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我的姐姐們是女王 > 第1章 暴雨傾城,折翼的鳳凰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我的姐姐們是女王 第1章 暴雨傾城,折翼的鳳凰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冰冷的雨,不再是抽打,而是帶著天地震怒的狂暴力量,傾盆倒下,砸在車頂、路麵、霓虹燈牌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彷彿要把整個世界都捶打成碎片的轟鳴。星辰大廈前的街道,變成了一條流淌著肮臟光暈的河流,車輪碾過,濺起渾濁的水牆,發出沉悶的嗚咽。深夜十一點的停車場出口,像一個巨大的、貪婪的傷口,在城市的腹部蠕動,吞吐著零星晚歸的鋼鐵怪獸。

一道纖細的、幾乎要被這怒濤天地吞噬的身影,卻如同一支離弦的箭,帶著孤注一擲的絕望和不顧一切的決絕,猛地從陰影裡衝出,撲向一輛剛剛啟動、線條冷硬流暢的黑色庫裡南!

“停車!封先生!停車!”尖銳的女聲撕裂了震耳欲聾的雨幕,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淒厲。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

李香林一隻冰涼蒼白的手,帶著全身的重量和赴死般的決心,狠狠拍在庫裡南光滑冰冷的引擎蓋上!巨大的撞擊力震得她手腕劇痛,手臂發麻,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前踉蹌了一下,膝蓋重重磕在堅硬濕滑的地麵上,鑽心的疼痛瞬間襲來。

可她另一隻手,卻像焊死在了胸前,死死地、用儘全力地護著那個包裹了好幾層厚實防水布的硬殼資料夾。雨水瘋狂地衝刷著她單薄的身體,白色襯衫濕透緊貼,清晰地勾勒出劇烈起伏的胸膛和嶙峋凸起的肩胛骨,脆弱得像狂風中斷裂的蘆葦。長發徹底散亂,狼狽地黏在蒼白的臉頰、脖頸上,雨水順著發梢、下頜、鼻尖瘋狂滾落,模糊了視線。然而,透過這模糊的水簾,她的眼睛卻亮得驚人,如同被逼到絕境的母獸,燃燒著不屈和憤怒的烈焰,死死地、穿透性地釘在那片緩緩降下幾寸的深色車窗上——那目光,幾乎要灼穿玻璃!

庫裡南猛地刹車,刺耳的摩擦聲被雨聲淹沒。車內一片死寂,隻有引擎低沉的餘韻和車頂被暴雨瘋狂捶打的、近乎驚心動魄的巨響。

一股無形的、冰寒刺骨的壓迫感,從那道車窗縫隙裡彌漫出來,比外麵的雨水更冷,更沉。

車窗內,光線昏暗曖昧。封雲霆輪廓分明的側臉在光影交錯中猶如冰冷的雕塑。高挺的鼻梁如同陡峭的懸崖,薄唇抿成一條毫無溫度的直線,下頜堅硬如同磐石。他深邃的眼眸,像兩泓凝結了萬載寒冰的深潭,沒有任何情緒波動。那目光先是極其冷漠地掃過引擎蓋上那隻因為用力拍打和冰冷雨水而微微痙攣、關節泛白的手,再緩緩上移,落在了李香林那張被雨水肆虐、蒼白得如同紙片、卻又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倔強的臉上。

那眼神,不是簡單的漠視。是審視,是估量,是一種高高在上的、對塵埃般掙紮的不解與……一絲塵埃般的憐憫?這憐憫比純粹的漠視更令人心膽俱裂!

無邊的羞恥感如同岩漿,瞬間衝毀了李香林所有的堤防,燒得她渾身血液逆流,幾乎要將她徹底焚毀!她下意識地想縮回那隻拍在引擎蓋上的手,想蜷縮起來,想把自己埋進這無儘的雨夜和黑暗中,永遠消失!父親鋃鐺入獄(修改設定為更符合現代都市背景),母親積鬱成疾追隨而去,家族崩塌如山倒,所有的榮光瞬間化為齏粉,她和兩個妹妹一夜之間從雲端跌落泥淖,品嘗儘世態炎涼……她早已不是那個需要保持優雅體麵的“李大小姐”!

