都有,唯獨少了一個我。
十八歲時,媽媽把我985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撕了,“養你十八年,你翅膀硬了就想跑了是不是?”
從小到大,我的人生信條就是“報恩”。
直到那天,我在家門口聽見弟弟說,“媽,姐真的會獻骨髓給我嗎?”
媽媽理直氣壯,“她不獻誰獻?”
“當年要不是神醫算錯了,她早就被我流掉了,我扔不掉纔沒辦法才養了她。”
“獻骨髓本來就是她的義務,不枉我生她養她這些年!”
原來,我不是撿來的孩子。
是他們想扔冇扔掉的孩子。
……
我站在門口,緊緊攥著那份剛簽好的“骨髓捐獻同意書”。
紙張邊緣把我的手心割得生疼。
我努力控製住情緒,深呼吸緩了許久,輕輕敲了敲門,他們的討論戛然而止。
媽媽嫌惡的眼神落在我身上,見我冇吱聲,她眼底僅存的一絲慌張稍縱即逝。
“劉雪,大晚上的搞什麼呢?這麼晚纔回來?”
“你弟弟做手術的錢還差一大截,反正你現在也不上學了,趕緊出去找點事賺錢。”
她上下打量了我好幾眼,癟了癟嘴,
“還有醫生說你太瘦了,營養不良,不長點肉怎麼給你弟弟獻骨髓?鍋裡的排骨湯趕緊去喝了吧。”
這還是這麼多年來,媽媽第一次注意到我很瘦。
弟弟一百八十斤,她總往他碗裡夾肉,讓他多吃點。
我八十斤,她總嫌棄我吃太多。
每次我從廚房忙完到飯桌上時,他們早就放下碗筷看電視去了。
而我隻能吃他們剩下的飯菜。
弟弟滿臉天真,衝我樂嗬嗬地說:
“老姐,媽專門給你留的,你趕緊多吃點,等你長肉了,我們就早點做手術。”
我心知肚明,這不是專門留的。
和往常一樣,隻是不小心剩的。
湯裡隻有一點肉都冇有的骨頭。
麵上還飄著油油的嘌呤,光是看著就令人反胃。
“怎麼了?”媽媽見我一言不發盯著排骨湯,不耐煩道,
“好心給你留的,你還挑上了?”
我淡淡說了句,“我不餓。”
媽媽聽到這三個字,頓時火冒三丈,
“你耍什麼脾氣!現在是餓不餓的問題嗎?是你和煜宸的體重嚴重不匹配。”
我紅著眼眶,聲音裡帶著哭腔:
“我不喝,明明是弟弟太胖了,為什麼不是他減肥,而是要我增肥呢?我……”
“啪”——
媽媽冇等我說完,直接兜手甩了我一巴掌,她惡狠狠地看著我,
“你弟弟是病人,哪有讓病人減肥的?”
“不知好歹的東西!要你喝你就喝,說這麼多廢話乾嘛?”
“你忘了你是我從垃圾桶撿回來的,冇有我,你能活到今天嗎?”
我的臉火辣辣地疼,心彷彿跌進了冰窖。
漸漸麻木,冰碎後隻化作一灘痛苦。
又是這句話,這句為了控製我而撒下的彌天大謊。
從小到大,每次我有一點不順她意的時候,她就會搬出來壓我。
這句話已經成了她的口頭禪,她不但對我說,還對所有人說。
那年冬天,她冇保住自己的孩子,出院看見我躺在垃圾桶裡,她大發慈悲救了我一命。
謊話說多了,連她自己也信了。
以前的我,隻會愧疚地跪在地上,傻傻的任她打、任她罵。
鞭子落下來時,我想的不是痛不痛,會不會留疤,而是我怎麼這麼不知感恩。
我真是個壞孩子,媽媽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我還讓她這麼傷心。
如果媽媽打我就可以消氣,那我寧願被她打死。
可現在的我不會了。
既然你們後悔生我,那我就讓你們後悔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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