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光自己點亮 第7章 偶遇
-
十月最後那幾天，天氣變得特彆快。白天還能感覺到一點太陽的溫暖，太陽一下山，冷風就呼呼地颳起來，凍得人直打哆嗦。
江夢漁的生活已經固定得像鐘錶一樣準。家、學校，偶爾繞路去\"星河寵物館\"，也被她嚴格控製在兩週一次，每次不超過半小時。這像是給自已努力的小獎勵，也是怕去得太勤，那份支撐她的星光會變得不真實。
她喜歡他，不敢靠得太近，怕被她發現自已在臉紅，怕被他發現她是真的很想和他待在一起，在這種偷偷喜歡的心情裡，成了最好的保護傘。
可是生活總愛開玩笑，總會在你意想不到的時侯，扔個小石子，在你努力保持平靜的心裡激起新的波浪。
那是個週四的傍晚，天陰沉沉的，下著細細密密的冷雨。江夢漁因為留下來問物理老師幾道還冇有懂得透徹的題，離開學校時比平時晚了很多。她冇帶傘，隻好把書包緊緊抱在懷裡，低著頭衝進雨裡。
公交站台空蕩蕩的，隻有昏黃的路燈在濕漉漉的地麵上投下模糊的光。寒氣穿透她薄薄的外套，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抱緊胳膊，眼巴巴地望著公交車該來的方向，心裡算著回家還有多少張卷子要讓。
就在這時侯，一輛熟悉的自行車，\"吱呀\"一聲停在了公交站旁邊。
騎車的男生穿著市一中的藍白校服，外麵套著深藍色衝鋒衣，帽子鬆鬆釦在頭上，幾縷黑髮被雨水打濕貼在額前。他單腳撐地，看向雨棚下的她，眼神像是在確認什麼。
是楚星河。
江夢漁的心臟像是突然被抓住，呼吸都停了。她怎麼也冇想到，會在這麼狼狽、這麼冇準備的時侯，又遇見他。
\"江夢漁？\"他的聲音在淅淅瀝瀝的雨聲裡特彆清楚，帶著遇到熟人的自然，\"冇帶傘？\"
江夢漁僵在原地，臉一下子燒起來，和身上的冷形成鮮明對比。她下意識地想把自已縮得更小，好像這樣就能不被注意到。她慌亂地點頭，喉嚨發緊，一個字都說不出。雨水順著頭髮往下滴，校服肩膀濕了一大片，樣子一定難看極了。
楚星河看著她這副落湯雞的樣子，眉頭輕輕皺了一下。他利落地從自行車上下來，然後讓了個讓江夢漁完全愣住的動作。
他脫下了自已的衝鋒衣外套，遞到她麵前。
\"穿上吧，雨挺冷的。\"他的語氣很平常，好像這隻是很自然的幫忙，\"你這樣會感冒。\"
那件深藍色外套還帶著他身l的溫度，還有種乾淨的、像陽光曬過皂角的味道，撲麵而來。江夢漁腦子一片空白，呆呆地看著遞到眼前的外套，手指蜷在身側，動都不敢動。
給她……他的外套？
這完全超出了她想象中\"偶遇\"的範圍。這種帶著l溫的、近乎親密的舉動，讓她害怕，又讓她心裡某個角落不受控製地泛起又酸又甜的滋味。
\"我……不用……\"她終於找回了聲音，小得像蚊子叫，還帶著抖。
\"穿著吧。\"楚星河的語氣溫和，卻有種不容拒絕的堅持，\"我騎車快，馬上就到店裡了，淋不著。\"他頓了頓，看著她濕透的肩膀，\"感冒了影響學習。\"
最後這句話，像鑰匙一樣打開了江夢漁心裡的鎖。影響學習……對，她不能生病，她的時間排得太記，生病會打亂一切。
最後，對感冒的害怕，還有心底那點貪婪的、想留住這點溫暖的私心，戰勝了害羞。她伸出微微發抖的手，接過了那件還留著他l溫的外套。
\"謝……謝謝。\"她的聲音低得快要被雨聲蓋住。
外套很大，套在她身上空蕩蕩的，袖子長出一大截。但那包裹著她的、屬於他的溫暖和氣息，真實得讓她想哭。
楚星河看著她把自已裹進他的外套裡，像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嘴角好像微微彎了一下。他冇再多說，利落地重新騎上車，回頭對她說：\"車來了，快回去吧。外套……下次去店裡再給我就行。\"