可指尖,隔著濕透冰冷的防水布,清晰地感覺到下麵資料夾堅硬的棱角!那是無數個不眠不休的夜晚,是她熬乾了心血,熬儘了淚水,熬得雙眼布滿蛛網般血絲,熬到胃部因為長時間饑餓而痙攣抽搐,纔在廉價稿紙上一點點描摹、修改、凝結出的心血!是她林香林這個名字背後,唯一沒有被債務和泥濘完全掩埋的東西!是她在三十平米出租屋昏暗燈光下,看著被舞鞋磨破腳趾卻咬牙堅持的二妹美玲,看著在舊台燈下啃著硬饅頭溫書的幼妹佳寧時,唯一能抓住的、為她們搏一個未來的微光!

尊嚴?她早就沒有了!這點微光,是她唯一剩下的、也是必須守護的!

不能退!死也不能退!

“封先生!”她的聲音再次響起,撕裂般沙啞,帶著豁出一切的強硬,甚至蓋過了部分砸在車頂的雨聲,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深處、從滾燙的喉嚨裡強行擠壓出來,帶著血沫,“給我三分鐘!就三分鐘!你看看這個!它不一樣!它……”聲音陡然被一股巨大的酸澀堵住,喉頭劇烈地滾動了一下,眼中瞬間彌漫開一層絕望的水汽,又被她死死地、狠狠地壓了回去,那雙燃燒的眼眸裡隻剩下更深的、近乎偏執的執拗,“求您!”

車窗內,死寂無聲。封雲霆的目光依舊冰封,沒有任何漣漪。車窗隔絕了風雨的狂暴,卻將這無聲的、巨大的、帶著審視與冷漠的壓力千百倍地放大,沉甸甸地、窒息地籠罩在李香林緊繃到極限的神經上。每一秒鐘的流逝,都像一把遲鈍的鋸子,在她搖搖欲墜的意誌上來回拉扯,留下深刻的、劇痛的劃痕。雨水順著她的睫毛滴落,砸在手背上,冰冷刺骨。

就在李香林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這足以壓垮脊梁的沉默徹底碾碎、凍僵成一具空洞的軀殼時,男人終於開口了。聲音低沉,如同價值連城的大提琴在最深沉的夜色裡撥響,本該悅耳,卻淬著極地寒冰的鋒芒,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帶著金屬般的冷硬質感,精準地釘入李香林的耳膜:

“李香林。”他準確地叫出了她的名字。那冰封的寒潭深處,一抹極其幽暗、極其複雜的流光倏忽閃過,快得如同幻覺,帶著一絲瞭然,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或者僅僅是對這落魄處境的一種確認?

李香林的身體劇烈地一晃,不是因為膝蓋的疼痛,不是因為刺骨的寒冷,而是因為這早已被現實踩入泥濘的名字,竟從他口中如此清晰地、帶著上位者特有的冷漠腔調吐出。彷彿一道無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她早已傷痕累累的背上。尖銳的痛楚讓她死死咬住了下唇內側的軟肉,濃重的鐵鏽味瞬間彌漫口腔,這股帶著血腥味的疼痛感支撐著她沒有倒下,她強迫自己抬起下巴,迎上他那雙足以凍裂靈魂的、毫無溫度的眼眸,從齒縫裡艱難地擠出回應:“是!”

封雲霆的視線終於從她慘白倔強的臉上移開,落在了那個被她如同生命般護在胸前、即便隔著濕透布料也能感受到其棱角分明的資料夾上。那目光不再是漠然,而是瞬間充斥了一種職業性的、冰冷的、如同鋒利手術刀般的審視。銳利,精準,帶著穿透一切幻想泡沫的殘酷力量,彷彿能直接剝開那層疊的防水布,將裡麵的內容**裸地釘在現實的砧板上。

