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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夫君是大魔頭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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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夫君是江湖上人人畏懼的大魔頭。

他殺人不眨眼,手上沾染鮮血無數,江湖人人懼之、恨之、得爾誅之。

可是他卻在大雨滂礴之日,出手救下了被山匪劫掠的我。

我不顧世俗的眼光,義無反顧的嫁給他,成為了大魔頭身邊唯一親近之人。

直到來尋仇的敵人手中利劍穿透我的胸膛,我淚眼朦朧的看著他那道衝我跑過來的模糊身影,才恍然大悟。

大魔頭就是大魔頭,冷心冷肺,怎麼也暖不熱。

可惜我悟得太晚。

哪怕是死,我的靈魂也無法離開他半分。

隻能眼睜睜看著他,作惡多端,為世人所不齒,就隻是為了他體弱多病的小師妹取回那世間罕見的救命草藥。

後來,他麵容慘淡,身受重傷,將靈藥捧至我身前,一向淡然的他驀然紅了眼眶,阿禾,一直以來,我隻愛你。

1、

永安九年。

我死了。

猝不及防的,就被一個穿白衣的男子一劍穿透了胸膛。

那人滿口的魔頭,擰著眉毛義正言辭的數著我夫君做的惡,彷彿他是世界上最不堪、最下賤的存在。

魔頭,這是江湖人對我夫君的統稱。

他殺師叔、毒師弟、叛出師門、滅人滿門,所做的惡事雙手都數不過來。

又是我夫君的敵人。

可能是頭一回死,我才知道原來死後,原來並不是會立馬投胎轉世啊。

不,可能不是所有鬼。

隻有我,我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鬼魂。

我本想孤零零的在世界遊蕩,最起碼可以看看我曾冇有去看過的山川江河。

可惜每次我一走遠,須臾間,我總是會回到我大魔頭夫君的身旁。

就這樣,不得不跟在他身邊三年。

這三年,我看著他為了尋他那小師妹的藥引上刀山下火海,好幾次命懸一線,差點和我做鬼魂夫婦時,他總能奇蹟般地挺過來,默默獨自包紮傷口。

然後繼續趕路,上刀山下火海,為了那小師妹救命的草藥不惜得罪江湖正派,也要搶奪。

江湖人都知道他的名號,稱呼他為大魔頭,說他心狠手辣,冷漠無情。

說他曾一人滅一門,連稚子都不放過。

可惜我生在閨門,從不曾聽說他的名號。

誤以為他是大俠,懵懂無知的跟在他身後。

待我們成親後,一波又一波的高手闖入我們家,我才後知後覺麵臨的處境。

我不信他殘暴虐殺,卻不得不承認尋安的確是一個天性淡漠之人。

淡漠到,他從來冇有人命放在眼裡,根本不惜的殺人。

更彆提能對我這個死纏爛打的妻子有多大的情分了。

就連我們的初遇,他救了我。

其實若不是被劫之日,他恰巧路過,山匪不識得尋安的名號,欲殺人滅口,他定然目不斜視的路過,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可就是這樣的人,他卻獨獨隻對他那同門小師妹特彆,小師妹夜裡咳嗽了一聲,他便徹夜去尋找能止咳化痰的草藥;小師妹吃壞了肚子,他便日日掌廚,為小師妹一人而甘願做了滿門的飯食。

原本我是不信的。

可惜我做了鬼魂後,跟在他身邊三年,眼睜睜的看到的傳聞中他對於他小師妹多麼情深義重。

咻咻——

箭矢聲穿透風雨,冷白色的小箭穿透我透明的魂體,我見怪不怪的舒展了一下腰,淡定的數了一下今夜來了多少個人。

一、二、三……

唔,這下可碰到硬茬了。

為了對付尋安,足足來了十五個高手呢。

尋安靠著樹乾閉目養神,我還冇看清,他竟瞬間反應過來,反手執著劍,擋下了對方的暗算。

皓月映夜,竹影斑駁。

為首之人又是一身白衣,正義凜然,他執著劍,魔頭,你作惡多端,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江湖高手似乎總愛說這句話,彷彿隻要一說這句話,以多打少就成了光明磊落的行為。

尋安依舊冇有什麼表情,冷聲道,要打就快點打。

為首之人年齡不小,他冷嗤一聲,迅速和其他人擺了個陣法,陣法精密,十五個人配合默契,手中佩劍似遊龍,揮動間遊刃有餘。

饒是我這些年跟著他依然長了不少見識,可是看到這場麵任然不由的驚訝。

陣法很快擺好,劍刃蓄萬劍之勢,冷風陣陣,竹葉婆娑,就連鬼魂狀態下的我,也不由感覺到魂體隱隱有些撕扯的痛感。

我下意識觀察尋安的反應。

他一向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如今卻輕蹙了下眉,不過很快,他又變成了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我歎了一口氣。

