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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奶媽 庇護所、炊煙與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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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庇護所、炊煙與等待

馬庫魯長老的村莊彷彿一個被時間遺忘的孤島,隔絕了外界的喧囂與危險。白晝,熾熱的陽光炙烤著紅土地,孩子們在茅屋間追逐打鬨,婦女們圍坐在一起編織或處理穀物,男人們則照料著少量的牲畜或外出狩獵,一切都遵循著古老而緩慢的節奏。夜晚,氣溫驟降,篝火燃起,村民們圍坐在一起,用低沉的語言交談,歌聲悠遠而蒼涼。

路晚晚和“盾牌”小組被善意地隔離在這個節奏之外。他們被安排在村莊邊緣最大的茅屋裡,馬庫魯長老明確表示不希望他們過多打擾村民的生活,這也是對他們的一種保護。村民們對他們保持著禮貌而疏離的好奇。

“山貓”的傷勢在草藥師和自帶的急救包處理下穩定下來。他和隊員們利用這段時間仔細檢查並修複車輛受損部位,清理武器,補充從村民那裡交換來的清水和易於儲存的食物。緊張的氣氛稍微緩解,但每個人眉宇間的凝重並未散去。

路晚晚則將所有精力都投入到那幾份“證據”上。茅屋裡光線昏暗,她借著從門口和屋頂縫隙透進來的陽光,以及夜晚的一盞簡易油燈,反複研究那幾張潦草的筆記。

紙上寫滿了化學分子式和一些簡短的觀測記錄,使用的是一種混合了英語和某種程式碼的潦草字跡:

“s-07…神經傳導抑製…
副作用:認知模糊,間歇性意識中斷…”

“嘗試與‘催化劑’x-1組合…觀察到異常腦波活動…
風險過高…”

“目標物件耐受性超出預期…需要調整劑量或引入新的‘引導’介質…”

“記錄:物件出現短暫定向力障礙及情感鈍化…符合初級階段特征…”

這些冰冷的術語和記錄,像一把把鈍刀切割著路晚晚的心臟。它們清晰地指向一個事實:江一塵在被進行某種藥物實驗,目標是抑製他的神經認知,可能還試圖引導或控製他的意識狀態。那個“s-07”很可能就是她帶出來的那管無色液體。

她嘗試用衛星電話將幾張關鍵筆記拍照發給李慕然,但由於訊號極其不穩定且頻寬有限,傳輸緩慢且時斷時續。

李慕然在收到部分圖片後,回複道:“筆記裡的‘催化劑’x-1和‘引導介質’是關鍵未知數。s-07樣本必須送出來進行成分分析,才能知道他們到底在用什麼東西。u盤風險太大,暫時不要嘗試讀取。約瑟夫先生的渠道如果可靠,是首選。”

路晚晚聯係了約瑟夫,說明瞭情況,並強調了保密性和安全性。

約瑟夫回複很快:“明白。我會安排絕對可靠的人,以醫療物資運輸為掩護,前往馬庫魯長老的村莊取走樣本。路線和接頭方式我會單獨發給馬庫魯長老。預計需要三到四天時間。”

將s-07樣本交出去是一個風險,但也是揭開謎團的關鍵一步。路晚晚在“山貓”的見證下,仔細封裝好樣本,並做了隱蔽的標記,交給了馬庫魯長老。長老鄭重接過,表示會按照約瑟夫的安排妥善處理。

等待樣本傳遞的這幾天,路晚晚也沒有完全閒著。她通過馬庫魯長老,嘗試與村裡一些年長的、曾經在卡布拉巴薩礦區工作過的人進行有限的交流。她不敢直接打聽最近的異常,隻是迂迴地詢問礦區過去的曆史、礦洞的結構。

從這些零碎的資訊中,她瞭解到那個礦區在幾十年前鼎盛時期確實非常龐大,地下坑道錯綜複雜,如同迷宮,甚至有一些區域因為塌方或危險而被封閉。這也解釋了為什麼“灰狼”那夥人能找到如此隱蔽的據點。

她還留意到,村莊裡偶爾會有一些不屬於本地的、相對精緻的工業製品出現,比如某個村民擁有的一個質量不錯的金屬水壺,或者孩子玩的一個色彩鮮豔的塑料玩具。馬庫魯長老對此的解釋是,偶爾會有“商人”用這些東西來交換一些獸皮或草藥。但路晚晚心中存疑,這些“商人”是否與礦洞裡那些人有關?