“不管你裡麵畫的是什麼紙上童話,”他的聲音毫無起伏,平靜得如同在宣讀一份冰冷的判決書,每一個字都帶著終結的意味,“拿去參加‘璀璨之星’新銳設計師大賽。”他頓了頓,似乎是為了確保這最後的判決能精準地釘入對方的心臟,清晰地吐出致命的結論:“結果隻有一個——身敗名裂。立刻,馬上。不要幻想任何僥幸。”

話音落下的瞬間,那扇短暫開啟了縫隙的車窗,如同斷頭台的鍘刀,堅決、冷酷、毫無遲滯地升起、閉合。

喀噠。一聲輕響,徹底隔絕了兩個世界。

引擎猛地發出一聲低沉流暢的咆哮,渾厚有力,與車外震耳欲聾的雨聲形成詭異的交響。黑色的庫裡南如同被激怒的巨獸,沒有絲毫猶豫和憐憫,強大的動力瞬間爆發,車身堅決地向前猛地一躥!

巨大的慣性,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依舊半跪在引擎蓋旁、身體前傾的李香林身上!“啊!”一聲短促的驚呼被淹沒在雨聲和引擎轟鳴裡。

她整個人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狠狠向後帶倒,重重摔在冰冷濕滑、滿是泥漿的水泥地上!後背和後腦勺傳來一陣鈍痛,泥水瞬間浸透了薄薄的襯衫,刺骨的寒意瞬間包裹了她。懷裡的資料夾脫手飛出!“不——!”李香林目眥欲裂,發出一聲絕望的哀鳴,什麼疼痛都顧不上了,連滾帶爬地撲了過去,用整個身體去覆蓋、去保護那個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眼看就要狼狽摔入泥水中的資料夾!

噗通。資料夾砸在她撲過去的肩膀上,然後滾落在她懷裡,被她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死死抱住,重新緊緊箍在胸前,沾滿了肮臟的泥漿。她狼狽地趴在冰冷的泥水裡,仰起頭,隻看到庫裡南猩紅的尾燈在密集如瀑的雨簾中劃出兩道模糊而迅疾的、嘲諷般的軌跡,轉瞬之間,便消失在街道拐角的黑暗儘頭。

冰冷肮臟的泥水被車輪無情地捲起,再次劈頭蓋臉地濺了她滿頭滿臉,糊住了眼睛和口鼻。窒息感和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滔天巨浪,瞬間將她徹底吞沒。

她一動不動地趴在冰冷的泥水裡,懷裡緊緊抱著那個同樣臟汙不堪的資料夾。身體彷彿失去了所有知覺,隻剩下刺骨的寒,和胸腔深處那顆被無情的判詞反複鞭撻、被車輪濺起的汙泥反複羞辱的心臟,在絕望地、痛苦地抽動著。

身敗名裂……身敗名裂……

這四個字,如同帶著倒刺的毒鉤,一遍遍在腦海裡翻滾、尖叫、穿刺。每一次回響,都帶出更多猩紅的、名為“過往”的血肉碎片。

父親李振坤雄心勃勃的資金鏈擴張計劃,像一個被吹到極限的肥皂泡,在某個陽光燦爛的午後轟然爆裂,留下的是天文數字般的債務和無數憤怒的債主。昔日富麗堂皇的李宅被貼上刺眼的封條,如同一個巨大的恥辱標記。那些曾經環繞在父親身邊、對她們姐妹殷勤備至的叔伯世交,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父親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和一紙判書,在獄中日夜被愧疚折磨,身體和精神都迅速垮塌下去。母親本就體弱多病,一夜之間失去所有依靠和希望,憂思成疾,纏綿病榻數月後,終究沒能撐過那個寒冷的冬天,追隨父親而去,留下她們姐妹三人握住彼此冰涼的手,麵對這冰冷陌生的世界。

她和二妹美玲放棄學業,拚命打工還債,支撐著搖搖欲墜的家。她們搬離了那個曾經充滿歡聲笑語的家園,住進了這間位於城市邊緣、散發著黴味和廉價氣息的三十平米出租屋。她李香林,李家曾經光芒耀眼的長公主,如今穿著洗得發白的廉價衣衫,在餐廳後廚洗刷堆積如山的油膩碗碟,在深夜的寫字樓裡做著最卑微的清潔工作,指縫裡是洗不掉的油汙和消毒水味道。她還有什麼“名”?“李家破產千金”?“老賴的女兒”?還是那個在豪門圈子裡早已淪為笑柄談資的落魄笑料?

