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青雲山知青林場走來 第5章 近鄉情怯
古邑公社隻有一個青雲山,就在他們石穀村和蒲陽縣交界的山區,那片地方荒無人煙,早年還是條連線兩地的驛道,清末路改道後,驛站就荒廢了。
要是知青林場真在那兒,那可就再合適不過了!
半軍事化單位的好處,他再清楚不過
——
等級分明,紀律性強,自己當林場一把手,能說了算,命令也好執行。
而且知青們大多剛離開學校,心思相對單純,沒那麼多彎彎繞繞,矛盾相對少,管理起來也省心。
他要的不就是這麼個清靜地方嗎?
既能試驗空間的用法,又離老家近,還能當
“一言堂”
的場長,簡直是為現在的自己量身定做!
就算融合了兩世記憶,林鴻彬也明白,現在的自己還不適合在仕途上硬碰硬
——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其實不太行。
前世在公務員隊伍裡連副主任科員都沒搞明白,現在麵對行政係統裡的精英,他自認還不夠格。
不如先在山溝溝裡
“猥瑣發育”,帶帶知青,也練練手。
不是有知識就能當好領導的,青雲山知青林場這種偏安一隅的單位,正好適合他。
“陳叔,這青雲山知青林場,是不是在石穀村旁邊啊?”
林鴻彬按捺住心裡的激動,又多問了一句,
“還有,我聽您說這林場是縣屬的,我這副連長的級彆,會不會不夠啊?”
“嗨,你想多了!”
陳正身擺了擺手,“就一個副科級事業單位,場長的待遇還比你這大學生加副連長低一級呢!要是讓你拿著副科待遇乾辦事員的活,那纔是浪費革命人才!”
“那我就選青雲山知青林場!”
林鴻彬立刻做出決定,“離我家近,跑步回去都用不了半個小時,方便照顧爺爺奶奶。”
“行,那你先填了這張表。”
陳正身從抽屜裡拿出一張表格遞給她,“對了,有近期的照片嗎?辦手續要用。”
“沒有,我剛從部隊回來,還沒來得及拍。”
林鴻彬老實回答。
“那我先把材料報上去,你下次來辦手續的時候記得帶上照片。先回去等通知吧,最多一週就能批下來。”
“老陳,夠意思!晚上請你吃魚!”
林國雄立刻接話,把林鴻彬帶來的魚乾當了
“人情”。
“合著我給你辦事,你才捨得請我?你這老摳!”
陳正身笑罵道,眼裡卻沒真生氣。
“我這武裝部是窮部門,平時想請也沒條件啊!行了,不跟你扯了,我們先走了!”
林國雄還是那副乾脆利落的性子,起身就往外走。
“謝謝陳叔,那我們先走了,您忙!”
林鴻彬跟著道謝,心裡一塊石頭徹底落了地
——
這事穩了!
回到武裝部,林鴻彬趕緊給林國雄道謝:“叔,真是太謝謝您了!我本來都做好等半年的準備了,沒想到這麼快就定了。”
“你怎麼就偏偏選了林場?那地方可不輕鬆,山裡條件苦。”
林國雄有點不解。
“苦點不怕,主要是離家近,而且林場沒那麼多掣肘,我學的後勤管理知識,也能在那兒試試水。”
林鴻彬解釋道。
“也好。”
林國雄點了點頭,“山裡清淨,沒那麼多糟心事,先在那兒鍛煉鍛煉也好。前幾年縣裡鬨武鬥、搞大批判,亂糟糟的,反倒是農村安穩些,沒那麼多事。”
林鴻彬端起桌上的茶缸喝了口溫水,想起剛纔在縣政府門口看到的牌匾,又問道:“叔,我剛才進門的時候,看到縣政府的牌匾換了,這是怎麼回事?您給我說道說道。”
“唉,這事說起來就複雜了!”