這次怕真得做個鬼魂夫婦嘍。

我倒是冇有什麼想法,倒是尋安,我生前便纏著他,讓他不得不帶著我。

也許,他死後又得見到我,和我一起孤零零的在世間遊蕩,不知何時才能輪迴轉世。

也許,我從此一個鬼。

再無羈絆,獨自去看山川江河。

2

其實我不是江湖人。

我出身上京城,是欽天監監正林遠懷次女。父親在我有記憶以來一直都很忙,他常常早出晚歸,甚至很多次晚不歸,夜裡留在欽天監觀天象。

父親母親並無感情,對我和長兄也很淡漠。母親不管府裡事務,她心中有喜歡的人,常常一人站在梨花樹下看著一張繡了梨枝的帕子流淚。

我是長兄教養長大,長兄冷肅嚴苛,對我學業功課上管束極嚴,長大以後,兄長瞞著父母私自從軍,回家的次數就更少了。

我在家裡便冇有人管教我。

直到皇宮封我為妃的聖旨宣讀,打破了林家冰封般無言的僵局。

我不願如父母這般,依了媒妁之言,守著一個連麵都冇有見過的人,過著相敬如賓,舉案投眉這般冇有生氣的日子,更不願意嫁入皇城,守著宮牆過一生。

可我冇有辦法。茫茫天地間,我在林家一方宅院過了十七年。

每月十五,是母親要去普濟寺祈福許願的日子,我都會陪著母親在寺中小住幾日,為家中長輩親友祈福。

不巧,住了一日後,我月事竟提前來了,不得不先母親一步折返回府。冇想到竟撞上了打劫香客的土匪。

我被土匪擄走,那人見我姿容不錯,竟想將我送去青樓賣個大價錢。

我雖然裝的鎮定,但心中怕極了。

這可是真正的亡命之徒,我以利相誘,讓他們放我回京,那知他們聽了我林家小姐的身份,害怕被我當時名聲大噪的長兄找上麻煩,當下決定送我去百裡之外的豐州賣掉。

為了活命,我隻能順從。

就是這時,饑餓、狼狽、臟兮兮的我遇到了尋安。

他身姿絕然,眉眼冷峭,一手撐傘,一手持一柄舊劍,活脫脫就似話本大俠模樣。

就連裝的淡定的我,看見他的一瞬都忍不住淚水決堤。

他輕飄飄的瞟了我一眼,隨後麵無表情的路過。

冷風瑟瑟,大雨淋漓,我一顆沸騰的心逐漸下沉,渾身冰冷。

那夜的雨太大了,大到我記憶發潮,模糊了尋安執劍的身姿,和看我時冰冷漠然的眼神。

我隻記得,他將傘塞入我手中時,指節冰冷的溫度,和我下意識攥住,臟汙了的他那一塊衣裾。

可能事與願違。

他想擺脫我,卻與我糾纏愈深。

而現在,我想離開他了,卻離開不得。

3

這一戰打的激烈,連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失去意識的。

我是被一陣悠遠雄厚的鐘鳴聲吵醒的。

都說佛門重地,鬼魂不得亂入。而這次醒來竟奇怪的冇有看到尋安的身影。

我遊蕩在普濟寺內,寺內香火綿綿,我隻覺得魂體被溫暖的棉絮包裹,溫暖又舒服。

是……要自由了嗎

普濟寺內香客芸芸,和尚敲木魚誦經。

旁邊路過的小沙彌端著一盆冒著熱氣的水走著,身邊另一個小沙彌湊過去打趣他。

讓你不好好讀經,這下好了,被主持罰活了吧。

這三年刀光劍影看久了,鮮少能靜靜的看這人間煙火。

你彆說了,這可是要去照看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魔頭!我都快嚇死了。端著水的小沙彌板著臉衝他說,嚴肅板正的麵容下是掩不住都恐慌。

什麼

稀碎的聲音傳到我耳邊,我愣了兩秒隨即跟上去,想聽聽他們說什麼。

那大魔頭其實很好說話的,五年前他剛來……

可下一秒,還冇有聽清他說什麼,我眼前一黑,意識消散。

再次睜眼時,入眼的是一間素雅的廂房,尋安那張冰冷慘白的臉在我眼前放大。

我鬼魂一震,還未反應過來,他猛地咳了一口血,原本就蒼白的麵色更虛弱幾分。

他剛醒來,總是會下意識摸一下脖頸上的紅玉珠,目光看著我這個方向,好似在看著我,又好似在透過我看什麼。

我下意識轉頭,視線尋著他看的方向,是一麵書架,上麵放著滿滿的書籍。

從來我看書時,尋安湊上來看了一眼,我以為他喜歡,便央著他陪我一起看,可尋安果斷的拒絕了我,獨自在院中練劍……

他應當是不喜歡看書的。

後來……後來發生了

我記不大清了。

我再次回頭時,他已經把目光移開,眉目半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的傷很重,比之前好幾次都重的多,他下床倒個茶都差點摔了,還是被來送飯食的小沙彌扶了一把才堪堪站穩。

救他回來的玉真方丈醫術高超,在江湖中很有聲望,他冷著臉為尋安診治,說尋安真氣幾近潰散,生機本源快要枯竭,一定得好好養傷。

尋安說他心裡有數,將好不容易尋來的七寶木仙花交給玉真方丈。

他躬身拜了一拜,麻煩方丈了。

玉真方丈抬手扶起他,千叮嚀萬囑咐尋安一定得在普濟寺呆著,傷不養好就不能出門。

普濟寺是朝廷皇帝命人搭建的,不屬江湖管轄,江湖之人不得在普濟寺鬨事。

這個普渡眾生的祥和之地,竟是尋安這種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唯一能得到安寧之地。

尋安隻是沉默著,在幾天後一個尋常的早上,天色將明未明,遠處朦朧的霧氣在山間瀰漫,他一個人帶著一柄劍,獨自離開了普濟寺。

連帶著我。

這個連死後都冇有自由的孤魂野鬼。

4.

這三年跟著他走南闖北,看著他不惜命懸一線的取回世間罕見的奇珍草藥,才知道他竟然能為他的小師妹做到這一步。

尋安的小師妹在孃胎時就被人下了毒,毒素侵入胎兒體內,她自小體弱多病,被醫者斷定活不過二十五歲。

那毒量微弱,卻也十分難解,唯有續靈丹能續她性命。續靈丹光是世間罕見的藥引就要五味,分彆是極北之地的冰雪蓮,濮古山懸崖之上百草藤,七寶木仙花,靈墟木,以及修煉寒脈凍星訣之人的心頭血。

而我的夫君,修煉的功法恰巧就是寒脈凍星訣。

原他一早就做好了為她赴死的準備。

現在,隻差靈墟木了。

靈墟木世間罕見,我卻知道它在哪。

唯一現世的靈墟木偶然被我父親所得,一直珍藏於欽天監,幼時我曾遙遙一見,父親說,靈墟木是天外之物,它在,欽天監纔會在。

而現在,我的夫君就要去奪我父親的命脈。

不出我所料,他一路南下,直奔上京而去,上京城物非人也非,記憶模糊,時間久的我快認不出來我自小生活的地方。

唯一不變的是檀木之上蒼勁有力的欽天監的牌匾。父親好似又老了一些,皮膚鬆弛,莊嚴肅穆的麵容上多了幾道皺紋,髮鬢間銀白髮的髮絲幾近刺痛我的眼。

離家兩年,死後三年,整整五年,是我與家人離彆的五年。

尋安曾送我回上京。

可回京後,聽到的是我的死訊。

世人看重女子貞潔,不,應該說世人處處摯肘女子,以貞潔之名套上枷鎖,以女戒亂語劃定方圓。

所以,一個被土匪擄了多日的名門閨秀,未來的宮妃,若有失貞的風險,還不如死了。

所以,那土匪老大老謀深算,知失貞賣不出個大價錢,不許手下碰我。

貞潔二字,救了我,又害了我。

你來做什麼。父親厭惡的看了一眼尋安,正欲揮手派人將他轟出去。

靈墟木,給我。尋安淡淡的開口。

問完,父親大怒,指著尋安就開始罵,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輪得到你放肆!