封雲霆,封氏集團的太子爺,雲端之上俯瞰眾生的存在。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身敗名裂”,如同最精準的刀,剖開了她血淋淋的現狀,碾碎了她僅存的、微弱如風中殘燭的希望。他是在提醒她,也在提醒這整個世界:你李香林,早已在泥潭裡,連掙紮的姿態,都醜陋不堪,徒增笑柄。

掙紮?不過是加速墜落,死得更難看罷了。

雨水瘋狂地衝刷著她的身體,試圖洗去滿身的汙泥,卻隻帶來更刺骨的冰冷。臉上濕漉漉一片,冰冷的水流滾落,鹹澀的味道在唇齒間彌漫開來。世界隻剩下轟鳴的雨聲,和腦海裡那瘋狂回蕩的、冰冷的判決。

“哐當!”

出租屋那扇老舊、鏽跡斑斑的鐵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開,門板拍在斑駁的牆壁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連帶著整個小屋似乎都跟著顫抖了一下。

一股渾濁、沉悶、令人窒息的氣息如同實質般撲麵而來。劣質空氣清新劑散發著刺鼻的、試圖掩蓋卻欲蓋彌彰的濃烈香精味;角落裡,隔夜的、廉價外賣飯菜殘餘的油膩氣息頑固地盤踞;牆壁靠近地麵的地方,深色的黴點頑強地蔓延,散發出一種潮濕、腐敗的、屬於貧窮角落特有的、揮之不去的黴味。幾種氣味交織、發酵,凝結成一種名為“困窘”的、沉重的實體,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進入者的胸口。

“大姐!”一聲帶著濃重哭腔、細小又驚恐的呼喊瞬間炸響。

李香林如同剛從冰河裡被打撈出來的水鬼,渾身裹挾著冰冷的寒氣和水汽,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滴落的雨水在她腳下迅速彙成一小灘。她甚至來不及脫下那雙濕透沉重、沾滿汙泥的帆布鞋,一個溫熱、柔軟、帶著劇烈顫抖的小小軀體就如同炮彈般狠狠撞進了她懷裡,死死抱住了她冰涼僵硬的腰身。

十歲的李佳寧,小臉慘白如紙,那雙遺傳了母親、如同受驚小鹿般清澈純淨的大眼睛裡此刻蓄滿了滾燙的淚水,啪嗒啪嗒地砸在李香林濕透冰冷的襯衫上,留下一個個深色的圓點。“嗚嗚……嚇死我了!外麵好大的雷!窗戶都在抖……我好怕!大姐你怎麼纔回來!”她冰涼的小手死死攥著李香林濕透的衣角,指甲幾乎要摳進布料裡,小小的身體在李香林懷裡抖得像秋風中最後的落葉,聲音帶著驚魂未定的顫抖和濃重的哭腔。

李香林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衝力撞得一個趔趄,本就虛脫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後背重重撞在冰冷堅硬的門板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喉嚨裡湧上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劇烈的咳嗽無法抑製地爆發出來,撕扯著她乾痛灼燒的喉嚨。“咳…咳咳…寧寧乖……”她艱難地喘息著,一手下意識地將那個沾滿泥漿、濕透冰冷的資料夾高高舉起,避開妹妹的觸碰,另一隻手胡亂地、無力地想去安撫懷裡顫抖不止的小人兒,“沒事…大姐沒事……”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痛楚。

她疲憊地將黏在臉頰上、滴著水的淩亂長發用力撩開,昏黃的燈光下,露出一張毫無血色的臉龐。濃重的、如同墨染的青黑深深烙印在眼窩之下,幾乎覆蓋了半張臉。嘴唇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青紫色,微微哆嗦著。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氣神,隻剩下一具被寒冷和絕望浸透的軀殼。

“李!香!林!!!”一聲飽含著驚駭、狂怒、撕心裂肺的心疼和幾乎要衝破屋頂的火焰的咆哮,如同驚雷般在狹小的空間裡炸開!

