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奶媽 荒蕪之地的回響
荒蕪之地的回響
飛機的航程漫長而壓抑。路晚晚大部分時間都閉目養神,但緊繃的身體和偶爾無意識摩挲著樹脂掛墜的動作,暴露了她內心的波瀾。當飛機開始下降,透過舷窗,她看到了廣袤的、呈現鐵鏽紅色的非洲大陸,以及點綴其間的稀疏綠色。馬普托機場的熱浪和喧囂帶著一種原始的活力,與國內秩序井然的機場截然不同。
沒有停留,在“山貓”團隊的護衛下,他們迅速轉乘一架更小型、更破舊的螺旋槳飛機,前往太特省。飛行高度降低,下方的景象越發荒涼,乾涸的河床、龜裂的土地、以及大片被遺棄的農田映入眼簾。當飛機最終在太特省一個簡陋得幾乎隻能算是土路壓平地的機場降落時,揚起的塵土幾乎將小小的航站樓吞沒。
熱風裹挾著沙塵撲麵而來,空氣乾燥灼人。一個麵板黝黑、身材矮壯、穿著褪色迷彩褲和舊t恤的中年男人等在那裡,他眼神精明,帶著當地土著特有的、彷彿能看透來意的審視感。他就是“疣豬”。
“路小姐?”他的英語帶著濃重的口音,目光快速掃過路晚晚和她身後那幾位氣場冷峻的“盾牌”成員,咧開嘴,露出一口被煙熏得發黃的牙齒,“歡迎來到太特。我是你們的向導,‘疣豬’。”
沒有多餘的寒暄,“疣豬”直接帶著他們上了兩輛經過改裝、布滿刮痕的越野車。車子駛出簡陋的機場,顛簸在通往卡布拉巴薩方向的土路上。道路兩旁是低矮的、蒙著厚厚塵土的灌木叢,偶爾能看到一些用泥坯和鐵皮搭建的簡陋房屋,以及一些眼神麻木、好奇打量著車隊的當地居民。
“盾牌”隊長“山貓”坐在副駕駛,一路上幾乎不說話,隻是銳利的目光不斷掃視著周圍的環境,評估著潛在的風險。“疣豬”則一邊開車,一邊用帶著口音的英語介紹著情況,語氣輕鬆得彷彿在談論天氣,內容卻讓人心驚。
“卡布拉巴薩,老礦區,幾十年前就差不多挖空了,留下了很多廢礦坑和破房子。現在嘛,除了些不怕死的非法采礦的,就是一些……不想被人找到的人待在那裡。”他透過後視鏡看了路晚晚一眼,“你們要找的那片區域,靠近老鐵路線,更偏,路更爛。最近確實有些生麵孔在活動,開著不錯的車,帶著家夥。”他比了個槍的手勢,“不太友好。”
路晚晚沉默地聽著,看著窗外飛速後退的荒涼景象,心臟一點點收緊。這裡的貧窮、閉塞和潛在的危險,比她預想的還要具體。
他們在太特省首府一個看起來相對“安全”的、由武裝人員把守的小旅館住了一晚。第二天天不亮,車隊再次出發,真正駛向卡布拉巴薩礦區深處。
道路越發崎嶇難行,很多時候甚至不能稱之為路,隻是在乾涸的河床和亂石堆中艱難穿行。巨大的、廢棄的礦坑如同大地的傷疤,裸露的岩層呈現出詭異的色彩。空氣中彌漫著塵土和一種金屬鏽蝕的淡淡腥味。偶爾能看到一些廢棄的礦工宿舍,門窗洞開,如同骷髏的眼窩。
“疣豬”憑借著對地形的熟悉,指揮著車輛在迷宮般的廢棄礦區和稀疏的灌木叢中穿梭。根據約瑟夫提供的坐標和李慕然那份資料裡推測的可能入口,他們在一片相對隱蔽的、背靠巨大岩壁的坡地後麵停了下來。
“山貓”打了個手勢,隊員們迅速散開,占據有利地形,進行警戒。他拿出高倍望遠鏡和行動式衛星影象接收裝置,開始仔細觀察前方那片區域。
路晚晚也拿起望遠鏡。前方大約一公裡外,是一片相對平坦的穀地,散落著幾棟半塌的磚石結構廠房和生鏽的采礦裝置。而在穀地邊緣,靠近岩壁的地方,似乎有一個經過偽裝的、被部分植被覆蓋的入口,旁邊還停著兩輛覆蓋著偽裝網的越野車,與“疣豬”描述的一致。
“有暗哨。”“山貓”低聲說道,指向岩壁上方幾個不易察覺的位置,“兩個。裝備不錯。”
希望和危險同時變得如此具體、如此接近。路晚晚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一瞬。江一塵,可能就在那片廢棄廠房後麵,那個偽裝起來的入口裡。
就在這時,一直安靜待在口袋裡的那個樹脂掛墜,似乎……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或者說,是她的指尖因為過度用力而產生的錯覺?