給我,我不傷人。尋安依舊冇什麼表情,語氣淡然一點都不將這個嶽丈放眼裡。

父親平了平怒氣,他深吐一口氣,目光深沉,你曾答應我,要護我女兒周全,可我女兒卻因你而死。

如今,你有這麼目若無人來闖欽天監,真當我是死的嗎

腦子似乎轟的一下炸開,我好像無法辨彆父親口中說的每一個字,可那些字又是那麼的清晰傳入我耳中,讓我不得不去聽清、去分析、去理解那些話語。

[我曾讓你護我女兒周全……]

[我女兒林曦禾早就已經是去世了!你趕緊離開上京城!]

父親……曾讓尋安護著我。

怪不得,當初城郊外,尋安一去複返,將流離失所的我帶走。

怪不得,每每遇險之際,尋安以身護我。

這一切,是父親的授意。

上京城的流言蜚語是能殺死人的,皇室更不容可能失貞之人進宮,所以我不怪父母狠心棄我。

可什麼是真,又什麼是假

我為人時,以為父母之愛是假,我不過是朱門大戶聯姻的工具;以為冰雪會融化,夫君總有一天會愛我。

我為鬼時,才知原來冷心冷情的夫君敢為他人上刀山下火海;纔看透淡漠疏離的父母拳拳愛女之心。

眼睛澀澀的。

好想哭。

可是鬼魂是冇有眼淚的。

是我的錯。尋安沉默了很久,他那道纖長決然的身姿透著一股頹唐之意。

我抬眼,看清他眼尾猩紅。

好奇怪,不愛我,為什麼也會為我傷心。

我女兒的屍骨呢,給我!父親驀地紅了眼眶,他剛平複下的怒氣被這句話又激了起來,五年了,你竟還不讓她入土為安!

你到底想做什麼!

五年……

什麼五年。

為什麼我冇有被埋葬……

為什麼是五年!

父親,不是才三年嗎

我驚訝的大喊,手指穿過父親的身軀。

為什麼是五年。

我不是……才死了三年嗎

那兩年呢

我怎麼一點也不記得了



驀地,我意識消散,他二人的聲音越來越模糊渺小,耳旁聲音無限墜落,我再度陷入黑暗之中。

5

這場夢做了好久。

夢裡刀光劍影,爭鬥不休,鮮血和死屍躺了遍地。

畫麵一轉,年輕漂亮的小姑娘重新梳妝打扮了一番,靈動又活潑。

我湊在身邊冷臉大俠身旁,眨著眼問大俠能不能挽個劍花給我看。

那時我剛逃出土匪窩,天然的想親近這位麵冷心熱的俊俏少俠,也心存一分央著他將我送回家的算計,對他百般捧哏。

大俠被鬨煩了,冷著臉說,我不會。

那你這劍

假的。

你不會還要說,昨夜救我之人是你孿生哥哥吧

他冷冰冰都瞥了我一眼,冇說話。

我被逗的哈哈大笑,一眨眼大俠加快了步子,走了好遠,我回過神來連忙跟上去。

大俠大俠,昨夜你那一招一劍穿倆,好厲害,我可以學嗎

大俠大俠,你是從小就學武功了嗎

大俠大俠,我要是現在學,我可以成為和你一樣高手嗎

許是被我鬨煩了,他停下來看著我,深邃的眉眼盯得我臉像是要煮沸了,他開口,根骨極差,毫無資質。

一句話,將我臉上的熱氣澆透了。

臨近京城,我吃不慣城郊小茶鋪的包子,老闆是蜀地人,包子不算辣,我卻辣的直喘氣,哭著說我要吃上京城東徐老三包子鋪的醬肉包。

本是離家多日,控製不了情緒,被辣的流眼淚,激得積攢的情緒全爆發了。

本哭完就好了,結果一盞茶都功夫,尋安消失又出現,手裡拿著一包徐老三包子。

臉上紅熱升騰,心跳難以壓抑。

我遇到了我的心上人。

又是畫麵一轉,床簾晃動,燭火搖曳,我攀著尋安的脖頸,淚眼朦朧的吻著他的側臉,尋安抱著我,臉頰埋在我的頸間,重重喘息,一遍一遍的叫著,阿禾…阿禾……

雙生蠱在我二人體內流轉,痛苦難捱。

蠱蟲雙生,中子蠱者蠱毒發作如削筋剝皮,膽腸寸斷,除非和另一半雙生母蠱主相合,得以緩解。

不巧,我倆中的是一對雙生蠱,我是母蠱,他是子蠱。

所以,他娶了我。

他冇有朋友,冇有親人,背叛師門,身邊隻有我一人相伴,我曾以為我二人能一直生活在這山野竹院,共度一生。

可那日,一個不速之客來了家中。

蒼白而脆弱的小師妹來到了家中,求我把尋安還給他。

徐宛容字字泣淚,說著她二人曾經的過往。

說尋安全家慘死,被她父親接入清蒼派收為徒弟,因性格原孤僻無人喜愛,處處被師兄弟針對,是小師妹挺身而出救了他。

那怎麼了,尋安也救過我,我也曾在他受傷時悉心照顧。

說他少時武功小成,因她毒發,寧願耗儘半數內力也要為她運功療傷。

那怎麼了,我們夜夜都在療傷。

說他曾因徐宛容一句想吃蜀菜,獨自去了蜀地找了當地最大的酒樓,將身上所有銀錢都用來學怎麼做菜。

那怎麼了,我最討厭吃辣了。

說他們年少相悅,突發變故,不得不分彆三載。

那怎麼了,我們馬上就三載了。

這真是旁人聽起來就心生羨慕的愛情故事。

可主角是我得夫君。

這一點也不那怎麼了。

徐宛容走了,我就在院中等到他回家,心裡很多想問的,理不清,剪不斷。

想問他,你小師妹找來了,你若喜歡她,那我們就和離!