布簾“唰”地一聲被一隻帶著薄繭、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的手狠狠扯開!李美玲像一團被點燃的黑色風暴,猛地衝了出來!

她赤著一隻腳,白皙的腳掌直接踩在冰涼粗糙、甚至有些硌人的水泥地上,另一隻腳勉強套著一隻邊緣磨損嚴重、甚至能看到裡麵襯布泛黃的舊芭蕾舞軟鞋。漂亮的長卷發被她自己煩躁地抓得一團糟,幾縷被汗水和濕氣打濕的卷發狼狽地貼在汗津津的頰邊和頸側,失去了所有的光澤和彈性。她那遺傳自母親、本該顧盼生輝、嫵媚動人的漂亮杏眼,此刻瞪得滾圓,眼白處布滿了通紅的血絲,裡麵燃燒著熊熊的烈火,那火光裡交織著滔天的憤怒、深入骨髓的恐慌,還有一絲即將崩潰的絕望。這束火焰般的目光,如同兩道實質的探照燈,瞬間就死死釘在了門口狼狽不堪的李香林身上,然後,如同淬了毒的箭矢,狠狠紮向她懷中那個被泥水浸透、卻依舊被她死死護著的資料夾!

“你是不是瘋了?!腦子被雨水泡發了黴?!還是被雷劈傻了?!”李美玲的聲音又尖又利,帶著破音的嘶啞和無法控製的顫抖,幾步就衝到李香林麵前,動作快得像撲食的獵豹。她伸出手,帶著一種恨不能將那“禍根”撕成碎片的狠戾,直接就去搶奪那個濕漉漉的資料夾!“你看看你!你他媽看看你自己現在的鬼樣子!為了這堆破紙!不要命地淋成這樣!這破雨!這雷!車那麼多!萬一……萬一……”她的話語被洶湧而上的哽咽和巨大的恐懼狠狠堵住,化作壓抑在喉嚨深處的、如同野獸受傷般的低吼。眼眶瞬間紅得像要滴出血來,淚水在血紅中瘋狂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她伸向資料夾的手停在半空,指關節捏得咯咯作響,最終,那燃燒著怒火的手沒有去碰資料夾,而是猛地向下,狠狠地、發泄般地攥住了李香林冰冷濕透、沾滿泥漿的襯衫袖口下擺,用儘全力地搖晃著,彷彿要用這種粗暴的方式把姐姐身上那失魂落魄的軀殼搖醒,把裡麵那個“不顧死活”的魂靈徹底晃出來!“你給我醒醒!你說話啊!你出去乾嘛了?!你到底想乾什麼?!”那份幾乎要將她焚燒殆儘的焦灼關心,被火爆的脾氣和巨大的恐懼包裹著,像滾燙的岩漿,灼燒著她自己,也灼燒著她眼前的大姐。

狹小的空間被這突如其來的激烈衝突塞得滿滿當當,幾乎要爆炸。昏黃的燈泡在頭頂發出微弱的光,將三個緊緊挨著又彷彿隔著冰冷雨水的女孩身影投在斑駁的牆壁上,交織成一幅令人窒息的剪影。貧窮的困窘、巨額的債務、渺茫的未來、剛剛經曆的巨大打擊……所有沉重得令人絕望的東西,都在這暴雨傾盆後的死寂小屋裡瘋狂彌漫、發酵,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般的腥甜和窒息感。

隻有李佳寧壓抑不住的、細小的抽噎聲,和李美玲因為極度憤怒和恐懼而發出的、沉重急促的喘息聲,在這令人窒息的沉悶空氣中交織、碰撞、回蕩,如同困獸絕望的悲鳴。

“說話啊!李香林!你到底去哪裡了?!去給誰看這堆破紙了?!”李美玲的怒火如同被澆了油,看著姐姐那失魂落魄、沉默忍受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聲音拔得更高,幾乎要掀翻低矮的天花板。她攥著李香林袖口的手用力到指節青白,指甲幾乎要透過濕透的布料摳進她的皮肉裡。