第三天下午,約瑟夫安排的人成功抵達村莊,悄無聲息地取走了s-07樣本。路晚晚稍微鬆了口氣,但隨之而來的是新一輪的焦灼等待。

傍晚,她坐在茅屋外的一塊大石頭上,看著遠方的天際被夕陽染成一片壯麗的橙紅。手中的那個樹脂掛墜在夕陽下泛著溫潤的光澤,裂痕依舊,但那種詭異的能量感和共鳴早已消失,它重新變回了一個普通的紀念品。礦洞中的驚險一幕幕在腦海中回放,江一塵痛苦的眼神,那些冰冷的儀器,潦草的筆記……

“路小姐。”“山貓”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他遞過來一個用葉子包裹著的烤木薯,“吃點東西。”

“謝謝。”路晚晚接過,沒什麼胃口。

“我們接下來怎麼辦?”“山貓”在她旁邊坐下,直接問道,“樣本送出去了,但分析需要時間。我們不可能一直躲在這裡。對方的勢力比我們想象的更大,這次打草驚蛇,他們肯定會加強戒備,甚至可能轉移。”

路晚晚沉默了片刻,看著手中溫熱的木薯,輕聲說:“我知道。我們不能硬闖了。”她擡起頭,目光穿過村莊,望向卡布拉巴薩的方向,“我們需要更多的資訊。不僅僅是洞裡發生了什麼,還有‘灰狼’這夥人的來曆,他們背後是否還有其他人,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她頓了頓,繼續道:“約瑟夫先生和馬庫魯長老是我們現在唯一的依靠。我們需要藉助他們的關係網,蒐集更多關於這個區域近期異常活動的情報,特彆是任何與‘灰狼’或那類‘商人’相關的資訊。李慕然那邊,也在嘗試從資料層麵尋找線索。”

她的思路清晰起來,不再是單純的熱血和衝動,而是開始像下棋一樣,思考每一步的得失和後續。“下一次行動,必須要有更周密的計劃,更準確的情報,或許……還需要等待一個更好的時機,或者,尋找其他的突破口。”

“山貓”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認可。眼前的這個女孩,在經曆了生死和失敗的淬煉後,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成長,從一個被情感驅動的尋找者,逐漸向一個冷靜的策劃者轉變。

“明白了。”“山貓”點頭,“我會和隊員們保持戰鬥準備,同時利用這段時間進一步熟悉周圍地形,規劃多條撤離路線。”

夕陽徹底沉入地平線,非洲的夜晚迅速降臨,氣溫驟降,星空璀璨。村莊裡燃起了更多的篝火,溫暖的光芒和村民的低語聲傳來,與這片土地的廣袤與荒涼形成奇異的對比。

在馬庫魯長老村莊的庇護下,時間彷彿被拉長,又彷彿在焦灼的等待中飛速流逝。路晚晚深知,他們不能坐等約瑟夫或李慕然那邊的訊息,必須主動做些什麼,既能維持與村民的友好關係,也能為自己紛亂的心緒找到一個暫時的錨點。

她找到了馬庫魯長老,通過“疣豬”的翻譯,誠懇地請求:“長老,感謝您的收留。我們不想白白消耗村裡的食物。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用我擅長的方式——烹飪,來為大家做點什麼,也算是一點心意。”

馬庫魯長老睿智的眼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旁邊幾個好奇張望、麵黃肌瘦的孩子,緩緩點了點頭:“遠方客人的心意,我們接受。廚房的地方,你可以用。”

村莊的“廚房”,不過是幾間茅屋外搭起的簡陋草棚,土灶、瓦罐、以及一些最基礎的當地廚具便是全部。食材也極其有限:主要是村民自己種植的木薯、玉米、一些豆類,偶爾會有狩獵獲得的野味或從附近河流捕撈的小魚,調味品隻有粗鹽和幾種路晚晚叫不出名字的、氣味濃鬱的本地香草。

這反而激起了路晚晚的挑戰欲。作為一名頂尖的廚師,在最有限的條件下發掘食材的本味,正是基本功之一。

第一天,她看到村民們通常隻是將木薯簡單烤熟或搗碎成糊,口感單調。她便嘗試將木薯去皮,仔細研磨成極其細膩的粉末,過濾掉粗纖維,然後用燒開的水緩緩衝調,不斷攪拌,做成了一道極其順滑、帶有天然甘甜的木薯羹
。她還將玉米粒用石頭稍微碾碎,與豆子、切碎的香草一起,用陶罐慢慢熬煮,做成了一鍋香氣撲鼻、暖胃飽腹的玉米豆子濃湯