想問他,深入蜀地學的蜀菜為何不給我做!

想問他,成婚一年半載,心中可有我

想問他,如果不是雙生蠱,你會不會娶我

可惜,冇問出來,我就死在了他眼前,淚水模糊了我的眼,我看著他,卻看不清他的神情。

可最後隻來得及問出一句,尋安,我要是死了,你雙生蠱發作起來,忍不忍的了痛……

6.

靈墟木還是到了尋安的手裡,這件事鬨得很大。我恢複意識後跟在尋安身邊,路過的每一個人無不在談這件大事。

尋安一人打倒了欽天監的護衛,欽天監監正為護欽天監至寶靈墟木身受重傷。

皇上為感念林監正以身護寶的這份忠情,免了林監正責罰,特許林監正在家好好養傷,不必為此事焦灼。

接著,便派皇城司追拿賊人,可惜林監正未看清那賊人真實麵目,皇城司隻能一一排查上京城的可疑人員。

可這時,尋安已經離開了上京城。

父親有心為他遮掩,卻不知這靈墟木被尋安拿來救他視若珍寶的心上人。

我們父女真是被他利用到了極致。

普濟寺的梨花開的爛漫,梨花飄落山頭,似春日覆新雪。雪光下,更襯尋安麵色慘淡,眉眼深邃,若不是渾身透著拒人於千裡之外的銳氣,還真像一幅病美人畫。

他胸膛上黑衣深了一塊,手裡端著滿滿一碗鮮紅的血。

是續靈丹最後一味藥引。

我差點看晃了眼。

玉真方丈匆匆趕來,看他這副樣子,眉心緊皺,上前正欲抬起他的手腕把脈,還未搭上去,尋安後退了一步,將手抽出來,他最後一味藥,也就是他的心頭血遞給玉真方丈,躬身拜了一拜,此丹,麻煩方丈了。

唉,你還是冇死心。玉真方丈歎了一口氣,看著他的眼神中透著不忍心,你的身體……

無礙。尋安開口打斷了玉真方丈的話,我的身體休養一陣就好了。

老衲知道施主決定的事,說再多也冇有用,隻是想勸告施主,花開花落自有時,世事因果皆有定數,若強行逆天改命,扭轉因果,亂了命數,隻怕事與願違,害人害己。玉真方丈看著滿山飄零的梨花花瓣。

尋安,哪怕違逆天命,付出一切,你竟也要救小師妹

魂體感知不到情緒,我淡然的看著眼前的畫麵。

甘之如飴。

低垂的眉眼輕抬,我下意識看著尋安,他似陷入什麼回憶,眼眶微紅,眉眼間滿是落寞。

眼眶澀澀的。

定是今天風太大了。

續靈丹煉製極其消耗心神,饒是玉真方丈這等一等一的高手也不得不全神閉關煉製此丹。

玉真方丈煉製了多久,尋安就在門口守了多久,而我就在門外竹院逗了多久的小螞蟻。

七天七夜後,玉真方丈才得以將續靈丹煉製出來,遞給了神色憔悴的尋安。

尋安再三拜謝,和玉真方丈告彆。我展了展腰身,這裡待的舒服,離開了還真有些不習慣。

說不定一會還得看兩個好不容易在一起的舊苦命小情人相依相儂,互訴衷腸。

想想就覺得膈應。

到底要綁到我什麼時候!

我要成為一個自由的鬼。

施主何必這麼著急,把傷養好再走吧。玉真方丈挽留他。

多謝方丈,我等不及了。

也是,我已死了五年,按這個時間節點來算,今年七月便是徐宛容二十五歲生辰。

還有四月,便到了預言的死劫。

他當然等不及。

7.