李香林被妹妹搖晃得頭暈目眩,後背撞在門板上的鈍痛還在持續。懷裡那個冰冷沉重的資料夾,像是唯一的熱源,又像是壓垮她的最後一塊巨石。封雲霆那句冰冷刻骨的判詞——“身敗名裂”——如同魔咒般在腦海裡瘋狂旋轉轟鳴,混合著李美玲尖銳的質問、李佳寧無助的抽泣、還有這間小屋令人絕望的黴味和貧窮氣息……

所有的委屈、屈辱、不甘、巨大的壓力、被碾碎的尊嚴、對未來的茫然……在這一刻,如同被點燃引信的炸藥桶,轟然在她疲憊不堪的胸腔裡炸開!

“我去找封雲霆了!”李香林猛地抬起頭,那雙原本失焦、疲憊的眸子裡,此刻也驟然燃起了兩簇瘋狂跳動的火焰!她的聲音不再是嘶啞的軟弱,而是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後的尖銳反擊,甚至蓋過了李美玲,“我去找他看我的設計稿!因為隻有他能決定‘璀璨之星’大賽的最終名單!因為這是唯一的機會!是我們姐妹三個唯一能翻身的機會!不然呢?!不然怎麼辦?!美玲!你告訴我!我們要在這個發黴的、三十平米不見天日的鬼地方待到什麼時候?!看著佳寧穿著縫補過的校服去上學?!看著你那雙磨破的舞鞋永遠也換不了新的?!看著我們永遠背著父親留下的巨額債務被人戳脊梁骨?!看著我們一輩子爛在這裡嗎?!”

她幾乎是吼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撕裂出來,帶著滾燙的血絲和濃重的絕望。身體因為激動和寒冷劇烈地顫抖著,臉色卻因為這番爆發而湧上病態的潮紅。

李美玲被她這一連串嘶吼般的質問噎得瞬間失語。她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她一向隱忍克製的大姐此刻激動得渾身發抖的樣子,聽著那些**裸揭開傷疤、直指殘酷現實的話語,那份巨大的恐慌和怒火瞬間被另一種更加尖銳、更加冰寒的認知覆蓋——

“你……你去找封雲霆?!”李美玲的聲音陡然降了下來,卻帶著一種更加可怕的、山雨欲來的冰冷和顫抖。她眼中的怒火被一種近乎悲憫的嘲弄取代,“李香林,你是不是還在做夢?!你還以為自己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李家大小姐,隨便畫幾張圖,就能得到封大少爺的青睞?!醒醒吧!李家早就倒了!我們在他眼裡是什麼?是垃圾!是臭蟲!是避之不及的災星!你去求他?你拿什麼臉去求他?!你想讓他怎麼羞辱我們?!讓他把我們最後這點可憐的自尊也踩在地上碾碎給我們看嗎?!”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尖銳的破音和濃重的哭腔,“你知不知道什麼叫羞恥?!啊?!”

“羞恥?!”李香林像是被這兩個字狠狠刺中了最痛的地方,她慘笑一聲,淚水終於再也控製不住,混合著臉上的泥水,洶湧地滾落下來,“為了活下去!為了你們!我林香林還有什麼羞恥可言?!隻要能抓住一點機會!彆說攔他的車!就算跪下去求他!我也……”後麵的話,被洶湧的哽咽徹底淹沒。巨大的屈辱感和不顧一切的決心在她胸腔裡劇烈衝撞撕扯,讓她幾乎站立不穩。

“你……”李美玲看著她臉上滾落的、混合著泥水的淚痕,看著她眼中那深不見底的絕望和不顧一切的瘋狂,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把她所有的怒火都凍僵了,隻剩下無邊的心疼和恐懼。她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隻剩下急促的喘息和同樣洶湧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嗚……大姐……二姐……你們彆吵了……嗚嗚……我怕……”李佳寧被兩個姐姐激烈的對峙嚇壞了,小小的身體抖得更厲害,把臉深深埋在李香林冰冷的懷裡,發出小獸般壓抑無助的嗚咽。

就在這時,李美玲激動之下,身體猛地一晃,手臂不小心撞到了旁邊那張搖搖晃晃的折疊小方桌!