起初,村民們隻是好奇地圍觀。但當幾個膽大的孩子率先嘗了那碗細膩柔滑的木薯羹,露出驚喜的表情後,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接受這份來自異鄉客人的“心意”。路晚晚做的量不多,分給孩子們和老人,她自己和“盾牌”隊員也一起吃。

第二天,有村民主動送來了一小筐新摘的、形似菠菜的野菜和幾隻體型不大的“珍珠雞”。路晚晚用燒熱的石頭烙薄了玉米餅,將野菜快速焯水後拌入粗鹽和香草碎,做成了清爽的配菜。至於那幾隻珍珠雞,她利用有限的工具,模仿叫花雞的做法,用濕潤的大葉子包裹好,外層糊上泥巴,埋入灶膛的餘燼中慢慢煨烤。

當泥土被敲開,荷葉(用類似的大葉子代替)的清香混合著雞肉的鮮香彌漫開來時,連一向沉穩的馬庫魯長老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雞肉鮮嫩多汁,帶著植物和泥土的天然芬芳,簡單的烹飪卻帶來了意想不到的美味。

路晚晚並沒有試圖改變村民的傳統飲食,她隻是用她精湛的技藝,將現有的食材以更細致、更多元化的方式呈現出來。她教婦女們如何更好地控製火候,讓玉米餅更柔軟;告訴她們如何利用不同的香草組合,給簡單的湯羹增添層次感。

漸漸地,她所在的草棚成了村裡一個微妙的中心。孩子們喜歡圍著她轉,看她變魔術般地將普通的食材變成好吃的;婦女們會帶著自己采集的香草或發現的可食用菌類來請教她;甚至連一些男人,也會在傍晚時分,看似無意地溜達過來,嗅著空氣中與眾不同的食物香氣。

“盾牌”小組的成員們也參與進來,幫忙劈柴、挑水、處理食材。這種身體力行的勞動和與村民之間通過食物建立起來的、無聲的交流,稍微衝淡了之前行動失敗的陰霾和緊繃的氣氛。“山貓”手臂的傷口在草藥的幫助下癒合良好。

路晚晚在烹飪時是全神貫注的。隻有在處理那些熟悉的食材、掌控火候、調和味道的時候,她才能暫時忘記礦洞裡的冰冷和江一塵空洞的眼神。食物成了她與這片陌生土地、與這些淳樸人民連線的橋梁,也成了她穩定自己情緒的鎮定劑。

當然,平靜之下,暗流依舊湧動。她每天都會固定時間嘗試與李慕然聯係,詢問分析進展和資料比對情況,但訊號時好時壞,進展緩慢。她也通過馬庫魯長老,小心翼翼地打探著關於“商人”和礦區近期是否有其他異常的訊息。

一天傍晚,她正在用村民送來的、一種酸味野果熬製簡單的果醬,馬庫魯長老拄著柺杖走了過來,靜靜地看了一會兒。

“你的手,很巧。”長老用生硬的英語說道,目光深邃,“食物裡有心的味道。”

路晚晚停下手中的木勺,看向長老。

“你在等待,也在尋找。”長老繼續說道,語氣平和,“這片土地記得很多事情。風會帶來訊息,河流會訴說秘密。但需要耐心,也需要……付出代價。”

路晚晚心中一動,恭敬地問道:“長老,您是否聽說過,那些用金屬水壺和塑料玩具交換皮草的‘商人’,他們……最近還來過嗎?”

馬庫魯長老沉默了片刻,渾濁的眼睛望著遠方即將沉入地平線的夕陽,緩緩搖了搖頭:“該來的時候,他們會來的。不該問的時候,不要問。”
他留下這句充滿玄機的話,便轉身離開了。

路晚晚看著長老離去的背影,知道從他這裡暫時無法得到更直接的資訊了。但她並不氣餒。至少,通過食物,她在這個與世隔絕的村莊裡,為自己和隊友們贏得了一份難得的喘息空間和一絲微弱的好感。這份好感,在未來的某一天,或許會成為關鍵。

她將熬好的、帶著清新酸味的果醬裝進洗淨的瓦罐裡。炊煙嫋嫋,融入非洲瑰麗的暮色。等待依舊漫長而煎熬,但在這炊煙與食物香氣的縈繞下,路晚晚覺得,自己積蓄力量的時間,並非全然虛度。她知道,當機會再次來臨時,她必須比上一次更加準備充分,不僅要有武力,更要有智慧和來自這片土地的、細微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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