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春夏秋冬:人生全記 第67章 情緣與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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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藍的鋼筆尖在泛黃的稿紙上犁出深深的痕跡,1990
年冬夜的煤爐劈啪作響,我嗬著白氣將“
的句子微笑時,我終於明白:詩歌不僅是筆尖流淌的意象,更是能打撈起沉淪靈魂的船槳。
就像此刻我們相握的手,在十五年後的冬夜裡,依然能感受到當年湖水裡那份冰冷的絕望,以及絕望過後,生命重新舒展時,如詩行般溫柔的震顫。
暮色漫過窗欞時,我又從日記本裡取出那片紅楓葉。指尖觸到葉尖的刹那,彷彿還能感受到她臨走前指尖的溫度
——
那是上週三的清晨,她蹲在玄關換鞋,帆布包帶子上還沾著昨夜整理行李時蹭到的毛線,忽然轉身從帆布兜裡掏出這片葉子,葉脈在晨光裡泛著琥珀色的光。
“東北山上現在可漂亮了,”
她把楓葉塞進我掌心,指尖劃過我掌紋時帶起細碎的癢,“等你冬天來,能看到雪落楓葉的樣子,像撒了把碎珊瑚。”
此刻這片葉子躺在我書桌上,鋸齒狀的邊緣像被誰精心剪裁過,葉肉紅得透亮,連經絡都透著血絲般的暖意。
我想起她描述時眼睛亮起來的模樣,說十月的長白山像被潑了染缸,紅楓、黃檗、綠榆在山坡上撞出油畫般的色塊,晨霧漫過樹梢時,整座山都在流金。
她蹲在落葉堆裡挑了半天才選中這片,說葉脈長得像極了我們第一次約會時公園那棵老槐樹的枝椏。
夾進日記本時,我特意選了月曆那頁
——10
月
15
日,她離開的日子。如今每次翻開,紙頁間都會漾起淡淡的草木香,混著她慣用的櫻花味護手霜氣息。
昨夜加班到淩晨,檯燈把楓葉的影子投在筆記本上,忽然發現葉尖有處極小的蟲洞,像誰用針細細戳穿的小孔。
盯著那孔洞看久了,竟覺得像她笑起來時左眼下方的那顆小痣,去年在夜市吃烤冷麪,她被辣到吐舌頭時,我就是盯著那顆痣看了好久,直到她拿竹簽敲我的額頭。
現在每天睡前,我都會把楓葉平放在掌心。月光透過紗窗落上來,葉子邊緣會泛起銀邊,像她那條總圍著的白色羊絨圍巾。
上週視頻時,她興奮地舉著手機掃過滿山紅葉,鏡頭晃得厲害,卻能聽見她身後的風裡全是簌簌的落葉聲。“你看那片最大的!”
她對著鏡頭喊,樹枝晃動間,陽光透過葉隙在她臉上跳成光斑,我忽然想起她塞給我楓葉時,說這葉子
“能把秋天裝進口袋”。
昨天去郵局寄信,特意選了帶楓葉暗紋的信封。郵局大姐用紅墨水在郵票邊角蓋戳時,“啪”
的一聲輕響,驚得我以為是葉子碎裂的聲音。
回家路上路過花店,看到櫥窗裡的紅玫瑰,突然想起楓葉剛寄到時,葉背還沾著半片乾枯的苔蘚,像誰不小心留下的綠色指紋。我把苔蘚小心揭下來夾在備忘錄裡,就像儲存著她離家時冇說完的半句話。
此刻窗外起風了,晾在陽台的襯衫被吹得輕輕晃動。我把楓葉重新夾回日記本,手指劃過紙頁上的摺痕
——
那是上週日深夜,我趴在桌上寫這首詩時,筆尖戳出的小凹痕。
寫到
“愛的火焰”
時,墨水不小心暈開一小塊,現在看倒像極了她給我織的圍巾上那個冇藏好的線頭。
剛纔她發來訊息說收到信了,附帶一張照片:楓葉被她用透明膠帶粘在書桌前的牆上,背後是她貼滿明信片的背景板,其中一張是去年我們在海邊拍的,她的髮梢還沾著鹽粒。
夜漸漸深了,我起身去關窗,忽然發現楓葉的影子正投在檯曆的
11
月
1
日位置。算起來,她走了剛好半個月。
樓下的法國梧桐又落了幾片葉,我想起她曾說東北的初雪通常在這個時候落,說不定哪片雪花,就曾吻過她摘下這片楓葉的那棵樹。
於是我在日記本新的一頁寫下:“等雪落時,我就帶著這片葉子去長白山,看它和新的楓葉重逢。”
筆尖劃過紙麵的沙沙聲裡,彷彿能聽見千裡之外,她收到信時輕輕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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