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奪舍是一場陰謀 第6章 山雨欲來
-宋義是這次忠國公府派往五島的觀察使,蘇浙郡的官場中人都知道,刑法司副司宋義與成宜島島督寧錦素來不和,特彆是近年來宋二公子和宋四公子的奪嫡之爭愈演愈烈後,不同陣營的兩人更是勢如水火。這種關係之下,此次前往五島的觀察使位置卻還能落在宋義頭上,那上頭的意思就值得推敲推敲了。
肯定是某一位大人物對五島產生了不滿。
所以,能有機會公報私仇藉機整治寧錦的宋義怎能不笑?
除為首黑色車輛以外,餘下的是跟著車輛的幾百人騎兵隊伍。車輛有序向前行駛,道路的儘頭是一扇巨型的鐵門,環繞著鐵門的是海藍色的水幕圍牆,圍牆底下是許多個一模一樣的水係法陣。法陣上刻的是中州常見的水係通用神術“水簾感應術”,任何未經允許越過幕牆的**均會被感應到。
鐵門緩緩打開,有士兵快速走出來接過車裡出示的通行文書,文書上忠國公府的印章紅豔欲滴,士兵拿著通行文書回去不到片刻後,中門大開。
中門往裡有一隊將士迎了上來。這一隊將士迅速呈兩列縱隊散開在路的兩邊,讓出通道,而為首的將領身著黑甲,於肅穆中不疾不徐地走向車隊。
這位將領隻是略微彎了彎腰便算是行了禮,出口聲若洪鐘:“不知特使宋義大人前來,卑職有失遠迎,還請見諒。”來人嘴上雖說著見諒,但語氣倒無一絲致歉之意。
黑色車輛的後座上,宋義緩緩探出頭來,慵懶地用手支著下巴,嘴上仍舊帶著笑意,眼神卻是一片冰冷:“本官自碼頭上登岸,到現在已經將近一個時辰。但奇怪的是,還未曾見到你們總督的麵。寧錦不來,是有什麼天大的差事耽誤了嗎?倒讓你們這些阿貓阿狗在這露臉。”
為首黑甲將領低了低頭,但語氣仍不卑不亢:“卑職陳竹,是成宜島衛軍副將,寧督因源血提取任務仍有缺口,故親自往各血農營地檢視情況,現已派人知會他,不出意料遲些時候便會趕來。”
“倒還知道源血這事情辦得不利索啊……”聽到此處,宋義語氣忽而變得森然起來,“忠國公府所屬五個島嶼,寧錦的成宜島本是血農最多,但如今源血任務卻是靠後,現在國公府下了督辦令,你寧督方纔趕往各血農營地盯著,是不是有些遲了?!”
“這次,本官奉命巡查源血一事,你替我問問他,今天,他還能這麼容易糊弄過去嗎?!”說到這裡,宋義已經是一副質問的語氣。
陳竹隻是把頭再低幾分,狀似恭謹,卻仍是不語。
像是用力一拳打在了綿花上,又宛如一塊石頭扔下無儘的懸崖但聽不到絲毫聲響,宋義有些敗興的揮了揮手,對陳竹道:“走吧,去中央廣場,本官要看看這些血農的成色。”
陳竹應聲,將頭抬了起來,此時還是巳時,烈日還未至正中,有雲朵飄過,恰巧遮住烈陽,天色頓時陰沉了幾分,平添了一些涼意。
在督府的一個院子內,寧錦與李留糧、林立三人也在抬頭望著天上的白雲遮日。一個衛兵急匆匆地跑到寧錦麵前低聲報告些什麼,而後又快步退走。
“宋義來到島上了。”寧錦對著李留糧說道。
“作為這一次的觀察使,不來督府見你而是等你來中央廣場見他,嗬嗬……不速之客啊。”李留糧笑著譏誚道。
林立從他們的話語裡也品出了一些味道,問道:“宋義如此托大,莫不是這次忠國公府有什麼特意的交代?”
“肯定會有交代,”李留糧這些天一直以為林立就是當初的寧允,是以說話從來冇有保留:“這幾年五島逐漸成尾大不掉之勢,國公府裡頭不滿的大有人在。當然,宋四公子那邊也一直在背後撐著我們,要不然局勢會更加惡劣。俗話說,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這次,上麵能派宋義過來,隻能說,宋四公子的風被壓倒了。有人,藉著今年繳納源血的契機,想整治整治我們了。”
“明麵上給忠國公府上繳的份額,是連著好幾年都不足了吧?”林立問道。
“私下裡給沿海各郡各世家走私的份額不能少,要不然往後的路子就會斷。並且我們自己的軍隊日常訓練也要用到源血,然後宋四公子那邊暗中也拿了部分抽頭,這樣算下來,是真騰不出多少繳給國公府了的……”李留糧苦笑道,“這些血農是我們的立身之本,這些年一方麵我們謊報了血農死亡人數,一直叫上麵補人。另一方麵我們也搭上了好幾個郡邢獄司的線,某些死刑犯和重罪犯會私下賣給我們。當然,還有某些世家暗中賣的奴隸……東拚西湊的,差強人意。”
林立沉默有頃,方纔沉聲道:“這些路子……都滲著血啊。”
林立有些不能接受這些血淋淋的事實。
這話一出口,寧錦與李留糧也同樣陷入了沉默。
氣氛凝重地像是壓在人心裡的一塊石頭。
“幼稚。”
像是過了許久,寧錦纔看向林立,一字一句地教訓道:“你這種善心太過於廉價。你今天可憐他們一下,明天也可憐他們一下。然後就能夠給這些血農找到一條活路了嗎?”
“我可以這樣說,讓這些血農能夠當一個人,這種決心,你李叔比你要堅定千百倍。不然,他當初為什麼要踏上成宜島?”
“剛纔與你說的這些,都是權宜之計。若不這樣,五島如何能夠攢下本錢,如何能夠保證之後獨立於蘇浙郡之外?”
“隻有五島不用看彆人臉色的那一刻,我們才能幫這些血農挺直他們的腰。”
“暫時的隱忍,稍稍的退讓,部分的犧牲,甚至是甘願將腳沉在汙泥之下,都是不可避免的。”
“我且問你,如果一個將軍在戰場上,需要犧牲一萬人,才能夠保證打贏這場戰爭。而這場戰爭如果勝利,卻能夠挽救一城數十萬的老百姓。”寧錦這些話語如同來自靈魂的拷問,直逼林立的內心,“這一萬人,你要犧牲嗎?你敢犧牲嗎?你捨得犧牲嗎?”
“……”
“為父送你一句話,你以後到了中州,要牢牢地記住,即便還不能真正地瞭解它。”
“——大仁不仁。”
說這句話的時候,寧錦的眼神是從未動搖過的堅定。
林立開始有些懂了。他開始知道,這個世界,終究不是以前他待的那個溫柔的地球村。相比之下,這裡的規則,或許要冰冷地很多。有些東西,也許,要嘗試著去接受了……
林立再次抬起頭,頭上仍舊是濃雲蔽日,天陰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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