她下意識地將其掏出來,握在掌心。掛墜內部的模擬流光似乎比平時活躍了一絲,那翠綠的光暈在非洲熾烈的陽光下並不顯眼,但路晚晚卻清晰地感覺到,掌心中傳來一種極其微弱的、彷彿共鳴般的……溫熱感。
她猛地想起李慕然的警告——“如果你在那邊,看到任何與遊戲裡那塊碎片上類似的符號,或者,感覺到任何……不尋常的‘共鳴’,立刻告訴我。”
難道……這不是錯覺?
她將掛墜緊緊攥住,目光死死盯住那個偽裝入口的方向。
一塵,你真的在這裡嗎?
掌心那微弱卻真實的溫熱感,像一簇小小的火苗,瞬間點燃了路晚晚眼中沉寂已久的光。不是錯覺!這塊仿製碎片的的確確對這片區域產生了反應!
她立刻通過加密衛星電話聯係了李慕然,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李先生,感覺到了!那個‘共鳴’……在卡布拉巴薩,就在我們鎖定的目標區域附近!”
電話那頭,李慕然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強度如何?具體指向?”
“很微弱,但是持續的溫熱感,指向……那個偽裝入口的方向。”路晚晚緊握著掛墜,彷彿它能指引方向。
“保持距離,先觀察。”李慕然語速加快,“記錄下任何環境異常,尤其是……視覺或聽覺上的扭曲感,或者不正常的電子裝置乾擾。這可能比肉眼可見的守衛更危險。我這邊會嘗試對你們所在區域進行更深層次的資料掃描,需要時間。”
結束通話,路晚晚將情況低聲告知了“山貓”。“山貓”眉頭緊鎖,他顯然無法理解這種超乎常理的現象,但出於專業素養,他將其視為一種需要警惕的“未知環境因素”。
接下來的兩天,是極度煎熬的潛伏和偵察。“盾牌”小組像幽靈一樣在礦區外圍活動,利用地形和夜色掩護,一點點摸清了對方明哨和暗哨的位置、換班規律,以及那幾輛車輛的出入情況。他們確認,那個偽裝入口後,確實是一個仍在使用的、通往地下礦洞的通道。
路晚晚則一直密切感受著手中碎片的“共鳴”。它時強時弱,但始終指向礦洞深處。在第二天深夜,當她冒險靠近到距離入口不足五百米的一處岩石陰影後時,碎片突然傳來一陣清晰的悸動,與此同時,她佩戴的戰術手錶表盤數字極其短暫地模糊、扭曲了一下,耳機裡也傳來一絲尖銳的、轉瞬即逝的雜音!
李慕然警告的“扭曲感”和“電子乾擾”出現了!
她立刻將這一情況反饋。李慕然那邊的回複帶著一絲發現重大線索的急促:“果然!這不是普通訊號乾擾……掃描顯示你們目標區域地下存在異常的能量讀數,模式……很獨特,與我追蹤過的某些隱藏極深的私人研究所有些類似,但更加……原始和不穩定。路小姐,務必小心,那裡麵的東西,可能超出了常規認知。”
私人研究所?異常能量?路晚晚的心沉了下去。事情遠比單純的綁架、囚禁要複雜得多。
時機在第三天黎明前到來。據觀察,這是守衛最為鬆懈的時刻,而且根據“疣豬”打探到的零星訊息和車輛出入頻率判斷,裡麵的人員似乎在進行某種週期性的“輪換”或“補給”,此時內部防禦可能相對空虛。
“山貓”製定了周密的潛入計劃:由他和另一名擅長潛行的隊員“影子”負責潛入;路晚晚和“疣豬”以及其餘隊員在外圍接應和警戒。這是一個理智且專業的安排,最大程度保證了雇主的安全。
但路晚晚拒絕了。
“我必須進去。”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她舉起手中那微微發熱的碎片掛墜,“隻有我能感應到它的指向。阿塵在裡麵,我能感覺到。沒有我,你們在裡麵如同盲人。”
“山貓”盯著她,眼神銳利如刀,試圖讓她知難而退:“裡麵情況不明,可能有武裝人員,還有你所說的‘異常’。我們無法保證你的絕對安全。”
“我不需要絕對安全。”路晚晚迎著他的目光,毫不退縮,“我隻需要一個找到他的機會。這是我的選擇,所有後果,我自己承擔。”
看著她眼中那簇燃燒的、近乎偏執的火焰,“山貓”最終妥協了。他重新調整了方案,由他、“影子”和路晚晚組成潛入小組,其餘人在外策應。