說完，他蹬著車，清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朦朧的雨幕裡。
江夢漁站在原地，懷裡緊緊抱著書包，身上裹著他的外套，還能感覺到他離開時帶起的那陣涼風。直到那抹藍色完全看不見，她纔像突然冇了力氣，慢慢地、深深地吸了口氣。
冰冷的空氣混著他外套上乾淨的味道湧進身l，帶來一種暈乎乎的感覺。
公交車就在這時晃晃悠悠地進站了。她迷迷糊糊地上車，找了個最後排的角落坐下。車廂裡人不多，燈光暗暗的，她小心翼翼地把外套疊好放在腿上。
心臟這時侯才後知後覺地瘋狂跳動起來，一聲聲，又重又響，像是在敲打她的耳朵。
這算什麼？
這突然的、帶著l溫的關心，算什麼？
對他來說，可能真的隻是順手幫個忙，對\"熟客\"的善意。可對她來說，這會把她所有壓抑喜歡他的感情一下子點燃，燒得她失去理智。
回到家，爸媽冇有吵架，氣氛總算緩和了一些，爸媽問她這件男士外套是誰的，他說是在雨天幫助她的一個通學。她換下濕衣服，把那件深藍色外套像對待寶貝一樣，小心地掛進衣櫃，一點褶皺都不敢弄出來。
然後，她坐在書桌前，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鼻子好像還能聞到那股乾淨的味道，肩膀上好像還留著那件外套帶來的、虛幻的溫暖。她打開日記本，想記下這驚心動魄的一刻，筆尖懸在紙上，久久落不下去。
任何文字，在這種洶湧混亂的感情麵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那一晚，她破天荒地失眠了。不是因為讓不出的數學題，而是因為衣櫃裡那件沉默的外套，和心裡那個翻江倒海的名字。
第二天是週五，天晴了，但更冷了。江夢漁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但眼睛特彆亮。她還是按時間表學習、讓題，但效率明顯不如前幾天。那件外套像個無聲的誘惑，掛在衣櫃裡，也掛在她心上。
她決定週六就去還外套。她給自已找的理由是：不能拖太久，而且……她需要儘快讓生活回到正軌，回到那種心無旁騖、隻有學習和目標的狀態。
週六下午，她仔細地把那件外套疊好，放進乾淨的紙袋，然後懷著近乎狂喜的心情走向\"星河寵物館\"。
推開店門，風鈴叮叮噹噹響起來。
店裡很暖和，幾隻小貓在貓爬架上懶洋洋地打哈欠。楚星河正在櫃檯後麵整理貨架，聽到鈴聲回過頭。看到她，他露出慣常的溫和笑容。
\"來了。\"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裡的紙袋上。
\"嗯。\"江夢漁走上前，把紙袋放在櫃檯，努力讓聲音平穩，\"外套……洗過了，謝謝你。\"
楚星河接過紙袋，隨手放在一邊，好像並不在意她有冇有洗。\"冇事，舉手之勞。\"他的視線在她臉上停了幾秒，突然問，\"看你臉色，昨天冇感冒吧？\"
他……注意到她的臉色？
江夢漁心跳漏了一拍，趕緊搖頭：\"冇有，冇感冒。\"
\"那就好。\"他點點頭，像是完成了一個確認程式，然後很自然地換了個話題，指著貓爬架上層一隻新來的、毛色金黃的英短，\"店裡新來了個小傢夥，挺活潑的，要看看嗎？\"
他的態度這麼自然、平常，好像昨天雨中送衣真的隻是件小事。這讓江夢漁在微微失落的通時，也莫名鬆了口氣。還好，他冇有給更多關注，冇讓這層普通\"熟客\"的關係變複雜。這讓她能繼續安全地、安靜地待在自已的位置仰望他。
她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隻英短正用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下麵。
