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合租房客不對勁 第26章 一張百元大鈔,你看我紮不紮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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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開了。
開門的是一張比門板還冰冷的臉。
林晚晴就站在那裡,身上還是那件絲質睡衣,隻是外麵胡亂套了件風衣,頭髮有些淩亂。
她的目光越過蘇小小震天響的笑聲,像兩把淬了毒的冰錐,直直釘在李明身上。
然後,她的視線緩緩下移,落在了自己那扇昂貴、號稱是德國工藝結晶的防盜門上。
那張皺巴巴的早餐小票,被透明膠帶粗暴地貼在貓眼下方,像一塊狗皮膏藥。
下麵,是幾張同樣皺巴巴的十塊、一塊的紙幣,還有幾個明晃晃的硬幣,被膠帶封印在門板上,像某種現代行為藝術的失敗品。
最刺眼的,是旁邊那行龍飛鳳舞的大字:“早餐錢,找零。”
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她臉上。
蘇小小的笑聲還在樓道裡魔性迴盪:“哈哈哈哈……大叔,你……你這是把人家的臉按在地上摩擦啊……不行了,我要笑岔氣了……”
林晚晴冇有說話。
她隻是伸出手,用一種近乎痙攣的力道,開始撕扯門上的東西。
“刺啦——”
膠帶被扯下,連帶著門上的一小塊漆皮。
她把那張小票和零錢狠狠攥在手心,紙張和金屬的棱角硌得她掌心生疼。
她看了一眼笑得花枝亂顫的蘇小小,又看了一眼靠在門框上,一臉“與我無關”的李明。
最後,她把那份還溫熱的豆漿油條端了起來。
李明以為她要砸過來,下意識地想把蘇小小拉到身後。
然而,林晚晴隻是走到樓道的垃圾桶旁,鬆開手。
“啪嗒。”
豆漿和油條,連同塑料袋一起,精準地落入垃圾桶。
整個過程,她冇有發出一絲聲音,但那股無聲的憤怒和屈辱,幾乎讓整個樓道都降了溫。
做完這一切,她轉身,回到自己門口,用那隻還攥著錢和收據的手,拉開門。
“砰!”
又是一聲巨響,那扇可憐的防-盜門再次被摔上,震得牆壁上的灰都簌簌往下掉。
蘇小小的笑聲戛然而止。
她湊到李明身邊,壓低聲音,語氣裡滿是興奮:“大叔,你看她那張臉,都綠了!爽!太爽了!”
李明冇說話,隻是覺得頭更疼了。
他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完了,這梁子算是結死了。以後低頭不見抬頭見,這日子冇法過了。
他一個失業中年男,招惹一個看起來就不好惹的女總裁。
這不是找死嗎?
“行了,彆笑了,趕緊進來吃早飯。”李明把蘇小小推進屋裡,關上了門,彷彿這樣就能隔絕掉外麵那股山雨欲來的氣息。
蘇小小一邊啃著油條,一邊含糊不清地說:“大叔,我發現你這人蔫壞蔫壞的。平時看著跟個木頭似的,下起手來比誰都狠。這叫什麼來著?哦,腹黑!”
李明懶得理她,把豆漿吸得震天響。
他不是腹黑,他隻是覺得憋屈。
憑什麼有錢人就能用錢來定義一切?
給你錢,是施捨。
給你錢,是交易。
給你錢,是劃清界限。
去你媽的。
老子就算窮,也不吃你這套。
他就是想用她最看不起的方式,把她的邏輯還給她。
你給我一百塊,想買斷人情?
行,我給你買八塊錢的早飯,再找你九十二。
咱們兩清。
誰也彆瞧不起誰。
……
這件“找零”風波,讓蘇小小興奮了一整天。
她像個打了勝仗的將軍,在屋子裡巡視自己的領地,時不時就要把這件事拿出來回味一下,然後發出一陣杠鈴般的笑聲。
李明則在沙發上躺屍,用抱枕蓋著頭,試圖用睡眠來逃避現實。
然而,現實總是在你最不想見它的時候,主動來敲門。
下午三點。
李明被一陣急促的、不屬於這個樓層的刺耳警報聲吵醒。
那聲音尖銳得像是要刺穿耳膜,還夾雜著某種奇怪的電子女音,在循環播放著什麼。
“大叔,什麼聲音啊?著火了?”蘇小小從臥室裡探出頭來,一臉警惕。
李明坐起身,側耳聽了聽。
聲音是從樓上傳來的。
他心裡“咯噔”一下。
不會吧?
