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將軍是個反派大佬 第40章 告彆【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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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彆【】
皎皎不知道裴寂把她帶到了哪裡,
隻是跑得她上氣不接下氣,累的她隻好停下腳步。
“等等,你要帶我去哪兒。”
裴寂鬆開她手,“到了。”
何皎皎用衣袖抵在臉畔輕輕擦拭,
默然擡起頭的一瞬,
漫天流螢圍繞在她周身,停駐在她肩頭,
衣角,
飄在她眼前。
寂靜的夜裡晚風拂麵,湖麵被月光照的波光粼粼,暖風吹過,
打起層層浪花。飛於上空的流螢一閃一閃,猶如會施法的仙子,耀眼的照在皎皎心裡。
她瞳仁被照的通明,
原本靈氣的眼眸更添幾分魔力,讓人一眼便止不住移開。
皎皎伸出手去觸碰,內心最柔軟的地方被包裹,
“是流螢。”
“哪兒來的這麼多流螢?”皎皎捧著雙手問裴寂。
現在雖是盛行流螢的季節,
可這麼多流螢一齊聚集在這裡還是不太現實。
裴寂伸手抓了一隻,在她眼前緩緩張開,兩隻交錯而飛的流螢漸漸飄起,“我抓的,好看嗎?”
皎皎有一瞬迷失了自己,她看向少女那雙深邃,眼下又有幾分清澈的眼睛,
忽覺呼吸不上來。
心臟跳動聲比任何時候都鮮明,“砰砰砰——”每一下都狠狠敲擊著她,
快要溢位胸口。
“特彆好看。”皎皎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揚起的嘴角也比任何時候都要燦爛。
她又問,“這是你為我抓的嗎?”
裴寂冇有說話,把她拉到一旁,褪去身上的外衫,疊好,放在草坪上,讓她坐下。
她乖乖坐在她的衣衫上,裴寂則在她身旁席地而坐。
冇事,反正衣裳都是要她洗的。
突然,旁邊人聲如蚊蠅般開口,語氣淡淡的,“嗯,為你抓的。”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回想起來,她任然無法忘記這一夜的漫天流螢和眼前這個無比純粹的少女。
皎皎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她恍惚了幾下,覺得不可思議。
但今夜裴寂看起異常憂鬱。
皎皎說,“謝謝。”
裴寂望著天邊的月亮,她用手指了指那個方向,“你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
皎皎搖頭,豎耳傾聽。
“自我出生起,我母親便死了。小時候有人告訴我她去天上做了神仙,為的就是保護我,我信了。可後來我才知道那都是些哄人的把戲,人死了就是死了,不會變成你的庇護神,更冇有所謂的福報。”
皎皎清晰的看見,裴寂眼裡的哀傷和孤寂,就如同耳邊拂過的微風,一頭紮進心裡開始狂風呼嘯。
裴寂把歎息聲咽回,“父親為了權勢娶了我母親,生下我後又不管不顧,任由生死,從小將我圈禁在府中不讓我出門,不帶我見任何人,他覺得有我是個恥辱。”
“到如今我都不明白,他既不愛我母親,又為何要生下我。”
“好幾次,我都覺得他甚至想殺了我,那雙充滿血腥的眼睛直視我的時候,我也在想,我和他之間,總有一天必然會麵臨這樣的局麵。”
“湫姨總說我是個冷血的人,她說我不懂愛,冇有憐憫之心。”說到這裴寂冷笑一聲,“我確實不懂,因為從來冇有人教過我。我也不想懂,這世道任何仁慈都將會是遞向自己的血刃。”
“我不比彆家孩子可以依靠父母,我若是想活命比他們難上千倍萬倍。唯有強者纔有抉擇生死的權力,心慈手軟隻會淪為盤中餐,這是世道教我的道理。”
這晚裴寂同她說了很多話,是有史以來最多的一次,也是最推心置腹的一次,所以她聽得格外認真。
她明白這種滋味,身邊冇有可信之人,甚至連個能說話的人都冇有,每日每夜隻能和自己嘮叨幾句,時間久了真的會生病。
她不敢想象,裴寂這二十餘年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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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日清晨,她明明記得昨夜在河畔暢談,可眼下怎麼會睡在床榻上,被褥還蓋的如此嚴實。
她疑惑的打了個哈欠下床,穿好長靴後出了房間。
“裴寂?”她試探性的在另一個廂房問了一句。
見無人應答後,走到院門前長長伸了個懶腰,總覺得昨日睡得格外累,肩頸痠疼的厲害。
她替自己揉揉,又打了套拳作為晨時鍛鍊。裴寂說了,精益求精纔是練武的根本,隻有不斷練習才能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直床,皎皎覺得奇怪,也冇多想,撇著嘴去了後廚做早點。
今日倒是變懶蟲了。
還是得用美食誘惑,皎皎心裡這麼想,故心。
其中有裴寂最愛喝的甜豆汁,也有她最愛的肉包子。
香氣飄到了隔壁李解家,他聞著味兒就摸過來。
什麼話也冇說一屁-股就往凳子上坐下。
剛要用早膳便被皎皎狠狠打掉手,“都說多少次了,等人齊了再動筷,你怎麼還死性不改。”
“這次還冇齊?”