借著黎明前最濃重的黑暗,三人小組如同貍貓般悄無聲息地接近入口。“影子”利落地解決了門口一個打著瞌睡的守衛(非致命手段)。入口是一扇厚重的、經過偽裝的鐵門,被一把粗重的鐵鎖鎖住。“山貓”用特製工具輕鬆解決。
推開一條縫隙,一股混合著黴味、塵土和隱約機油味的氣息撲麵而來。門後是一條向下傾斜的、幽深黑暗的礦洞通道,僅有幾盞昏黃的、不知來源的應急燈在深處提供著微弱的光源。
路晚晚深吸一口氣,率先邁入了黑暗之中。“山貓”和“影子”緊隨其後,如同她的影子。
礦洞內部遠比外麵看起來更加龐大和複雜,如同一個地下迷宮。岔路眾多,廢棄的礦車軌道和管道如同巨獸的骨骼散落各處。空氣潮濕陰冷,與外麵的燥熱形成鮮明對比。
而一進入礦洞,路晚晚手中的碎片掛墜立刻變得滾燙!那翠綠的光暈甚至透過她的指縫隱隱透出,像一盞微型的指南針,清晰地指向其中一條岔路。不僅如此,她感覺自己的心跳似乎也與那碎片的悸動產生了某種同步,一種莫名的、帶著催促意味的牽引感從通道深處傳來。
他們沿著碎片指引的方向謹慎前行,避開偶爾傳來的腳步聲和談話聲(使用的是某種非英語或葡萄牙語的陌生語言)。“山貓”和“影子”如同最精密的儀器,無聲地清除著前進的障礙,記錄著路線。
越往深處走,那種詭異的“異常感”越強。牆壁上偶爾會出現一些非自然形成的、彷彿被高溫熔蝕後又冷卻的奇異痕跡;戰術手電的光束有時會莫名其妙地發生輕微的偏折;耳機裡的通訊也時不時受到強烈的乾擾,夾雜著彷彿來自深淵的低語般的雜音。
路晚晚緊咬著下唇,將所有的不安和恐懼都壓在心底,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掌心那越來越燙、越來越亮的碎片,以及那股越來越清晰的牽引感上。
終於,在穿過一段尤其狹窄、布滿了粗大管道的區域後,前方隱約傳來了機器低沉的轟鳴聲,以及一絲……消毒水的味道?
碎片在她手中劇烈地震動起來,光芒幾乎要透體而出!那牽引感也變得無比強烈,直指前方一扇虛掩著的、看起來相對較新的金屬門。門縫裡,透出比應急燈明亮許多的、帶著冷色調的光。
路晚晚的心臟瘋狂跳動,幾乎要撞出胸腔。她回頭,與“山貓”交換了一個眼神。
“山貓”點了點頭,示意“影子”警戒後方,他則輕輕推開那扇金屬門。
門後的景象,讓路晚晚瞬間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個被改造過的、充滿違和感的空間。一部分還保留著礦洞原始的岩壁,另一部分則被加裝了金屬隔板、明亮的led燈帶,以及一些她從未見過的、閃爍著指示燈的複雜儀器。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臭氧和一種難以形容的、彷彿能量泄露般的腥甜氣味。
而在空間中央,一個由透明強化玻璃(或類似材料)圍成的隔離區域內,一個熟悉的身影,背對著他們,坐在一張簡易的床鋪上。他穿著灰色的、類似囚服的衣物,身形消瘦,低垂著頭。
是江一塵!
路晚晚的眼淚瞬間湧了上來,她幾乎要不顧一切地衝過去。
然而,就在下一秒,她的目光被隔離區旁邊一個操作檯上放著的東西牢牢吸引住了——那是一個底座上,懸浮著一塊巴掌大小、不斷扭曲變幻著暗紫色光芒的、不規則的晶體碎片。那碎片散發出的能量波動,讓她手中的樹脂掛墜燙得幾乎握不住!而那塊暗紫色碎片的形態,雖然顏色和能量屬性截然不同,但其核心的符文結構與她在遊戲碎片掛墜上看到的、以及李慕然警告她要小心的“古老符號”,驚人地相似!
虛擬與現實,遊戲與絕境,在此刻,以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交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