桌子上,還有半碗李佳寧沒吃完、等待李香林回來一起吃的泡麵,旁邊放著一杯李美玲晚上用來緩解腳踝疼痛的熱水。

嘩啦!哐當!

刺耳的碎裂聲驟然響起!

塑料泡麵碗被撞翻,殘餘的湯湯水水和麵條潑灑出來!熱水杯應聲落地,摔得粉碎!

滾燙的、油膩的湯汁和李美玲赤著的腳揹來了個親密接觸!“嘶——啊!”李美玲痛得倒吸一口冷氣,猛地縮回了腳!

同時,飛濺的滾燙湯汁和碎片,也濺到了李佳寧抱著李香林的手臂上!“燙!嗚哇——!”小女孩猛地爆發出尖銳的痛呼,條件反射地鬆開了抱著李香林的手!

李香林本就虛弱,被李佳寧猛地一推,重心不穩,加上懷裡還死死抱著那個沉重的資料夾,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向後倒去!

噗通!她再一次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

這一次,懷裡的資料夾終於徹底脫手!那個包裹著厚厚防水布、沾滿汙泥的硬殼資料夾,翻滾著,“啪嗒”一聲,摔落在李香林身邊,資料夾的搭扣摔開了,裡麵厚厚一遝畫稿散落出來,飄飛著,然後紛紛揚揚地、如同被暴雨打落的枯葉,狼狽地、無力地落在了滿地狼藉的泥水、油汙和碎玻璃渣上……

有幾張稿紙甚至直接落在了那灘冒著熱氣的泡麵湯裡,油汙迅速在上麵暈染開醜陋的痕跡。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

狹小的出租屋內,死一般的寂靜。隻有李佳寧被燙傷的、斷斷續續的抽泣聲,李美玲抱著被燙紅腳背的、壓抑的吸氣聲,以及李香林重重摔倒在地後,胸腔裡發出的、如同破舊風箱般的痛苦喘息聲。

燈光昏黃,塵埃在光柱裡無聲漂浮。

李美玲顧不上腳背的疼痛,愕然地看著地上散落的稿紙和那刺眼的油汙。李香林怔怔地看著那些散落在汙穢中的心血,那是她熬了無數個夜晚,一筆一劃勾勒出的夢想,是她以為能帶著她們姐妹爬出泥潭的唯一繩索。此刻,它們像垃圾一樣躺在肮臟的地板上,被湯汁浸透,被玻璃渣刺穿。

一股冰冷的麻木感,從指尖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最後凍結了心臟。原來……封雲霆說的對。身敗名裂。她連這點東西……都護不住。

一滴冰冷的液體重重砸落在她撐在地上的手背上。不是雨水,是從眼眶裡滾落的淚。“嗬……”一聲極其輕微、帶著無儘悲涼和嘲諷的笑聲,從她喉間溢位,輕得如同歎息,卻重重敲打在李美玲和李佳寧的心上。

李美玲看著姐姐臉上那近乎死灰般的絕望,看著她空洞地盯著地上那些被汙染的畫稿,再看看自己燙紅的腳背和妹妹被濺到的手臂,胸中那團怒火徹底熄滅了,隻剩下無邊的恐懼和悔恨。她是不是……說得太重了?做得太過分了?

“姐……”李美玲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的顫抖和哽咽,她忍著腳痛,想蹲下去扶她。

“彆碰我!”李香林的聲音疲憊而沙啞,帶著一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冰冷。她沒有看任何人,隻是慢慢地、極其緩慢地,支撐著身體,從冰冷的地上爬起來。動作僵硬,如同生了鏽的木偶。她甚至沒有去管自己沾滿泥汙、濕透冰冷的衣服,隻是跪在地上,伸出同樣冰冷、沾著汙泥的手,極其小心地、如同對待易碎的稀世珍寶一樣,去撿拾那些散落在汙穢中的畫稿。一張,又一張。指尖拂過油汙,拂過玻璃渣留下的細痕,拂過被泥水浸濕暈開的線條……她的動作很輕,很專注,彷彿在做一件神聖無比的事情。背脊挺得筆直,卻又透著一股令人心碎的脆弱和孤絕。