李解眼瞅著卻不能入口,堪稱折磨,又拗不過她,隻好依了她。
皎皎不去理會,走到裴寂廂房敲敲門,“裴寂,起床用早膳了。”
“裴寂?”
她再次問,耳朵貼在門上,但是聽不到一點動靜,安靜的都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裴寂?那我進來咯?”
皎皎推開房門,透過窗的陽光照在乾淨整潔的床榻上,床上空無一人,就連她替她買的那些衣裳都整整齊齊的疊在上頭。
床頭還擺了那雙黑色的靴子。那雙靴子是她們賺的第一桶金時她給裴寂換的新靴子。
現在看起來都還是嶄新的樣子。
頓時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藉著光,她又看到了窗前的書桌上有一封信,旁邊還有支簪子和一塊帕子。
那簪子有些眼熟,她拿起時方纔想起,是那日逛廟會時她看上的那支。雖成色看上去不怎麼樣,可款式新穎她纔想要。
原來卻還是被她花一吊錢買了啊。
那塊方巾質感很好,她輕輕攤開,上麵是一對精緻的白玉蘭,針線比她自己繡的那朵有過之無不及,好得太多太多。
原來裴寂的繡工竟如此巧奪天工。
最後她打開那封摺好的信紙,字跡工整,下筆果斷剛硬。
[勿尋,勿念,勿怪。還望珍重,裴寂。]
短短兩行字,最終什麼話也冇留給她。
還真像她會做出來的事啊。
大概在她心裡,自己也是無足輕重之人吧,是可有可無任意放在一邊的人。
走得這麼匆忙,連當麵告彆的機會也不留給她,甚至連穿戴用度的東西也一併還給了她,冇帶走一樣。
大反派的心,果真是涼薄啊。
她盯著那張信紙出神半天,輕薄的宣紙被沾濕,炸出一朵濕漉漉的花來,模糊了字跡。
正想走出門時,靠在門側的那張熟悉的摺疊小推車攤鋪出現在她眼底,心下瞬時生出複雜心緒,她漸漸走過去。
竹子是新的,不是她製作的那張。
接著打開所有機關,一切都正常如初,冇有一點損壞。
一抹苦笑沿唇展開,淚水侵入其中,滑進唇瓣,鹹苦之味湧入口中,皎皎心裡不知是悲是喜。
“明姑娘好訊息!天大的好訊息啊!”
院子裡頭突然響起爽朗的大嗓門,皎皎不用看也知道來人是馬大嬸。
皎皎擦乾眼淚,試著笑了幾次後跑到屋外。
“馬嬸,什麼好訊息啊?”
“那個楚衛死了!你說是不是老天開眼,報應馬上就來了。”
皎皎的笑意陡然在唇邊凝固,想證實心中那個猜測,“怎麼就突然死了?”
馬大嬸呸了一聲,“活該。我聽說是在牢裡莫名其妙就死了,後麵經仵作驗屍,判定是毒蜘蛛咬了一口毒死的,這事兒一大早就被傳開了。以後明姑娘你啊,就踏踏實實把這糕點生意往大了做,冇人再敢鬨事。”
“這往後的日子,你夫妻二人定當順風順水。”
說著馬大嬸還興高采烈為她規劃以後。
唯有咬著包子的李解上來把她硬生生拽走,“我說你也老大不小了,就不知道少說兩句嗎?”
皎皎死死抿住嘴唇,擰成八字的雙眉展露無措。
原來她早早就為她日後的生計在考慮。
原來她早就做好了偷偷離開的準備。
原來她昨晚就已經在同她告彆了,而自己還像個傻子一樣什麼也不知情。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有預示,隻是她冇有發現。
從裴寂腿疾好之後她就該明白,她一定會離開,她還有好多未完成的事。隻是,隻是未預料到的是日子竟然這般快。
快到她以為或許往後的每一日都同如今這般安逸快活。
她甚至覺得,餘生都會在道溪村這麼瀟灑肆意的過下去。
其實,這樣的結局也挺好的。
至少,還活著不是嗎。
隻要活著就什麼都是好的。
能從道溪村離開的就隻有一條路,何皎皎提起衣襬,邁開步子卯足了勁兒往前奔去。
她一刻也不敢停下,隻要她再快一點,也許就還有機會。
皎皎在想,或許她還冇那麼快離開,或許她還會駐足在此地片刻呢。
所以她不能停下,一秒都不行。
皎皎死命拽緊那張信紙,被她指尖抓的破出一條縫。
腿下有些發軟,她臉色逐漸慘白,下腹的疼痛慢慢蔓延全身,她咬緊牙關,紅色的血液沾染了後裙片,浸在雪白的衣衫上像是片片臘梅。
到山頂時,她終是鬆了口氣,滿頭冒出的汗珠好似旱在她臉上,未有一顆落下。
冇有血色的白唇經不住抖動,她藉著最後一絲氣力,撕下衣裳的後裙片綁在隨手撿的樹枝上,她高舉起樹枝,泛著鮮紅的裙片隨風翩然而起,揚在風中。
望你此去風調雨順,一路旗開得勝。
就當是明月對你還未來得及的告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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