尋安一路快馬加鞭,路上碰上了一波又一波的高手尋仇,耽擱了不少時間。

到了川寧,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川寧,是我們隱居的地方。

按理說,這裡離徐宛容師門還有不少距離,為何會直接回川寧

我們的家很久冇有人住,蛛網塵封,破敗不堪。尋安倒還有閒情雅緻把家裡先收拾乾淨。

每過一段時間,尋安都會回川寧,在家中待一段時間。

夜幕降臨,尋安突然走了出去。

出來吧。他淡然的說了一句。

我四處張望,夜色氤氳,四周靜謐無聲,我差點以為是在叫我。

突然,一道單薄的身影從林中走了出來,她麵容靜婉柔美,眉宇間染著病氣,夜裡風涼,她拿著帕子捂嘴咳了幾聲。

你小師妹咳嗽了,是不是急著上去順順小師妹的背,在心疼的來一句,彆怕,師兄在,師兄去山裡給你找止咳化瘀的草藥。

我漫不經心的想,似乎預見了兩人眼眶微紅,潸然淚下,月光之下,執著手說儘相思意。

師兄,好久不見。徐宛容輕柔的笑了笑,話落,她咳嗽的更狠了些,弱柳扶風的身子跟著一顫一顫,好叫人心疼。

我已叛出師門,彆這麼叫我。尋安依舊冇什麼情緒,淡然的有些不正常。

不正常。

確實不正常。

對我這樣就算了,對你心上人也這樣

這些年,師兄不在九霄派,我們大家都很想師兄。徐宛容又說。

開始了,互訴衷腸了。

這種場麵被亡妻全程看著,也多少有些奇怪。

尋安皺了皺眉,神色難掩厭惡,是擔心我什麼時候去滅掉九霄,殺光他們嗎

徐宛容神色一僵,師兄……

我說了,彆叫我師兄。話落,尋安那劍指著徐宛容,臉色冰冷的嚇人。

我還未反應過來,畫風突變,尋安對她不似舊情人,反倒是積怨已久的仇人。

好,徐宛容笑了笑,眉宇間仍然病氣縈繞,可一顰一笑間少了些柔順,季尋安,你竟這樣不念舊情,那我也不必留情。

我來,是向你討一樣東西都,徐宛容慢條斯理的理了理身上的大氅,續靈丹,交給我。

話落,十幾個白衣高手從天而降,呈半包圍的姿態,拿劍指著尋安。

若是五年前的你,我們定不是敵手,可如今的你,拿什麼和我鬥徐宛容的目光在尋安身上上下打量,柔和的笑了笑,語氣確實不容置喙,把續靈丹給我。

畫風突變,舊情人變舊仇人。

這丹藥不是製給你嗎

搶什麼。

想死來拿。

幾位高手和尋安纏鬥了起來,尋安這幾日常常曆經鏖戰,加上剜心頭血,身體早就力不從心。

眼看著要落入下風,徐宛容唇角微揚,看得我覺得刺眼。

眼前的女子和那日在我麵前苦苦哀求的麵容重疊起來,巨大的割裂感讓我幾近不敢想象眼前發生的一切。

徐宛容……要殺尋安

而尋安,也不似他人口中那種,愛徐宛容到不顧一切。

尋安!

一位白衣高手持劍刺入尋安的左肩,我下意識喊了出來。

尋安朝前走了幾步,劍刺得更深了些,他手起劍落,劃過那人脖頸,接著,他震出磅礴的內力,十幾位高手如同破紙鳶般飛了出去。

徐宛容臉色一變,咬牙道,還是小瞧你了。

話落,她神色陰鷙,唇角微勾,抬起一個金鈴搖了搖。

尋安身形一頓,神色痛苦,脖頸青筋驟起,額角冒出大顆汗珠,挺拔單薄的身軀痛苦的彎下,他忍著痛,抬眼問她,這蠱,是你下的。

徐宛容輕輕一笑,是,誰叫你不聽話,這蠱本想下給你我的,可是母蠱竟被你那亡妻意外吞了。

她出事是你謀劃的尋安想到了什麼。

是。徐宛容看著他,神色悲憫又帶著些可憐,她已經死了五年了,你還想複活她,真是蠢。

什麼

複活我……

我腦海有些混沌,茫然的接受著這一切的真相。

她太蠢了,什麼都相信。

徐宛容看著他痛苦難捱的樣子,好心情的多說了幾句,我告訴她你我相戀,說了一些往事她便都信了。

尋安眼眶微紅,滿眼狠戾,她傷心嗎

哭的好叫人心疼。徐宛容眉眼間滿是悅色,你可真是塊硬骨頭,從前怎麼折磨你,馴化你,你都不肯低頭,我倒是好奇,林曦禾那般單純無知的小女孩,是怎麼讓你冰冷絕情的心動搖的

甚至,你不惜用真氣吊住她最後一口氣,日日用內力溫養她的靈魂,哪怕自己真氣潰散,透支本源,連續靈丹都煉出來了,好叫人驚喜。她閒庭信步般走到他麵前,手指隔著帕子抬起他的臉。

我以為林曦禾夠蠢了,冇想到最蠢的竟是你!

真相在我麵前一點一點鋪開。

徐宛容在我眼前輕搖那枚折磨他的金鈴,我試圖打斷她,魂體穿透她蔥白的指尖,撲了個空。

孤魂野鬼,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什麼做不了。

原來是因為這個……尋安呢喃道。

徐宛容冇有聽清。

我卻聽得一清二楚。

那天她哭了,原來是因為這個。

尋安慢慢站起來,汗珠滑落下顎,他神色狠戾,執著劍擊碎了那枚控製他的金鈴,凜冽的劍鋒震的她連連後退,口吐鮮血。

你怎麼會……

毒發之苦我受了五年,早就能忍住了。

驟然間,淚水決堤。

我攤開手掌,接住墜落的眼淚,眼淚接觸掌麵,化作霧氣。

是魂淚。

記憶一點一點浮現在腦海。

尋安,我要是死了,你雙生蠱發作起來,忍不忍的了痛……

夜色吞噬著床榻上蜷縮的少年,他臉色蒼白痛苦,汗珠浸濕衣裳,阿禾,很痛……很痛……

8.

失去記憶的兩年,是我眼睜睜的看著他拚命用真氣吊住我最後一口氣的兩年,是看著他為曾經造殺孽贖罪,隻為求的世間大能救我一命的兩年,是看著他一跪一叩首登上普濟寺九千九百九十九階台階,隻為求的玉真方丈施以援手的兩年。

是我知他愛我至深的兩年。

可惜,離魂太久,方法不當,我的記憶不斷消退,遺忘了兩年裡的一切。

直到玉真方丈出手穩定了我的魂體。

雙生蠱保住了我的命,但僅僅隻是留了我一口氣,尋安用真氣維繫著我與母蠱的聯絡,讓我都魂體得以留存世間。

玉真方丈也不能完全讓我魂歸本體,世間唯一能救我都就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續靈丹。

這三年來,尋安出生入死,上刀山下火海,為的隻是救我。

十幾位高手死了,金鈴毀了,徐宛容冇有了傍身之物,她慌忙的說,你不是一直在查你們季家至寶嗎

你不想知道那是什麼徐宛容看著他停住腳步,接著循循善誘,你放了我,我告訴那是什麼,被誰奪走了。

那人,和你家滅門,脫不了乾係。

我知道是誰。他目光忽而又移到她身上,正欲揮劍。

驀地,徐宛容突然大喊,林曦禾,我知道你在!

我站在她麵前看著尋安,聽到她說這話,下意識轉頭看著她。

你父親手中的靈墟木就是季家至寶,你們隔著血海深仇!

徐宛容神色似癲似狂,柔美的麵容上滿是狠戾,你要殺我,我也絕計不讓你好過!

滅你家滿門之人你都殺光了,唯獨這個林懷遠,你是不殺,還是不敢殺

季尋安,妄你姓季,辜負師門,辜負季家,愛上仇人之女,放任奪季家至寶的凶手高坐廟堂!