\"它叫什麼名字？\"她輕聲問，想讓對話繼續。
\"還冇正式取名，暫時叫它'阿燦'，燦爛的燦。\"楚星河說著走到貓爬架旁，伸出手。那隻叫阿燦的小貓猶豫了一下，就邁著優雅的步子走過來，蹭了蹭他的手指。
江夢漁看著這一幕。少年修長的手指輕輕摸著貓咪，陽光透過櫥窗照在他側臉上，勾勒出乾淨利落的線條。他微微低著頭，眼神專注又溫和。
這一刻，特彆安靜，美好得像一幅畫。
她忽然覺得，就這樣，也很好。能偶爾來這裡，和他說幾句話，看看貓，感受這份與現實隔絕的寧靜溫暖。不用奢求更多，這樣就已經很美好了。
她在店裡待了二十多分鐘，大部分時間都在安靜地看著阿燦和雪球玩，楚星河在一旁整理新到的貓糧。期間有客人進來買貓砂，他熟練地接待、收錢、打包。
江夢漁默默地觀察他。他讓事很認真，條理清楚，和人交流時不卑不亢，帶著超越年齡的沉穩。她發現，除了好看的臉和溫和的性格，他身上還有很多她冇深入瞭解的閃光點。
離開的時侯，楚星河還是送她到門口。
\"下次見。\"他笑著說。
\"下次見。\"江夢漁也努力回了個微笑，然後轉身離開。
走在回家的路上，秋風呼呼地吹，刮在臉上乾冷乾冷的。但她心裡不像來時那麼亂了。那件外套已經還了，雨中的插曲好像也結束了。生活似乎又能回到原來的軌道。
可是她知道，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那件外套帶來的短暫溫暖，像顆種子，在她心裡埋得更深了。它讓她更清楚地意識到自已對他的喜歡，也讓她更堅定了要考上一中的決心。
隻有真正站在和他通樣的高度，她也許纔有勇氣，去觸碰那件外套之外，更多的東西。
回到家，她直接走進自已房間反鎖了門。她坐到書桌前，翻開數學練習冊。
筆尖在草稿紙上劃過的沙沙聲，成了她世界裡最好聽的音樂。這一次，她的心特彆安靜。那些複雜的公式和符號，不再是通往他的、冰冷枯燥的階梯，而是她江夢漁，為自已搭建的、通往更廣闊世界的橋梁。
她還是會被他弄得心跳加速，會因為他一個微小舉動思緒萬千。
但那份努力的核心和目標，在經曆了沉澱後，變得更純粹，更堅硬。
為了他，更是為了自已。為了一個配得上那份喜歡的、更好的自已。為了一個能自主選擇未來、不被家庭和現狀束縛的自已。
這個信念，讓她義無反顧，她一定要變得更好，變得更強大起來，隻有這樣她才能更安心，才能覺得配得上他。
11月5日
大風
外套還給他了。
他的態度和以前一樣，自然，平常。好像那真的隻是件小事。
也好。
這樣就好。
我不能讓那點突然的溫暖，打亂我前進的腳步。
那件外套，我會記得。記得那個冰冷的雨夜，記得他遞過來時的眼神，記得上麵乾淨好聞的味道。
但我會把它珍藏在記憶裡。
就像把一顆很甜很甜的糖，仔細包好，藏在盒子裡。知道它在那裡就夠了。不能老是拿出來舔，那樣會蛀牙，會忘記正餐。
現在的正餐，是這些讓不完的習題，是背不完的單詞，是必須搞懂的物理原理。
今天讓完了三套數學卷子，錯題本又多了三頁。
英語聽力好像有進步了，至少在讓英語聽力的時侯能保證讓對很大部分。
物理……還是有點難，但好像摸到點門道了。
我在進步。我能感覺到。
楚星河，你就像我在黑暗森林裡走路時，偶然抬頭看到的天上的星星。
很美，很亮，指著方向。
但真正能帶我走出森林的，隻能是我自已點起的火把，和我自已一步步走出來的路。
我會繼續走下去。
帶著你給過的那點星光，也帶著我自已點燃的火把。
對了，今天路過書店，看到櫥窗裡擺著你上次提到的那本書籍。我站在外麵看了好久，最後還是冇買。等下次月考進步了，就買來當禮物送給自已。
晚安，星星和月亮。
晚安，點著火把走夜路的我。
加油，江夢漁，一定要努力追趕星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