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春夏秋冬:人生全記 第101章 供熱站的混亂風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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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北風裹著煤灰,氣勢洶洶地撲在供熱站那斑駁的圍牆上,似要將這歲月的痕跡徹底抹去。鐵皮煙囪裡噴湧而出的白霧,在暮色沉沉中逐漸凝成鉛灰色的雲,給這片工業之地添了幾分凝重。
我緊握著巡檢記錄本,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鍋爐房裡,設備轟鳴聲交織,而那此起彼伏、略顯沉悶的咳嗽聲,還是穿透層層噪音傳了過來,每一聲都像是尖銳的針,刺痛著我的心。
這聲聲咳嗽,是煤灰順著通風口,悄然鑽進員工肺裡發出的警示信號。
回想起過往,誰又能料到,這個曾經秩序井然、如精密儀器般高效運轉的供熱站,會在侯剛踏入的那一刻起,陷入如今這般令人痛心的混亂泥沼?
在侯剛到來之前,鍋爐房在我的帶領下,一切都進行得有條不紊。踏入鍋爐房,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兩台高大巍峨的鍋爐,它們像是忠誠的衛士,穩穩佇立,散發著可靠的氣息。
管道如盤根錯節的巨龍,縱橫交錯,卻又條理清晰地連接著各個關鍵部位。司爐工們身著整潔的工作服,頭戴安全帽,眼神專注而堅定,在各自的崗位上熟練地忙碌著。
他們操作設備的動作行雲流水,每一個步驟都精準無誤,彰顯著長期積累下來的專業素養。
“李師傅,今天這鍋爐運行狀態咋樣?”
我走向一位正在檢查儀表的老員工,出聲詢問。
老李抬起頭,臉上帶著自信的笑容,拍了拍鍋爐,說道:“您放心,頭兒!今兒鍋爐狀態好得很,各個參數都穩穩噹噹的,跟咱預期的一模一樣。”
他一邊說著,一邊指著儀錶盤上那穩定跳動的指針,眼中滿是自豪。
每兩個小時一次的巡檢工作,大家都格外認真負責。工作人員手持專業工具,沿著既定路線,對鍋爐及輔助設備展開細緻入微的檢查。
從鍋爐的各項關鍵參數,到風機運行時是否平穩順暢,再到礦鏈運轉有無卡頓,乃至燃氣爐火焰的穩定性,每一個環節、每一處細節,他們都全神貫注,不放過一絲一毫可能存在的問題。
“咱這工作可容不得半點兒馬虎,一個小疏忽,說不定就會釀成大事故,影響千家萬戶的供暖。”
一位年輕員工擦了擦額頭的汗珠,神情嚴肅地說道。
除塵脫硫車間裡,儘管熱浪裹挾著機器的轟鳴聲撲麵而來,工人們卻冇有絲毫懈怠。他們的身影在巨大的設備間匆匆穿梭,猶如靈動的舞者,在這艱苦的環境中演繹著堅守與責任。
主控室中,值班人員緊盯著螢幕上跳動的參數,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手指在鼠標上靈活操作,不時切換著脫硫控製係統的操作介麵,根據實時數據精準調整運行設備的參數。
他們手中的對講機不時傳出聲音,與現場同事密切溝通設備狀況,確保整個係統時刻處於最佳運行狀態。
在數據記錄方麵,更是井井有條。一本本厚實的記錄本上,詳細記載著每一次巡檢的時間、設備狀態、各項參數數值等資訊。
字跡工整清晰,頁麵整潔乾淨,翻閱這些記錄本,彷彿能看到供熱站平穩運行的日日夜夜,每一頁都承載著大家的辛勤付出與擔當。
員工們齊心協力,團結一致,遇到難題時,圍在一起熱烈討論,各抒己見,總能迅速找到最佳解決方案。“眾人拾柴火焰高,隻要咱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就冇有過不去的坎兒。”
這句大家常掛在嘴邊的話,也成了供熱站團隊精神的生動寫照。
在這種積極向上、團結奮進的氛圍下,供熱站的各項工作順利推進,為周邊居民送去源源不斷的溫暖,收穫了無數讚譽。可如今,這一切美好都隨著侯剛的到來,如夢幻泡影般逐漸破碎。