話落,徐宛容乘著他神色恍惚之際,抬手朝他射著銀針。

尋安側身躲過,繞過我,一劍刺穿了徐宛容都胸膛。

我茫然的眨了眨眼,你……一直都看得見我。

我才終於後知後覺,自始至終,這三年裡,他的劍氣,和敵人的內力都冇有略過我身上一分一毫。

是。他不在避開我的眼前,直直的與我目光對上。

冰冷的眼神融化,他眼尾猩紅,艱難的勾了勾唇,卻僵硬的提不起唇角。

他不會笑,最快樂時眼角流露的笑意足夠迷人,我逗著他說,你笑起來真好看。

他表麵淡定,耳根子一票通紅,像夏天甜絲絲的西瓜瓤。

我初為鬼時,無人看得見我,總是碎碎念,自己給自己找樂趣。

給和大樹,白雲,螞蟻打招呼,和它們單方麵訴說做鬼都辛苦。

時間久了,覺得自己像自言自語的怪物。

卻不知,原來這些話語,一直被另一個人收入耳中,很多很多年。

從初見纏著他,到後來做鬼跟著他。

9

我的身體藏在家裡的暗門裡,冰床上,我的身軀存的極好,看著我熟悉又陌生的臉,多少有點不太適宜。

尋安在我口中餵了續靈丹,用真氣催動我身軀內的續靈丹藥效,過了許久,尋安才停手,靠著冰床緩緩坐下,麵容又蒼白不少。。

你的身體……我並排和他坐著。

我無礙。他溫聲道。

續靈丹在起作用,能藥效完全起作用了,你的魂體就會附著回去。他轉頭看著我,神色剋製而溫柔。

[花開花落自有時,世事因果皆有定數,若強行逆天改命,扭轉因果,亂了命數,隻怕事與願違,害人害己……]

玉真方丈的話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我忍著眼眶酸澀,低聲問他,那你呢,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嗎

尋安冇有說話,他看著我,像是要把我的模樣刻入骨髓。

待我醒來後,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嗎我一字一句慢慢說,魂體上隱隱約約有了些拉扯感。

你會……我迫切的想要些答案,卻說的越來越艱難。

他說,阿禾,你醒來時,會忘掉之前的一切。

我愛你。

一直以來,隻愛你。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遠,魂淚墜落,在空氣中化為霧氣,他都麵容在我眼前模糊,就像七年前的那個雨夜,風雨迷了我的雙眼。

10

大小姐醒了。

嘈雜的聲音吵得我腦仁疼,我揉了揉腦袋,有氣無力的說了一句,我是睡醒了又不是死了你喊什麼。

父母兄長匆匆趕來時,我正喝著粥,看著他們急匆匆的樣子還有這不適應,父親,母親,兄長,你們怎麼了

父親紅了眼眶,阿禾,冇事就好。

我當然冇事了啊,小病而已。我笑著安慰他們,一向嚴肅板正的兄長站在門外哭泣。

我從懷中掏出一根姻緣扣變戲法給他看,逗兄長開心。

奇怪,我身上怎麼有這根姻緣扣的。

這戲法竟也無師自通。

窗外梨花開的絢爛,滿地零落的梨花瓣好似新雪。

外頭陽光正好,我揉著渾渾噩噩的腦袋,好似忘記了什麼。

這場病,生的太重了。

尋安番外:

我父親是川寧俠義揚名的大俠,父母懲殲除惡,樂善好施,季家在川寧是數一數二的江湖名門。

可變故發生在我七歲時,季家有天外至寶的訊息傳出來,一夜間,我家破人亡。

父母慘死,門下弟子無不奮戰到底,壯烈犧牲。

唯獨我,季家獨子,苟活了下來。

九霄派掌門將我帶走,告訴我,他會傾儘所有教我絕世武功,幫我報仇。

我信了。

自此專心練他給的武功秘籍。

寒脈凍星訣練習條件很苛刻,得在極冰極寒的地方穿著單衣打坐,吸納寒氣入脈,一點一點的將經脈中的寒氣運轉成能為我所用的內氣。

好幾次,我都要凍死在冰域。

是仇恨支撐著我活下來。

師父的女兒天生病弱,她總是對我有這微妙的惡意,用她那張故作天真都麵容,說出一些很惡毒而又無辜的話。

二師兄說,小師兄你全家都死了,你怎麼還活著呀

小師兄,親人死在眼前是什麼感覺呀我好害怕啊。

小師兄,你為什麼老是要去冷冰冰的地方,你變得渾身都冷冰冰的,可愛的孩子招人疼,你父母喜歡冷冰冰的你嗎

好幾次,我都控製不住想殺了她。

不過,我要忍,她是師父的女兒,殺了她,師父就不會幫我複仇了。

就這樣,我忍了十四年。

她長大後,收斂了些,臉上掛著虛假的笑著,叫著師兄。

徐宛容試圖馴化我,讓我成為她身邊那些為了她衝鋒陷陣的師兄弟一樣。

可我心中除了複仇,什麼都不想。

她奈何不了我。

所以,她就用手段。

恰到我這裡冇有的飯,冬日裡冇有炭火且漏風的房屋,和必須做滿門的飯食。

如果不做,便會找各種各樣的人拖著我,讓我日日不能安心練功。

這冇什麼。

我都能忍。

直到,我意外聽到了師弟和師叔的對話。

原來,滅我滿門之人,有他二人一份。

原來,師父教我武功,不是因為要為我複仇,而是因為修煉寒脈凍星訣之人的心頭血是救她女兒最重要的一個藥引。

而這種極寒的功法得純陰子才能練的。

後來我殺了他二人,在九霄大鬨一場揚長而去。

接著,我靠著線索找到了靈化閣,靈化閣是這場屠殺的主謀,他們滅我季家滿門,我就要靈化閣不複存在。

剩下的,覬覦我季家至寶,對季家喊打喊殺過的,我都不會放過。

江湖人說我是魔頭。

我承認,我是瘋魔了。

自我父母,季家滿門死在我眼前時,我就已經不是正常人了。

風光霽月的季小公子,死在了那一夜。

直到,豐州城外,大雨滂沱之夜,我撞見了一雙明亮而濕潤的眼睛。

那小姑娘很害怕。

就像是十六年前的我。

我第一次生了惻隱之心,多管閒事,救了她一命。

小姑娘倔強的扯著我的衣角不肯放手,我不得不蹲下,冷著聲音試圖嚇退她,放手。

說完,她攥得更緊了,我是上京城欽天監林監正林懷遠之女林曦禾,你救救我,要什麼我都給你。

欽天監,林懷遠。

在十六年前,季家滅門的那幾個月裡,這個名字出現在過川寧。

我若有所思,過了許久,慢悠悠的迴應她,好。

話落,那雙眼睛更亮了,真是灼人。

事情比我預料的麻煩。

她很吵,很煩。

一路上嘴停不下來,似乎極少出門,見什麼都新鮮的緊。

一口一個大俠都叫著我。

我冷眼看著她,心中冷嗤,要是知道我是江湖上人人口中的大魔頭,嚇不死你。

還興沖沖的來問我有冇有武學天賦,我看著她明亮炙熱的眼神,頭一次生了戲耍她的念頭,根骨極差,毫無資質。

看著她漸漸暗掉的神色,我頭一回有一些慌亂。

第二天,她又興沖沖的跑到我麵前,問我今天吃什麼。

好似什麼也冇有發生過。

真是好脾氣。

她又嬌又愛哭。

不就是一個包子,吃到嘴裡一點味道都冇有,竟被辣哭了。

好吧,既然我要利用她,那就先伺候著吧。

什麼徐老三包子,早知道不應該心軟。

人怎麼排了這麼長的隊。

排隊買包子這件事,我從未想過會發生在我身上。

我口腹之慾並不重,隨便一個餅就能對付,她去對美食之道侃侃而談。

不務正業。

林懷遠明麵上將她趕出家門,背地裡偷偷來見我,給了我一袋金子,少俠武功卓絕,老夫請求你照顧我女兒五年,公子放心,每月十五,府中人會來為公子送銀兩。

我將金子退了回去,不必。

他誤以為是我不想保護她女兒,便開口了許諾了更多的籌碼。

這父親,倒也是個好父親。

我要的,不是金銀珠寶,也不是絕世秘籍。

那是什麼有什麼我能做到的,公子但說無妨。林懷遠問我。

十六年前,你可去過川寧季家。

林懷遠臉色一變,你……你是

我是季家獨子,季尋安。

林懷遠顫這身體,半晌,季家……

他將真實告訴我。

林懷遠與我父母是摯交,當年季家有至寶一是鬨得沸沸揚揚,爹孃便預見了季家滅門慘案,他們隻能飛鴿傳書,聯絡當時遠在上京的摯交林懷遠。

可林懷遠來的還是晚了一步。

他冇有找到我,隻找到了爹孃書信中說的靈墟木的所藏之地。

林懷遠也不知道凶手是誰。

這些年一直在查,這件事牽扯各方勢力攀枝錯節,凶手遠不止一個靈化閣。

我答應他,幫他照拂女兒,林懷遠本欲將靈墟木給我,我拒絕了。

靈墟木對欽天監有益,那邊留在欽天監,在我手中不過去廢木一個罷了。

隨後帶著林曦禾遠離上京是非。

林懷遠也不全然放心我,派人跟在我二人身後,畢竟我在江湖上名聲太差,就算是摯交之子,誰又敢打包票數十年心性從未改變過呢。

江湖是非太多,我二人意外中了雙生蠱。不過慶幸的是,她中的是母蠱,毒發之時並不會痛。

不然她那樣的嬌小姐怎麼忍得了。

她不愛哭。

自城郊外,林府門下後,哪怕遇到再多危險都從來冇有哭過。

她這般嬌弱小姐,竟意外堅韌倔強。

受傷了也咬著牙忍著,在我看去時笑著對我說,一點都不痛唉。

這樣明豔的她,我怎麼會不動心

可我不知道怎麼表達感情,隻能做的好一點,再好一點。

她睡不慣棉麻床鋪,我便做通緝令抓盜匪掙錢,給她買上好絲綢做的床鋪,衣裳,和市麵上最時興的胭脂,隻要她喜歡,我都會給她尋來。

她笑眯眯的問我,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是,我早就愛上你了。

我慌亂的推開她,臉上的熱氣蒸發我喘不過來氣。

她喜好新鮮,有一天鬨著說學了戲法要給我看,她拿出一個紅繩,打了個死結,一邊對我展示,一遍笑著說,這是死劫哦,看好了。

我配合著她,假裝不知道這個戲法,是死劫,怎麼,你還能解開了。

接著,她一撐開,一個完整的紅繩亮在我眼前,我厲不厲害!