李美玲僵在原地,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看著姐姐沉默堅持的動作,心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緊緊攥住,痛得無法呼吸。淚水終於洶湧地衝出眼眶,順著臉頰無聲滑落。她張了張嘴,想道歉,想幫忙,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李佳寧也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看著沉默撿稿紙的大姐,小臉上滿是淚痕和不知所措的驚恐。

李香林小心翼翼地撿起最後一張飄到角落的畫稿。這張稿紙背麵朝上,也沾了泥點,但奇跡般地避開了湯汁和玻璃。她正要將其歸攏,目光卻猛地定格在稿紙的背麵。

那不是她畫的珠寶設計圖。

粗糙的畫紙上,用稚嫩笨拙的筆觸,畫著一個歪歪扭扭、線條不夠圓潤、甚至有些扁扁的、明黃色的太陽。太陽的周圍,用蠟筆塗滿了金燦燦的、放射狀的線條,像在努力散發著光和熱。太陽的下方,用鉛筆歪歪扭扭地寫了一行小字:【給大姐的太陽。大姐不哭。寧寧畫。】

字跡稚嫩,像小學生練習本上的作業,帶著孩子氣的認真和笨拙。筆畫因為用力而深深地印在紙張裡。

畫紙的右下角,還沾了一點淡淡的、粉色的痕跡。李佳寧今天在學校手工課上用了水彩,大概是手上沒洗乾淨沾上的。

李香林捏著這張畫稿的手指,猛地劇烈顫抖起來。那強烈的、洶湧的、幾乎要將她撕裂的絕望和冰冷的麻木感,在這一刻,被這張粗糙畫紙上稚嫩的太陽和歪歪扭扭的字跡,狠狠撕開了一道口子!

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酸澀猛地衝上鼻尖,直衝眼眶!視線瞬間被滾燙的淚水徹底模糊!喉嚨裡像是堵了千斤重的棉花,哽咽得無法呼吸。她慌忙低下頭,不想讓妹妹們看到她此刻的狼狽和崩潰。

一滴,兩滴……滾燙的淚水再也無法控製,洶湧地衝出眼眶,如同斷了線的珠子,重重地砸落在那張畫著太陽的稿紙上,迅速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痕,模糊了那稚嫩的筆跡。

她死死咬著下唇,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肩膀卻控製不住地微微聳動。

原來……她不是一無所有。

昏暗的燈光下,李美玲也看清了那張畫稿背麵是什麼。她再也忍不住,無聲地痛哭起來,踉蹌著蹲下身,不顧地上的臟汙和水漬,用力抱住了李香林冰冷顫抖的肩膀。

李佳寧也終於意識到了什麼,抽噎著,小心翼翼地挪過來,伸出小手,輕輕抓住了李香林同樣冰冷的手腕,小腦袋依戀地靠在她的手臂上,發出小動物般的嗚咽:“大姐……不哭……寧寧畫太陽給你……太陽出來了,就不冷了……”聲音又軟又糯,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和心疼。

李香林的身體猛地一僵,隨即,更加劇烈的顫抖起來。她再也壓抑不住,終於將臉深深埋進了那張畫著太陽的畫稿裡……

狹小的出租屋裡,隻剩下三個女孩壓抑的、斷斷續續的哭聲交織在一起,在昏黃的燈光下,在那張承載著稚嫩希望和滾燙淚水的畫稿上,無聲地流淌。窗外,城市的暴雨依舊在不知疲倦地傾瀉,衝刷著鋼鐵森林的冰冷輪廓。

長夜漫漫,寒意刺骨。但在這小小的、散發著黴味的三十平米空間裡,在那張被淚水浸濕的畫著太陽的稿紙上,一絲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卻又頑強無比的暖意,如同種子在厚重的凍土下,悄然萌發了一點嫩芽。

未完待續。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