黑色商務車碾過廠區佈滿煤灰的泥濘路麵,輪胎與泥漿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侯剛戴著金絲近視眼鏡,指尖夾著的雪茄在陰沉的天色裡明明滅滅,氤氳的煙霧在車窗內翻湧,將他西裝革履的身影暈染得愈發倨傲。
當車門推開的瞬間,他刻意將鱷魚皮鞋尖懸在泥坑上方,皺著眉示意司機墊上牛皮紙袋,才小心翼翼地落下腳。
調度室裡,機器轟鳴聲與員工們的交談聲戛然而止。侯剛雙手插兜,鋥亮的皮鞋在沾滿油漬的水泥地上踱出清脆的聲響,目光如探照燈般掃過眾人沾著煤灰的工裝、粗糙的手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
他忽然扯鬆定製領帶,隨手將半截雪茄按滅在員工們公用的搪瓷茶缸裡,火星濺在
“安全生產標兵”
的獎狀上,燙出焦黑的窟窿。
“從今天起,我是你們主管。”
他屈指彈了彈調度台上的巡檢記錄本,紙張上的煤灰簌簌而落,“人事和技術都得按我的規矩來。”
話音未落,他便掏出鑲鑽手機,對著螢幕那頭笑語晏晏:“王總放心,明天就安排俞文霞升組長……”
全然不顧台下員工們攥緊的拳頭與憋紅的臉龐。
窗外炸響一聲悶雷,雨幕中,他皮鞋上的泥漿正緩緩滲進調度室整潔的交接班記錄冊裡。
侯剛的到來,像往熱油鍋裡潑了一瓢冷水,瞬間炸開了鍋。化驗員俞文霞如同被點燃的爆竹,徹底釋放出骨子裡的跋扈。
這個從青島市區來的女人,原本在供熱站裡默默無聞,可一朝有了靠山,整個人彷彿脫胎換骨,把
“小人得誌”
四個字演繹得淋漓儘致。“權力一旦被扭曲的**裹挾,再平凡的人也會化作傷人的毒刺。”
寒冬清晨,鍋爐房的鐵門被風撞得哐當作響,潮濕的蒸汽裹著鐵鏽味在走廊裡盤旋。
鞠大姐哈著白氣,將沾著冰霜的抹布在溫水桶裡涮了涮,抹布絞出的水落在瓷磚上,很快結出一層薄冰。她嗬著凍僵的手指,踮腳擦拭化驗室的玻璃,窗內突然傳來刺耳的尖叫。
“誰讓你用熱水的?這水費算誰的!”
俞文霞摔開窗戶,化學試劑的刺鼻氣味混著她濃重的香水味撲麵而來。
這位化驗員裹著貂絨披肩,指甲塗得鮮紅,此刻正將染著蔻丹的手指戳向水桶,“你們紅島人就會占便宜!”
鞠大姐握著拖把的手微微發抖,沾著水漬的棉手套已經凍得硬邦邦。“俞姐,冬天冷水擦玻璃結霜,設備也容易凍壞”
話冇說完,俞文霞抄起桌上的燒杯狠狠砸在窗台,玻璃碴子濺到鞠大姐圍裙上。
圍觀的工友們趕緊將兩人拉開,俞文霞還在尖著嗓子叫罵,香水味嗆得人直咳嗽。
這場鬨劇很快平息,可鞠大姐卻發現自己的工作變得愈發艱難。她照舊早晨七點到崗,將鍋爐房的每根管道擦得鋥亮,連牆角的煤灰都掃得一乾二淨。可每次經過化驗室,總能聽見俞文霞與賢大姐的竊竊私語。
“就她裝模作樣,不就是想在領導麵前賣乖?”
賢大姐的聲音混著嗑瓜子的脆響從門縫飄出。這位保潔員向來敷衍了事,她打掃的區域永遠殘留著水漬,拖把在地上胡亂劃拉幾下就草草收工。
此刻她正窩在爐後值班室的躺椅上,翹著二郎腿打盹,腳邊散落著瓜子殼,鼾聲與鍋爐的轟鳴此起彼伏。
而俞文霞則像隻警覺的貓,時刻關注著鍋爐房的風吹草動。
她總愛在侯主管經過時,用帶著哭腔的聲音抱怨:“主管,紅島那幫人排擠我,連擦個玻璃都要跟我作對”
說著還用鑲鑽的粉帕抹眼角,卻連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
更過分的是,她開始將黑手伸向新來的實習生。呂玲玲剛從社會上招來,滿腦子都是對未來的憧憬。
俞文霞卻拉著她坐在化驗室的轉椅上,塗著甲油的手指在電腦螢幕上快速滑動:“你看孫聰的工資條,比你多了整整八百塊!她不就是仗著來得早?”
呂玲玲盯著螢幕,眼神逐漸變得迷茫。她想起師姐孫聰總是最早到崗,在設備前調試儀器的身影總是那麼專注;想起自己偷懶時,師姐手把手教她操作的耐心。
可俞文霞的話就像毒蛇,在她耳邊不斷嘶嘶作響:“憑什麼她能拿這麼多?你得去找主管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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