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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侍衛是仇敵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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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捧戰報的黃門太監躬身快步穿過瓊樓玉宇,寒風卷著雪花撲打在他皂色的官服上,衣袂在風中獵獵作響。他快速穿過林立的瓊樓玉宇,朱紅的玉階彤庭巍然巍然屹立於風雪之中,似披了件單紗素衣。

含風殿外,小太嗓深吸一口氣,穩住因急行而微喘的呼吸,這才揚聲道:“稟陛下——楚大將軍八百裡加急來報——”

殿內熏香嫋嫋,金絲楠木的案幾上幾乎摞滿了案牘。幾縷日光自北向的軒窗斜灑進來,在串枝玉蘭地毯投下斑駁的光影。香爐中升起的青煙在空中蜿蜒盤旋,與陽光交織成一道朦朧的光幕。黎勿停了手中的狼毫筆,自一片靜默中擡起頭來。

盛著戰報的托盤被皇帝的貼身宦官接過,再朕重遞於黎勿手上。布帛徐徐展開,他的目光迅速掃過布帛上的字跡,眉頭先是微蹙,隨即緩緩舒展,最後竟染上幾分喜色。朱紅的“大捷”二字,著實叫他驚喜交集。

“好!好!楚青和昭華果然不負朕望!一舉平定了邊疆!”不待合上手中的戰報,黎勿的欣喜之情幾乎溢於言表。

“陛下聖明——恭賀陛下心願得償——”殿內眾人齊聲跪拜,清脆的聲音在不斷在殿中傳來回響。

笑意幾乎全數堆積於眼角,黎勿不置可否,當即便命人擺架皇後的長秋殿。他腳步輕快,連身上的龍袍似乎都變得輕盈了幾分。

長秋殿的琉璃瓦上已然被皚皚白雪所覆,穿過丹楹刻桷的抄手遊廊便能直通後院的階柳庭花。謝依然手握一隻描金袖爐立於簷下,靜賞院中琪花玉樹。

一陣寒風呼嘯而過,廊下懸著的鎏金風鈴叮咚作響。這還是謝依然去年生辰黎勿親手所係,想來今日黎勿也定會如期而至。

“皇上駕到——”

謝依然回眸,身著墨氅的黎勿不知何時已行至她身後,大氅上害沾了幾片未化的雪花。一陣暖風襲來,黎勿如數年前一般,自然而然地握上了她的手:

“不是握了袖爐嗎,手怎這樣涼?快隨朕進來。”

謝依然抿唇,今日是她生辰,陛下果然來了。十五歲那年她便同當時還是皇子的黎勿結為少年夫妻,算起來如今已然十七個年頭過去了。歲月在他臉上刻下了痕跡,卻未曾改變他掌心的溫度。

“驍兒呢?朕怎麼沒瞧見?”

“驍兒剛睡下,陛下不知,兩歲的年紀正是貪睡的時候呢。”謝依然輕聲回應,目光不自覺飄向含風殿偏殿的方向,唇角勾起一絲溫柔的笑意。

二人於暖閣至黃花梨木八仙桌旁落座,謝依然適時為黎勿添上一盅暖身的薑茶,再親手奉上:

“陛下可曾用膳了?妾身備了陛下最愛的酒漬牛膾和八珍飯,陛下可要賞臉嘗嘗?”

黎勿點頭,信口問道:“你怎知朕今日要來?”話一出口,他才恍覺失言。今日是她的生辰,他本該記得的。

謝依然頓時啞然。她原以為夫妻間心有靈犀,卻不想是她多慮了。自陛下登基這兩年以來,日日晨興夜寐,不遑寧息,彼此見麵的日子幾乎屈指可數。

她出身世家,父親又是鼎鼎有名的諸侯王之一燕王,自小被灌輸的三從四德告訴她不可言行無狀。謝依然心下歎息一聲,這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開了口:

“妾身不知。陛下可是有何喜事?”

黎勿放下手裡的茶盅,眼間是拂不去的笑意:“昭華不愧是咱們的孩子。朕剛剛得了捷報,此戰大破匈奴,梟首敵軍近萬餘人,更繳獲天馬數匹,朕心甚慰。”

猶記得黎昭華七歲那年,小小的她隨手撿了枝樹枝便在長樂宮中舞得虎虎生風,立誌要做同黎勿一般頂天立地的人。縱是聽慣了奉承,可黎昭華這話卻是甜到了黎勿心坎裡。

自此她便成了黎勿的小尾巴。黎勿讀國史策論,黎昭華雖然識字不多,卻也有樣學樣,捧了開蒙的書籍端坐在旁;黎勿批閱策論直至三更,黎昭華便在一旁臨摹碑拓作陪。

一時間,黎昭華待在父王身邊的時長與日俱增,說是黎勿將她一手撫養長大也不為過。

黎本以為她孩子心性,不出多久便會拋之腦後,可沒曾想,黎昭華竟真是數十年如一日,日日勤勉。

思及往昔,黎勿長歎一聲。他幾乎不曾當著黎昭華的麵褒獎於她,轉眼她便能獨當一麵了。罷了,待她回來再厚賞於她吧。

謝依然恍惚見聽聞大耀軍隊大勝匈奴,幾乎喜極而泣。她攥緊了手中的絹帕,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妾身在此恭賀陛下大喜。”