林國雄也端起茶缸喝了一大口,剛才光抽煙,口乾得厲害,“這幾年行政區域劃來劃去,我都快搞暈了,有時候寫報告還會把抬頭寫錯。”
他放下茶缸,慢悠悠地說:“1970
年
2
月,咱們清源縣跟隔壁的蒲陽縣,一起從刺桐專區革委會劃到了侯官專區革委會;去年
7
月,侯官專區又改成了蒲陽地區,行政公署也遷到了蒲陽城關。以後要是需要去地區辦事,可彆跑錯地方了。”
“是!”
林鴻彬下意識地立正應答,聲音簡潔有力
——
在武裝部這種軍事機構裡,他總忍不住拿出軍人的習慣。
兩人又拉了會兒家常,林鴻彬看了看天色,起身告辭:“叔,我得去拍張照片,還得趕下午回公社的公交車,晚了就趕不上了。下次來縣城,我再來看您。”
他打聽清楚了,縣城到古邑公社的公交車就兩趟半
——
早上一趟從縣城去古邑,下午一趟從古邑回縣城;古邑到縣城也是一樣的班次;還有
“半趟”
是去蒲陽縣的過路車,三天才一趟。
現在要是不抓緊,就得在縣城過夜了。
“行,那我就不留你了。”
林國雄點點頭,“回去了,彆忘了幫我給你爺爺帶聲好。”
“好嘞,叔再見!”
人民照相館和縣政府在同一條大街上,縣政府在街西頭,照相館在街中間。
林鴻彬步行過去,沒想到今天拍照的人還不少,他排隊登記、交錢,又等了半個多小時才輪到。
拍完照,跟師傅約定好數天後來取,就急匆匆往車站趕
——
車站在街東頭,再晚就真趕不上車了。
好在運氣不錯,他剛到車站,去古邑公社的公交車就來了。
車上也沒人認識他,一路安安靜靜的。
公交車沿著山路慢悠悠地爬,發動機響了近兩個小時,纔到了石穀村路口。
林鴻彬下了車,一股涼意撲麵而來
——
從海拔四五十米的平原,到海拔近八百米的山區,再加上太陽西斜,氣溫一下子降了六七度,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接下來還有半個小時的山路要走。
這一路全是山林,又到了晚飯時間,連個人影都沒碰到。
快到村口時,林鴻彬特意鑽進樹林裡,趁著沒人,從空間裡取出早就準備好的行李
——
背上扛著軍被,手裡拎著兩個袋子,一個裝著衣服鞋子,另一個裝著從海島帶回來的海產乾貨。
村口那棵大楓樹,是石穀村的標誌,看到楓樹,就知道家到了。
雖說現在行政上都叫
“生產大隊”“生產隊”,但村裡人還是習慣叫
“石穀村”。
看到熟悉的楓樹,林鴻彬突然有點
“近鄉情怯”——
記憶是融合了,可他終究不是原來的林鴻彬。
不過轉念一想,原主也有好幾年沒回家了,就算言行有點變化,應該也能矇混過關。
大楓樹對麵是大隊部,這會兒大門已經關了。大隊部右邊下個小坡,就是他家所在的院子
——
那是個
“四水歸堂”
格局的院子,是爺爺當年和幾個堂兄弟一起蓋的,現在住了五戶人家,算是村裡的
“集體厝”。
這年代,當地農村很少有獨門獨院的房子,大多是近親湊在一起蓋一排房,或是蓋個大院子,門前再弄個曬場,既省錢省事,平時也熱鬨。
石穀村就是由六個這樣的
“集體厝”
和三座獨院組成的,總人口不到三百,解放後出生的年輕人占了一大半。
房子都是一層的,他家在靠曬場的這一排,一共六間房
——
廚房和餐廳連在一起,一間雜物間,一間糧倉,剩下兩間住人。
林鴻彬站在坡上,看著院子裡嫋嫋升起的炊煙,身體本能的升起一陣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