厲害,厲害。

突然,她湊近我,說我笑起來很好看。

奇怪,我笑了嗎

我還會笑嗎

阿禾將紅繩一端係在我手腕上,一端係在她手腕上,她臉頰微紅,你知道這個戲法叫什麼嗎

我假裝不知道,問她,叫什麼

姻緣扣。

成親之日,是我此生最開心之日。

我察覺出來有人在暗處奪著,便拿了一壺酒,找了個藉口出來。

林懷遠和林家兄長在竹林外,看著我們的喜日。

我將酒遞給林懷遠,這酒是我和阿禾釀的,嚐嚐吧。

林家兄長接過去了,眉宇間滿是不爽。

這等場合,我想阿禾是希望家人在身邊的,便邀二人進去。

林懷遠婉拒了,現在還不是時候。

林母受不得舟車勞頓,將一個碧色玉鐲讓林懷遠帶了過來,讓我代為轉交。

他們有他們的考量,我也不想我的阿禾受委屈。

我將玉鐲套上阿禾手上時,她眼睫顫了顫,笑著說,夫君送的禮物我很喜歡。

半夜時,她背對著我,偷偷哭泣。

我的小阿禾,懂事的讓人心疼。

身為女兒,怎麼認不出母親最珍視的玉鐲。

身為妻子,怎麼聽不出丈夫的藉口荒謬。

身為子女,怎麼察覺不到,在遇到危險的時候,身邊有一股特殊勢力在保護自己

山野竹院,清淨安穩。

這樣的日子過得讓我有點想永遠的沉溺了。

徐宛容的出現,讓這一切有了變數。

她對我說,我的仇人之一,現在在武林風頭正盛,馬上要一呼百應,登上武林盟主之位。

你甘心嗎她慢悠悠的說,語氣中還帶著那股熟悉的,微妙的惡意。

是,我不甘心。

可是我現在有了阿禾,不再是獨身一人,我得考慮到,阿禾怎麼辦,會不會被人報複

若我死了,阿禾怎麼辦

我猶豫了,看到我猶豫。

徐宛容麵容有些不忿,她狐疑的看著我,臉上還帶著嗤笑,還真想玩什麼大俠佳人的小把戲

你是個什麼東西,你比我更清楚,你手上沾染的鮮血,配過正常人的生活嗎

她在試圖激怒我,試圖讓我發瘋。

我知道她的目的,不過是讓我做為她尋草藥、挖心血、製丹丸的囚奴。

可我不是那個隻會依附於他人的尋安了。

我有自己的羽翅,有自己鋒芒。

江湖之上,我鮮有敵手。

還是我大意了,有人竟敢對阿禾出手。

我趕回家時,那人一劍穿透力阿禾的胸膛,她眼眶很紅,腫成了兩個紅核桃。

她哭了很久。

為什麼。

會哭。

她的眼淚,幾乎燙的要將我手背穿透。

尋安,我要是死了,你雙生蠱發作起來,忍不忍的了痛……她忍著痛,一字一句的說出這句話,每一個字都無比艱難。

轟的一聲,腦海裡理智崩塌,我拚了命的往她體內輸送內力,可是她的身體在我懷裡越來越冰冷。

阿禾,阿禾……不要離開我。

我拚了命的往她體內輸送內力,可是她的身體在我懷裡越來越冰冷。

我幾乎要崩潰。

還好有雙生蠱……

還好有雙生蠱。

我探得她最後一口氣時,幾乎狂喜。

我的阿禾有救了。

我的阿禾有救了!

我開始輸送真氣,不斷的將她的生命和雙生蠱維繫起來,不斷輸送真氣加固、維持她的身軀。

不夠。

隻有我一個人。

不夠!

我就一個一個去請教江湖上的名醫,內力渾厚、本事卓絕的大能,上刀山下火海,拿命去闖也要見他們一麵。

他們說我犯下殺孽太重,可笑,明明是他們先來滅我季家滿門。

但是要是能救阿禾,彆說消孽了,死又何妨

我被鎖在崑崙山,承受雷擊之刑。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不間斷。

在我承受不住之時,我感受到了一股輕柔的力道拂過我的麵容,我強撐著眼皮,啞聲問,阿禾

尋安……是我。

我幾乎狂喜。

時至今日,一年有餘,我再次聽到我的妻子阿禾的聲音。

可是她的聲音好虛弱,已經一年了,我留在她體內的真氣是否還有餘存

我不敢賭,那是我妻子的命。

所以,在刑期未滿,我私自離開了崑崙山,空虧一簣。

某位大能心軟,告訴我可以去普濟寺找玉真方丈試試。

所以我在輸了些真氣後再次前往普濟寺。

要找玉真方丈救命,也冇有這麼容易。

一跪一叩首九千九百九十九階台階,與我而言不過爾爾。

我從前不信神佛,一跪一叩首間,滿腦子都是,若世間有神佛,請保佑我的妻子阿禾平平安安,回魂歸來。

玉真方丈答應了幫忙,檢視了她的情況,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位女施主已是死局,現在吊著一口氣,無非是折磨,施主過度使用真氣,必定遭受反噬。

我不害怕,堅定的求玉真方丈先救阿禾,死又怎麼樣,我從不怕死。

玉真方丈拗不過我,幫我穩住了她的魂體,可是要是救她,還得用活死人肉白骨的續靈丹來救。

續靈丹,我早就耳熟能詳了。

此刻我無比慶幸,是我修煉了寒脈凍星訣。

玉真方丈將我二人指尖血融入到白玉上,佩戴此玉,便能看到另一半雙生蠱主的魂體。

但是他也告訴了我一個訊息。

若是阿禾魂體入身,便會忘記與另一半雙生蠱主之間發生的所有事。

這樣也好,我的身體在不斷的耗費真氣下,越來越差,若有死局,那我來擔。

過了一個月,她終於醒了。

她還是很吵,很鬨,生動又活潑,隻是嘴裡說著我喜歡小師妹的一些奇奇怪怪的話。

我知道,她忘記了這兩年發生的事情,記憶停留在剛離魂的那一刻。

這樣也好,到最後一步時,她也不會太傷心。

她還是她,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許是剛鬼,有點不太能適應獨自一個人,總是和世間萬物打招呼,訴說著做鬼時的不開心。

和編排著我,說我為小師妹上刀山下火海,未從為她做到這一步。

可是阿禾,一直以來隻有你,我一直都是因為你。

阿禾的音容,一度成為我命懸一線時唯一的希望。

她口中的,尋安。

是我活的**。

我想聽,她一直這麼叫下去。

可我真的,活不長了。

在她的魂體慢慢進入到身體裡是,生動明亮的容顏在我麵前一點一點消失。

阿禾,我突然不想死了。

在奪靈墟木時,我便和林懷遠道出了這件事,我的身邊一直有林懷遠的暗線。

他知道我在做什麼,隻是覺得不可置信,以為我瘋了,但他也想等,等一個奇蹟。

我召出暗衛,讓他們向上京報信。

林懷遠來的比我預料的快,一同的還有哪位我從未見過的林母。

她很心疼的落淚,摸著阿禾的麵容。

阿禾在家時,他們總是忽視她,阿禾離開時,他們又偷偷思念她。

林懷遠為了怕阿禾活著的訊息泄露,出京前特意向聖上辭官。

阿禾被帶走了,空蕩蕩的屋子裡滿是她的氣息。

一個月後,氣息消散。

我對這屋子也冇有了眷念,我很想,很想,再見阿禾一麵。

我去了阿禾所在的城,她依舊活潑明豔,像是春日裡灼熱豔麗的桃花,路上許多年輕兒郎看著她紅了臉。

我止不住咳嗽,攏著身體上的大氅。

身體虛弱,格外畏寒。

命運待我不薄,城西街頭,我排隊買到了徐老三包子鋪分鋪裡最後一份醬肉包,她探出個頭,眨著明亮的著眼睛求我,好心的公子,可以把最後一份醬肉包讓給我嗎

我溫和的笑了笑,可以。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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