既是大勝,那黎昭華應該平安無恙吧?謝依然數日懸心,眼下終於能鬆口氣了。作為母親,她不在乎什麼戰功榮耀,隻盼著女兒能平安歸來。

“嗯,近日良美人也快生產了,朕近日政事繁忙,有勞皇後幫著多照料些。朕還有事,便先走了。”

黎勿象征性握了下謝依然的手,她手上的餘溫還未消散殆儘,對方離去的背影轉眼便消失在了視野裡。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最終被風雪聲吞沒。

謝依然手中的絹帕早已被她攥得不成樣子,隱忍多時的辛酸終於化成一聲長歎,緩緩落下。

“娘娘,身子要緊,可彆在風口上站著了。”隨侍的宮女看穿了謝依然的泫然欲泣,卻拿不準皇後是因公主即將凱旋喜極而泣,亦或是悲今日生辰無人同慶。

“娘娘,公主殿下人雖在外征戰,可卻沒忘記娘娘芳誕。一早公主府的管事女官便替殿下送來了賀禮,娘娘要不要去看看?”

謝依然搖頭,笑得勉強:“陛下正當壯年,除了驍兒和昭華,膝下的皇子隻會越來越多。”她無心掛念自己的處境,卻開始憂愁幾個孩兒的未來。

有限的父愛隻會越分越碎,直到分無可分。

“從前在王府時,陛下還是很愛重娘孃的當年三茶六禮定情的大雁還是陛下親手打的”一旁的宮女聲音越來越小,自知失言索性住了口。

是啊,從前。少時的黎勿在宴席上與謝依然一見鐘情,後來便是十裡紅妝,綢繆束薪,一切水到渠成。十五歲身著大紅喜服的黎勿同樣曾這般與她執手相望,發誓定要出人頭地,要讓她謝依然過上最好的日子。

如今謝依然已貴為皇後,可心境卻再不複從前。現在她所求的,不過是謝家無虞,兒女平安順遂。

是什麼時候起,他們之間彷彿有了微妙的隔閡?細細想來,好似自陛下登基起便有了端倪。

陛下剛登基時便對一眾諸侯王頗有忌憚,後削藩不成更是引出了七王之亂。謝依然的母家並未參與,為著女兒在宮中的地位穩固些,燕王謝敦更是派了三千精兵助力黎勿平亂。可有了其他諸侯王叛亂的先例,陛下的疑心恐怕隻會有增無減。

“罷了,你陪本宮去看看良美人吧。”

“娘娘,您?良美人分了陛下對您的寵愛,娘娘還要親自去看她嗎?”宮女麵露不解,似是沒料到謝依然竟這般大度。

謝依然擡手,幾名宮人會意,適時為她係上大氅且備下轎攆。

“既然身為中宮,照顧懷孕妃嬪便是本宮的分內之事。在其位,便謀其事,好了,咱們走吧。”她的聲音平靜無波,彷彿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幾縷金光破開萬裡層雲,這日雲興霞蔚,風暖日麗,是個難得的好天氣。金色的陽光悉數灑在她蒼白的臉上,彷彿要驅散連日來的陰霾。

在邊疆的那些日子裡,最常見的是漫天黃沙和刺骨寒風,入冬以來又接連下了許久的雪,陽光的存在幾乎朦朧而遙遠。黎昭華艱強撐一口氣,向榻外挪了挪,將半個身子置於日光之下。

“殿下——”蘇嫣掀了帳簾,麵露喜色,她一雙杏目微微上揚,無端透出一股生命力來。她的到來彷彿帶來了一縷春風,讓沉悶的軍帳都明亮了幾分。

“殿下,如玉醒了。”

黎昭華心中早已設想過千百種可能,蘇嫣輕輕一句,便叫她心中幾乎掀起驚濤駭浪。黎昭華在一片燦爛中闔眸,纖長的睫毛在日光照耀下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

“萬幸多虧阿嫣術精妙絕倫,這才能起死回生。阿嫣可有什麼想要的?但凡我能力範圍之內,阿嫣儘管開口。”

黎昭華初遇蘇嫣時,蘇嫣正替路邊中暑昏厥的乞兒診脈。那乞兒渾身襤褸,旁人連路過都要捏著鼻子,可蘇嫣視若無睹,白淨的手搭上了乞兒黢黑的手腕,診起脈來一絲不茍。

醫者仁心,蘇嫣是擔得起這幾個字的。如今她又有恩於自己,黎昭華自然是要知恩圖報。

蘇嫣垂眸,她同黎昭華雖相識已久,卻從未開口向殿下要過什麼。如今既然殿下問起,她便坦坦蕩蕩將埋藏在於心中數年的願望宣之於口。

待她娓娓道來,黎昭華緊握蘇嫣冰涼的手,朕重允予一諾:

“好,我答應你。阿嫣。君子一諾千金,咱們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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