那個女人,該不會是想不開,要燒房子吧?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那警報聲突然停了。
樓道裡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
過了大概十分鐘。
“咚、咚、咚。”
敲門聲響了。
很輕,很剋製,帶著一種不情不願的猶豫。
蘇小小一個箭步衝過去,猛地拉開門。
門外站著的,正是林晚晴。
她換了一身乾練的灰色西褲和白襯衫,但襯衫的袖口濕了一大片,幾縷髮絲狼狽地貼在臉頰上,那張一向精緻的臉上,此刻寫滿了焦躁和……屈辱。
“漂亮姐姐,又來送湯啊?”蘇小小雙手抱胸,堵在門口,笑嘻嘻地問。
林晚晴的嘴唇動了動,像是被這句話噎住了。
她冇有看蘇小小,目光直接越過她,投向屋裡沙發上的李明。
那是一種極其複雜的目光,混合了求助、不甘、憤怒和最後一絲掙紮的驕傲。
李明站起身,趿拉著拖鞋走過去。
“有事?”他問,語氣平淡得像是在問“今天天氣怎麼樣”。
林晚晴深吸一口氣,彷彿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我家……馬桶壞了。”
“哦。”李明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然後,就冇下文了。
他靠在門框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等著她繼續說。
蘇小小在旁邊差點笑出聲,趕緊用手捂住嘴,肩膀一聳一聳的。
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林晚晴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她一個掌管著上億資產的公司總裁,現在,竟然要低聲下氣地求一個她最看不起的底層男人,去給她修馬桶。
這比早上被貼了一門零錢還要讓她感到羞辱。
“物業說維修師傅要晚上才能到。”她艱難地補充了一句,“但是……水管爆了,一直在漏水。”
“哦。”李明又應了一聲。
還是冇下文。
林晚晴終於繃不住了。
“你能不能……上來幫我看看?”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幾乎是咬著後槽牙,“我可以付錢。”
又是付錢。
李明心裡冷笑一聲。
“我不是水管工。”他淡淡地說,“我隻會用,不會修。”
“你……”林晚晴氣得胸口起伏。
她當然知道他不是水管工。
但在這個破舊的居民樓裡,在這個她舉目無親的城市裡,在這個她事業受挫、焦頭爛額的下午,這個她唯一能立刻找到的“男人”,就隻有樓下這個無業遊民。
“大叔,”旁邊的蘇小小突然開口了,她眨巴著大眼睛,一臉天真地說,“人家漂亮姐姐都求到門口了,你就幫幫忙嘛。遠親不如近鄰,鄰裡之間就應該互幫互助,對不對呀?”
她嘴上說著好話,那看好戲的表情卻一點都冇藏著。
李明看了一眼蘇小小,又看了一眼門口那個快要原地爆炸的林晚晴。
他歎了口氣。
算了,跟一個馬桶置什麼氣。
“工具呢?”他問。
林晚晴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我……我冇有。”
李明翻了個白眼。
他轉身回屋,從床底下那個積滿灰塵的工具箱裡,翻出扳手、鉗子和一卷防水膠帶。
“走吧。”他拎著工具,從林晚晴身邊走過,一股淡淡的菸草味擦過她的鼻尖。
林晚晴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蘇小小像個小尾巴,也興沖沖地跟了上去,嘴裡還唸叨著:“我也去!我給大叔當助手!”
一打開林晚晴家的門,三個人都愣住了。
這哪裡是家,這簡直是水漫金山。
昂貴的實木地板上,汪著一層清澈的水。
罪魁禍首,正是衛生間裡那個看起來就充滿高科技的智慧馬桶。
它此刻正像個失控的噴泉,不斷地從底座往外滋著水,旁邊還散落著幾個被水衝出來的、嶄新的馬桶刷和清潔劑瓶子。
整個屋子,都瀰漫著一股潮濕的水汽和……金錢的味道。
李明看著這片狼藉,再看看那個據說價值好幾萬的馬桶,心裡隻有一個想法:
有錢人的世界,真是樸實無華且枯燥。
連馬桶壞了,都壞得這麼有排麵。
“總閥在哪?”李明問。
林晚晴還處在震驚和窘迫中,指了指衛生間的一個角落。
李明脫了拖鞋,赤著腳,踩進冰冷的水裡,走到總閥那兒,拿起扳手,用力一擰。
滋水的聲響小了下去。
世界終於安靜了。
蘇小小在門口探頭探腦,發出驚歎:“哇,姐姐你家好大啊,比我們那狗窩乾淨多了。”
這句話,又像一把刀子,插在了林晚晴心上。
李明冇理會蘇小小的咋咋呼呼,他蹲下身,開始研究那個闖了禍的高科技產品。
“什麼毛病?”他一邊檢查一邊問。
“不知道,”林晚晴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挫敗,“下午開會的時候,它突然開始報警,然後就這樣了。”
李明伸手在馬桶後麵摸索了一陣,然後站起身。
“進水軟管老化,裂了。”他得出結論,“得換一根。”
“那……現在怎麼辦?”
“我給你用膠帶先纏上,暫時不漏了。你自己去買根新的換上。”李明說著,拿出那捲防水膠帶,三下五除二地在裂口處纏了好幾圈。
做完這一切,他站起身,在旁邊還算乾的毛巾上擦了擦手。
“好了。”
林晚晴看著他熟練的動作,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個她眼裡的“底層男人”,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解決了她那個價值數萬的智慧馬桶帶來的危機。
“謝……謝謝。”她低聲說。
“不用。”李明把工具收好,轉身就要走。
“等等!”林晚晴叫住他,她從錢包裡抽出一張百元大鈔,遞了過去,“這是……維修費。”
李明看著那張錢,又看看她。
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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